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四日是金田一耕助侦办犬神家杀人事件的曙光乍现之日,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他一早醒来,就感觉相当兴奋。
由于之前阻碍他推理的盲点已经消除干净,所以接下来的推理过程也就相当顺畅。
昨天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脑海里把整件事过滤一次,如今那个谜底已经解开,接下来只要等警方找到真正的佐清就没问题了。
金田一耕助八点左右睁开眼睛,洗个热水澡,并吃过早饭,换上外出服,这时,橘署长忽然打电话来了。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橘署长的声音显得相当激动。
金田一耕助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对呀!应该不可能还有别的状况啊!)
“署长,有什么事吗?”
“金田一先生,佐清出现了!昨天晚上他回到犬神家……”
“什、什么?佐清回到犬神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有!唉!还好他没有成功。金田一先生,你能不能立刻赶来警署?我们正准备全力逮捕佐清。”
“知道了,我随后就到。”
金田一耕助请旅馆的人为他叫辆三轮车之后,便在和服短外套外再披上一件外套,匆匆忙忙离开旅馆。
由于昨天晚上并没有再下雪,所以今天的天气可说相当睛朗。
只见湖面的冰层上,湖畔边的村落,以及湖后的群山山峰,全都覆盖着一块纯白冰毯,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金田一耕助一到达警署前,就看到三辆后面装着滑雪用具的警车,以及好几名装备齐全的警察正忙进忙出。
他很快来到署长室,发现橘署长和古馆律师也都穿上滑雪服、戴着顶滑雪帽站在那儿。
“金田一先生,你怎么这种装扮?你没有滑雪服吗?”
“署长,你究竟想做什么?刚才你不是说有状况发生,怎么现在还有心情去滑雪?”
“别说傻话了,我们得到线报,说佐清正逃往雪峰,所以我们准备去追捕他。”
“佐清逃往雪峰?”
金田一耕助惊讶得不停眨着眼睛。
“署长,佐清该不会是想自杀吧?”
“很有可能,所以我们必须尽快逮捕他归案;可是你这身装扮……”
金田一耕助洒脱地笑道说:
“署长,我可是个道地的东北人呢!对我来说,穿雪橇比穿木屐还简单,所以我只要把和服下摆往腰间一扎就能滑雪了,问题是,如果没有雪橇的话……”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走,咱们快点出发!”
于是,所有的刑警和便衣便人员依序坐在前面两辆警车里,橘署长、金田一耕助及古馆律师则坐在最后一辆警车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雪地上奔驰前进。
“杉山,车子可以开到哪儿?”
橘署长问负责驾驶的警员。
“因为地面相当湿滑,所以大概只能开到八合目。”
“可以开到八合目就轻松多了,否则我实在不擅长登山。”
橘署长闻言,不禁叹口气说。
“署长,犬神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佐清到底回去做什么?”
金田一耕助终于问出憋了好久的问题。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昨天佐清回来准备杀珠世……”
“杀珠世?”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睁大眼睛。
“嗯,是的。”
根据橘署长的说法,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昨天晚上珠世被请到大厅问话,而佐清则利用这个空档潜入她的住处,并躲进珠世寝室的壁橱里。
珠世十一点左右回到寝室后,就关上灯准备上床睡觉。
不过,由于情绪太激动的缘故,她一直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了一个钟头左右,忽然,她听到壁橱里似乎传出非常微弱的呼吸声。
珠世是个非常有胆量的女孩,她扭开电灯,穿上拖鞋,悄悄来到壁橱前,并猛地打开壁橱的门。
没想到,壁橱里竟然跳出一个蒙面男子,他不但把珠世扑倒在床上,还用两只手勒住珠世的脖子。
所幸猿藏很快发现珠世房间里传出一阵不寻常的声音,连忙从走廊冲进隔壁房间。
虽然珠世寝室的门上了锁,不过巨人猿藏根本不把这玩意儿看在眼里。他用力撞开房门,冲了进去,这时,珠世已经被意图不轨的男子勒得奄奄一息了。猿藏立刻撞向那名男子,男子则甩开珠世,面对猿藏的攻击。
就在双方激烈的打斗中,男子用来蒙面的围巾掉下来了,猿藏一看到那张脸,整个人都呆住,而珠世也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这个男子居然是佐清!
佐清瞪了一眼呆立在那儿的猿藏之后,便从寝室里往外跳,这时寅之助和幸吉也赶来了,他们看到佐清,也都吓得动弹不得,而佐清则趁着这场混乱消失在雪地中。
雪峰之战
“这个消息传进我耳里的时候,大约半夜一点左右,我只好匆忙赶往犬神家,那时珠世正歇斯底里的哭个不停,她的脖子上留有勒痕,看了实在叫人感到于心不忍。”
“你说珠世哭了?”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问道:
“是啊!唉!这也难怪,她差一点连命都没了,就算个性再怎么坚强,毕竟还是个女孩子,难免会害怕啊!”
