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孟河说:“开封府现在虽说不像北宋时候那样,是京城,可是繁华的程度,和宋朝比较起来,是有过之而不及。最古今最有名的名画,清明上河图,就是画的这里的景色。你们看,右前方的那座高高的拱桥,就画在清明上河图的中心位置。这桥叫做赵州桥,简称州桥,是开封有名的汴梁八景之一,即所谓“州桥明月”。再往前面看,再往前的那座桥就是大相国寺桥,本地人也叫它做寺桥。”
他们正在想上桥,一览汴河上下的景致的时候,从汴河对面来了一支执事开路,中间是一乘八人抬的大骄,后面跟着一、二十个骑马的官员的队伍。前面的差役,鸣锣开道,街上正走着的人,骑马和乘坐马车的人纷纷避让。有的路人躲闪不及,就有挨了凶恶的差役鞭子的。鞭子啪啪的响声,百姓喊叫的哎哟声,此起彼落。有一位老人腿脚不便,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亏得旁边的一个后生手快,一把搀住他,才没有跌倒在地让人踩死。
春蕙昨天进城的时候,就经过了一次避让官员执事,今天这个官儿怎么巧,又给她碰见了。她纳闷儿,问道:“舅少爷,怎么这么巧。昨天我和少爷进了开封城,就碰过这个官儿一次,今天又碰见他了。不过昨天他的轿子是沿着河走,今天过桥了。”
夏孟河说道:“昨天的那个官儿,我也碰见了。他们不是一个人。昨天你们遇见的是河南省的臬台,管全省打官司的大官。今天遇见的是周王府的长史,专门受北京城的皇帝的委派协助周王管理王府的,虽然品级并不大高,可是影响很大,能直接向皇上报告开封和河南全省的官员的优劣和政事民情,又掌管周王府的巨大的财富,求他的人多,居然比省城别的大官还风光些。你看跟着他的大轿后面那些骑马的官儿们,都是巴结他的。”
这个时候周王府长史的轿马队伍过去了,他们再往前走了不到一箭之地,就看到了大相国寺的山门(就是正门,不管是不是在山里,寺庙的大门一律称作山门)了。
夏孟河手指着上门上方的匾额说:“春蕙,你抬头看,这山门上面的扁,那四个大相国寺的大字,还是唐朝皇帝唐睿宗,就是唐明皇李隆基的爸爸,写的呢。”
“啊呀,唐朝皇帝亲笔题写匾额,那可是不简单,”春蕙说,“不过,刚才少爷说,这佛寺里面有僧人做荤菜卖给进香的人吃,可就是真新鲜了。本来嘛,一般的有名的寺院都坐落在名山大川,要的是清静好修行。这大相国寺建在全中国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也还罢了,就是开个餐馆,满足善男信女的需要,也应该是卖素斋的才是呀。”
对于春蕙的这一番话,夏孟河一时间找不出解释的理由。作为一个东道主,怎么回答这个心思极快,又聪颖异常的丫头呢?
娄言山却说话了:“这就是金钱和市场的力量了。大凡宗教场所的建立,开始的时候,可能是皇帝、或者政府、或者是达官贵人出钱。可是,这维持开销的费用呢?僧侣们的开销?如果主持还想发展的话,这基本建设的资金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六章 春蕙许愿()
“那要靠化缘和布施,”春蕙说,“还有自己僧众们种田,出租庙田收租子。”
“我有点儿明白了,”夏孟河说,“还要靠做生意。做生意才能长年地来大钱。”
“就是这话,”娄言山对这位亲姐夫哥的开窍,表示满意,“可是生意要做得好,必须要适应市场的需要。大相国寺既然成了一个大市场,来的人,多数已经不再是吃斋念佛的虔诚的善男信女,而是来买东西的,来玩乐的百姓和达官贵人。他们在享受买东西和逛热闹的快乐的同时,还想满足口腹之慾,特别是还想吃好点儿,要吃荤腥。清修的需要就不能不让位给市场的需要了。”
夏孟河和春蕙有点儿瞠目结舌,他们实在是听不大懂娄言山所用三百多年后的经济学的用语。娄言山却在想,三百年后,中国的史学界还在辩论明朝是不是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其实,眼前不是明摆着的吗?市场的力量已经侵占到全国最大的皇家寺院,让至高无上的、法力无边的神圣的影响退避三舍了。您说算个啥主义?
