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股桓虎势力,是否列为此战的进攻目标之一呢?
当新阳君伫马观望沛县的时候,他麾下的诸楚国将领们却已按捺不住,这也难怪,毕竟这次,他们楚国的公子暘城君熊拓为了在这场旷世之战中一口气吞并齐国与鲁国,甚至于为了日后赶超魏国做准备,不惜许下了赏赐城池给有功之士作为采邑的承诺,这使得楚国上上下下的贵族们心中憋着一股子劲,恨不得攻陷沿途所遇到的所有城池——毕竟赏赐封邑这种事,在楚国亦并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一口气赏赐一座城池。
在这份诱人利益的诱惑下,新阳君项培麾下的将领们纷纷请缨,希望带兵攻打沛县。
其中较为靠谱的建议,也不过是先派人到沛县劝降,倘若桓虎——他们以为桓虎就在沛县——愿意归降楚国,那自然最好,倘若不肯归降,便攻打沛县,权当作为攻打鲁国前的热身仗。
由于麾下将领们的意见一致,因此,新阳君项培也不好拂了诸人之意,遂写了一封劝降的书信,派人送到沛县。
与项末对待桓虎的态度不同,新阳君项培对桓虎倒并没有什么欣赏之色。
当日,新阳君项培的劝降书信便送到了沛县,送到目前桓虎不在沛县而主持着城内大事小勤的陈狩手中。
待拆开书信,看到书信的内容后,陈狩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这份劝降的书信中,字里行间充斥着种种威胁的词汇,让原本就对楚人印象不佳的陈狩,心中更是恼火。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下令全城戒严,准备应付楚军的进攻。
待等到当日的黄昏前后,见沛县迟迟没有回应,新阳君项培便知道对方显然是拒绝了他们的劝降,在麾下诸将的坚持下,他下令麾下兵马于沛县城的东南十五里处安营,准备来日攻打沛县。
巧的是,恰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桓虎特意提前派回沛县的心腹,将已跟鲁国达成协议的事告诉了陈狩:“陈将军,桓虎老大已经跟鲁国达成了协议,嘱咐我日夜兼程赶回沛县,望陈将军做好迁移的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陈狩不喜不怒,颇为平静地反问道:“也就是说,楚军与我等已成敌对,是么?”
“应、应该吧。”那名桓虎的心腹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听闻此言,陈狩当即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居,半响后提着一杆长枪,看得那名桓虎的心腹表情一愣一愣,不明白眼前这位他们桓虎势力中的二爷,为何突然提着一杆长枪奔出县衙。
没有理会那名瞠目结舌的桓虎心腹,陈狩只身来到城西北的军营,唤来点卯的军士,吩咐道:“传我令,点八百骑卒,随我偷袭楚营!”
“是!”
