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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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亲历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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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在百忙中仰头看飞机的翼下原来已没有炸弹了,机关枪是不足害怕的。 
正面不能通过,已是无疑的了,但是如何归还主力呢?在估计右边的情况中,已知主力得胜了,不只枪声渐远,而飞机也在比较远的地区旋转,虽然相隔好几十里,但应迅速从侧方去会合方算上策,不然天晚难于动作了。于是后方部队、行李便在飞机去后集中了向主力的方向而去,战斗的部队还在与敌人对峙中。 
后方行李马匹连夜的走,战斗部队亦在黄昏时撤回,沿后方部队所去的路前进,我那时是随着战斗部队。 
好在月色朦胧,平坦的道路行时并不感到很大的困难(当然是疲劳得打瞌睡,这不过是指比走崎岖山路好些)。一直走到天快拂晓,来到一条马路边的平坝子,四面火光,好似有许多部队在宿营,我们分析是后方部队了,觉得很欢喜,但未见哨兵又奇怪。再走,遇见了一匹马在路旁向我嘶了几声,啊!原来是我的马呢!旁边睡的是饲养员,我叫他起来,他于是睡眼惺忪的向我一看。我问:   
在重围中(2)   
——你们都在这里么? 
——不,伙食担子走了。 
——你呢? 
——我等你,还有军团长等他们的马,都一齐在这里等你们。 
——附近是什么部队,宿营这样多火光? 
——不,都是掉队的! 
——哟!……于是督促了掉队的大部分前进,我们骑在马上打着瞌睡跟队伍前进,在这样的环境中,好不舒服! 
再走二十多里,到一个小街,天已是明了。狗叫鸡鸣催着睡熟的人们早起,但是狗呀,鸡呀,哪知我们走了约两百多里还没睡哟!很漂亮的街,有些同志都想睡一觉再走,但是街子很好,而不是久居留的地方。查清了前进道路之后,知道主力已过了湘江了,离此约四十里路,于是不得不再向前赶!赶到麻子渡,渡河。 
一出街口,在初出的微红的太阳映照之下,看到了马路旁边这一堆那一堆的军事政治书籍,有的原本未动,有的扯烂了,有的一页一页的散发满地,有的正在燃烧;里面有列宁主义概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土地问题、中国革命基本问题、战略学,还有许多地图、书夹、外国文书籍等。这些都是我们思想上的武器及战争中必需的材料,现在不得不丢了、烧了,可惜呀, 
我知道了,前面还有更大的战争,因为敌人企图在湘江附近消灭我们呢(虽然他是梦想)。最后的封锁线还在前面,前面的部队为了便于行军作战而减轻行李担子,因此将大批宝贵的书烧了,丢了! 
马路上的行军,四十里路本来好走的,但太疲劳了,觉得太远了,饥了,想睡了,但又不得不再鼓勇气,到达渡河点,以抢渡湘江,因为如果不能渡江是会被敌人截断的,主力大约过了河。 
各连队的政治工作人员沿途利用一些可能利用的时间,向一般战斗员解释,鼓动,说明抢渡湘江的重要与我们的前途:因为现在还是处在敌人的重围中,不只抢渡,而且要担负掩护战,因为三十四师已另走别条路去了,殿后的便是我们八军团! 
