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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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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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很残忍,但慧灵无法不接受。

我又扇起翅膀,火焰映红半个杭州城,烧红夜幕。

“这个交易并不公平!我对你说了实话,你对我撒谎!”慧灵绝望的嘶喊。

“对,不公平,我对你说实话,是你对我撒谎!”我瞬间长高两三丈,火焰冲天。

“蛇谷!蛇谷根本就不在地狱最深处!”我双手抓住慧灵的双肩,利爪深深陷进他皮肉里,“蛇谷从来就不是一个地名!蛇谷是人的名字,你早知道的!”慧灵的身体明显软了

'文'“你的名字是蛇谷!蛇谷就是你!”

'人'谷,可以作为粮食,也可以称为山谷。

'书'同样的,“谷”也可以作为一个人的名字。

'屋'很多上古的名字是找不到来源的,因为他们已经久远得根本无法考证意义。

身为蚯蚓的慧灵就有这样一个根本无法考证意义的名字——蛇谷。这并不能说明它和蛇有什么关系,也不能说明它居住在山谷或者吃稻谷为生——它只是给自己取名桨蛇谷”,因为这两个汉字的组合让这条蚯蚓着迷,所以它决定用这两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当它第一次告诉闯进它地盘的无辜鹿它名字叫做“蛇谷”的时候,它欣喜莫名。

有名字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就像我虽然是魔,但我仍旧有一个精致温婉的名字——玉奴。只是这个名字已经很少用到啦——“玉奴、玉奴……”在那个荡漾荷花清香的年代,有人用丝绸和细瓷的声音这般叫我,如今两个人都离我而去,归于尘土,寂寞如斯,我差点忘记自己的名字。

“姥姥告诉我,只要找到蛇谷,就能够让易寒复活,现在我找到你了,请你指引我让他复活的方法。”

慧灵——也许应该叫他蛇谷——哭了,有一些晶莹的液体从他眼眶里真真切切滴落,瞬间被我的火焰蒸发成一缕白烟。他半是人类半是蚯蚓的面庞满是绝望的神色,末了竟带有一缕柔情。

“你真爱他。”蛇谷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吐出来,轻飘飘又沉重无比。

“是的,我爱他,我爱易寒。”这是我从来未曾怀疑过的事情,这是我的信念。

“为什么?你们都是魔,却作为人相爱!?你不过是个妄图攀高枝的村姑,他不过是个病恹恹的阔少爷!你们有什么可相爱的?!”蛇谷很激动,异乎寻常的激动,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激动,“不!你不爱他!”

“我爱他的,我真爱他。不管我和他是什么身份,不管我们是人还是魔,不管我们是如何相遇如何结束的,我爱他。爱情并不代表甜蜜和幸福,它和痛苦、磨难亦无关,它只是心的波动,虽然只有一刻,却能维系一世。”我隐隐能猜到蛇谷的用意。

蛇谷垂下头——真正绝望的垂下头去,良久,它轻轻对我说:“我是一扇门,我没骗你,蛇谷是通向地狱最深处的一扇门,我的身体就是这扇门。进入我之后,你可以在地狱最深处寻找到‘命’的审判官,她会告诉你要怎么做才能让易寒复活。”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闭上眼:“也许珍珠真的就是你,那我拿眼睛来干什么?……”说罢,他的双手食指(禁止)自己太阳穴,开始往外拉扯。渐渐的,蛇谷的头颅如胶泥般因拉扯而变形,相反,他的身躯逐渐缩,头颅不断变,眉心处出现一条裂缝,喷溅着血水——

“进去吧,那里就是地狱最深处,等待你的是什么,谁都不清楚。”蛇谷轻轻说。

我收起翅膀,挤进他前额的皮肉里,缝隙里全是血光,在血光深处有隐隐的黑色道路。

“谢谢。”我最后对他说。

“……去吧。”这是蛇谷最后一句话,说完我就听见他身体爆裂的声音,地狱之门在我身后紧闭——蛇谷作为门的生命终于完结。

这就是地狱之路?

我轻飘飘走着,仿佛一个魂灵。

越来越近了

“命”的审判官?魔连造物主也无法辖制,“命”的审判官又是什么人?

