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上)〔法〕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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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上)〔法〕左拉-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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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头发,就象动物的绒毛;这时响起更热烈的掌声。这一幕结束时,气氛变得比较冷落。 随后众神举行了会议,决定由众神到人间去进行一次调查,再次对当乌龟的丈夫们作出令其满意的回答。 此刻,月神偷听到爱神和战神在谈情说爱,就发誓要在下凡期间密切监视他们。 这一幕里还有一场戏,由一个十二岁小女孩扮演爱神,她对任何问题,都用呜啦呜啦的哭丧声音回答:“是的,妈妈……不是,妈妈……”朱庇特发火了,他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子,将小爱神关在一间黑洞洞的房间里,让她把动词“爱”变位二十次。 观众对结尾还是很感兴趣的,那是一场大合唱,演唱者和乐团都演得非常出色。 帷幕落下来了,雇来捧场的人发出一阵掌声,想让演员谢幕一次,但是观众都站起来了,纷纷向外走。观众挤在一排排坐椅中间,互相推推搡搡,一边交换看法。他们都同声地说:“真糟糕。”

    一个批评家说:“这出戏得大大删节。”但是,人们谈论的重点是娜娜而不是剧本本身。 福什利和拉法卢瓦兹是第一批走出去的,他们在正厅前座的走廊里碰见了斯泰内和米尼翁。 这条走廊既矮又窄,很像煤矿里的坑道,只有几盏煤气灯照明,里面让人感到窒息。 他们在右边楼梯脚下停留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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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那儿是栏杆的拐弯处,这样,经过的人挤不着他们。 楼上廉价座位的观众正向楼下走,皮鞋声响个不停,穿黑礼服的人流在向前移动;一个女引座员生怕被人推倒,拼命抓住一把椅子,因为她把观众存放的衣服都堆在椅子上面。“我可认识她!”斯泰内瞥见福什利时大声说道,“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她……我相信是在俱乐部里,她当时喝得酩酊大醉,有人挽扶着她。”

    “我也记不大清了,”新闻记者说,“我和你一样,肯定见到过她。”

    他压低声音,笑着又说道:“也许是在拉特里贡家里。”

    “当然罗!

    那是个肮脏的地方,“米尼翁有点生气地说道,”让一个妓女上台演戏,观众还热烈鼓掌,真叫人恶心。 不要太久,演戏的就没有正经女人了……对,终有一天,我将不让罗丝上台演戏。“

    福什利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时,楼梯被沉重的皮鞋弄出的声响还没有停止,一个戴鸭舌帽的矮个子男人拉着长长的声调说道:“噢!拉,拉,她长得又高又胖!可有吃的啦。”

    在走廊里,有两个年轻人,衣着很讲究,卷曲的头发是烫过的,脖子上套着两角往下翻的假领,在那儿争论。 一个人连声说道:“糟糕透了!”但并没有说出理由。另一个人只用一个词来回答:“精彩!精彩!”他也露出一副不屑讲出理由的样子。拉法卢瓦兹认为娜娜演得很好;于是又壮着胆量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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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建议:如果娜娜再把嗓子练一练,那就更好了。 斯泰内本来已不再听他们讲话,听了他的话,吃了一惊,就象从睡梦中惊醒。 一切还得等着瞧。 说不定在以下几幕里砸锅呢。 这出戏让观众表现出了兴趣,但肯定没达到被它扣住心弦的程度。 米尼翁断言戏演不到头,在福什利和拉法卢瓦兹离开他们去楼上休息室时,他挽起斯泰内的胳膊,将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贴着耳朵说:“亲爱的,你去看看我妻子在第二幕里穿的服装吧……真是下流的服装!”

