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万嘉良这个“回头浪子”到底是真是假,现在有多阔气,每个人都有浓厚的兴趣,都想和老爷子一块儿去,但是也不好明说。因此每个人脑子里面的算盘,都快速地扒拉起来。到底是年轻人脑子快,让娄香芹抢了头筹:“我看让小山子跟着您去吧。小水太年轻,我妈和我是妇道人家,不应该出头露面的。”
大弟弟同情她和欧阳的感情,坚决反对她嫁给那个赌痞子纨绔,就算是那个人有了钱也反对,立场鲜明,她是知道的。让他跟随老爷子去,说不定会影响老爷子的决定。——这是潜台词,当然不能够说出来。
有了姐姐的提议,娄言山觉得自己该说话了:“姐姐说得对,我去。我还可以在鞍前马后照顾爸爸,保证爸爸的安全。”
娄府上下经过了一天的忐忑不安之后,第三天,娄言山雇了两头毛驴,爷儿俩各骑一头,在胡氏率女儿和小儿子的欢送声中出了门,往万家庄的万家新宅进发。
天气晴朗,时已初秋,山风徐徐吹来,原本形成的一丝凉意,让温暖的阳光一照,觉得全身舒服。看着小道两边的农田,庄稼已经临近收获。红色的高粱,黄色的谷子,长势良好。如果没有天灾**,今年可以预料,有个好收成。
娄古兰看着这些景致,心情顿然开朗,好想吟诗。可是又一想到此去考察万嘉良家,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要是弄得不好自己上当受骗事小,坑了宝贝闺女可是天大的祸事,自己就是死了也无严见她们娘儿俩。想到这里,心情不安,把对景吟诗的雅兴丢到爪哇国去了。转念一想,自己虽然已经没有了诗兴,借此考察一下大儿子脑子恢复得怎么样,倒是一个机会。
他叫着大儿子的大名:“言山,你看,这初秋田野里的景致多好。你能不能赋诗一首,让为父看看你的脑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那我就试试,请父亲大人指教。”
娄言山一想,我这以前是生活在二十世纪,打小就没有念过古文,更别说是写诗。我哪儿会呀。好在喜欢看古典小说,那里面动不动就是什么有诗为证,咱们给他来首短的。对,就是五个字一句,四句就能交差的那种。叫什么来着?是了,叫‘五言绝句’,能押韵就行,甭管它平平仄仄,是不是打油诗,老爸凑合着听吧。
他口中念念有词,琢磨了一会儿念道:
“金秋风送爽,
黄粟红高粱,
得得驴蹄声,
父子又过岗。
“我这是顺口胡诌,难登大雅之堂。爸,让您见笑了。”
娄古兰听了一遍,说道:“山儿,你再吟一遍。为父再推敲推敲。”
老爷子听完了第二遍,自己在驴上又摇头晃脑地吟了一遍,说道:“嗯,意境还是不错,也切题。只是这个驴字,恐有低俗之嫌”
可不是,古诗里面都是骏马如何如何,真还没有小毛驴如何如何的——那专门以驴入画的黄胄,也是在三百多年以后才出世的哟。娄言山想到这里,顺口说道:“那就把驴改成马好了。”
“嗯,得得马蹄声得得马蹄声还不错,是比得得驴蹄声更雅致一些。以驴入诗,就涉嫌打油了;以马入诗呢,则既雅致,还有更多把玩的意趣。一字之差,一字之差啊。”老爷子对驴、马入诗的不同效果的研究,兴趣不减。
他在驴背上摇头晃脑地沉醉在自己的存在感中,驴蹄子踢着一块石头,疼得毛驴把屁股猛地一抬,差点儿把老人家给颠了下来。
“爸,您可坐好了。您要是摔下来,有个好歹的,我回去怎么向我娘交代啊。”娄言山说道。
“胡说,你这是怎么讲话?什么叫做有个好歹的?为父文武双全,尤精骑射,等有时间了,我练给你们看。”老人家的父道暨师道尊严的劲儿上来了,总要把儿子呵斥一番,才能画上句号。
父子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万家庄。按照欧阳剑雄的介绍,转进了一条小巷,一座新粉刷了墙壁,油漆了大门的小院遥遥在望。这大约就是万嘉良准备迎娶娄香芹小姐的新居了。
娄古兰用脚踢了踢毛驴的肚子,加快了速度。娄言山也学着老爸的样子,踢驴肚子,紧跟着向那所宅子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访万嘉良()
