“你……”
当他发现自己竟被伍忌所挟持时,釐侯韩武又惊又怒,奈何全身剧痛,无法动弹。
相比之下,此时已策马逐渐追上伍忌的荡阴侯韩阳,看到这一幕却是又惊又喜,急声喊道:“韩武大人!”
釐侯韩武挣扎着抬起头,瞧见荡阴侯韩阳,顿时明白了当下的情况,大声喊道:“韩阳!魏人不敢杀我,我现在任命你为主帅,继续进攻!定要攻陷巨鹿,杀死魏公子润……魏公子润一日不死,则我大韩一日难以安宁!你……”
刚说到这,忽然他倒抽一口冷气,痛地连脑门都冒出了冷汗。
原来,是伍忌嫌他烦,重重一记手刀打在韩釐韩武胸口方才被击碎肋骨的位置,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让釐侯韩武双眼发白,再次昏厥过去。
看到这一幕,荡阴侯韩阳又急又怒,但却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目送着魏将伍忌挟持着釐侯韩武扬长而去。
“韩阳大人?”
韩国豪将司马尚亦追赶了上来,见荡阴侯韩阳伫马不前,脸上露出惊疑的表情。
见此,荡阴侯韩阳开口解释道:“韩武大人无恙,只是……”
说着,他转头看向魏将伍忌的背影。
从方才交手的情况就能看出,纵使他韩阳与司马尚合力,想要战胜伍忌这名魏将也是非常困难。
倘若釐侯韩武方才当真被魏将伍忌所杀,那么,无论如何韩阳都要夺回这位大人的尸体,不惜一切代价,决不能任由魏人侮辱韩武的尸体;可如今亲眼看到釐侯韩武并未身亡,这就难免让韩阳有些投鼠忌器。
“韩武大人的身份非比寻常,魏人应该……应该不至于会随意加害,还有是机会让韩武大人脱困的……”
在思忖了一番后,荡阴侯韩阳对司马尚说道。
司马尚微微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忽然,司马尚皱眉问道:“那……这场仗怎么办?”
“这个……”
荡阴侯韩阳抬头看了一眼正面战场。
说实话他心中也有些踌躇,虽说釐侯韩武在最后时刻任命他为主帅,接掌军队继续攻打巨鹿,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魏人不敢加害于他,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韩阳敢保证,若是他韩军当真有机会击杀魏公子润,那么,已被魏军所擒的釐侯韩武,必死无疑。
当然,这只是一个臆测,事实上,这场仗打到如今地步,荡阴侯韩阳实在没有什么取胜的信心,更别说除掉魏公子润。
“先……继续攻城吧,这是韩武大人最后的命令。”
想来想去,荡阴侯韩阳决定继续攻打巨鹿。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事情尚未发展到魏公子润被他韩人所杀的地步,以釐侯韩武的身份,魏人应该是不会随意杀害的,无论是出于各国间不成的默契,亦或是为了利益考虑。
因此,倒也没有必要太过于投鼠忌器,除非魏公子润不顾其身份,用釐侯韩武的性命来要挟他韩军。
想到这里,荡阴侯韩阳定了定神,沉声下令道:“传令各军,韩武大人身体有恙,现在由我韩阳代掌军队!”
事实上,亲眼瞧见釐侯韩武被魏将伍忌所擒的韩军士卒也不少,但终归绝大多数的韩军兵将暂时不知此事,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动荡与骚乱,荡阴侯韩阳决定隐瞒这件事。
虽然说这件事注定无法隐瞒太久。
而与此同时,魏将伍忌已带着釐侯韩武,在一队商水骑兵的跟随下,转到了巨鹿城的东门,从东门进了城。
进城时,伍忌回头瞧了一眼,旋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出发时,他率领出击的商水骑兵有整整两千四百人左右,可如今跟随他返回巨鹿的,却只剩下一半左右,其余大概一千两百名骑兵,要么是战死沙场,要么是被代郡骑兵拖住,无法脱身。
这么大的伤亡,纵使伍忌完成了太子赵润交代的任务,此刻心中亦不是滋味。
沿着城墙,伍忌率领一队骑兵缓缓来到了南城墙一带。
只见他翻身下马,指着仍伏在马背上的釐侯韩武沉声说道:“此人乃是韩军主帅,务必要严加看守!”