    楼上休息室里,三盏水晶分枝吊灯发出耀眼光芒。 表兄弟俩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 透过打开的玻璃门,可以从走廊的一头望到另一头;只看见,分成进出两股人流,不停地流动着。 他俩终于进去了。 里边有五六群人在指手画脚地高声侃侃而谈,在人流中不肯挪动一步;别的人排成队走着,打蜡的地板被他们的脚后跟重重地踩着。 左右两边的仿碧玉大理石的圆柱中间,一些女人坐在红丝绒垫子的长凳上,用疲惫的神态看着过往的人流,似乎热得精疲力竭;在他们身后,有几面高大的镜子,她们的发髻也可以从镜子里看到。 在屋子的尽头,一个大肚的男人在一张台子前喝一杯果子露。福什利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走到阳台上去。 拉法卢瓦兹在仔细观看照片框内的女演员们的照片,柱子中间相间地挂着照片框和镜子,最后,他也跟着福什利走到阳台上。 剧院正门上边的一排煤气灯刚刚熄灭了。 阳台上黑糊糊的,气温宜人,他们以为上面没人。 在右边的门洞外边,一个青年独自呆在黑暗中,胳膊肘撑在石栏杆上,抽着烟,烟头不时地闪出火光。 福什利认出他是达盖内,于是,他们握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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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你在这里干什么?”新闻记者问道,“你躲在这小小的角落里,每回看首场演出,你都不离开前排的座位。”

    “我在抽烟,你看见了吗。”达盖内回答。 福什利想令他难堪,于是问道:“那么,你对这位新明星有什么看法?

    ……在走道里,人们对她的看法都不太好。“

    “哦!”达盖内嘀咕道,“他们都是她不会要的男人!”

    他对娜娜的天才的全部评价就是这些。 拉法卢瓦兹弯下身子向大街上望去。 对面的一家旅馆和一家俱乐部的窗户里灯火辉煌;而在人行道上,黑压压的一群饮客围坐在马德里咖啡馆的桌子周围。 夜已深了,行人依旧拥挤不堪;人们只能迈着碎步走路,从儒弗鲁瓦胡同里不停地拥出人流,街上车辆排成长龙,行人需要等五分钟才能穿过马路。“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拉法卢瓦兹连连说道,巴黎还在使他吃惊哩。电铃已响了好长一阵子,休息室里已空无一人。 走道里走着急勿勿的观众。 幕布已拉开,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地进来,已经坐下来的观众很恼火。每个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上露出神采,又聚精会神地看戏了。 拉法卢瓦兹首先看看加加;当他看见一个高个金发男子坐在加加身边时,他惊讶了一阵子,他那会儿还坐在吕西的边包厢里哩。“那位先生叫什么?”他问道。福什利还没看那位先生。“噢!看见了,他叫拉博德特。”福什利终于用毫不在意的神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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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幕的布景令人意外。 那是一个名叫“黑球”的小酒店的舞场,舞场是用栅栏围成的。时间正值封斋前的星期二,即狂欢节的最后一天;人们戴假面具边唱轮舞曲边跳轮舞,唱到叠句时,就跺脚作伴奏。 穿插这样粗俗的场面,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他们却看得那样投入,居然要求再来一次。 虹神吹嘘自己熟悉尘世,愿为众神领路,结果众神都迷了路,于是,众神就在这里开始调查。 为了隐姓埋名,众神都化了装。朱庇特化装成法兰克王达戈贝尔特入场,他倒穿着短裤,头上戴一顶马口铁的大王冠。 太阳神摇身一变,变为朱莫驿站的马车夫。 智慧女神装成诺曼底的奶娘。 观众用一阵哄堂大笑迎接了战神,因为战神穿着一件瑞士海军上将的怪诞服装。可是,等到海神一出场,人们笑得更欢了。 只见身着工作服的海神,头上戴着一顶鼓鼓胀胀的高大鸭舌帽,卷曲的鬓发贴在太阳穴上,脚上穿着拖鞋,他用沉浊的声音说道:“什么!