三百年后的深山古刹,也不必为它们的市场化觉得对佛祖有愧。不是吗?在三百年前,不,由此上溯到北宋时期,就是在一千年以前,中国最大的皇家寺院,鼎鼎大名的汴梁大相国寺,不就是把弘扬佛法和把市场做大做强,兼收并蓄了吗?
娄言山一面想着,并没有停止和夏孟河、春蕙一起向山门走去的步伐。通向山门的通道两边,摆了好多卖各种新奇玩意儿和真假古玩的摊子。娄言山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看过宋朝女词人李清照的笔记。她和丈夫赵明诚在开封住过,那时候她的生活很惬意,居然有时把衣服当了,拿钱到大相国寺来买碑帖和水果,回家之后,一边啃水果,一边欣赏碑帖。”
“少爷,您是不是很向往这样的生活?”春蕙问道,心里冒起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那当然,古人说,红袖添香夜读书,那是读书人的追求的生活。何况李清照又是那样的才华横溢,——她的丈夫赵明诚配不上她。”娄言山的思想还沉浸在对六百多年前那对小两口的幸福生活的向往中,没有注意到春蕙心理的微细变化。
他们在往前走几步,两旁边摆的都是看相、算命、拆字的小摊子。夏孟河问娄言山:“言山兄弟,你对看相、算命拆字什么的,有没有兴趣?”
“我从来不看相算命,”娄言山说,“这相和命都是生而俱来,好也罢,不好也罢,只有老天爷知道,岂是能够看得出来,算得出来的?至于运气嘛,我就觉得我的运气可能是世间各人之中,我的运气一定最差。自己的运气既然差,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也用不着想那些自我烦恼的事儿了。”
“我看不然,”夏孟河说,“你是反着说。你的命和运,都是超出一般人的好。长得仪表堂堂不说,特别是脑子聪明,比我们这些凡人,超出太多了。还有,身边这个春蕙,更是打着灯笼没处找去,又当丫鬟,还是小厮和保镖,那床上伺候的熨帖,更不消说啦!”
春蕙红着脸说道:“舅少爷,您是主子。不兴拿我们奴婢来这样开玩笑的啊。”
娄言山和夏孟河都大笑起来。继续往前走,就是二门。二门五间,两边塑着巨大的四大天王像。娄言山怕春蕙脸上下不来,便换了一个题目。他问春蕙:“你知道这四大天王叫什么名字,他们手上拿的东西有什么厉害?”
“不知道。我正想问少爷您呢。”
娄言山说:“这个拿琵琶的,叫做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他要是拨动琴弦,地动山摇;拿鞭的,叫做魔礼寿;拿蛇的叫做魔礼青;拿伞的叫做魔礼红。他们是佛祖的护法,手里拿的都是法宝,使出来能打败所有的妖魔鬼怪。”
“怪不得,这四位天王的长相就让人害怕。咱们还是往里面走吧,我看没有几个人仔细端详他们的啊。”春蕙催着两位主人赶紧往里面走。
过了二门,除了来逛的游人之外,前来烧香敬佛的善男信女们也多了起来,都排着队向大殿走去。这大殿十分雄伟,纯用木料建成,不用砖石。夏孟河在旁边的卖香的摊子上,买了一把香,对春蕙说:“春蕙,你去给菩萨磕头,默默地许个愿,不要告诉别人,求菩萨保佑你实现你的愿望。都说大相国寺的菩萨特别灵验,不过要心诚才行,你可注意了。”
“就只能许一个愿吗?”