她会怎么说?

易寒能复活么?

要我的命去换?

路的尽头能看见了,那是一片水塘。

多熟悉的水塘!

不是我生长山村的水塘么?水面开满夏荷,水边满是垂柳,微风习习。荷叶上有几只青蛙,正捉住树梢黄鹂的歌声,把那些晶莹清脆的音符浸在水里,再拿出来串成美丽的项链。蝌蚪们悠闲游过,追逐着鲫鱼浅黑色的纱裙,绕着水底的光圈跳舞。我曾经在荷叶上展示我的优美舞姿,把天边火红的晚霞也裁下来缠在腰间,鸽哨是我脚踝的铃铛…………

现在荷叶上也站着一个少女,看着我悲悯的笑着:“你是玉奴吧。”

“我知道你会来的。”

“你就是‘命’的审判官?”我问她。

“对,是我。”

她的眸子是五彩的,闪烁着让人捉摸不定,她仿佛能看穿我的疑问:“我知道,就连造物主也无法辖制的魔怎么会臣服于‘命’的审判官?你心里这个疑问很吧?其实很简单的,我不过起了一个天平的作用,我本身毫无权利。”少女嫣然一笑,看来弱不禁风,“魔也是生命,而我就是权衡生命的数量和价值的那个人。”

我不想听她讲那么多,我只想要易寒复活。

“既然魔的生命也归你掌管,那我要易寒的命,我要易寒复活。”我直接告诉她。

“这很难。”她看着我,“因为你打破了‘命’的平衡。”

“作为‘人’你残害的生命不多,就算有罪孽,也用你自己的命偿还了。我不知道人类的法则如何,在我这里,就是以命偿命。”她摇摇头,“但是后来出现很多变数,虽然你身为魔,但你残杀的生命并不多,直到你苏醒为止,真正死在你手里的不过两条命——两个地狱的鬼使而已。”

“但就是这两个鬼使,你已经犯下很的错误。相信你也明白鬼使的来历——他们本身就是冥河数万魂灵牺牲造就的东西,他们死在你手里,就代表着十万魂灵牺牲在你手里。”

我一惊:“难道要我复活十万魂灵?!我做不到!”

少女笑了,笑得那么邪气:“我说过了,我这里的法则和人类的法则不同的,和上帝的法则、佛的法则、魔的法则都不同,我只遵循‘命’的法则。”

她从荷叶上站起来,高高再上看着我:“如果要易寒复活,那就回复你手‘命’的平衡吧。方法很简单。”我看着她——我不喜欢有人高高在上看着我的感觉,很不喜欢。

“你去杀掉十万生灵,易寒自然会复活。”她咯咯笑了,“身为觉醒的魔,杀掉区区十万生灵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不过你要记得,要在300年时间里慢慢杀掉十万人。你可以充分享受杀戮的乐趣,这是你一步走错的后果,当初如果你不杀两个鬼使,那你只需要救活十个人就可以让易寒复活了,呵呵,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口吐鲜血瞪着我:“你!你!……”

我的手臂穿过她的心脏。

“十万生灵是吧?那就从你开头。”我微笑看着她,眼眸变成漆黑一片,火红的翅膀在身后缓缓展开,整个地狱在我的火焰燃烧。

作为魔,这才是杀戮的开端。

也许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临了——因为我。

如果你有幸在水田边见到水车,也许你会和我一样惊叹圆周的美。

正文 第5章

一圈,一圈,又一圈……永无休止的圆周旋转下去,每一圈都和上一圈并无不同,每一圈和上一圈都有些微的变化,再仔细看去那变化又没有了,仍旧是一圈一圈又一圈圆周旋转……

300年的时间很快,不过五个甲子,岁月如水车一般旋转过去。国人的历法充满圆周的美,当天干地支六十年过去了,又重新再轮回一次,如同人生。当我第一次接触到西方人传进来的公元纪年法,我打心眼里排斥。那种用阿拉伯数字一路排列下来的数字如失控滑向深渊的车一样永远向未来坠落,绝无挽回。

