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行吗?”蔡之秋有些不放心,“说是师爷,其实就是代理知县,就是做县承。他做过吗?”
“那我做过县承吗?”娄上泉说。
“那不一样,你在官场上滚了那么多年,看都看会了。”蔡之秋说,“上泉哥,你不要拿豆包不当干粮。县承这个差事,连个进士都不一定做得好。”
“你放心吧,我女婿的本事比我大。”娄上泉肯定地说。
“真的,之秋哥,你别担心。”詹秀英说话了,“这样吧,我女儿女婿他们去开封了。你今天晚上就住在我这里,我派个小厮去开封,让他们尽快赶回来。你明天见见他们,看我和你上泉哥说的对不对。”
第六十三章 见面礼儿()
娄言山和春蕙、夏孟河辞别了宋献策,赶紧回到了夏记药铺。从杞县来的小厮说:族长夫人交代,要娄言山和春蕙明天尽早回家。家里有个重要的客人要见他们。
这个客人会是谁呢?两个人都纳了闷儿,怎么猜也猜不出来。娄言山说:“别猜了,蕙宝贝儿。明天见到,不就知道了吗?你觉得宋献策这个人怎么样?”
春蕙说:“宋先生这个人交游广,消息多,还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从他那里听到九妹的消息,让我很兴奋。眼下我们好需要九妹来替我们训练起一支队伍来。”
“那倒是,”娄言山说,“做大事,第一就是要有见识,大方向,大策略要正确。今天宋先生对我们说的那个牛举人,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启示,要加强了解李自成。第二,就是要有人才,有队伍了。九妹是一个,不知道了然师太还有没有别的传人?”
“不知道,那天太仓促,没有来得及多问九妹一些情况。天儿不早了,少爷,睡吧。”
第二天不到午时,娄言山和春蕙小两口回到家里。族长夫妇正在和蔡之秋在书房里说话,族长给他们引见了,说:“言山,你蔡叔叔刚到杞县,就任杞县的父母官。他要我去县衙给他当师爷,我说我的年纪大了,就推荐你替我去。你看怎么样?”
“去给蔡老爷当师爷?”
“是的。”
娄言山的脑子转得飞快:十八岁的小年轻当师爷,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官宦之途,从此就可以开始,这是老泰山给我的好机会呀。
马上说道:“那是蔡叔叔的提携和栽培,谢谢蔡叔叔。”
娄言山立刻就要下跪谢恩,蔡之秋上来一把扶起娄言山。这项任命就这样算是得到了各方面的通过,事后多少年,娄言山和春蕙她们说起来,都觉得好搞笑。
族长接着安排,说:“春蕙去把你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吃过午饭,就跟着蔡大老爷上县。言山和你蔡叔叔就在这里研究一下下一步县衙的工作。我在这里再给你们做一回参谋,以后我就不管了。”
蔡之秋的心里,可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娄言山小两口儿,看起来是很精神,聪明,可是哪里有在衙门里工作的经验啊,可能连衙门是个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他们能给我帮什么忙?但是看着娄上泉这样风风火火地指挥、安排,又不能不随着他。这个丘八老爷,没准儿是真的老糊涂了吧。
“之秋,你说说看,你来到杞县上任,都准备下了什么样的班底?”族长问道。
“什么班底都没有,”蔡之秋说,“从抚台大人那里谢委出来,抚台的一个常随,悄悄地对我说,原来的管钱粮的梁师爷和管刑名的扈师爷,都是抚台夹袋里的人物,要我继续维持。这最重要的两位师爷,是原来的老班底。别的人,连个跟班的我都没有带来一个。”
“那不行。言山,从我们庄丁中间挑两个给蔡老爷。要不是连个传令的可靠的人都没有,那还成?”族长说。
蔡之秋心里想:这还算靠点儿谱。
族长接着问:“县官老爷上任,眼下首先要面临的是什么问题?”
“那还用问?一个是钱粮,一个是刑名,这本来就是这两位师爷在管着。可是,今年本县不少地方遭了蝗灾,接着又是饥民暴动,官军镇压,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弄得百姓流离失所,饥号遍野。哪里有钱粮能收上来?这还不包括欠了抚台的两千两银子。”说起钱粮,蔡之秋的脑袋就大,除了叹气,没有别的办法。
这一提到具体的事儿,不但蔡之秋叹气,就是娄上泉也没有了主意。是呀,当官要为民作主。可是眼下百姓们饭都没得吃,今年的田赋征收,很快就要派下来。这个父母官儿,可是怎么当啊?
就在这二位官场老手都在嘬牙花子的时候,娄言山说话了:“岳父大人,蔡大老爷,以晚辈愚见,这钱,只能在富户、王庄身上出,老百姓经过天灾人祸,是再也负担不起了。敲骨吸髓,不仅仅是丧尽天良,为我们所不取,就是把百姓都整死,整跑,也不够交这些钱粮的呀。”
蔡之秋鼻子里哼了一声:“贤世侄说得极是。县内有钱又开明的士绅,象你岳父这样的,除此之外,是绝无仅有。劝他们捐输吧,他们不理你,顶多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给几个小钱,连跑路都不够。你要是想动用官差,县衙门的差役的武力,还不如他们看家护院的保镖。他们怕你?”
