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渊的操控下,飞艇缓缓滑行,平稳地降落在时家大门前的飞行器临时停放坪上。
景渊关闭了飞艇的动力系统,他抢先走出驾驶舱,跑到另一边,为时叙拉开飞艇的门。
“谢谢。”时叙微笑,脸上倦意明显,他的一只眼睛是美丽的灰绿色,另一只眼睛却布满红血丝。
景渊看得心里发闷,只觉心疼不已。
在外星打仗的两年,景渊心心念念着时叙,一有机会,便从时希那里打探时叙的消息。可是,终归不在时叙身旁啊,他想得再多,也改变不了做得太少的事实。
刹那间,很多酸酸甜甜的滋味翻涌,塞住景渊的喉咙,令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叙见景渊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景渊仍在担心,便安慰道:“我真的没事,放心吧。这是我的眼睛,难道我自己不在乎?”
景渊叹气:“我是想,您不应该接受给新兵上射击课的提议。”
时叙道:“你没听说新兵们干了什么?我要是不见他们,他们能闹腾几个月。”
景渊不以为然:“军部很缺人吗?谁闹腾,谁滚!这是一开始就该给他们立好的规矩。”
“你打算把整个新兵班开除吗?景渊少将?”时叙笑了笑,他身上始终有一种异于其他雄虫的温文尔雅,“新人嘛,又没有恶意,他们好奇罢了。”
“大人,他们这么逼您,您还帮他们说话。他们就是看准了法不责众,才敢这样的。”景渊稍作忖量,“您不能再上射击课了,我会安排别的军官替您的位置。您短时间内不能用枪,您的眼睛需要休息。”
景渊说完话,一脸坚定地望着时叙,但他的心里在打鼓,很是忐忑。尽管他身为少将,是时叙的上级领导,完全可以直接对时叙下达命令。然而,作为雌虫,他对待时叙,一贯是把对方视作自己未来的雄主,大事小事不敢违背。
要是时叙坚持去上射击课,那怎么办?
景渊想了想,自己好像只能让他去
幸好时叙没有反对景渊的意见,他只是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亲自去教他们。”
“射击?”景渊一挑眉梢,“不,我到时候去给他们上一节近身格斗,省得他们整天不知天高地厚。”
时叙笑着拍景渊的肩,嘱咐道:“你悠着点,他们可没有你的水平,不要伤到人。”
“我不会使出全力的。”景渊说,“那确定了?我明天安排新教官,您下个星期不去上课了?”
时叙颔首:“嗯,麻烦你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时家的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景渊舍不得时叙,他想多看看时叙,多和时叙说说话,要是随他的意,他今晚都恨不得抱着时叙睡了,当然是指那种最单纯的睡觉。
不过,时间不早了,景渊惦记着时叙的身体,只好与时叙告别。
“您快进去吧,”景渊嘴上说得好听,手指偷摸儿揪着人家的袖子,“希望您今夜好梦,时叙大人。”
时叙甩甩手,笑道:“你也好梦。”
景渊没吭声,他抿着嘴,倏然走上前半步。
时叙看出景渊有话想说,便问道:“你还有事?”
“”景渊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犹豫了半天,景渊才极其缓慢地挨近时叙。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景渊的鼻尖萦绕着时叙诱人的气味,那味道闻起来淡淡的,却足够令景渊感到“饿”得慌。
雌虫的意图不言而喻。
时叙没有躲,他往右侧偏了一点点脸,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景渊的大脑险些停止运转,那个瞬间,他的世界只剩下时叙一个人。
景渊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凑上前,亲了亲时叙的脸颊。
虽是一触即分,依旧心头鹿撞。
时叙稍微红了耳尖,而景渊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其余地方被衣物遮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红了。
“周一见。”时叙轻声说,他转身走进时家,掩住长期波澜不惊、如今微微起伏的心潮。
景渊目送时叙进门,再关门,这才坐上自己的飞艇。
也许是因为雌虫最了解雌虫,就像时希说的那样,景渊确实幻想过把时叙拐上床。时叙带给景渊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光是亲吻面颊,都让景渊一颗心怦怦跳,那种极度的亢奋使他胸膛发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一般。
景渊深呼一口气,决定把这个亲吻留到临睡前再细致地回味一番。他望着时家的别墅,只见二楼有一间房间刚刚亮了灯,些许调皮的光从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内透出来。
“是时叙吧?”景渊想。
夜色可爱,晚风清凉,唯有景渊兀自躁动,肺腑滚烫。
第七章()
过了一个星期,警察局报告:那个被捕获的类虫族雌性自杀了,死亡前未作任何交代。
这不是虫族第一次抓到绑架雄虫的类虫族雌性,但是,正如过去几次一样,类虫族雌性拒不配合讯问,且毫不惜命,一心求死;从他们的嘴里,警察撬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听完新鲜出炉的综合汇报,时叙没觉得惊讶,他抖了抖手上的文件,淡定地纠正道:“严谨点说,是又自杀了。”
时叙真心无法理解,受到严密看管的类虫族雌性为什么总能找到自杀的机会。
要不是警局曾经大大方方地将这类案子转给军部处理过两次,而且军部得到的结果同上时叙都快要怀疑警局内部是否有卧底捣鬼了。
不过,类虫族想自杀,的确容易。他们尚未进化掉的“虫”的特征约等于自杀工具,就像时叙和景渊那天撞上的类虫族雌性,他们只消把手变成镰刀,捅进自己的心脏,简单快捷,一命呜呼。
“或许真是意外,百密一疏吧。”时叙心想。
这天上午,时叙从军部的装备处领到了新的配枪。据说,这款新枪有两种模式:既可以发射电光弹,致人昏迷,又可以发射极细的激光束,分分钟把人大卸八块。
只是这种双模式手|枪的使用被严格地限制着——在和平时期,没有申请,军官们不得将其带出军部。
因此,处理完今天所有的事务之后,时叙拿出了这个“新玩具”,兴致勃勃地摆弄起来。
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时叙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枪放回办公桌的抽屉里,摊开桌上的文件,朗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时希晃着钥匙,容光焕发地走了进来。
“嘿,”时希显然心情愉快,“你干啥呢?不下班了?”
