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愿看东西那样朦脓,又像幼儿吃力地学说大人复杂的言语那样含糊不清,根本听不懂
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疯女人细声唱起了歌,是一首听不出歌词的古老童谣。再凝神谛听,那
声音非常悲戚,催人泪下。
丽子眼泪汪汪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像是拿定了主意,态度非常明朗地回过头来对
站在身后的白井说:
“白井先生,我想出一个好主意!如果总弄不清这人来历,我打算认领她!你看行
吗?”
“是为了跟那家伙赌气吗?”
白井显得十分惊讶。
“不,绝对不是。设身处地,我觉得她太可怜了……嗯,就这样定了,我来说服父
亲,一定干个样给他们看看!”
要强的丽子似乎为这急公好义的想法所陶醉,她这个人不说则已,只要说了就不会
收回。就拿今天外出来说,父亲和白井拍化妆广告人袭击,费尽唇舌再三劝阻,但丽子
仍毅然决然地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嗯,我不想说什么,但也不必着急,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因为你现在也是自
身难保啊!”
“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可怜她,我这样干定了。”
丽子说完又安慰了一下疯女人,然后和白井同车离开了医院。回到家以后,她的话
题仍然不离开那个白雪球似的可怜女人。看这势头,最后势必会说服父亲领回那疯女人
的。
基地的秘密
“情况是这样,她好像一定要领回那个女人,相泽小姐就是这样一个人。作为我来
说,因为毕竟不是坏事,所以不好直接表示反对。”
当天晚上,钢琴家白井在小五郎侦探事务所的书斋,向小五郎汇报了去医院探视的
始末。
“喔,是吗?真是不可思议。我刚才还在考虑这个问题呢!我猜想相泽小姐一定同
情那个女人,并有可能会认领她的。”
小五郎的话莫名其妙,边说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井的表情。白井怀疑在这奇怪的
话后。也许有别的意思,但一时弄不明白。
小五郎继续说道:
“那个女人唱的童谣我也听了,调子里带有一种特别悲伤但又亲切的感觉。我说的
也许不恰当,那个旋律中有一种醉人的魅力,所以相泽小姐有那种想法也是合情合理
的!”
“唉,我好像也有那种感觉。那女人太可怜了!不过即使那样,怎么会不知道来历
呢?难道是个非常不幸、完全无依无靠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加可怜了。”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当我一听到她唱起童谣,就越来越感到好像是个难解
之谜,仿佛徘徊在非常复杂、漆黑一片的迷路之中。”
小五郎接着说的这番话,更使白井摸不着头脑。
“先生,那个家伙怎么样了?从那以后好像一直没有出动呀!到底藏到哪儿去了
呢?”
白井转换了话题,想探听一下小五郎侦查的情况。
“我现在正在我,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很快就能抓住那家伙。”
小五郎充满自信地回答。
“哎!这么说发现了什么线索了?”
“不,还不到发现的时候,但我预感近期将会发现。”
“如果不妨,能请谈一下您的想法吗?”
白井以让人信任的眼光看著名侦探的面孔,非常客气地请求。
“我还没有考虑到那样成熟,但我并非玩忽职守。对了,那个事还没说。前几天晚
上我从相泽家带回来的那瓶葡萄酒请人化验了一下,结果正如我所想象的一样,从酒里
化验出大量的烈性药。”
“哎?烈性药?”
白井脸色都变了。
“这就是那家伙的伎俩。在我们看来这种转弯抹角、随心所欲的做法简直愚蠢透顶,
但荒诞、耍花招、以及出人意外的反常行为正是该犯人的性格。那家伙所干的一切都与
常识背道而驰。因此,在破这个案子的时候我们也必须丢掉常识来干。越是那些觉得荒
唐的地方,就越是最需要全力调查之处。
“我最近有时去看望野上间子的母亲,有时去访问间子的朋友,收集到一些照片,
你看这个。”
小五郎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给白井看。都是最近间子的照片,有单人的,有
和家里人一起照的,还有和朋友照的。小五郎指着其中野上家庭的一张照片对白井说起
了与搜查毫无关系的闲话:
“你看这张照片上不光有间子小姐,她姐姐宫子小姐也在上面。你当然也许知道,
这是宫子小姐遇害前几天拍的。
“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宫子小姐,尽管是姊妹,但和间子小姐的长相完全不一样啊!