“那么松子夫人呢?”
“哦,松子夫人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女人才好。她始终沉着一张脸,目露凶光,根本不愿开口说半句话。”
“这样啊……那么,佐清为什么甘冒危险来杀珠世?之前他又藏匿在什么地方?”
“这些疑问也只有抓到佐清之后才会知道了,所幸我们就快抓到他喽!”
由于整个命案就快出现曙光,所以橘署长显得非常兴奋,但金田一耕助却静静地沉思着。
此时,警车已经越来越接近雪峰,而积雪经过登山者的踩踏之后,平坦了不少,使得车子比预期中还要好开。
“署长,照这情形看来,我们开到八合目应该不成问题。”
“嗯,真是太好了。”
当警车来到通往雪峰的登山道时,只见一名穿着滑雪装的便衣警察正在路旁等候。
“署长,其他人已经先追上去了。”
“很好。”
橘署长满意地点点头。
警车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后,继续向前行驶。
此刻天空晴朗得犹如刚刚擦拭过般,而堆积在山谷里的白雪一经阳光反射,随即发出耀眼的万丈光芒。
车子很快来到八合目地藏坡,一行人也纷纷下车,穿上雪橇。
“金田一先生,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一定会让大家开眼界!”
的确如此,金田一耕助此时的装扮可说是滑雪史上空前绝后的装扮,他脱去外套,和服短外套,以及宽松的和服外服之后,便把和服下摆往上翻折,露出保暖用的紧身线裤及袜子,然后穿上雪橇。
“金田一先生,你这身装扮真有趣!哈哈!”
“别笑了,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领吧!”
金田一耕助说着,随即两后拄着滑雪杖,蹬蹬地快步往上走。
橘署长则挺个大肚子,行动迟缓地跟在后面。
没多久,一行人巳过了九合目,来到了山顶上的沼泽附近。一名便衣刑警从上面滑下来。
“署长,快点来,凶嫌持有枪枝,我们现在正在追捕他。”
“嗯。”
一行人于是加快脚步攀登,正当他们爬到一半时,上面却传来砰砰的枪声。
“啊!发生枪战了!”
金田一耕助如脱免般纵身登上一个陡坡,不久便来到斜坡的山顶上。
“哇!好壮观哪!”
他不由得叹道。
眼前的群峰是如此清晰巍峨,耸入云霄,在深蓝色的晴空下,显得十分壮阔。
但是,金田一耕助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欣赏眼前的美景,因为斜坡下又传来好几声枪声。
他仔细一瞧,原来在下面不远处有一名穿军服的男子,正被三名便衣紧追不舍,刚登上坡顶的橘署长等人见状,立刻俯冲直下,金田一耕助立刻跟在后面往下冲。
他们到达时,穿军服的男子巳被警方人马团团围住,只见他甩开滑雪杖,穿着雪橇,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刑警正准备再次朝他开火,金田一耕助却在旁大叫:
“别开枪杀他!他不是凶手!”
不知道这声音是还传进那男子的耳朵里,只见他抬起头朝金田一耕助的,方向看过来,这一瞬间,男子的眼中闪过一道凶暴的目光。
紧接着,男子突然反手持枪,瞄准自己的太阳穴。
“啊!别动手!”
就在金田一耕助惊呼的那一刹那,不知道谁开了一枪打中那名男子的手肘,男子立刻双膝一软,跪在雪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数名便衣刑警一涌而上,将男子双手反铐。
橘署长和古馆律师也很快来到男子身旁。
“古馆先生,这个是佐清吧?”
古馆律师屏住气息,瞥了男子一眼,便神情黯淡地点点头。
“是的,这个人的确是佐清。”
橘署长高兴地搓着双手,然而,不久后,他又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双眉紧蹙地问道:
“金田一先生,你刚才说他不是凶手,这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耕助则一面抓头,一面神情愉悦地回答:
“署、署长,其实这个人并不是凶手,不过大、大概会一口咬定自己是凶手吧!”