    一个人既然是美男子,就该有人爱!“此刻,场内发出了一阵”噢!“”噢!“声。 妇女们把扇子轻柔地摇着。 吕西坐在包厢里,她笑得那样响亮,卡罗利娜。 埃凯便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扑了她一下,让她安静下来。从这时起,这出戏得救了,获得巨大成功已经有望。 这种众神参加的狂欢节,把奥林匹斯山拖进泥泞里,戏谑整个宗教,戏谑诗情画意对观众来说,似乎是一种不可言状的享受。 这种亵渎神祗的狂热已经蔓延到一些看首场演出的文人墨客身上。 传奇遭践踏,古代的人物形象遭摧残。 朱庇特有一副和善的面孔,而战神变得疯疯癫癫。 众神的王朝变成了笑剧,军队则成了戏谑的对象。 朱庇特一下子爱上了一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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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材苗条的洗衣女,开始与她跳起狂乱的康康舞来。 洗衣女是西蒙娜扮的,她把脚踢到主神的鼻子上,怪声怪气地叫他:“我的胖老头!”这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剧院都差点被笑声震动了。在跳舞的时候,太阳神请智慧女神喝了几盆色拉酒;海神则端庄地坐在七八个女人中间,神色严肃。 她们在请他吃糕点。观众抓住那些带暗示的台词,并加上一些猥亵的话语,一些无伤大雅的台词,只要池座里发出叫喊声,就改变了原来的意义。 很久以来,观众没有在剧院里沉醉在比这更低级的荒唐举动中,这令他们感到闲适。这出戏就在这疯狂胡闹中继续下去。 火神装扮成漂亮小伙子,穿一身黄色衣服,手套也是黄色,一只眼夹着单片眼镜,一直在追求爱神。 爱神终于打扮成女鱼贩子上场,头上披着一块头巾,胸部隆起,上面挂满了大块金饰。 白白胖胖的娜娜演这种大屁股、大嘴巴的人物是那样自然,她很快就征服了狂热的观众,并赢得了全场观众的赞叹。看到娜娜,人们就把罗丝。 米尼翁忘了。 罗丝扮演一个有趣的娃娃,头上戴着一顶柳条编的软垫帽,身着一条平纹细布短裙,她刚刚用迷人的音调诉说了对月神的怨恨。 另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娜娜拍着大腿,跟母鸡一样咯咯叫着,向她的周围洋溢着一种生命的气息,散发出一种女人的无限的征服力,观众为之倾倒了。 从第二幕开始,她随便怎样演都可以,她可以在台上举止粗野,可以连一个音符都唱不准,可以忘记台词;她只需扭扭身子,笑一笑,就能博得一阵喝彩声。 每当她把尽人皆知的扭屁股动作一做,池座里的观众的情绪就沸腾起来,这股热情从楼座上一层层升上去,一直升到楼顶为止。所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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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小酒店的舞场里领舞时,就会取得辉煌的成功。 她在舞台上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一手叉腰,是那样自如,仿佛把爱神搬到了道旁的阴沟里。 音乐也仿佛是为了她那郊区口音而伴奏的,那是一种芦笛的吹奏声,使人联想到圣克卢集市上的卖艺人的音乐,还搭配上单簧管的喷嚏声以及短笛的欢快的颤音。有两段乐曲又重奏了一遍。开幕时演奏的华尔兹舞曲,节奏放荡,这时故技重演,把众神送走。 扮成农妇的天后当场抓住朱庇特和洗衣女,撮了他耳光。 月神突然看见爱神正在与战神幽会,她连忙去把他俩约会的地点和时间告诉火神,火神嚷道:“我自有办法。”下面的内容就不太清楚了。 这次下凡调查最后以加洛普舞曲结束。 接着,朱庇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王冠也没有戴,他宣布说,人间的小妇人们都是甜美可爱的,而男人们都是有过错的。幕布落下来了,响起一阵喝彩声。 另外还有一些人声嘶力竭地叫道:“全体演员都出来!全体演员都出来!”