喜欢间子小姐长相的人是不会喜欢宫子小姐的,这一点,通过这张照片我也明白了。”
小五郎说着观察了一下白井的神态,其实这个秘密白井也很清楚,所以他觉得似乎
被揭开了心中的秘密,不禁面红耳赤。
宫子也并非难看,但和妹妹间子的美貌相比当然要逊色得多了,而且总觉得有忧郁
和不够活跃之处,宫子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和妹妹并排照的相片上也可以清楚
地看到她像是感到自卑的神情。
“绵贯创人君曾经说过,宫子小姐具有难以叫人喜欢的地方,看了这张照片,我也
颇有同感。从这个意义上讲,宫子也是个不幸的人。”
白井眼睛朝下一声不吭,仿佛被击中了要害和受责备似的,不敢正视对方。他一而
再,再而三地拖延与未婚妻宫子的婚期,其中有一半理由在此。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小林少年探进可爱的脸告诉小五郎有客人来了。陷入
困境的白井因此才摆脱了窘况,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来客就是刚才所提到的绵贯创人。
创人照旧穿着那件宽大的西服,披头散发,两只大眼睛在骨瘦如柴的脸上炯炯发光,
脚上登着一双不合脚的鞋,呱嗒呱嗒地走了进来。
白井和绵贯虽然相互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这次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小五郎为两人
引见了一下。
“不揣冒昧,我是来报告的,调查基本上结束了。”
创人说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井。
“哦,白井先生是案件的委托人,所以不必回避,请说说调查的结果吧!”
小五郎催促创人快说,创人坐到椅子上,仍然以他那种直率的腔调开口说了起来:
“我走街串巷跑了许多地方,所找的对象都是些年青女子,真费了不少劲儿,但也
值得,其中还有相当漂亮的姑娘呢!我觉得现在还能闻到她们身上的气味。哈哈哈哈。
“对了,小五郎先生,您的猜想说对了!有一个正如您所说的女人,我把她的照片
也搞到手来了,您看这个。”
创人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小五郎,这是一张年青女子的半身像。
“这人名叫伊藤田出子,住所是千叶县一个叫G的村子。到那儿要渡过江户川,再
一直向市川的尽头走,是个很偏僻的乡村!”
白井也拿过照片看了一下,但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该女人大概有二十二三岁,是一
个毫无明显特征的人。
是小五郎委托绵贯创人调查医院里那个女人的身分呢?还是创人碰巧找到了这个线
索?总之,全然没想到这个古怪的雕刻家竟有如此本事。白井感到莫名其妙,视线在两
个人的脸上移来移去。
“那么这女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小五郎提出了意外的质问。
“大概在半个月以前,据说是因为急病而死的。”
“这么说那一带至今仍保留着土葬的习惯啦?”
“对,只有那个村庄顽固地保留着土葬的习惯。当然这女人也不例外了。这个佛寺
位于村尽头,叫庆养寺。”
“好极了!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干了!绵贯君,你当然还要帮帮我啦?”
小五郎一本正经地叮问。创人瞪着两只大眼睛,苦笑着说:
“只好这样,我帮忙帮到底了!就算是我拜您为师学习侦探这行的学费。不过,不
要紧吧?会不会遭到申斥?”
“你这不必担心,我已经通过兵藤搜查股长得到了许可!”
白井无论怎样听,也丝毫不明白两人谈的话,从对话的内容来看,照片上的女人好
像已经死了,所以和医院里的那个疯女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么照片上的女人究竟是什么
人呢?而且小五郎用那么强的语气说“可以毫不犹豫地干了,”他究竟打算干什么?
小五郎见白井那副纳闷儿的样子,便把嘴凑到他耳边,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事情似
乎非常重大,即使知道无人在听,也不会说出声来。
白并听得目瞪口呆,脸色顷刻之间变得像幽灵一样的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珠。
究竟是什么事让年青的钢琴家如此惊恐失色呢?
就在当天夜里,千叶县G村庆养寺后面的宽广墓地中发生了一起不可思议的事件。
大约在深夜二点左右,竹林围绕着的漆黑墓地中有四个人影在蠕动。
那几个黑影在死一般寂静的碑林中转来转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不久,其中一人
来到一个新竖立的原色木质的塔形碑碣前,突然两手抓住木碑,竭尽全力将其从松软的
泥土中拔了出来,然后扔进了旁边的竹丛之中。
另外三个人影好像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一举动。
拔出木碑的那个人接着脱去上衣挥起早就准备好的铁镐,开始了可怕的掘坟作业。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这座坟墓完全被挖掘开了,地面上露出了一个黑糊糊的大洞,
但在另一边却堆起了一座土山。
掘坟人扔下镐头,将头伸进洞中,不停地扒拉着什么,少顷,洞中咯吱一声传来令
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人站起身来像是完成了任务。他一边拂去膝盖上的泥土,一边从身旁的上衣兜里
取出手电筒向洞中察看。
手电筒的亮光映照出掘墓人的身影,此人原来是绵贯创人,他披头散发、被泥土和
汗水弄脏的骸骨般的脸就像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鬼魂。
手电光把洞里的棺材照得清清楚楚。创人转动着两只大眼睛察看着渗人的洞底,不
久,好像发现了什么,惊恐地转过脸去,用手势把站在后面的三个人叫了过来。
亮光下看得出来到洞边的三个人原来是小五郎、白井清一和一名警察。小五郎从创
人手里接过手电筒,和白井一起
向洞里察看,突然白井“啊”地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两手捂住脸,仿佛有什么东
西不堪目睹,摇摇晃晃往后退缩。
“果然是吗?”
小五郎冷静地询问。
“唉,是的,没错,哎呀!多么可怕呀!”
