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经是军部的一员,不容更改,外面的闲言远没有您的眼睛重要。景家有全帝国最好的医生,能为您提供最专业的治疗,听我的吧,跟我回景家一趟。”景渊温柔地劝着,他的语气中有种安抚的味道。
最近,时叙确实格外焦躁,主要原因就是,他四个月前所受的眼伤迟迟不见好。虽然现在已不像最初那么严重,但每隔几天,还是会出现短暂性失明的情况。
四个月前,时叙救出了一艘民用飞船,还把劫持飞船的星际海盗赶回了绮兰星球,可在那次打斗中,时叙的眼睛不幸被激光射中。
眼睛是虫族最脆弱的部位,只要是眼伤,哪怕是具有强悍愈合能力的雌虫,都必须经过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痊愈。而雄虫的愈合能力往往比雌虫差上几倍,这是由先天基因决定的,时叙对此无可奈何。
时家的私人医生在检查过时叙的眼睛后,也只是嘱咐时叙要按时服药,其他的,只能留给时间,慢慢康复。
时叙掐掐鼻梁,眼睛的问题已经困扰他多时,尽管不太情愿,但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让景家的医生为他诊治眼睛的可行性了。
景渊察觉到时叙的犹豫,他笑道:“想要将您骗回家果真很不容易。”
时叙回过神来,不解地抬眼看向景渊。
景渊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瓶内装着淡蓝色的液体,他仔细说明:“我问时希要来了您这几个月的病历,提前让医生给您配好药了。这个药滴眼睛,每天三次,医生说,花上一个星期,您时常短暂性失明的状况便会有所改善。”
时叙迟疑地接过景渊递过来的小瓶子,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时家与景家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好,两家从来是两看相厌的。景渊有意和时希交好,已经够奇怪了,而近几年,他又明目张胆地追求时叙,言行举止上,无一不透着讨好之意。
正如景渊所说,两人相识将近6年了,有时候,时叙也分不清景渊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时叙顿了顿,收下药品或退回药品——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互相拉扯数秒,他最终决定承了景渊的情:“多谢你。”
景渊大概猜到时叙所想,他绕到办公桌后边,扶住时叙的座椅背,躬身解释道:“我没有跟其他人提起您,只说了是一个普通朋友。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都是因为我想做,没有什么来自家族的授意,希望您不要误会。”
“我没有这么想景渊少将,我听得见你说的话,无须挨得太近。”时叙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他没想到会被景渊猜出内心的想法,是以有点尴尬。
景渊毫不在意时叙对他有多少误解,他果断向后退了一步,竟然单膝跪下。
“你?”时叙眼皮一跳,神色微变,他不知景渊心中打的什么主意。
“这样够不够远?”景渊一笑,转而没头没尾地问道,“时叙上尉,您记性好吗?”
“还好。”时叙默默朝后面挪了挪。
景渊则一把抓住转椅底座,使劲一拽,将时叙拉回原位,他仰着头,注视着时叙灰绿色的眼睛:“您曾说过,您希望娶一位少将做雌君。既然您记性不错,想必不会忘记这句话吧?”
时叙一怔,摸摸鼻子:“我没说过。”
景渊膝行向前,靠到时叙的腿边,提醒道:“可我记得,五年前,您在时家举办的新年晚会上说过一次;三年前,在军部联谊晚宴上,您说了第二次。”
时叙一阵头疼,心道:“这位少将未免把我的话记得太清楚了。”
景渊再接再厉地表白:“时叙大人,如果能成为您的雌君,那将是我终身的荣幸。”
“大人”通常是雌虫对雄虫的尊称。此时此刻,景渊故意不称时叙为上尉,而改叫“大人”,正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臣服,主动把自己放到了较低的位置。
时叙不愿正面回答景渊,他轻轻踢了踢景渊的膝盖,说:“少将,请您起来。”
“不,”景渊将另一只腿也弯了下来,“砰”的一声,他的膝盖磕在地板上,“时叙大人,我不再提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只请求您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无论如何,请给我一个机会!”
景渊取下军帽,放到旁边的地板上,他目光灼灼地仰视着时叙。
就算时叙定力好,面对这样的雌虫,也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他稍稍蜷起手指,握住靠椅的扶手。
景渊的长相本就是少见的漂亮,此刻他摘掉了帽子,完完全全地露出了那张精致的脸;还有那一身少将的军装,表明了这名跪着的雌虫是一位高级军官。
他一定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血雨里洗过无数遍。
现在呢?
他跪在地上,眉目含情,姿态顺服。
这一刻,景渊确实激起了时叙的征服欲,以及某种隐秘的快感。
时叙的视线缓缓描摹景渊脸部如经精心镌刻般的轮廓,但时叙的表情仍旧冷淡:“我以为你已经追求过了。”
“不是没追到吗?更何况,您没有同意过我的邀约啊。”景渊笑道,他跪在时叙脚边,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样子,他甚至开始耍赖,“您答应吗?您不答应,我不起来。”
时叙不置可否:“少将这么喜欢跪着吗?”
景渊答非所问:“时叙大人,接受我的追求,有很多好处的。比方说,和我约一次会,我就教您一种战术,好不好?”
谁不知道虫族的景渊少将战无不胜,若能得到景渊的指导,无疑是一桩好事。
时叙闻言心动。
只是一次约会,听起来很简单。
时叙斟酌片刻,再次踢踢景渊的膝盖,算是应允:“随便你,起来!”