时希是时叙的亲哥哥,目前27岁,在军部领中校军衔。
时叙和时希已经成年,但他们没有搬出去,依然住在时家,两人同路是同路,下班却向来各走各的。
时叙看了一眼时间,说:“你怎么关心起我什么时候下班了?现在才四点多,你要回家?”
“今天联谊呀,外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时希竖起大拇指,朝门外指了指。
对,没错,今晚是军部雷打不动、每月一回的联谊会啊!
军部素来是雌虫的天下。
为了解决雌虫们的婚姻大事,军部每个月都会向雄虫协会发出邀请,定期举办一次联谊晚宴。
雄虫们普遍愿意赴约,因为军部优秀的单身雌虫多。军雌们往往拥有更强的忍耐力与更大的权力,他们不仅可以承受雄虫任性的玩弄,还能更好地保护雄虫。况且,倘若能娶到一位高级军官,对于雄虫来说,无疑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总的来说,军部的联谊晚宴可谓雄雌眉来眼去、凭本事互撩的重要场合。
时叙拍了一下额头:“我差点忘了这事儿。”
“你明明是已经忘记啦。”时希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时叙的军装外套,“快来,联谊六点钟就开始,我们还得回家换礼服。”
时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答应着:“来了,你先去按电梯吧。”
二人走出军部大楼,时叙乘坐时希的飞艇,两人难得一道回家。
到时家,跟雄父、雌父打了招呼之后,时叙和时希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上专门为联谊准备的礼服。
约摸五分钟,时叙换好了衣服,到隔壁房间去找时希。
时希正对着镜子,调整领结的位置,见到时叙进来,时希顺嘴问道:“好看吗?”
时希穿着一件单排扣的平口礼服,这身衣服不算正式,可参加联谊晚宴也够用了。而且,不正式有不正式的好处,平口礼服的裁剪不似其他正装那般死板,它更能显出时希的好身材。
时叙打量了时希两眼,道:“不错。”
时希站在镜子前,将礼服的腰封系在腰间,遮住皮带。他看了看时叙的打扮,不禁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又是一身军礼服?拜托,你要对得起自己的性别和资本好吗?你是雄虫啊,难道不应该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招蜂引蝶么?”
时叙双手一摊,言简意赅:“军礼服最方便。”
时希撇了撇嘴,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换完衣服,时希又从保鲜室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蛋糕,仔仔细细地打包好。
没错,就是一块切好了的小小的三角形蛋糕。
按照联谊会的传统,雌虫会带自己做的食物到晚宴上,碰见心仪的雄虫,便将食物送出。假设雄虫有意,可同雌虫接触交往;若是无意,吃掉食物,不去理会,也无妨。
这个传统并不同于严肃死板的规定,反倒更像是雄雌之间闹着好玩的游戏,送食物的雌虫不一定多么喜欢那一个个认识或不认识的雄虫,有时候不过是第一印象好、想交个朋友罢了。
但是时希呢,无论对游戏,还是对雄虫,他均缺乏热情。
时希拎着装蛋糕的袋子,转身出门,时叙跟在时希的后边,道:“只一块?不会少吗?你上次好歹拿了三块水晶糕。”
“然后不全被你吃了?”时希搂住时叙的肩膀,“我是吸取经验教训,反正最后是你吃,不如留在家里,带来带去的,费劲!再说了,我听雌父说你想吃巧克力蛋糕,我才特意做的,保证让你吃到腻。”
时叙道:“你不要用我当借口。你这样下去,雄父雌父要帮你介绍雄虫了。”
时希毫无心理负担,哈哈一笑:“咱俩彼此彼此嘛。”
六点过半,时希驾驶飞艇,载着时叙回到军部。
举行联谊活动的宴会厅中恰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好时候。
两人穿过前厅,步入大厅。
时叙从门口拿了一个圆形盘子,一路朝厅堂里面走,他所到之处,自然是军雌们的目光焦点。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美食连续不断地落进时叙的盘子里,等逛完一整圈,时叙成功收获了一盘子满满当当的食物。
时叙记不清自己究竟说了多少句“谢谢”,他只觉得特别口干舌燥。
幸亏宴会厅有特地为雄虫准备的休息室。
这毕竟是一场联谊会,但凡是来了这里的人,大多抱着相似的目的,他们此刻皆忙着交际,完全乐在其中。
时叙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想躲进休息室的人。
然而,时叙一推开休息室的大门,便看见了专注剥虾壳的祁宣,以及祁宣的盘子里堆着的粉白|粉白的虾仁。
祁宣也是一名雄虫,今年30岁,帝国理工大学博士毕业,他是军部的武器设计师,文职,与时叙同年进入军部。
除了时叙这个仅有的雄虫军官,整个主星军部另有两名担任文职的雄虫:一个是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另一个就是祁宣了。
“嗨,时叙。”祁宣主动招呼,“你来了啊,外面是不是很吵?”