听闻此言,被伍忌召来的商水军士卒们无不睁大了眼睛,啧啧称奇地打量着釐侯韩武,对伍忌这位自家上将佩服地五体投地:于乱军之中生擒敌军主帅,纵观整个中原,有几人能办到?
在士卒们的啧啧声中,伍忌沿着阶梯登上了城墙,一边视察着城墙,一边往城门楼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釐侯韩武‘战死’」的消息还未传到前线,亦或是荡阴侯韩阳有意压制,总而言之,这边攻打城墙的韩军士卒,依旧气势汹汹,对城墙上的魏军造成了很大威胁。
不过总得来说,城墙上的魏军并未落于下风,只能说双方你来我往、战况十分胶着。
见此,伍忌快步来到了城门楼,向太子赵润复命。
其实在伍忌率骑兵偷袭韩军本阵的时候,太子赵弘润就在城门楼上远远眺望,虽然瞧得不是很真切,但大概还是能够看到,伍忌多半是得手了。
尤其是当此刻看到伍忌这位爱将昂首挺胸走来时,赵弘润心下更加笃定。
虽然在指挥作战上至今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但是这份武力,确实是天下少有,想来如今在我大魏,除了廉驳以外,恐怕再无其他人能够压制伍忌了……啧,看了十年的兵书,在用兵用计上怎么还是这么捉急呢?难道真的是天生注定?
皱了皱眉,赵弘润表情古怪地看着走近的伍忌。
伍忌当然不可能猜到赵弘润此刻的内心想法,待走到后者面前后,拱手抱拳,沉声说道:“殿下。”
“回来了?”赵弘润微笑着问道:“可曾受伤?”
伍忌摇了摇头,随即用带着愧责的口吻低声说道:“承蒙殿下记挂,末将无恙,只是随行出击的将士们,折损了千余……”
赵弘润默然地点了点头。
千余骑兵的损失,对于韩国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商水军来说,却是巨大的损失。毕竟商水军目前就只有一支三千人编制的骑兵,前一阵子折损了将近六百骑,就已经让赵弘润以及麾下诸将们肉疼不已,更何况是今日为了突击韩军本阵,不得不与代郡骑兵正面交锋,又损失了千余骑兵。
在沉默了片刻后,赵弘润正色说道:“待等这场国战结束之后,所有为国捐躯的军士,本宫皆会给予嘉奖抚恤,绝不会落下一人……”
听闻此言,伍忌亦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赵弘润不说这话,他也相信这位殿下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士。
而此时,赵弘润注意到伍忌双手空空如也,且其身后跟随的亲兵,手中也并无提着釐侯韩武的首级,这让他有些意外。
要知道,伍忌乃是他的心腹爱将,且向来对他唯命是从,不为过地说,哪怕这会儿赵弘润开口要求伍忌去取韩王的首级,伍忌照样会前赴邯郸,想办法将韩王然的首级取来献上。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难免感觉有些奇怪,遂问道:“伍忌,釐侯韩武的首级呢?”
“这个……”
伍忌脸上露出讪讪之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在城下,士卒们保管着……”
“取来悬示韩军。”赵弘润吩咐道。
“是!”伍忌下意识地抱拳领命,但却迟迟不见动静。
此时赵弘润已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战场上,半响后发现伍忌迟迟没有回应,遂疑惑地看向伍忌:“不是说釐侯韩武的首级就在城下么?”