晨八时,离麻子渡约十里(这是广西省了)。正走得非常的疲劳时,忽而飞机沿马路来了,呀,没有隐蔽地,也不能有充裕的时间了,因为要抢渡呢!给它打吧!不得已的时候,才稍靠两边闪开。在敌人空中的机关枪炸弹下行军是一件万难的事,然处在这样的环境,任务又是重大的,只好抱着最大牺牲的决心,其他通不能顾到了。同时我们知道飞机虽然能杀伤我们一些人马,妨碍我们的行动,但不能活捉我们,亦不能解决战斗的。 
在马路的附近,还有部队不断的向麻子渡疾进,这表明渡河还没完毕,担任掩护的八军团至此再不能前进了。 
那时得来的消息,前面主力已将敌人打坍,冲破了敌人最后封锁线,还在追击中,战斗中;左边界(离麻子渡三十里)已到敌人,友军某部在那里和它打掩护战;右边由全州来的敌人,亦正向友军掩护阵地猛攻。这严重的任务摆在年轻的八军团同志的面前了:使主力能够彻底消灭敌人,冲破它的封锁线,同时使左右的友军部队不致受两方的夹攻。于是八军团后卫的掩护是严重任务了,因为局部的运动防御战的胜利(能够相当的阻止敌人便是胜利)才能保证与配合主力的进攻的彻底胜利。于是便布置警戒,准备迎头痛击可能追击的敌人,保证整个战略——突破敌人第四道封锁线的完全胜利。 
至此将部队布置警戒及休息后便煮饭吃,但后方部队还不知到哪里了,于是随便的各单位派人煮。没有菜也吃,也觉得很有味的,没有碗筷的随便用手用帽子装来吃,也不觉得什么不干净。这包含着什么内容?很简单,饿了几餐,而且还要准备行军战斗啊! 
主力已冲破了敌人的封锁线了,左边接着枪声若断若续,然而右边枪声却剧烈起来,那时除了一些落伍掉队的人员外,部队都已渡河去了。 
“来了!来了!后面敌人来了!”枪声突然而起,一个通讯员急急的报告军团首长。那时队伍除警戒部队外,都在酣睡中,被枪声所惊醒,急急的登山抵抗,给敌人以痛击。飞机也来了!给我们以轰炸。这一场剧烈的掩护战,依靠着全体同志的勇敢,与敌人肉搏数次,激战一小时,将敌人打坍,相当程度制止了敌人。 
敌人本来并不强,不过八军团的任务不是消灭他们,再者,队伍已全数渡过湘江了,掩护的任务已完结了,于是节节抗退,卒能安全渡河,艰苦的完成了掩护的任务。 
过湘江后,全州方向的敌人向我右翼友军阵地攻击更猛,但不能占领友军阵地。我们则安全的通过,随主力向兴安县附近之越城岭山脉前进了。 
至此三十至四十万的敌人,对我们的四方八面围攻,现在都落在我们的后头了,敌人的天罗地网被我们冲破了!   
在重围中(3)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湖南敌人几句话: 
是的,你们等我们好久了,你们请我们快来,我们来了,你们为什么又走了呢?   
最后一道封锁线   
一个月零八天的时间,浩浩荡荡的长征英雄,冲破了敌人的重围,突破了蒋介石在湘赣边及湘南无数道的所谓战略上的封锁线,跨过了湘赣两省,到达湘桂边境。此时人们心目中的问题,便是最后的一道封锁线了。 
由于我们的西进,引起了敌人的极大恐慌,同时也就暴露了我们的行动目标和战略上的企图,而给广西军阀以时间,作应有的准备,配合湘敌粤敌和蒋敌的行动。他们是怎样的布置,他们的企图是怎样的凶恶残毒呢?周纵队由宁远经天堂圩,向道县尾追;粤敌三个师及李抱冰之一个师由湘粤边境,直逼临武、蓝山;薛岳纵队继周纵队之后跟进;湘敌何键三个师扼守全州;广西敌人,则集中兴安、灌阳。这就是他们的所谓追击,截击,堵击,企图前后夹攻,利用湘水的障碍,希望在全州、灌阳、兴安之间,给我以严重的打击,甚至全部歼灭我们。 
突破敌人最后封锁线,确是长征战役中一个严重的关头。中央政治局给我们的指示,给我们以很大的鼓舞。在跋山涉水风尘仆仆中,神经又突然紧张,牺牲决胜的决心,又呈现在每个战士的心坎上。 