时叙把自己的盘子搁到桌子上,回答:“还行吧,每次都这样,不过今晚好像来了一些生面孔。”
“嗯,军部今晚邀请了不少平民雄虫。你懂的,他们全指望着勾搭上一个雌虫军官,从此衣食无忧。”祁宣看起来有点不屑。
时叙倒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这叫互相勾搭,算是各取所需吧。”
“这么说也行。”祁宣想了想,表示赞同,他将装着虾仁的碗推向时叙,“你吃不吃虾?这些是剥好了壳的,你戴个手套,再拿着吃,别弄脏手。”
“不了,谢谢。”时叙看着祁宣面前那一大盘白灼虾,“你打算坐这里吃一晚上?你不出去吗?”
祁宣冲着旁边座位上的红色文件夹努了努嘴:“你看看,我把设计图纸都带来了,你觉得我能有空出去晃荡么?你干脆也留下,和我一块儿吃吃喝喝,多好。哎,我有菠萝汁,你来一杯吗?”
“我不喝。”时叙笑起来,“你忙着,我出去了。”
时叙取出一个干净的盘子,他从自己带进来的盘子中挑出了几样糕点,又拿了几串烤鱿鱼和几串不知道是什么的肉类,放到空盘子里;在祁宣的坚持下,时叙还装了几只虾。
走出休息室,时叙即刻被热情的雌虫们包围,又一次,各种食物源源不断地充实了他的盘子。
时叙礼貌地道谢,打小养成的良好教养让他能够游刃有余地同众多雌虫聊天,他的态度既不生疏,又不亲密,却足以使对方感到愉悦。
起码过了一刻钟,低调扮演旁观者的时希终于接收到了时叙的求救信号,他上前帮时叙解开由雌虫组成的围困。
雌虫们纷纷散开,时叙深呼一口气,对时希说:“谢谢,尽管你行动得太慢了。”
“你需要多与异性相处,我不能剥夺青年雌虫勾|引雄虫的正当权利啊。”时希晃着酒杯,杵了杵时叙的胳膊,他指着斜对面的人群,说,“你瞧那边,你的追求者貌似相当受欢迎呢。来跟哥哥聊聊,看见自己的追求者被那么多雄虫缠着,有什么人生感悟啊?”
远处,景渊和时叙一样,穿着规规矩矩的墨绿色军礼服,但这毫无新意的衣服丝毫掩盖不住景渊出色的容貌。
时叙不以为意:“人生感悟?我想想大约是再一次肯定了我自己的魅力?”
“你真无趣。我是说,你要不要去宣誓一下主权?”时希怂恿时叙,“你招招手,景渊就会贴上来了。”
时叙望了景渊一眼,转身到内厅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拿起盘子里的花型布丁,咬了一口,笑道:“我又不是打侵略战争,还得保证领土和主权完整。招手也挺麻烦的,免了吧,我不缺他一个。”
早在时叙走出休息室时,景渊便看见了时叙,准确地说,景渊一直在宴会厅内搜寻时叙的身影。
一开始,景渊还记得雌虫该有的礼仪,应付着身边围上来的雄虫。
可是,眼看着时叙和好些雌虫有说有笑,景渊心中怎么能不拉响警报?
说不定时叙会被人拐走!
环顾四周蠢蠢欲动的竞争对手,景渊耐不住性子了,他当下也懒得管繁琐的礼节,径直推开身边的雄虫们,离开包围圈。他顺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一杯柠檬汁,大步走向时叙。
时叙已经开始吃第二个布丁了。
“时叙大人,原来您在这儿,我之前没找到您,还以为您今晚不来了。”景渊一走到时叙的身边,时希立地做出举手投降的姿势,十分识趣地撤到旁边看风景,把时间空间留给时叙和景渊。
时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比你来得早。”
“嗯,我看到您是从休息室出来的。”景渊把柠檬汁递给时叙,“您渴不渴?喝点水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