“只能许一个,佛祖要保佑天下百姓,太忙了。一个人许一个愿,祂都照拂不过来。愿许多了,就不灵啦。”夏孟河说。
娄言山看见殿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便拉着夏孟河从大殿里退了出来,欣赏巍峨庄严的大殿。留下春蕙,随着排队上香许愿的人群,等候着轮到自己的时候,上香许愿。
轮到春蕙上香了,她上前把一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虔诚地瞻仰了如来佛的慈祥的面目一眼,跪在垫子上,磕了三个响头。她在祈祷佛祖,保佑她的少爷娄言山,事业成功,身体健康,逢凶化吉;保佑她终身陪伴他左右。想起娄言山对她的情意深长,她默默地对佛祖说,她决定一生贡献给娄言山,祈祷佛祖了解她的诚心,保佑她完成这个理想。
春蕙许完了愿,退出大殿,和娄言山、夏孟河会合。夏孟河问道:“春蕙,你许的是什么愿呀?”
“舅少爷,您不是说过,这愿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泄露出去,不是就灵验了吗?”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大家都笑了。这个时候,大相国寺里面的大钟想起,时间已交午时。夏孟河说:“到午时了,我的肚子也饿了。你们也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他们继续前行,转过地藏殿的背后,夏孟河说道:“这里有寺院开的餐馆,就是宋朝时代脍炙人口的“烧猪院”传下来的,还是以猪肉烧得好吃而誉满天下。”
他们三人进得店来,一个小沙弥赶紧上来招呼。夏孟河点了一份烧猪肉,四碟小菜,一壶梨花春酒,外加八十个猪肉白菜馅儿的水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七章 跑马女孩()
不一会儿,烧猪肉、小菜和酒都上来了。春蕙赶紧离了坐,站起身来准备给夏孟河和娄言山斟酒,伺候两位少爷喝酒、吃饭。夏孟河说:“春蕙,你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喝酒,吃饭。你现在穿的是儒生的衣服,不是丫鬟的衣服,着此服,行此礼。就当一回念书人吧。”
“那怎么行,舅少爷,”春蕙有点急了,“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我们做奴婢的规矩不能废。这儿没有我的座儿。”
“算了,春蕙,”娄言山说,“你看,你穿的是儒生的衣服,如果干起丫鬟的活儿来,让别人看起来就十分奇怪。大相国寺这个地方,卧虎藏龙,不知道都有什么有来头的奇人,可不能大意。你就听舅少爷的吧。”
春蕙只好坐下来,但是只把半个屁股挨在板凳上,赶紧给二位少爷斟酒布菜。夏孟河夹了一块红烧的五花肉放在娄言山的碗里,说道:“言山兄弟,你尝尝这块肉,味道如何?”
娄言山用筷子把这块五花肉放进嘴里,一股香的味儿直朝鼻孔里面钻去,不由得吸了一口;再用牙齿一咬,肉皮处炸得有一点儿焦,很脆,瘦肉部分有点儿咬劲,肥肉部分进嘴就化,满嘴流油。整个儿是肥而不腻,鲜美异常。
“真好吃!”娄言山叫道,“孟河兄,果然名不虚传。”
春蕙也夹了一块吃在嘴里,说:“是真好吃,我又不明白了。这做烧猪肉的师傅,是和尚还是俗人?”
“应该是和尚,”夏孟河说,“当宋朝的时候,做这烧肉最有名的,就是一个叫做惠明的和尚。史书上有记载的。”
“不过,舅少爷,”春蕙向娄言山做了个鬼脸,“那做菜的,要不要尝尝咸淡味儿,他要是想做得好吃,自己不亲口吃几回,怎么能够找出做得好吃的诀窍呢?”