西方人无法明了圆周之美。所以我很少杀西方人。不为别的,那些种族和我的审美观有冲突。

三百年的岁月有些孤独了,我很寂寞,寂寞的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有时候在黄桷树下一觉醒来我会忘记自己叫什么,一般那个时候我会走到离我最近的地方找一个东西来命名我自己。所以到春天时候我会桨梨花”,初夏时候会桨茉莉”,看见一个山村姑娘红扑扑的脸我会叫自己“红靥”,看见路边一条死狗我会桨狗牙”,我还有一堆名字,莫名其妙的名字,毫无意义的名字。名字,不过是为了遗忘的,遗忘那一次又一次屠杀之后的麻木感觉。

心底里,我仍桨玉奴”的,只是已经三百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我不敢碰触这个名字,我怕顶着这个名字去进行那似乎永远进行不完的屠杀之后,那个人会不再认识我……

我杀过很多人,不计其数。

也许战场上的将军手上的人命会比我更多,但我不同。所有的生命,都终结在我手,是我一个又一个亲手杀掉他们。

我看见过太多的生命逝去,太多太多,多到麻木,多到我开始怀疑生命存在的意义。

当我从地狱出来时候,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开始疯狂的屠杀,在原地掀起腥风血雨。诸路神佛都被我惊动,围在我身边跃跃欲试想要收复我,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我剁下他们的手掌串成别致的腰带,让他们惨白的手指在摇曳轻触我的腰腹。更多的所谓圣人赶来想要感化我,让我结束疯狂的屠杀,他们也都失败了。要感化我很简单——让易寒复活。他们没能做到,所以成了荒野秃鹰的食粮,脑袋被我切下来填在黄桷树下。人的脑髓有很重的油脂,在它的滋养下,那棵黄桷树越发茁壮成长,完全笼罩住我的坟墓——玉坑,从此方圆百里无人敢接近。

最初疯狂屠杀之后,我有些疲惫。杀人也会杀到手软,我怕太多的生灵死在我手里会丧失对易寒生命的追求,所以我刻意放缓速度。

当一件事情重复很多次,为了避免无聊,我会把它当作艺术来做。

杀人也是艺术,如果你杀人杀得够多,你一定会赞成我的说法。

十万生灵融化在三百年时光里连一个的浪花也激不起来,我可以非常从容的进行我的艺术。

艺术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时光,三百年时光让我经历很多——我从一个只懂得动用蛮力的魔渐渐变成懂得思考生命意义的家伙。我积累很多念头很多想法,就等着易寒复活那一刻与他分享——像我们当年一样,他坐在夕阳余晖,我靠在他膝盖边,头放在他手,絮絮私语……

三百年快到了,十万生灵的数目也快到了。

我不知道那一天的天空在人类眼看来如何。

那是魔眼的天空。

我终于再次见识到当初我降生人间时候的景象。数万只魔浩浩荡荡在天空飞过,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带来腥风血雨,他们翅膀扇动的声音、獠牙和利爪摩擦的声音、喉咙渴血的喘息声音响彻地,地面上所有妖精因为他们的来临恐惧得发狂,不顾一切奔向致命的光明。

我兴奋的扇动翅膀追上魔群,他们看着我,带着卑微的神色,引导我来到一座城市上空,如四百年前一样扔下一枚硕的蛋。

“黑暗有了异变,我们将来到人间生活。”魔们喃喃的对我说,数万只魔的声音嗡嗡响成一片,“去吧,易寒将在那座城市复活。”

我看着脚下的都市,复看着我的同胞:“你们呢?”