娄上泉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从昨天到现在,娄上泉的精神头儿飞去爪哇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书房里来的女军师詹秀英说了句:“难道这活人,还真的要给尿憋死?”
一时间书房里沉默下来,只有喘大气的声音。
这个时候,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在娄言山的头脑里形成。口头上,他却是在说:“蔡叔叔,您说这杞县地方的财富都在哪里呢?”
“一部分在士绅手里,大部分在王庄手里。全省都是这个样子。”
“县太爷没办法让他们出钱?”
“没办法。”
“那不是憋死猴哥儿了?或者,那就是说,不是真的没有钱,是有钱的不出,没钱的当然出不了?”
“是呀,全天下都是如此。要不是,为什么到处都是造反的队伍呢?”蔡之秋真给憋屈坏了,嘴里面也肆无忌惮起来。
“这真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大难题,”娄言山又想了一会儿说道:“爹,蔡叔叔。这个问题不解决不行,这个问题解决不了,蔡叔叔这个县太爷就当不下去。县太爷都当不下去,我这个师爷没法儿更当了。”
“那怎么办呢?”詹秀英也急得没有办法。
“这样吧,”娄言山说,“爹,娘,蔡叔叔,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今天就不同蔡叔叔回县衙了,等我想一个解决钱粮问题的好办法,还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样我再到县衙去报到,把解决这个问题,当作我给蔡叔叔呈上的一个见面礼儿。也让蔡叔叔对用我这个小孩子,以后有信心,不再嘀咕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你说说!”詹秀英急得有些沉不住气。
这个时候春蕙进来问詹秀英说,午饭已经准备好,要不要开饭。詹秀英不知道如何是好,看见娄言山给她使了个眼色,立刻会意,说:“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第六十四章 初探王府()
吃饭的过程中,大家心情沉重,都怀疑娄言山的所谓有办法是不是真的,但是也不好再问。闷闷地吃完这餐饭,蔡大老爷告辞而去。
送走蔡之秋之后,詹秀英亟不可待地把众人吆喝回族长的书房,要审审娄言山的什么好办法。
“言山,你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说出来听听,靠谱不靠谱?”詹氏夫人一刻也憋不住。
娄言山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啊,既然财富都在富人和王庄那里,就只能想办法从富人和藩王那里取钱。”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等于没说,岳母大人,您别急,”娄言山说,“好好地和他们讲道理,让他们把钱拿出来,他们不愿意。那就只有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什么方式?”
“一种非常规的方式,就是说让他们拿得拿,不愿意拿也得拿的方式。”娄言山说。
“我明白了,”春蕙说,“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方式,就是强迫,就是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那就是抢;还有一种方式,就是不让他们知道拿走他们的财富,那就是偷。”
“哈哈,有趣,”族长笑了起来,“言山,你的见面礼儿,就是要县大老爷,去抢,去偷!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匪夷所思啊!”
“所以我就不能告诉蔡叔叔了嘛。”娄言山满脸正经地说,“不是要县大老爷去抢,去偷,而是由这秀才师爷和他的女人代劳。”
“那苦主去县大老爷那里去报案、告状怎么办?”族长夫人问。
“我明白了,”春蕙说,“那就不在本县抢、偷啊。在临县就行。”
“这不就成了盗贼了?”族长一时间还是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爹,”娄言山说,“河南全省最有钱的是谁?是那些藩王,和投靠他们的人。他们有谁种过地?还是会做别的营生?他们的财富不是靠抢百姓得来的?拿些他们的不义之财,用来交田赋,再来养他们,有什么不可以?我想,咱们县就有好多彰德府赵王的王庄田,原来还不是别的人家的?是他们硬给抢去的。我们就拿赵王和彰德府的豪绅开刀好了。”
“这是不是很危险啊?王府里都有侍卫,那都是武林高手,就是长史府里也有很强的保卫兵丁吧。”族长夫人还是不放心。
“那你就放一百个心,”族长说,“春蕙的功夫,做这些营生绝对没有问题。她就是现而今的妙手空空儿,会来无影去踪无的。”
“说实在的,这也不是个长久法子,只能够应急,”娄言山说,“爹,娘,现在这个年头,做老实好人活不了,做老实好官也活不了。以前的话本里面说,叫官逼民反。现在呀,其实是帝逼民反,甚至是帝逼官反。这江山社稷,还好得了吗?我想一半天我就和春蕙去一趟彰德府,探一探赵王府和那里的富绅府第。尽快把送给蔡叔叔的见面礼准备好。”
“唉,逼良为盗,这是什么世道啊!”族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娄言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爹,您也不要觉得我们要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更不要因此而不开心,或者觉得遗憾。我们取些不义之财,为的是解救百姓于水火,何罪之有?这其实是办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另外,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和老实善良的百姓,必须要炼成一支英勇善战的队伍。可是没有粮饷,队伍组织得起来么?”
