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公主坟!下一站,公主坟!售票员歇斯底里的叫着。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下车的时候,看见售票员正在吃金嗓子喉宝。
下了车,朕要买煎饼吃。
买煎饼,送豆浆!买煎饼,送豆浆!从喇叭里传来这样诱惑人的声音。这家煎饼店生意也太好了,旁边的几家都没人买,都宁愿跑到这家来排队。买煎饼都要排队,看来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事物要得到它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朕前面的一位顾客说,人家都卖两块钱,你们怎么卖两块五,你这不是坑人吗?
煎饼老板牛气冲天的说,那你上人家那买去!我们这送豆浆,你没长耳朵吗?
人家也送豆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人走了,朕走过去,来三个煎饼,一个不要生菜,另外两个不要豆腐乳。朕说这话的时候特麻利,我表扬了他,他说,我小时候就帮我奶奶卖过煎饼。我们天津的煎饼是最正宗的!
边吃边来到地铁,长长的地下通道有流浪歌手的歌声,蓬乱的头发,破烂的牛仔。我快步的走过,没有给钱,因为歌声没有打动我。祥善想给,被朕制止了,别给了,还不如给我买车票呢!那么多人你给不过来的。朕说的是现实,北京太多的流浪艺人,太多的乞丐,当然也有也有太多的骗子。他们充斥在地下通道、火车站、广场、地铁车厢,为了得到人们的同情和施舍,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装聋卖哑,装疯卖傻,不是没了爹就是没了娘,不是断了胳膊就是瘸了腿,高雅一点就是为了求学。
记得有一次在北京西站,一乞丐拖住我,行行好,给点吧!我说,我没零钱。那乞丐说,我有零钱,我找给你!被他缠得实在没法,我拿出五十块,你找得开吗?他说,找得开。你想要我找多少?我说,找四十九块。他果真找了四十九块给我。搞得我还被感动了一回,认为他还挺讲信用的。
七八点钟是北京地铁最挤的时候,上地铁的时候我感觉像是被施了一掌降龙十八掌,一股强大的推力一下子就把我推进去了,然后就被人群包围。实在找不到扶手,只好拿朕的肩膀作支撑物,朕干脆就抱住了我。这个时候也没人给眼色,朕不抱住我,弄不好会抱住一美眉。好在到复兴门的时候,要倒环线地铁,乘客像开了闸了流水一样涌了出去。我和朕总算可以喘口气了,朕还侥幸找到一个座位。
朕开玩笑说,来,阿文,坐我腿上。
我也跟他开玩笑,说,怕坐到你要害。
四十二
这时候,上来一个卖报的,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皮肤跟非洲黑人差不多,不卖《北京晚报》,也不卖《新京报》,就卖《法制明星》,报刊亭看不到的报纸,八成是非法出版物。她吆喝着,起初没引起人注意,只听她话锋一转,很多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她大声的叫道,刘德华死了!刘德华死了!一时间很多刘德华的粉丝争先恐后的购买,并作伤心状。走到朕的面前,朕说,刘德华怎么天天死啊!我上周也听你们这些卖报的人说刘德华死了。那妇女见被穿帮了,耍起无赖,刘德华就是天天死,关你什么事!下一站到了,那妇女赶紧溜下了车。
快九点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师姐告诉我的地址,soho现代城,潘石屹开发的。到了约定的时间,师姐还没到,师姐的同事给我们端来茶水,叫我们稍等一下。我们着实惊吓了一条,还没见过这么豪华气派的办公室,整个设计像别墅一般。有一大玻璃窗,站在那向前望去,真有一览众屋小的感觉。我在心里发誓,敢明儿发了,也要买一栋像这样的房子,不过不是在北京,是在云南,大理。屋子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相框,里面放的全是《新周刊》的封面,一问,才知道这里是《新周刊》在北京的办事处。我们惊疑不定,不会要我们在《新周刊》实习吧?
师姐来了,一副职业着装,干练又不失随和。师姐满面春风的说,你们来得很早啊!看来师姐算是成功人士了,都快十点了还早,一般只有睡到自然醒的人才会这样说,在我的观念里能睡到自然醒的人就是成功人士了。
我们都笑呵呵的说,师姐好。
师姐放下包,上楼去了,一会儿下来两个人。师姐介绍说,这就是带你们的老师,叫唐姐就行。也是一女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和师姐差不多年龄,看来比较傲慢。唐姐一上来也不做自我介绍,就问,哪个大学的?
我答,北京印刷学院。
唐姐鼻子哼了一声,没听说过。
我感觉这话师姐特不爱听,想必唐姐肯定知道师姐的学校,这不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师姐的脸色阴郁了一下。
这时,朕问,唐姐,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唐姐更加趾高气扬,跟你们没法比,复旦的。
师姐终于忍不住说,什么学校不要紧。事在人为,好好干吧,相信你自己。
接着师姐跟我们说了待遇,之前和师姐已经有沟通,没什么多大变化。只是在工资问题上,师姐是这样说的,秦文四百,因为他来得比你们早,你们三百。还好,师姐没有忘记我的请求。
师姐又说,待会儿在这里吃完饭,你们就跟着唐姐去你们实习的地方。
我说,不是在这里吗?