与桓虎的性格相似,陈狩也绝非是忍气吞声之人,今日白昼里之所以对楚军盛气凌人的劝降无动于衷,只不过是顾忌当时桓虎还未派人传来消息,因此不欲招惹楚军,免得坏了桓虎的好事罢了。
而眼下,既然得知桓虎已与鲁王公输磐达成协议,那么,楚军理所当然就成为了敌人——既然是敌人,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是夜,大概在戌时前后,就当新阳君项培将麾下诸将召集到帅帐,安排明日攻打沛县的种种事宜时,陈狩率领八百骑卒,悄无声息地潜近了楚营,随即对这座营寨发动了突然袭击。
随着陈狩一声令下,八百骑卒顷刻杀入楚营,挑反火盆、点燃兵帐,杀戮沿途所遇到的楚卒,期间若是遇到楚军的将领,陈狩便会亲自出马,凭借着出色的武艺,将敌将挑杀。
不得不说,魏国阳武军伯长出身的陈狩,亦堪称是当世屈指可数的悍勇猛将,在他身先士卒、亲自冲杀在最前线的带动下,他麾下八百名骑兵士气如虹,俨然要重现当年桓虎率领数百骑寇在成皋合狩期间,于魏王营地内反复冲杀、势如破竹的那一幕。
由于天色已暗,楚营内的楚军士卒根本不知前来偷袭的敌军究竟有多少人,一时间,十万军队的楚营乱成一团。
那些楚军正军们,尚且晓得与同泽汇合,结成阵列,严防敌军的冲扰,但是其中那些粮募兵却很是不堪,见营地内四下火起,且有一支数量不明的骑卒杀到了营内,见人就杀,吓得六神无主、大惊失色,一脸惶恐地来回奔走,非但没能对战局贡献什么,反而加剧了楚营内的混乱。
其中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此时,身在帅帐内的新阳君项培,也听到了营地内的异常响声,满心惊愕地带着诸将奔出帐外,目瞪口呆地望着营地内的混乱。
莫非是那桓虎?他竟敢、他竟敢
看着营地内乱糟糟的景象,新阳君项培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他无法想象,桓虎这个龟缩在宋郡的恶寇,竟然敢主动挑衅他楚国。
要知道如今的楚国,那可是与魏、秦两大强国携手,有希望重新划分整个中原的各国疆域,小小一个桓虎,居然敢跟他楚国为敌?
他桓虎又不是魏公子润,身背后又没有魏国支持,他何来这个胆气?
“那桓虎,好大的胆子!”
原本对桓虎并无几分印象的新阳君项培,此时勃然大怒,当即身边诸将道:“尔等速速回到各自军中,各司其职,务必要围杀这股胆敢偷袭我大楚军队的贼众!”
“是!”
见己方的营地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桓虎袭击,新阳君项培麾下诸员楚将们亦是气愤填膺,纷纷回归各自军营,意图平息混乱,组织麾下士卒展开反击。
然而让新阳君项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内,噩耗接连传来。
“报!章水三千人将战死!”
“报!昌辉三千人将战死!”
“报!卜宝两千人将战死!”
一连五六份噩耗,惊得新阳君项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理解,敢来偷袭他楚营营地的贼军,到底有多少兵将,何以他军中的两千人将、三千人将,如此轻易纷纷战死?
那桓虎麾下,难道果真有许多猛将?
“究竟是何人杀害了诸位将领?”
新阳君项培催促身边的亲兵前往打探。
没过多久,那几名亲兵去而复返,回报新阳君项培道:“诸位将军,皆死于一人之首,那人自称陈狩。”
“不是桓虎?”
新阳君项培闻言心中大讶,随即又是一惊:只是这一员贼将,就斩杀了我军中数员将领?
就在他倍感震惊之际,忽见有一名传令兵过来禀告道:“君侯,那伙贼兵朝着中军杀过来了!”
“什么?”
新阳君项培闻言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伙贼兵的速度是这般的迅速,这么快就摸到中军的位置;怒的是,那个自称陈狩的贼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偷袭他十万人的楚营不说,居然还敢直捣中军帅帐,企图斩将夺旗,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怒从心起,新阳君项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有意亲自出马斩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将,可转念一想,想到似章水、昌辉、卜宝等麾下的悍将纷纷败亡于这名贼将手中,新阳君项培心中难免又有些忐忑起来。
毕竟较真来说,他的武艺自忖比章水、昌辉、卜宝好不了多少,既然那贼将可以斩杀他麾下那几员将领,那么,杀他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临阵退缩
新阳君项培咬了咬牙,有些不知所措。
而就在他发愣之际,远处的夜幕下,突然窜出一队骑兵,为首一员敌将,挥舞手中那杆粗如孩童手臂的长枪,但凡是与其照面的楚军兵将,皆被其或挑杀、或扫飞,纵使同时面对十几名楚国士卒的围攻,亦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为难,反令对方或死或伤。
看到这一幕,新阳君项培不禁亦有些胆寒。
每逢战事几乎都依靠人海战术的楚军,何曾见到过如此的猛将?