见此,伍忌讪讪说道:“是……釐侯韩武的首级,确实就在城下,唔,跟釐侯韩武的身子在一起,可能……可能还有一口气。”
“呵。”
宗卫长吕牧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赵弘润张了张嘴,哭笑不得地看着伍忌,问道:“你……你把韩武生擒了?”
“是。”伍忌低头说道。
“这样……”赵弘润深深皱了皱眉,在瞥了一眼战场上的战况后,转身走入了城门楼。
见此,宗卫长吕牧,跟伍忌一同跟了进去。
可能是见赵弘润皱着眉头,面露沉吟之色,宗卫长吕牧不解地说道:“殿下,伍忌将军生擒了韩武,这是好事啊,为何您……”
在吕牧看来,一个活着的釐侯韩武,作用绝对要比一个死了的釐侯韩武大得多,甚至可以成为关键性的底牌。
而此时,伍忌亦担心自己画蛇添足,出言解释,解释他因为欣赏釐侯韩武,是故潜意识手下留情,且此后碍于心中作为武人的原则,不忍向昏迷的人下毒手等等。
见他似乎有些惶惶,赵弘润当即开口宽慰道:“伍忌,本宫并无怪罪你的意思,正如吕牧所言,一个活着的釐侯韩武,作用必然比一个死去的釐侯韩武大得多,本宫此前之所以要求你取来釐侯韩武的首级,只是觉得你未必有机会生擒韩武而已……没想到你大大出乎了本宫的预期,做得好!”
“殿下缪赞了。”伍忌连忙逊谢,心中松了口气。
此时,赵弘润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本宫心中的计划,就要有所改变了。”说罢,他略微思忖了片刻,吩咐道:“伍忌,把韩武带来。”
“是!”伍忌抱拳而去。
片刻之后,他便将重新苏醒过来的釐侯韩武,带到了城门楼内。
待见到釐侯韩武时,赵弘润也并未出言羞辱,反而当即请前者就坐,笑着打趣道:“听说釐侯方才在城外,信誓旦旦地断言本宫不敢杀你?”
“哼!”釐侯韩武轻哼一声,淡淡说道:“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他没有兴趣向赵弘润解释,他方才在城外之所以对荡阴侯韩阳那样说,只是为了让荡阴侯韩阳坚定继续攻打巨鹿的念头,免得后者为了他的安危,而选择与魏军暂时休战。
在釐侯韩武看来,他韩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若此时选择与魏军休战,一旦河内战场那边的暴鸢、靳黈等人战败,他韩国,怕是会全线溃败。
这是釐侯韩武所无法容忍的。
“玩笑而已,韩釐侯何必动怒?”
赵弘润笑眯眯地说了句,可在心中,却在盘算着釐侯韩武的价值。
可能是猜到了赵弘润的心思,釐侯韩武冷冷说道:“倘若你以为我韩武会因为贪生怕死,而愿意说服朝堂臣服与你魏国,那你就看错人了!”
“哼嗯。”
赵弘润不置与否地笑了笑。
凭感觉,他觉得这釐侯韩武,倒还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可话说回来,能左右韩国态度的,又并非只有这釐侯韩武。
这不,赵弘润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一人的面容。
韩王然。
第101章:价值【二合一】()
片刻后,赵弘润唤来随行的东宫卫,吩咐他们将韩釐侯韩武带到城门楼内的偏间,小心看押,顺便为这位韩国目前最具权势的大贵族看看伤势。
毕竟据伍忌所言,他在生擒釐侯韩武时,曾用枪的末端重击后者的肋骨,当时听声音判断,釐侯韩武的肋骨十有八九被他击断了几根。
赵弘润对待俘虏还是很宽容的,当然,尤其是像釐侯韩武这种极具价值的优质俘虏。
看着釐侯韩武在几名东宫卫士的催促下,一脸冷漠地走向城门楼内的偏间,宗卫长吕牧好奇询问道:“殿下,您打算处置这韩武?”