师姐抱歉一笑,不是,离这不远。说着,师姐指给我们看,就是那一栋黄色的房子。我们透过玻璃窗,循着师姐指的方向望去,一看傻了眼,那一栋黄色的房子还不及现代城三分之一高,和现代城相比就是一侏儒。我就料想,哪有这么好的事,让我们在这样豪华的地方办公!
师姐解释说,那是出版社给我租的房子。出版社的办公楼正在装修,只好先委屈你们一下了。
我一听,心更加凉了,实习实到师姐家里去了!
十二点钟的时候我们围在一长桌上吃饭,中午的饭吃得索然无味。不是饭菜不好吃,而是饭菜太可口了,我敢料定师姐她们请的保姆一定拿到了厨师等级证。可是,就是分量太少。饭一人半碗就没了。装菜的碟子就一巴掌那么大,中国人老是这么爱走极端,我在潍坊的时候还用地锅盛菜呢!和我们吃饭的是一群女人,似乎都在减肥,师姐没吃饭,只吃了几个饺子,我数了数,饺子一共八个。那唐姐更牛,只喝了一碗鸡汤,吃了一些青菜。
和这些人在一起吃饭没法不难受,前面都是美味,而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只能小心翼翼的吃。土豆丝要一根一根的吃,因为不好意思去夹菜,吃完了就吃空气。把碗抬高一点,让别人看不到自己碗里的东西,然后用筷子在空荡荡的碗里捣鼓一阵,让人家觉得你还在吃饭,其实碗里啥也没有。
我想朕应该是最难受的一个了,本来就特别爱吃,特别能吃,这样的忍受就像挠痒痒怎么也挠不到一样。朕决定豁出去,舀了一碗鸡汤,盛鸡汤的碗马上就见了底,只剩下几根鸡骨头。朕咕噜咕噜猛灌,所有的女士们都盯着他,朕一下子羞红了脸。更要命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朕还放了一个屁!如果是有修养的人,这时候应该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狂笑不已。等我笑够了,回去一看,餐桌上除了朕之外,其他的人都跑光了。
四十三
因为这个原因朕给唐姐留下了很坏的印象,吃完饭唐姐把我们领到实习的地方,也就是师姐的家,刚进屋就直接把矛头刺向朕,唐姐说,还是大学生呢!一点教养都没有!朕一言不发,忍气吞声。
师姐住的房子是二居室,一进屋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客厅,放了三台电脑。起初以为我们三个人正好一人一台,但唐姐却说,只有一台可以用,另外两台,一台是苹果机专门用来搞设计的,一台她专用,谁也不准动。往右拐是卫生间,再往前走是一小型办公室,大概是师姐或者唐姐工作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师姐的卧室了。卧室的门竟然没有关,这一点让我们兴奋不已,师姐好歹是一美女,美女的卧室对我们来说很有吸引力喔。
唐姐吩咐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就走了,像躲避瘟疫似的,几乎是跳着出门的,唯恐再惹朕的一身屁臭。唐姐给我一沓湖南卫视曾经播出的象形城市资料要我策划一本书出来,任务超难。朕和祥善,一人一本书稿,校对,朕的是《今夜想私奔》,祥善的是《黎平故事》。
唐姐一走,我们就开始热切的讨论朕中午吃饭时所放的那个屁。大一大二的时候我们在本校住集体宿舍,我们班男生一共12个人全挤在一个屋子里。那时候,朕是我们宿舍出了名的屁王。天天放,夜夜放,晚上睡觉时放,早上起床也放。朕放的屁特别响,像原子弹爆炸似的,这是朕故意这么做的。朕还算有良心,快要放屁的时候会提醒大家说,我要放屁了!于是大家一窝蜂的全跑了出去,来不及跑的就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我们都很纳闷,俗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朕的屁那么响为什么还那么臭呢?朕说,他的屁本来是不响的是他故意弄响的。而对于这一次朕的解释是,是一个响屁,他想忍着,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放了出来。朕给我们的教训是,有些坏习惯最好不要养成,一旦养成了,习惯成自然,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朕开始抱怨,我还以为回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单位上班呢,想不到会这样!你说,在这里看稿子还不如在宿舍看稿子呢!
我附和道,说的也是,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祥善也说到,就是感觉没有那种上班的气氛。
我说,那怎么办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朕赶紧说,我才不后悔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你介绍来的,怎么说还要给你面子的。阿文,你说是吧?
我说,先干着吧,实在不行我们就撤。
好!我和祥善都听你的,你说撤我们就跟着撤!