为了控制道县,拒止周纵队,掩护我主力之集中,我第一师于11月25日受领任务在道县城河的西岸阻敌。虽然敌周纵队于26日由白马偷渡,于午后四时占领道县,然经我几次抗击,敌人在三天时间之内,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我们阻敌任务,已胜利的完成,旋于28日星夜出发,奉命赶赴全州作战,以一天半晚的时间,日夜兼程的速度,到达了全州附近。突破最后封锁线的决战,便从此开始了。担任抗击全州敌人的任务,为我第一第二两师。第一师任左翼,第二师任右翼。头一天战斗,敌以全力出击,向觉山猛攻,从拂晓到黄昏,敌人占领觉山,我则在水头、下坡田集结。第二天继续战斗,向敌猛扑,恢复了昨天的一些阵地。是日敌三个师全部出击!敌机六七架,不断的在空中盘旋,向我掷弹,敌之步兵亦不断地向我正面猛扑。我两个团在左翼,一个团在正面,敌即以全力向我正面出击。我第三团在下陂田附近,与敌反复地冲锋五六次,敌未得逞,遂转攻为守。此时我们部队,因连续四晚未得睡眠,一天多的时间未吃饭,战士体力不免有些下降,也未向敌出击,因之正面战争便告沉寂。大家正在谈笑,突然间,后面听到枪声,因四面几十里路都是浓密的森林,丝毫不能展望,此时右翼的枪声却越响越近了,判断敌人从右翼向我迂回来了。结果我第三团之两个营被敌包围,一个营急忙从左边冲出,与我一、二团汇合;另一个营则从右翼冲出,正当敌之来路,越过了森林,到达了马路上集结。此时大家迷失了方向,只听得营长在人丛中大声地在说:“同志们不要着急,我有把握,政治委员告诉了我,如有紧急情况,要我们向左边的大山靠,我们现在……”话未说完,敌人成四路纵队从马路上冲来,我们的队伍正在紊乱,营连长来不及掌握,即一哄而散,好在大家都自动的依着营长所指示的目标向着左翼大山靠,结果未受任何损失,经过了几天之后,便相率归队了。 
此时敌之主力向我左翼蜂拥而来,从侧面向我一、二两团施行重重迂回。我一、二两团也就次第轮番的施行掩护,有组织有秩序的退出战斗,到达徭子江附近,即利用徭子江隘口扼守。结果,敌人只得从隘口外面“望洋兴叹”,全州战斗至此便告结束。 
全州战斗,是长征战役中比较激烈的一仗,也是突破封锁线最后的一仗。全州战斗虽然没有给敌人以创巨痛深的打击,歼灭其有生力量,然而在天然的地形和人为的困难的条件下面,七八万人的行军,从敌人重重封锁、重重配置的火网中从容不迫地过来了,又一次的证明了红军无坚不摧和其本身之牢不可破,宣告了敌人之无能与追击堵击截击计划之破产。全州战斗,我们在战略上是完全胜利了。这一胜利,在长征历史上,永不失其光辉的意义。它展现了胜利的前途,奠定了在云、贵、川活动和从此转入川西北之顺利条件。     
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亲历记 第二部分   
老山界(1)   
听说要爬一个三十里高的瑶山,地图上叫越城岭,土名叫老山界。 
下午才开始走,沿着山沟向上。前面不知为什么走不动,等了好久才走了几步,又要停下来等。队伍挤得紧紧的,站得倦了,就在路旁坐下来,等前面发起喊来了“走走走!”于是再站起来走。满望着可以多走一段,但不到几步,又要停下来。天色晚了,许多人烦得骂起来,叫起来。 
肚子饿了,没有带干粮,我们偷了一个空,跑到前面去。 
地势渐渐更加倾斜起来,我们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纵队,跑到“红星”①纵队的尾巴上,要“插”“红星军”的“队”,是著名的困难的。恰好路旁在转弯处,发现了一间房子,我们进去歇一下。 
这是一家瑶民,住着母子二人。那男人大概因为听到过队伍,照着习惯,跑到什么地方去躲起来了。 
“大嫂,借你这里歇一歇脚。” 
“请到里面来坐。”她带着一些惊惶的神情。队伍还是极其迟慢的向前行动。我们便与瑶民攀谈起来。照我们一路上的经验,无论是谁,不论他开始怎样怕我们,只要我们对他说清楚了红军是什么,无不转忧为喜,同我们十分亲热起来。今天对瑶民,也要来试一试。我们谈到红军,谈到苛捐杂税,谈到广西军阀禁止瑶民信仰自己的宗教,惨杀瑶民,谈到她住在这里的生活情形,那女人哭起来了。 
她说,她曾有过地,但是从地上给汉人赶跑了。现在住到这荒山上来,种人家的地,每年要缴特别重的租。她说:“广西的苛捐杂税,对瑶民特别的重,广西军阀特别欺侮瑶民。你们红军早些来就好了。我们不会吃这样的苦了。” 