“山儿的见识不凡,”丈母娘都佩服起娄言山来了,“取不义之财,办忠义之事,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
“所以,我在想啊,”娄言山说,“这赵王府――当然还有别的王府,先从赵王府开始――能不能办成我们今后的队伍的粮台,就是粮饷的来源,而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蔡叔叔的田赋问题。”
“啊哈,”春蕙先是吃惊,接着是佩服,“少爷,您的想象能力可是太犀利了。”
“是呀,亏你想得出来!”族长夫人说,“那要打进他们内部,长久地埋伏下来才可能啊。”
“就是,要让他们祖祖辈辈集聚的财富为我所用,是要下一番细致的工夫才行。”娄言山再次皱起了眉头。
“噗嗤!”春蕙看见娄言山皱着眉头的样儿笑了起来。
“你笑啥?”族长夫人问道。
“我看见少爷皱着眉头的样子就想笑,”春蕙说,“娘,您看他,原本是个阳光的小帅哥,脸上光溜溜的,像个成熟的苹果。可是非要皱着眉头装深沉,又装不像,不伦不类的,可不可笑?”
娄上泉听着夫人和孩子们说话,自己却是沉吟不语。让王府里的财富为我所用?谈何容易!
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娄言山和一身儒生打扮的春蕙各骑了一匹马来到彰德府。赵王府占了彰德城内很大的一块面积,而且主要的大殿建筑在高台之上,老远就可以看见,很好找。他们进了一家进出很多儒生模样旅客的客栈。找老板要了一个清静的小院。住处安排好之后,两个人出了客栈,信步逛街,考察一下住处周围的环境。
他们围绕着客栈绕行了一周,这里地处繁华市区,来往的行人不少,也有骑马赶车的在行人中间穿行。比起车水马龙的开封,彰德可就显得清静多了。
他们找了一间不小的酒楼,店小二看着来的是两个年轻的儒生,恭敬地把他们引上楼。娄言山捡了一副临窗的座头坐下,叫了半斤酒和酒菜、吃食。小二很快地就把这些送了上来。娄言山让小二下去,没有听到叫他,不要上来。
春蕙给娄言山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说道:“少爷,喝点儿酒,解解乏。这彰德,您来过吗?”
“没有。”娄言山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办事儿,心里面还有点儿没抓没挠的呢。”春蕙也抿了一口酒,拿起筷子,给娄言山面前的小碟子里面夹菜。
娄言山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赵王府。高台上的大殿,巍峨雄伟,其他的就是连绵的廨宇的屋顶,远处还有几座楼,说:“没关系,蕙蕙,今后我们打天下,总是要去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慢慢地就习惯了。我们吃完了饭,趁着天还没有黑,绕着王府走一圈了解一下它的周围。这个王府好大,路又不能走快了,绕一圈要费好多时间。我们回客栈牵了马,骑马走一圈吧。”
第六十五章 赵王府里()
——佛圆光照在这里向亲爱的朋友说一声对不起。这里是现阶段最后的一章。因为特殊的原因,光照有一段时间无法码字了。在这里谨向一直关注本书的读者朋友和各位编辑,深深地鞠三个躬,表示深深的歉意。实在是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浪费了各位的时间!——
娄言山和春蕙骑马绕了赵王府一周之后,回到客栈。到屋里娄言山在床上,春蕙在一张凳子上各自盘腿打坐入静练气,也是做一个行动之前的休息。
二更过后,他们都换上了夜行衣靠。娄言山背插单刀,斜跨镖囊。春蕙背插宝剑,靴子里是两柄分水峨眉刺,斜背断魂梅花针的针囊。还有一袋碎石子,那是为了点对手的穴位用的,为的是不轻易把独门暗器遗落世间。
赵王府不远,他们蹿房越脊,不走街道,很快就到了赵王府。春蕙率先跃上墙头,随后往下对着娄言山一招手,娄言山也跃上了墙头。天上的浓云随着秋风,缓缓地移动着,月亮多数时候是隐藏在浓云的背后,偶尔露出脸来,地面上的房屋、道路依稀可见。
赵王府内,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经过的更夫,打着灯笼走过,照着他们附近的一小块地方。娄言山和春蕙隐蔽这自己的身形,跟着两个更夫走。娄言山知道,大的宅子里,跟着更夫,可以走遍大半个院子,初步把大院各处的建筑物、道路花圃什么的查看清楚。这是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做调查的第一步程序。
除了跟着更夫之外,春蕙和娄言山都很注意地查看院落的各个角落,看有没有暗中的哨兵的布置。对于重要的场所,例如军机要地,往往布置有固定或者流动的暗哨。这是侦查者最需要警惕的,往往很多情况下他们的行迹,就是暴露在暗哨的手里。
他们跟在更夫的后面,转完了前院,看来这是赵王白天办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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