这也许是我们这个年代的大学生的通病吧,上班的第一天就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大不了就辞职!我们不是想着如何去适应新的环境,而是想着离开。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逃离情节,有的人逃离是一种艺术,有的人的逃离是一种使命,而有的人的逃离却是一种懦弱。
3
第二天,唐姐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跟她去采访。她也不告诉我采访谁,采访主题是什么,我问,她就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于是我只好傻逼似的跟着她后面跑。
进了一个地铁,我正考虑我买票还是她买票。我买票吧,怕伤她自尊,好歹是一白领,她买票吧,我又过意不去。犹豫间我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售票窗那边拐,这时候,唐姐突然说,不用卖票,我有免费的票。
到了国贸站,唐姐说,到了。于是我就跟着下去。
出了地铁口,拐了一个弯,来到建外后现代城,就这儿了,唐姐说。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不是去采访潘石屹吧?
唐姐说,算你猜对了,不过采访潘石屹不是现在。现在我们去采访的是他的员工,年薪拿一百万的销售总监。
我倒抽一口冷气,年薪一百万?搞房地产销售有这么赚钱?回去给柳奇说说,以他那张嘴肯定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非常不赞同唐姐现在才把实情告诉我,搞的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进了一个总监办公室,办公室是透明的,用的是隔音玻璃,外面很喧哗,里面却很安静,有钱就是好。
总监亲自给我们倒一杯茶,我看见茶叶的牌子是龙井。
总监问唐姐,这位是?
唐姐看也没看我一眼,说,一打杂的。
四十四
听唐姐这么一说,总监正要递名片给我的手马上缩了回去,弄得我特尴尬,我恨不得抽她一耳光,这丫挺的竟然说我是一打杂的!我在心里自嘲道,我也就是一打杂的。
白领们做事都讲究效率,唐姐拿出索尼录音机,就直奔主题。说话像放鞭炮,噼噼啪啪的响,总监都应接不暇。而我就坐在那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插不上,也不知道做什么,除了傻笑还是傻笑,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好在不到一个小时采访就结束了。
走出门外,唐姐把录音机交给我说,拿回去整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理什么?
把录音机里面的话变成文字啊。
我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句,心想,这是人干的活吗?我又没有采访,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我打字又慢,听力也不好,还不如找一个录入员呢!
唐姐又说,这回要你来是要你学着点,还有三个总监没有采访就交给你们了。
我说,你不是说我打杂的吗?打杂的怎么能够采访?
唐姐说,看你小心眼!随便说一句你就上心啦!
我又问,我们做这采访是做什么用的?
给潘石屹的公司做一本书,《52周如何赚一百万》。
我拍马屁道,这书名取得不错。肯定争着买。
唐姐冷笑道,这书不愁卖。潘石屹的员工一人买一本就差不多了。
我附和道,说的也是。老板的书谁敢不买啊?
到地铁口唐姐说还有点事,叫我一个人先回去,把录音整理好,下午她来看。
我一听急了,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我话还没出口,唐姐没了人影。我想着,白领走路是不是都这么快啊?一个个像练了竞走似的。
我一回到师姐的家,就开始向朕抱怨。朕在一边幸灾乐祸,说这是唐姐看得起我才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然后朕也向我抱怨,说唐姐今天就要他把稿子看完。朕说,从来没有遇到这么苛刻的人,我看侦探小说只看不改也要三四天呢,她两天就要我校完!停了一会儿,朕突然问,今天的中午饭怎么解决?
我说,糟了,我忘记跟唐姐说了!
朕说,她不回来了?
她说下午回来。
靠,不是说好管饭的吗?不会故意躲着我们吧?
应该不会吧。我们是师姐带来的,吃饭又不要她掏钱。
谁知道呢!
正郁闷着呢,凌宇打来电话,说,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格言那本书已经搞定,换了一家出版社,只是稿费少了一点。以前不是50块钱一篇吗,现在40了。
这也忒少了点吧!我抱怨道。
那有什么办法。出版社总是强势,也不差我们这一本书。这边条件还好,承诺马上出书。你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就这么定了。
我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就这样吧。
凌宇说,好。还有一个好消息,大三的时候我们不是做了一本模拟书吗,也有出版社要出了。
凌宇指的是大三下学期我们几个合作的一本模拟书《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国最具风格早逝作家的真切追忆》。这是我们出版系的必修课,为了让我们能够理论联系实践。几个人一组,那一阵子,找我的人络绎不绝,纷纷要求加入我这一组。我和凌宇在这方面是老手了,他们想跟我们一组也不是真的想学做书,只不过是想搭便车,我和凌宇做好了,他们直接挂个名,想不劳而获。最后我决定让祥善和朕跟我们一组,祥善什么都不懂,这个时候我不帮他还有谁帮他,朕主要是他死皮赖脸的求我,我才答应的。
我说,那敢情好。
但有个问题,就是我们选的一些文章涉及版权问题,出版社要我们去中国作家协会跑一趟。到时候我们俩抽空去一趟吧。
没问题!
挂了电话,由于刚刚听到两个好消息,一高兴,手一挥,走,请你们吃饭去!
朕有点不相信,真的?!你不会是忽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