白井吓得牙齿直打战,用似乎抽抽搭搭的哭声回答。
来自黑暗的手
就在深夜坟墓被掘的第三天,那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从医院迁到了相泽丽子家,她
一人住一间屋子,接受护理。
丽子设身处地,不忍心扔下被同一个恶魔缠住的这个女人。父亲相泽氏不用说,她
周围的人都再三劝阻,认为丽子自身都处在随时可能遭受坏人袭击的境遇,所以还是别
管那种闲事为好。但要强的丽子非常同情那个可怜的女人,而且也被她吸引住了,所以
一意孤行。
那个女人始终没有人出来认领,尽管她发疯了,而且来历不明,但在这样长的时间
里一直没有出现她的亲属,也太不可思议了,也许她是一个完全无亲无故于然一身的女
人。
连一个认领的人都没有,这一非常悲惨的事实使丽子更加同情她了。疯女人并不知
道自己的这一悲惨的处境,继续唱着天真烂漫的童谣,这更叫人感到不胜怜悯。丽子不
顾周围人的反对,决然领回那个女人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疯女人的伤势已经进入恢复期,但整个面孔仍然缠着绷带。除了眼睛、嘴巴和鼻子,
其它的地方完全被绷带遮盖住了,如同一个雪白的大球。但在疯癫方面尚不见一点恢复
的征兆,即使是在大白天她也卧床不起,总是用那悲哀的声音反复吟唱着童谣。
医院里的那名护士每天到相泽家给疯女人更换绷带和照料日常生活。此外,与疯女
人迁移的同时,相泽家雇用了一个年老的男佣人。此人是一个六十来岁的瘦老头,看起
来为人忠厚老实,平头上白发苍苍,沉默寡言,不太出头露面,默默地时而扫院子,时
面整理堆房,似乎仅以干活为乐。
自领回疯女人以后,一切平安地度过了两天。地狱的滑稽大师也出乎意外地一直没
有露面,真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因故放弃了袭击丽子的念头。但是魔鬼的脑筋靠常识是无
法判断的,他也许正等待着大家的麻痹大意,而且或许企图依靠出人意外的离奇手段来
一举达到目的。
果然,在第三天的夜晚,魔鬼身披可怕的隐身蓑衣气体般地侵入了相泽家,靠近丽
子的寝室往里窥视。
丽子一人在尽里头的房间一无所知地安睡着,枕边摆放着可折叠的屏风,台灯上小
小的灯泡模模糊糊地照在她那安睡的面孔上。睡姿稍微有点欠佳,白皙的右胳膊到肘暴
露在被头的外面,看起来像是一面看书一面不知不觉地睡了,右手下扔着一本翻开着的
小型平装书。
在深夜二点稍过一点儿的时候,面对廊子的纸拉门不声不响慢慢地被拉开了。不知
是谁非常小心谨慎地拉开了拉门,其速度之慢简直令人不能想象。
当然丽子对这丝毫都不知道,因为拉门连微小的声音都没发出。
不久,当拉门敞开有二尺左右的时候,突然闪进一个人影,隐藏在屏风后面。影子
好像绝声屏息蹲藏在那里,大概有二三分钟,既听不见任何声音,又看不见影子活动,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在距离屏风框下的榻榻咪有一尺左右的高处,出现了一个小白虫似的
东西,而且这个白色物本一点一点地逐渐变大了。原来是人的手指。手指非常胆怯地从
屏风一端向丽子这面伸来。
当五根手指完全伸过来的时候,发现手上握着一个奇怪的玻璃管,原来是一个小型
的注射器,玻璃管中注入了半管浑浊的液体,注射器头上的针尖在台灯光的照射下一闪
一闪地发光。拿针管的手已经从屏风背后伸出有一尺多了,注射器的针尖渐渐地逼进丽
子白净的胳膊。
丽子依然睡得很熟。再有一分钟就可以完事了,只剩下注射器的针尖一下子扎进她
白净的胳膊。她也许会醒,但到那时毒药已经输进了她的皮下,或许连喊叫的余地也没
有吧。因为有的毒药只要一滴的微量就可转瞬之间致人于死地。
不过,魔鬼究竟从什么地方悄悄溜进这个房间的呢?打事件发生以来,门户的锁闭
严上加严,而且警觉的相泽氏就睡在丽子隔壁的房间,他怎么能够在这样的防范中不出
一点声响地摸索到这里呢?只能认为他使用了人们意想不到的魔术。
注射器的针尖已经逼近到离丽子白净皮肤只有二三寸的地方,闪闪微颤。丽子的生
命危在旦夕,只要不发生什么奇迹,她是必死无疑了。
不过正像读者们所预想的那样,奇迹终于发生了。
真犯人
突然,两个沉重的物体相碰撞的可怕声响划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丽子枕边的屏风像
遇到了一阵风,摇摇晃晃,差一点倒下。
响声由丽子的房间传到了廊子,而且急促的呼吸声和怒吼声以及物体相碰撞倒地的
震动声在漆黑的廊子上持续了一阵。
意外的巨大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