见此,新阳君项培身边亲兵急呼道:“此地不可久留,君侯速退!”
听闻此言,新阳君项培心中闪过几丝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亲卫的劝告——正所谓君子不坐垂堂,他新阳君,作为堂堂邑君,何必要与一介武夫拼杀?
想到这里,新阳君项培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下撤向了那处,这使得对面那名率军杀入楚军中营帅帐伏击的贼将——即桓虎麾下大将陈狩,扑了个空。
挥动长枪刺死帅帐附近的几名士卒,陈狩跃马闯入帅帐,却遗憾地发现,帐内空空如也。
“无胆匪类!”
轻蔑的暗骂一句,陈狩双手持枪,用枪尖挑起帅帐前的一只火盆,随即用枪头狠狠拍在火盆的底部,只听咣当一声,在火星四溅间,那些燃烧着火焰的盆中炭火,纷纷溅向四周,将眼前那顶楚军的帅帐给点燃了。
“走!”
在做罢这一切后,陈狩没敢再做停留,大喝一声,率领着数百骑卒扬长而去。
看着这些骑兵扬长而去的背影,诸楚军兵将们面面相觑,竟是不敢追击。
次日,待天蒙蒙亮时,楚军这才得出昨晚被夜袭的损失统计,将其禀报于新阳君项培。
当得知昨晚军中士卒的伤亡超过万人时,纵使新阳君项培能猜到其中绝大多数应该是死于火势、或者是因乱自相践踏而死,亦气得浑身发抖。
此前的沛县,在他们楚军眼中,不过是攻打鲁国前的一场热身仗罢了,可谁能想到,正是对面那个他们楚军认为只配作为热身对象的敌人,一夜之间就让他们蒙受了万人的损失,甚至于,还损失了足足七名将领。
桓虎、陈狩
此战之后,新阳君项培彻底将这两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中,此时他终于意识到,桓虎能几次从魏国军队的手中逃脱,且纵使至今依旧被魏国通缉,却仍然活得有滋有味,不能否认,这桓虎绝非寻常之辈。
总而言之,新阳君项培是把桓虎给恨上了。
然而事实上,作为被新阳君项培记恨的对象,桓虎却在三日后,这才回到沛县。
待等回到沛县一带,桓虎就感觉到情况不对,因为城外的荒野上,时不时就能看到楚国粮募兵的尸体,这让他感觉莫名其妙,连忙加快速度返回沛县。
回到沛县,询问了心腹兄弟陈狩,桓虎这才苦笑不得地发现,他处心积虑想要鲁王公输磐隐瞒他已投奔鲁国这件事,意图杀楚军——尤其是楚国上将项末一个措手不及,可是陈狩这位他的好兄弟倒好,居然在沛县硬碰硬地跟楚国新阳君项培的军队干上了,甚至于,几场仗下来还打得颇为出色,非但让楚军伤亡超过两万人,而且还损失了近十名将领。
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夜随同陈狩夜袭楚营的那八百骑卒,甚至将新阳君项培的将旗都夺了过来。
“这可真是”抓了抓头发,桓虎亦感觉自己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转念想想,这样倒也不坏,毕竟这几场胜仗,有助于他取得鲁国的信任,帮助在他鲁国站稳脚跟。
毕竟,他桓虎可不是出于好心、或者遵从于大义,才决定帮助鲁国。
他有他自己的目的。
第91章:桓虎投鲁【二合一】()
鉴于陈狩夜袭了楚新阳君项培的军营,让后者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桓虎认为,沛县已不可久留。
因为沛县在南北方向就夹在「萧县」与「湖陵」之间,南边的萧县如今已被楚国的新阳君项培攻陷,而北面的湖陵,目前驻扎着魏国的浚水、成皋、汾陉三支军队,在目前「魏楚同盟」的大环境下,桓虎不敢保证,驻扎在湖陵的那三支魏军,是否会协助楚新阳君项培,对他沛县发动两面夹击。
在这种情况下,桓虎只身渡过微山湖,来到了湖对岸的「薛城」,与薛城的城守「季伷」取得联系。