爷儿俩骑驴到了这所院子跟前,院门是刚油漆过的,还散发出浓厚的油漆味儿。娄言山为了不让手粘上油漆,在地下捡了一块小石头打门。没一会儿,里面有人搭腔:“谁呀?别敲门啦,刚油漆的大门,别给弄脏了。”
娄言山答话:“我们是娄家庄来的,专程拜访你们万少爷。”
“敢情是娄老爷呀,我去通禀我们少爷一声儿,马上就来给您开门。”里面的仆人答应着。
此刻已经是巳时已过,不到午时,(用现在的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算法,是十点多钟),太阳光下,娄言山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微的汗珠。跟着老爸出门访亲,身上的衣服穿得整齐点儿,就觉得浑身燥热。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仆人来开门,院子外又没有棵遮蔽太阳的树木。他就有点烦:“这个万嘉良拽什么啊,把个老丈人和小舅子关在院子外晒太阳,还不来开门?”
‘呀’的一声,门子终于把大门打开了。万嘉良站在门后拱手说:“岳父大人和小舅兄弟到了,快请快请”。接着就让这娄家爷儿俩进堂屋。
娄言山一眼看见万嘉良还是穿的那一件前天到自己家的大褂,心里就觉得不自然:如果万嘉良真的是如他所讲,那么有钱了的话,就不应该三天了还不换别的衣服。再仔细一看,穿得别别扭扭,好像是刚才临时急忙胡乱穿上的。这就奇怪了,难道这个万嘉良才刚刚起床?他可是知道老爸今天上午会来拜访他的啊——对了,这小子是个赌痞子,晚上赌得太晚,早晨起不来,也是可能的。
唉,如果我那如花似玉的姐姐嫁了过来,这个姐丈天天晚上赌博不回家,就是有钱也不幸福,真是太可惜她了。娄言山不仅又对姐姐感到不平起来。
进了堂屋,三个人坐下,一个丫环进来上茶。娄言山打量那个丫环,中等个儿,姿色不错,高额头,大眼睛,笑起来有一个酒窝。年纪大约有十六、七岁。
只见万嘉良指着这个丫环,对娄古兰说:“这个丫环**兰——嗐,犯了您的名讳,这就改名**蕙吧——。厨房里还有一个丫环叫秋菊,正在那里和一个男仆,就是刚才给你们开门叫万忠的,在一起准备饭呢。为了给香芹小姐使唤,我买了这两个丫头。先使唤着,以后事情多了,再买。”
娄古兰摇着折扇点头微笑,心想,这个万嘉良还会办事。女儿还没有被娶过门来,先给准备了两个使唤丫头。以后女儿过了门,就不像在娘家那样成天手脚不识闲儿,粗活细活都要干,算是交上享福的好运。心里一高兴,原来还存在的一丝警惕,就去姥姥家了。
接着,万嘉良对春蕙说:“春蕙,你去对秋菊说,中午饭就开在后面堂屋里。我领岳父大人和小舅兄弟到院子里各处转转。你和万忠,去厨房帮帮忙。”
春蕙答应着去了。
万嘉良领着娄古兰和娄言山出了堂屋,领着这爷儿俩在院子里转,指着这些房子说:“我这个院子,是由前后两进四合院的形式组成。前院大一些,由正房的一明两暗的三间房子,和两边各两间的厢房组成。主要是用来处理对外的业务。前院的堂屋用来见客,客人中有朋友,也有业务上的来往客人。两边的暗间,一间的我的书房,一间也用来会客,商量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务。厢房里放置杂物,男仆的寝室和作为客房。后院是家里使用,正房的堂屋,用作饭厅,一间暗间是我和香芹的卧房,另外一间现在用作香芹做些女红,将来香芹有生育了,就用来做育儿的房间。后院的厢房,就用来做丫头们的寝室了。”
娄古兰一面听着万嘉良的介绍,一面不断微笑着点头:“贤婿想得很周到哦。”
娄言山注意到老爸把对万嘉良的称呼,从‘贤契’变成了‘贤婿’——看来,老爸已经倾向同意把姐姐嫁给这个暴发户来了。他心里萌发出来一种奇怪的苦涩。照说,姐姐结婚以后能够有这样富足的生活,应该为她高兴。可是姐姐会高兴吗?她的内心深处真能把欧阳忘掉吗?他也很为欧阳伤心。欧阳怎么办啊?怎么样才能给他一些安慰呢?