他们嘻嘻哈哈笑了,手舞足蹈的旋转起来,最后化成乌压压一片黑云,轰然坠落向城市,随后悄无声息,连一点烟尘都没樱

后来我知道,那座城市名桨枫城”,十年之后魔们逐渐取代人类的地位成为城市的主人,在妖兽混战的年代那里被称为“魔都”,代表最可怕的毁灭力量。

在此之前,我降落到枫城郊外的地面上,收起翅膀来,化成一个妙龄少女,脚步轻盈的走向那片辉煌的灯火。人们或在安睡,或在享受着时日无多的缤纷夜生活,街道上有黑猫静悄悄跑过,居民楼灯光后是备考的学生在刻苦念书,树荫深处是亲密的恋人们,医院产房里年轻的妈妈们刚生下啼哭的婴儿,只有我能看见,那些婴儿冲我眨着眼睛,那笑容是属于亲人和同胞的……………………

我叫翘。

这是一个很乖巧的名字。

“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句诗就是我名字的由来,虽然我的名字不桨新荷”也不桨蜻蜓”,但我从这句诗里面读出的就是“翘”这个字,也许应该说是一个词——很美妙很清新的一个词。

按照正常审美观判断,我应该算是个美女——不是国色天香也不是明媚惊艳的极品美女,但是属于走在街上能让人眼睛一亮的漂亮女孩。我有一双修长又结实的长腿,细致紧绷,充满弹性和力量,我有柔软的腰肢和富有线条的肩膀,还有一段百合花茎般的脖颈,这一切都让我走起路来充满丰韵和青春,一下子把一边病恹恹的林黛玉们甩出十万八千里。

黄昏时候,我喜欢点上珠光唇彩,用烟灰色眼影把眼睛描得又细又长,直飞入鬓,在锁骨下方画一只黑色的蜘蛛,然后穿上鲜红色的吊带背心还有短裤,再蹬上红色细带高跟鞋,“噼噼啪啪”上街去。

衣服很贴身,很贴身,像第二层皮肤,细带高跟鞋充满媚惑,十吩福也许我赤裸时如天使,但一旦穿上衣裳我就是魔鬼。

出了门,走过一条巷,就是梧桐树荫下的双井街。

一般情况下我会选择站在西边第四株梧桐树下耐心的修指甲,或者逗逗路过的黑猫。我的长腿在路灯下若隐若现,有时候我甚至会稍微提起短裤不能再短的裤脚露出更优美的曲线,这个时候走过的男人们目光就会变成很好玩的绿色——和狼一样。也有女人经过双井街,看见我柔软的腰肢和莲藕般的双腿,她们总会涨红了脸匆匆而过,骂一声:“臭婊子!”

一般女人是不会来双井街的。

双井街是枫城最著名的暗娼一条街。现在什么都讲究“一条街”,追求规模效应,在双井街这个已经创出品牌的地方干活的暗娼明显比别的地方的暗娼要优越一点,生意也格外的好。现在的很多男人已经厌倦了去装潢粗俗的歌厅、洗头房找乐子,双井街这样的氛围更能吸引男人们来尝鲜。一株梧桐下一个女人,橱窗一样供人挑选,是另一种自在的刺激。

我,翘,是一名性交易工作者,也有人称我“(禁止)”的。名称而已,不必计较。

我在双井街的生意一向很好,虽然我是个落户不久的外来客,但并不妨碍我一个晚上接2到3个方的客人。这并不仅仅因为我有一双充满弹性的白皙长腿。当隔壁树荫下的女人们开始从身体深处散发恶臭、不得不将香水喷洒到私处时,当她们的面颊无可挽回的出现因为纵欲导致的细纹和皮肤松弛时,我还保持着女学生一样的纯洁。婴儿和(禁止)的混合体最让男人陶醉,也许就是说我吧。我可以穿最性感最暴露的衣服,但当我抬头冲你微笑的时候,你甚至有冲动给我戴上红领巾。在男人面前我可以变得像条狗——不是被人踢来踢去的癞皮狗,而是最温顺最善解人意最可爱最可怜的宠物狗,没有人能够拒绝我满是依赖的楚楚可怜的凝视,我长条尾巴出来摇一摇也不会让你太惊讶。

我在双井街的生意蒸蒸日上,已经有不少于一个营的男人表示要养我,把我当成真正的宠物来养,为我提供别墅豪宅当狗舍、珠宝钻石当狗链……

我喜欢双井街,我喜欢黄昏时候精心梳妆打扮之后穿过寂静的巷,摇曳多姿地站在第四株梧桐树下修指甲。

今晚的第一个客人迈着有些犹豫的步子走过来。

是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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