季伷,乃是鲁国「三桓」中的「季氏」子弟,论辈分乃是鲁国将领季武的堂叔,能力平平、且亦没有太大的野心,总的来说是一个很平庸的人,若非是出身「季氏一族」,相信以他的才能,肯定无法成为一县的首长。
对于桓虎的到来,季伷感到颇为惊讶。
平心而论,虽然能力平庸,但这并不代表季伷就不清楚「桓虎」、「向軱」、「南宫郴」等几个割据于宋郡东部的军阀,甚至于,季伷与北亳军多次打过交道,毕竟,当年宋国王室后裔在国家灭亡后,就是逃到了薛城,寻求庇护。
起初,出于某些原因,季伷并不打算接见桓虎,但桓虎在递上拜帖的同时,亦出示了鲁王公输磐交给桓虎的令牌——这块令牌,是鲁王公输磐为了让桓虎麾下的军队能顺利进入他鲁国境内而赐予的。
平心而论,似这般轻易地赐下王令,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桓虎是不是真心投奔鲁国,只不过在目前这种局势下,鲁王公输磐只能选择相信桓虎。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像桓虎对金勾所说的那样,在他那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下,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兴完全被他说服了,将他视为了救命稻草。
通过这块王令,桓虎顺利地见到了薛城城守季伷,向后者叙说了他已去过曲阜,并已得到鲁王公输磐的信任,被任命为鲁国的将军。
对此,季伷颇感意外,但不能否认,在桓虎说完这些后,二人谈话时的气氛,比之前确实融洽的许多——毕竟怎么说也算是同僚了嘛。
“桓虎将军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在几句寒暄之后,季伷向桓虎问起了此行的目的。
见此,桓虎亦不隐瞒,将他沛县前两日重创楚国新阳君项培的事告诉了季伷,听得季伷又是惊喜又是忧虑。
惊喜的是,桓虎麾下的兵将当真了不起,尤其是那陈狩,率领八百骑卒就敢夜袭楚新阳君项培麾下十万兵卒的营寨,且让楚军蒙受了沉重的损失,得此强兵强将,定能有效地帮助他楚国击退楚国的进攻。
而忧虑的是,目前在临近他鲁国王都曲阜的宁阳县,还驻扎着楚国上将项末率领的十万楚军,可如今,楚国再次派新阳君项培率领十万军队赶赴他鲁国,这意味着他鲁国要面对二十万楚军的进攻,局势更为艰难。
若非桓虎麾下大将陈狩夜袭楚新阳君项培的这场战事的确堪称战绩辉煌,让季伷看到了击退楚军的希望,否则乍一得知楚国再次派来十万军队,他心中真不知会是如何的惊恐。
“……鉴于这种情况,桓某希望将麾下的军队移驻到贵城,免得遭到楚军与魏军的夹攻。”
徐徐地,桓虎道明了来意。
“原来如此。”季伷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桓虎的判断不无道理,毕竟魏楚两国目前乃是同盟关系,谁也不能保证驻扎在湖陵的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这三支魏军,是否会会跟楚新阳君项培一同,对桓虎势力发动夹攻,鉴于桓虎已取得了他们鲁国君王的信任,授予将军职务,且前两日又重创了楚军,确实堪称是强兵强将,季伷在略一犹豫后,便答应了下来。
在得到了季伷的同意后,桓虎立刻返回沛县,趁新阳君项培还未洞悉他的意图,将麾下的兵士,从沛县撤了出来,分批移动至微山湖侧。
湖中,自有薛城一方的船只过来接应。
待等到桓虎麾下数万兵卒有一半已乘坐船只渡过了微山湖时,新阳君项培这才得知此事。
在得知此事后,项培的第一反应就是动怒:你桓虎这般折辱了我楚军的颜面,岂能叫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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