万嘉良当然也看到了娄古兰态度的变化,心中大喜:哈哈,亏得我准备得充分,看来这位老学究爱女情深,太希望女儿将来有很好的生活了。不过,这还不算最后成功,还要努力,特别注意不要高兴过份才是。
于是万嘉良特别谦虚地说:“岳父大人,小婿我没有经验,一定有好多不周到的地方。哪里不足,哪里还要改进,您一定要不客气地提出来,小婿好立即改进。”
娄古兰也觉察到了刚才自己有不够矜持的地方,把很喜欢的表情收了起来,摆起了老丈人的谱儿,说到:“你能够做到现在这个样子,也算够不容易的了,特别是在眼下民生艰难,兵荒马乱的时候。”
“岳父大人夸奖。”
“不过——还是有些地方,可以改进。”
“您说,什么地方?我一定改进,马上就改,在香芹小姐娶来之前就改。”万嘉良急着说。
“贤婿你知道,”打击一下万嘉良的骄傲劲儿的目的达到了,娄古兰接着说,“芹儿虽然是个女儿,我可是拿她当作一个儿子培养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要说读书做诗写文章,你恐怕还未必是她的对手。”
“是是,我哪里能和香芹小姐比啊。”这可要了万嘉良的短了,万嘉良不得不陪笑脸。
“芹儿除了女红之外,也很喜欢读书,吟诗作文。我是把她当作男孩子培养的。不但读书,还要习武。虽然说,女儿早晚要出嫁,出嫁以后是别人家的人,可是我想,女儿要是文武全才,对于家风,对于培养她的孩子们,都十分有利。另外有武艺在身,也便于她保护自己。所以,你要给她准备一间书房,还有一片练武的场子来。”娄古兰把最后的要求说了出来。
“没问题,岳父大人。我这就吩咐下去,马上把后院厢房中最好的一间房子,粉刷好,置备香芹小姐需要的读书作文需要用的家具,场子就更好办了。这两天就办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发财经过()
这番话说完,三个人进到后院的堂屋里,一桌菜已经摆在中间的八仙桌上,两个丫头,春蕙和秋菊环伺左右。秋菊比春蕙略胖,顾盼神飞,比春蕙还风骚一些,年龄似乎也稍大一点。
三个人落座,娄古兰自然坐上席,万嘉良下首相陪,娄言山打横。两个可人的丫环,给娄家父子和万嘉良面前都把酒斟满了。万嘉良举起酒杯说:“今天难得岳父大人来到小婿这里,真的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我先干一杯为敬。这杯酒祝岳父岳母身体健康,长寿吉祥。”
说完话,万嘉良一仰脖儿,把第一杯酒干了。秋菊立即又把酒给满上。
“第二杯,祝贺小舅兄弟考上秀才,光宗耀祖。这都是小舅兄弟天资聪慧,又得岳父大人尽力传授,前途正不可限量。日后一定连战皆捷,直到金榜题名。”万嘉良又干了一杯。
坐在上首的娄古兰发话了:“贤婿,你很周到,很用心。这第三杯酒么,我们大家同饮了吧。”
于是觥筹交错,席间渐渐热闹起来。酒过三巡,娄古兰沉吟了一下,左手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问万嘉良:“贤婿,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贤婿是否方便回答?”