她问我们饿了没有。这种问题提得正中下怀。她拿出仅有的一点米来,放在房中间木头架成的一个灰堆——瑶民的灶上,煮粥吃。她对我们道歉,说是没有米,也没有大锅,否则愿意煮些给部队充饥。我们给她钱,她不要。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认识的同志,带有米袋子,三天粮食,虽然明知前面粮食困难,我们把这整个的米袋子送给她,她非常喜欢的接受了。 
知道部队今天非夜行军不可,她的房子和篱笆,既然用枯竹编成的,深怕有些人会拆下当火把点。我们问了瑶民,知道前面还有竹林,可做火把,就写了几条标语,用米汤贴在外面醒目处,要我们的部队不准拆屋子篱笆做火把,并派人到前面竹林去准备火把。 
粥,吃起来十分鲜甜,因为确是饿了。我们也拿碗盛给瑶民母女吃。打听前面的路程,知道前面有一个地方叫雷公岩,很陡!上山三十里,下山十五里。到塘坊边,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山脚下呢。 
自己的队伍来了,我们烧了些水给大家吃干粮,一路前进,天墨黑才到山脚,果然有很多竹林。 
满天是星光,火把也亮起来了,从山脚向上望,只见火把排成许多之字形,一直到天上与星光连接起来,分不出是火把的火光还是星光。这真是我平生未见的奇观! 
大家都知道这座山是怎样的陡了,不由浑身紧张,前后发起喊来,助一把力,好快些把山上完! 
“上去啊!” 
“不要掉队啊!” 
“不要落后做乌龟啊!” 
一个人的喊声: 
“我们上天了!” 
大家听了笑得哈哈的。 
在“之字拐”的路上一步步上去。向上看,火把在头顶上一点点排到天空,向下看,简直是绝壁,火把照着人们的脸,就在脚底下。 
走了半天,忽然前面又走不动了。传来的话说,前面有一段路,在峭壁上,马爬不上去。又等了一点多钟的光景,传下命令来,就在这里睡觉,明天一早登山。 
就在这里睡觉,怎么行呢?下去到竹林里睡,是不可能的。但就在路上睡么?路只有二尺宽,半夜里身体一个转侧不就跌下去么?而且路上的石头又是非常的不平,睡一晚准会痛死人。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只得裹了一条毡,横着心睡倒下来,因为实在疲倦,竟酣然入梦了。 
半夜里,忽然醒来,才觉得寒气凛冽,砭人肌骨,浑身打着颤。把毡子卷得更紧些,把身子蜷曲起来,还是睡不着。天上闪烁的星光,好像黑色幕上缀的宝石,它与我是这样的接近啊!黑的山峰,像巨人一样,矗立在面前,在四围,把这个山谷包围得像一口井。上面和下面,有几堆火没熄;冷醒了的同志们正在围着火堆幽幽地谈话。除此以外,就是静寂,静寂得使我们的耳朵里有嘈杂的,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洪大的又是极细切的,不可捉摸的声响,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马在平原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黎明的时候被人推醒,说是准备出发,山下有人送饭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一碗来吃。   
老山界(2)   
又传下命令来,要队伍今天无论如何越过这座山,因为山很难走,一路上必须进行鼓励,督促前进。于是我们几个人又停下来,立即写标语,分配人到山上山下各段去喊口号,演说,帮助病员和运输员,以便今天把这笨重的“红章”纵队运过山去。忙了一回,再向前进。 
过了不多远,看见昨夜所说的“峭壁上的路”,也就是所谓“雷公岩”的,果然陡极了,几乎是九十度的垂直的石梯,只有尺多宽,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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