刚才还目露凶光瞪着金田一耕助的佐清,这时一听到金田一耕助如此说,不由得绝望地倒在雪地上。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清白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日,由于昨天的好天气一直持续到现在,所以覆盖在那须湖畔的积雪大部分都已经融掉了,不过此时那须市民仍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气氛。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震撼那须湖畔一带的犬神家连续杀人事件中最有嫌疑的疑犯,昨天巳在雪峰遭到警方逮捕,而且这位疑犯不是别人,正是佐兵卫的长孙佐清。
今天,佐清将在犬神家后院的房间里,和这次事件的相关人士一起面对面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
而大家也都知道,从若林丰一郎被杀之后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连串杀人事件,终于要接近尾声了。至于佐清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在今天面对面的审讯当中,应该会有个结论。
所以,住在那须湖畔一带的人们,个个都屏气凝神地静候犬神家传出最新消息。
现在,犬神家后院那间六坪大、隔成两部分的房间,正坐着一群各怀心事的人们。
松子依旧冷静地端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叫人根本猜不透这个瘦弱却十分有韧性的女人,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佐清昨天在雪峰被捕的事,但从她的态度和表情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安的神情,甚至连拿着烟管的指尖都看不出有任何颤抖的迹象。
而竹子、寅之助、梅子及其丈夫幸吉都坐在一块。
这四人并不像松子那么沉稳,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猜疑、恐惧和不安,尤其竹子那肥胖的双下巴还因过度紧张而颤抖不巳。
至于珠世则一个人孤单地坐在离这群人稍远些的地方。
她依然很美,但今天的珠世却不像平日一样稳健,她那对呆滞、松懈的眼眸里,流露出伤心的神色。
以前不论别人怎么说她、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她,她依然可以处之泰然,然而今天她却第一次表现出方寸大乱的反常态度,似乎是一直支撑她的某个希望突然消失了似的。
而古筝老师宫川香琴——也就是青沼菊乃则是坐在珠世附近,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来,不过坐在可怕的松子、梅子三姐妹面前,仍让她由衷感到恐惧,频频发抖着。
此外,金田一耕助和古馆律师也在座。
古馆律师已经完全失去原先沉稳的态度,只见他不时以干咳或擦抹额头流下的汗水来掩饰心中的紧张。
金田一耕助也显得非常激励,他一面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一面不停抓头。
忽然,远处传来的一阵警笛声,没多久,走廊那头立刻有人咚咚的走来。
首先现身的是橘署长,接着才是被刑警一左一右扣住手臂的佐清,他被手铐铐住的右手还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
佐清来到门口,有些畏怯地停在那儿,局促不安地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一眼,当他视线接触到松子的目光时,随即别过脸去。
下一瞬间,他和珠世四目交接。好一阵子,这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晌,佐清的喉咙里终于发出类似啜泣的声音,而珠世就像被解除魔咒似的低下头。
在这群人中,最令金田一耕助感兴趣的莫过于松子的态度了。
当她看见佐清的脸进,脸颊突然泛红,拿烟管的手也微微颤抖,然而她很快就又恢复了平日顽强的神色,静静地抽着她的烟。
她坚强的意志力,连金田一耕助也为之咋舌。
“喂,把佐清带到这里!”
橘署长一声令下后,一名刑警立刻推了戴着手铐的佐清,于是佐清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里,坐在金田一耕助的前面;两名刑警则紧跟在他身后坐着,以便应付任何突发的状况。
橘署长也在金田一耕助的旁边坐下。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金田一耕助转头看着橘署长。
“问出什么新供词了吗?”
橘署长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皱皱的茶色信封。
“请你念一下。”
金田一耕助接过信封一看,只见信封正面写着“自白书”两个字;背面则用钢笔签了“犬神佐清”的名字。
此外,信封里还有一张粗糙的信笺,上面这么写着——
犬神家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就是我——犬神佐清。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跟这次的事件有关。如今我巳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此方式认罪。
犬神佐清
金田一耕助面无表情地念完这封信后,便默默把信笺装回信封内,然后将信封交还给橘署长。
“你在佐清身上找到这封信吗?”
“嗯,他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署长,如果佐清打算自杀,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开枪自尽,而要和警方对抗呢?”
橘署长皱着眉头,不解地说:
“金田一先生,难道你认为佐清其实并不打算自杀?可是昨天你也在场,你应该知道当时多亏我手下一名刑警开枪射中佐清的右手肘,否则他早就自杀了。”
“不,署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相信佐清的确打算要自杀,但是他希望他的死,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因为大家越是注意这件事,就越能增加这份自白书的可信度。”
金田一耕助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其实,昨天佐清丝毫没有和警方抵抗的意思,他只是故意装个样子罢了,署长,难道你没有发现,佐清的枪口始终没有瞄准警方,他总是把枪口瞄准雪地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嗯,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对了!”
金田一耕助一高兴,又开始乱抓头了。
“署长,这件事情请你务必记清楚哦!因为将来在审判罪行的时候,这一点会对他很有利。”
橘署长这会儿又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不过金田一耕助实在无暇多作说明,只能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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