“岳父大人但问无妨。”
“你小小年纪,是怎样置办的这份家业?我听说一年之前,你已经把家里的田产和房产变卖干净,自己到土地庙里存身。一年之内,从身无分文到今天的买田置屋,是怎样发财的呢?”娄古兰终于把自己的第一个疑问提了出来。
“岳父大人容禀,”万嘉良早就料到娄古兰必然有这一问,准备得十分充分,“小婿我从小顽皮,对于读书不甚用心,但于双陆象棋之道,倒深有兴趣。为了学习这门学问,广访各处名师,结交朋友,虽然后来技艺精进,却也花费不菲,连产业都搭进去了。”
“看起来,传言非虚啊。”
“不过也不尽然,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久之后,我就碰上了一个旷世绝无的奇遇和机会。”万嘉良卖了个关子,不往下说了。
“那是如何的奇遇和机会呢?”娄古兰的好奇心被万嘉良勾起来,有些儿着急知道结果了。
“我随朋友到省城开封拜会朋友,切磋技艺。在大相国寺碰到了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万嘉良接着说,眼睛望着天花板,好像还在回忆那幸运的一幕。
“哦,大相国寺。那是个很热闹的地方,远近闻名。卧虎藏龙,常有异人出没之处啊。”娄古兰的思想,已经被万嘉良牵着走了。
“是的,”万嘉良说,“您猜,岳父大人,在那儿我遇见谁了?”
“遇见谁了?”
“开封周王跟前的总管大太监王菲财,王公公了。”万嘉良说。
娄古兰知道,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不相信大臣,怕他们篡位,广封自己的子侄为藩王,分驻各地。分到开封的是五子周王朱橚(su),将近三百年来,传到现在的周王名叫朱恭枵(xiao)。朱橚的儿子朱有炖是个有名的曲作家,养得的戏曲班子天下闻名。传到崇祯朝,周王府还是崇尚享乐,流行赌博。
“是不是那个嗜赌如命的王公公?”娄古兰问道。
“正是。”
“那你是怎么遇见他的呀?”娄古兰不大相信,“那个大人物,不是你这个普通人可以见得到的!”
“就是这话,要不怎么会是奇遇呢?”万嘉良说,“那天王公公是微服私自出宫到大相国寺耍子,带了三、四个从人,看见我在和别人赌双陆赢了两局,又看见我和另外的人下象棋,我又赢了一盘。王公公就非要和我赌双陆和下象棋,三局两胜。赌注是一千两银子。”
“乱说,你哪里有一千两银子,一千钱还差不多。”娄古兰说。
“一千钱我也没有。我说我没钱,不想和他赌。那王公公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说出的话,一定要做成。他就说,如果我输了,我就自卖到他府上为奴。旁边我的朋友怂恿我赌,说即便是输了,这一生的饭碗就有了,好过我那时候终日里衣食无着。”万嘉良说。
“你赢了?”
“是的,”万嘉良说,“那王公公的赌艺甚佳,我还是输了他一局。虽然输了,王公公却很高兴,当场给了我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还让我到他的府上当差。就是陪他下棋、赌博耍子。”
“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真是不假。”娄古兰大为感叹。
“有了钱,我就想尽快迎娶香芹小姐,以了却我平生的心愿,也不至于辜负岳父大人和家父对我的期望。上个月我向王公公告了个假,蒙他老人家恩准,我这就回老家置办土地房屋,准备和令爱完婚了。”
万嘉良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个奇遇发财的故事讲得滴水不漏,引起了娄家父子的无限羡慕和感慨。艳羡之余,娄古兰问道:“贤婿,完婚之后,你打算做何生计呢?”
“王公公只准了我一个月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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