    这时候,幕又升起,演员们手挽着手再次出现在观众面前,娜娜和罗丝。 米尼翁紧靠着站在中间,向观众连连行屈膝礼。 观众中响起一阵掌声,那些雇来捧场的人欢呼着,狂热无比。 然后,场子里慢慢地走了一半观众。“我得去向缪法伯爵夫人问好。”拉法卢瓦兹说。“对了,你把我给她介绍一下,”福什利说,“然后我们一起下楼。”

    可是要走到楼厅的包厢里真不容易。在楼上的走道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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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非常拥挤。 在人群中间,要想往前走,必须侧转身子,用肘子开道,要有见缝插针的精神。 那个胖胖的批评家背靠一盏燃着煤气火焰的铜灯下面,在一圈聚精会神的听众前面评论这出戏。 经过的人互相低声转告他的名字。 据走廊里的人传说,他在整整一幕演出中,笑个没完没了;然而,现在他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评论这出戏的风格和伦理问题。 稍远一点,有一位薄嘴唇的批评家,他满怀善意地评论这出戏,但言词中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如同变酸的牛奶的味道。福什利用目光环顾了一下每个包厢,通过包厢门上的洞眼向里边看。 德。 旺德夫尔伯爵拦住他,问他想找谁;当他知道两个表兄弟要去向缪法伯爵夫妇问好时,他便对他指了指七号包厢,他刚从那儿出来。 接着,他对新闻记者耳语道:“喂,亲爱的,这个娜娜一定就是有一天晚上我们在普鲁旺斯街的一个拐角上遇见的那个女子……”

    “噢,你说对了,”福什利嚷道,“我说过我认识她!”

    拉法卢瓦兹给缪法。 德。 伯维尔伯爵介绍了他表兄,但伯爵的态度显得很冷漠。而伯爵夫人一听到福什利的名字,便抬起头来。 她用一句有分寸的话来赞扬这位专栏作者在《费加罗报》上发表的文章。她把双肘撑在丝绒罩着的栏杆上,轻盈地一扭肩膀,转了半个身子;然后,他们交谈了一会儿,话题是万国博览会。“那博览会肯定很精彩,”伯爵说道,他那端端正正的方脸上保持着官方人士的严肃表情,“今天我到玛尔斯广场去过,我回来以后,对它赞叹不已。”

    “听说博览会还没有筹备好,”拉法卢瓦兹大着胆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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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工作还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伯爵用严肃的语调打断了他的话:“会准备好的……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福什利兴致勃勃地说,有一天他到那儿去,为了搜集一篇文章的素材,那时,水族馆还正在兴建,他差点被困在那里。 伯爵夫人莞尔一笑。 她不时向楼下场子里张望一下,抬起一只戴白手套的胳膊,那手套一直套到胳膊肘,另一只手轻轻摇着扇子。 空无一人的大厅好象昏昏欲睡了;正厅前座里的几位先生在漫不经心翻阅报纸,妇女们无拘无束地接待来问好的人,跟在家里一样。 在水晶大吊灯下面,只听见一些知心朋友的窃窃私语声;吊灯的光线,透过幕间休息时观众随意走动扬起的灰尘,亮度减弱了。 男人们聚集在各个出口处,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留在座位上的女人。 他们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一会儿,脖子伸得老长,白衬衫在胸前露出来。“下星期二,我们等你来。”伯爵夫人向拉法卢瓦兹说。她还邀请福什利,他向她鞠了一躬。他们不谈那出戏了,也不提娜娜的名字了。 伯爵的脸上故意保持冶冷漠而庄重的神态,别人还以为他在参加立法会议呢。 他把他们来看戏的原因,简短解释为他的岳父喜欢看戏。包厢的门只好总开着,因为刚才德。 舒阿尔侯爵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来访者,出去还没回来。 他站在包厢外,挺着高大的老人身躯,在宽边帽子下他的脸显得既松弛又苍白。 他用模糊的目光瞧着过往的女人。福什利刚刚受到伯爵夫人的邀请,便告辞了,因为他觉得再谈那出戏是不合适的。 拉法卢瓦兹最后走出包厢。 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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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德。 旺德夫尔伯爵的边包厢里,看见端端庄庄地坐着一头金发的拉博德特,他与布朗瑟。 德。 西弗里紧坐在一起说话呢。“啊!

    是这样,“他一赶上他的表哥就说,”这个拉博德特认识所有的女人吗?……他此刻又与布朗瑟凑到一块了。“

    “当然罗!所有的女人他都认识,”福什利平静地回答,“亲爱的,难道你是外星人吗?”

    这时走道里的人已经少了些。 福什利刚要下楼,吕西。斯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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