可能是因为生擒了釐侯韩武这位韩军最高统帅的关系,纵使这会儿巨鹿城的战事还在继续,并且彼此打地难舍难分,但赵弘润心中却一点也不着急,相比较半个时辰前,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个韩武……”
在沉吟了一番后,赵弘润沉声说道:“先看押起来,暂时还用不到他……”
听闻此言,在旁的侍妾赵雀不解地问道:“殿下不准备用这韩武要挟韩军么?”
“唔?”赵弘润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赵雀。
见赵弘润并无恼怒之色,赵雀遂直言说道:“依臣妾看来,若是殿下将那韩武推上城楼,叫攻城的韩卒瞧见,韩卒投鼠忌器之下,说不定会立刻撤军,与我方交涉。”
“呵呵呵。”赵弘润闻言笑了笑,在微微点了点头后,坦诚地说道:“我方才也曾这样想过,但我怕韩武出现什么闪失……”
“闪失?”赵雀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只见赵弘润手指叩击着面前的案几,淡淡说道:“如果我是对面的韩将,瞧见釐侯韩武被魏军所擒,我会叫心腹一箭射杀他。”
“……”赵雀面露吃惊之色,下意识地用小手捂住了嘴。
而在旁,宗卫长吕牧与商水军上将伍忌,则一个伸手挠头,一个仰头看着楼内的栋梁,权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毕竟赵弘润这番话若是细究起来,问题非常大,很有可能引起负面的影响。
“为何?”赵雀吃惊地问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场战争,无论是韩国还是魏国,都输不起,尤其在战争持续到目前阶段的情况下,似釐侯韩武这等在韩国庙堂执掌大权的大贵族居然被魏军所生擒,倘若赵弘润是一名韩将,且对韩国忠心耿耿,他绝对会想方设法射杀釐侯韩武难道坐视这等大人物被魏军控制,反过来要挟他韩军么?
不如趁机射杀,权当釐侯韩武战死沙场,一了百了。
说实话,赵弘润并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比如当年他初次出征时,暘城君熊拓用召陵县县令陈炳以及其余十几名当地官员来要挟他,要挟他交易平舆君熊琥时,赵弘润就下令麾下士卒放箭射死了陈炳等十几人,继续以平舆君熊琥要挟熊拓,使暘城君熊拓在进攻时始终是投鼠忌器,为魏军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因此,赵弘润虽然有心将釐侯韩武推到城墙上,用他来要挟韩军,使韩军撤退,但他还真担心韩军中出现一个‘效仿’他的将领,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韩军中真出现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当机立断一箭射死了釐侯韩武呢?
一个死去的釐侯韩武,其价值肯定远远不如他活着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釐侯韩武若是死了,他赵弘润,或者他所代表的魏国,并非是从中获利最大的一方,获利最大的是谁?
是韩王然!
这个在被外界传论为庸才、傀儡的年轻君王,在王权旁落的情况下,不急不躁,几年如一日地在宫殿内养鸟明志,故意让釐侯韩武、康公韩虎、庄公韩庚等人看轻他,这等人物若是一旦被其抓到机会,他对魏国的威胁,远远要超过韩武、韩虎等辈。
赵弘润相信,一旦釐侯韩武战死于巨鹿,待等这个消息传到邯郸,韬光养晦数年的韩王然肯定会有所行动,比如,打着为义兄釐侯韩武报仇雪恨的机会,笼络韩武一系的将军,趁机抓权什么的。
他赵弘润,凭什么要白白给韩王然出力?
所以说,赵弘润非但不会轻易杀死釐侯韩武,相反还要保证后者活得好好的,除非韩王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暗中派人来与他交易。
很大的可能,韩王然会希望釐侯韩武死,倘若果真如此的话,那赵弘润就能趁机得到韩王然的把柄,方便他日后操纵后者。
这就是釐侯韩武的最大价值。
当然,目前这只是赵弘润心中的构想,事实真正如何,他也无从判断,万一韩王然当真顾念兄弟情义,不惜代价将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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