“那还不明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吃过多少次啦。”夏孟河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小沙弥送上香茶。饮完茶,会过账,三个人出了饭馆。看见前面好多人围着一处场子,人群中不时发出叫好的声音。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三个人信步往叫好声的方向走去。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一个女孩子,骑在一匹川马上,正在表演马术。那匹马遍身雪白,惟脊上一片黑毛,名为“乌云盖雪”,鞍辔约有六、七成新旧,判官头上有个钢圈儿,一看就知道这马是玩马戏专用的。
娄言山定睛仔细看马上的人,原来是一个绝色的轻年女孩。两条柳叶眉春山含翠,一双杏子眼秋水无尘;鼻如悬胆,唇似丹朱;莲脸生波,桃腮带靥;耳边带着两个硬红坠子,随着川马的奔跑,兀自跳跃不停,十分活泼可爱。
只见她头上罩着一幅粉红色的绉纱包头,两个角儿搭在耳边;一身粉红色短打紧袖衫裤,足蹬小蛮靴,腰间一条大红绉纱汗巾,。豆蔻年华,胸部微微有点挺起。飒爽英姿,吸尽了人们的眼球。
这个时候,只见这个粉红衣裤的女孩儿在马上用双手抓住马鞍,双脚从马镫里面拔出来,慢慢地从身后举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倒立。尽管川马还是那样飞也似地绕圈跑着,速度丝毫没有减下来,倒立的身体却是稳稳当当地立在马鞍上,一点儿都没有左右,或者前后的摇晃。
“好!”如雷鸣一般的叫好和掌声响了起来。
这样倒立着跑了三圈,观众的掌声还没有停歇。红衣女孩把手往前一推,川马往前继续飞奔,自己却稳稳地落在地面。
马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跑圈子。三圈过后,当马擦过女孩的身边跑了半圈左右,女孩健步如飞,追赶到马的身边,用手按住鞍子,不抓鬃脚,不踏镫,将手一拍,双足纵跳上鞍桥,左手扯住缰辔,二膝一催,那马一撒,那马跑的速度更为加快。正跑之间,那女子将身一纵,跪在鞍桥之上,来了个童子拜观音的故事,满场之人如醉如痴,无不喝彩。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春蕙在紧盯着红衣女孩的表演过程中,越来越吃惊:这个女孩儿做的一些表演动作,看似和一般的跑马卖解的艺人做的差不多,可是在动作的发力,运气上面,看得出来,她有很深的武功的功底。而且她的招数和自己的师傅了然师太教给自己的,十分类似。就好像刚才她从马上下来,又几步流星般地追上马背,简直就是本门的独门轻功“八步赶蟾”。自己为了练这一招,可是没有少下过工夫。她的“八步赶蟾”,练得相当不错,不在自己之下!
春蕙更加警觉起来,难怪人们说开封府,尤其是大相国寺,里面藏龙卧虎。这个女孩儿,绝对不是单纯的靠跑马卖解找饭吃怎么简单!
春蕙脑子里正在转悠着这些的时候,马上的女孩一连三马,又做了一个镫里藏身,一个太公钓鱼,桩桩出众,件件超群。然后女子下得马来,在包袱上坐了歇息。同时等着助手们架起踩软绳表演用的绳子。
这个时候,看客中的一个中年男人喊了一句:“喂,姑娘,你的包袱里面不是有一把剑吗?看起来你还会剑术啊,练一套我们看看。我单另出二两银子。”
班子里一个四十来岁的人,看起来是班主,出来对这个看客一抱拳,说:“客官,真是对不起,小女只学过马戏和绳技。剑术一行,博大精深。小女那几下两脚猫功夫,不能登大雅之堂,怕污了列位客官的眼了。”
“怎么着?”中年男人勃然大怒,骂道,“别给脸不要脸!爷两脚猫的功夫也愿意看。你懂规矩不懂,你地摊上撂下了什么家伙事儿,就能够练什么家伙事儿。你们要是不能练,摆出来做什么?要是不练,我立马就把你的场子砸了,你信不信?”
旁边有看客劝架:“我说你也是的,叫你那个小妞儿耍一会剑打什么紧。又不是跟谁过招儿,怕打不过。”
班主嘴里叽里咕噜地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红衣女孩发话了:“爸,练剑就练剑。不就是丢个丑吗?宁给打死也别给吓死呀。”
说着,她从剑鞘里面抽出剑来手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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