景渊心知自己投其所好是投对了地方,他满意了,却没有立马起身,反倒俯下身子,去亲吻时叙一尘不染的军靴鞋面。
时叙一惊,马上双脚后缩,敏捷地躲了过去。
景渊笑了笑,并不强求,他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裤腿,照原样戴上军帽。
时叙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没了,”景渊对着墙上的壁境整理了一下衣服,颔首道,“我刚刚拿到少将的命令状,有一些交接事宜要做,所以,先不打扰您了。”
景渊面朝时叙,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放心地叮嘱:“您千万记得按时用药。”
时叙点头:“我会的。”
“那么,我走了。”
景渊的话是这样说,事却不是这样做的——看着端坐在办公桌后的时叙,景渊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往前迈了一小步,停住,用舌尖暧昧地舔了舔唇角。
时叙被景渊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得不舒服,他纳闷地瞧了瞧景渊,问道:“还有事?”
“没,只是我从前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注视您。”景渊笑起来,柔软的光点缀着他的眼眸,“我真的该走了,真走了,再见。”
景渊转身,朝大门走去,因贪恋美色,他中途回首,多看了时叙几眼,紧接着,一脑袋撞上大门边的立柜景渊无语,静静捂脸,只当无事发生,他揉着额头,飞快地离开了时叙的办公室。
时叙险些笑出声,但笑话自己的上司不怎么厚道,他勉强把笑憋住,咽进肚子里。
景渊走后,时叙锁上办公室的门,他对着镜子,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左眼眼球上轻巧地一按。
一枚透明的变色晶片出现在他的指腹上。
失去了晶片的帮助,时叙的左眼当即变得通红,遍布红血丝的眼球显得异常恐怖。
时叙叹了口气,拿起景渊送来的小瓶子,将里面淡蓝色的液体滴入自己的左眼。
滴完药,时叙闭上眼睛,耐心地等待了三分钟。
景家医师配制的药,的确比时叙之前用的有效。
不一会儿的工夫,时叙充血的眼球似乎没有那么红了,一直折磨着他的热痛同样褪去不少。
时叙心情舒畅了点,对景渊,也捎带出几分好感来。
第三章()
下午下班时,时叙在军部的办公大楼门口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次,新兵们倒是学乖了,没有擅闯军部大楼,而是直接堵在了大门口。
警卫部的雌虫正与新兵对峙着,只是新兵们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警卫们也只能象征性地阻拦一下,没有理由撵走他们。
时叙中午用了一次景渊给他的眼药,快下班的时候又用了一次,尽管他仍然需要依靠变色晶片来隐藏眼睛内的红血丝,但疼痛已经缓解不少。
雄虫一向痛觉神经发达,对时叙来说,除了短暂性失明之外,最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持续不断的痛感。
解决掉了这一大问题,时叙的心情可谓豁然开朗。
因此,当看到新兵们热情地朝他招手、还发出诡异的欢呼声时,时叙没有感到生气。
挡在大楼前的雌虫警卫一见到时叙,急忙小跑过来,每靠近时叙一步,他的脸就红上一个色度。
“时叙上尉,您、您好”高大的雌虫警卫敬了个礼,他低头垂眼,弱弱的声音和强壮的身材很不相配。
“嗯。”时叙望向那群兴奋的雌虫新兵,问道,“怎么回事?他们还在闹吗?”
“不是的,他们、他们说”雌虫警卫有些踌躇,“他们有个礼物想送给您。”
“礼物?”时叙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未等警卫解释清楚,时叙就感到自己的裤腿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他低下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边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动物。
那小东西全身雪白,脸上却有一块灰色,它正昂着头,扒拉着时叙的腿,两只黑丢丢的眼睛直愣愣地瞅着时叙,认真的模样有点可爱。
时叙认出,那是一只小奶狗。
它还小得很,不知满没满月,那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想要抱紧时叙的腿已经十分不易,它晃晃悠悠地坚持了一阵子,眼看着要从时叙的腿上滑下去了。
于是,时叙蹲下身子,把那只小狗抱了起来。
新兵队伍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喊,雌虫新兵们互相击掌庆祝,仿佛取得了什么重大的胜利。
“天啊,时叙大人太温柔,你们看到没有,他抱了那只狗!”
“我不管,那只狗就是我,时叙大人抱了我!”
“滚,时叙大人哪里抱得动你!”
“你们能不能有一点追求?时叙大人抱不起我,但我可以抱时叙大人啊!”
“哦,你们看时叙大人的腰!”
“喂,那只狗!那只狗居然舔了时叙大人,我要把它炖成狗肉火锅!”
时叙没有养过任何宠物,在他的印象里,他的雄父和雌父都不怎么喜欢这些小动物。时叙抱着毛茸茸的小狗,温柔地捏了捏奶狗的小短腿,他觉得,这个小家伙有种不可思议的柔软。
小狗一个劲儿地拱来拱去,它大概也觉得时叙长得好看,所以欢欢喜喜地凑上来,一伸舌头,舔了时叙一口。
小狗只舔了一下,便老实地趴回时叙怀里,观察着时叙的反应。
时叙拍拍小狗的脑袋,虽然他不太喜欢被舔,然而,面对这么一个小萌物,他委实反感不起来。
得了时叙抚摸的小狗灿烂了,它又蠢蠢欲动地想要凑过来舔时叙。
不过,这一回,它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小狗爪子刚刚搭上时叙的肩膀,一只手便掐住了它脖子后的软肉,倏地将它拎到半空中。
“哪里来的狗?”景渊提着狗脖子,他看看时叙,看看雌虫警卫,再看向新兵们,问道。
“景渊少将,”雌虫警卫敬了一个军礼,“这是新兵们送给时叙上尉的礼物。”
小狗肉肉的四只爪子十分配合地在空中乱蹬,它像是听懂了人话一样,委屈而无助地望着时叙。
时叙没有一点抵抗卖萌攻势的经验,他很快败下阵来,伸出手,对景渊说:“少将,你这样揪着它,会弄疼它的,请交给我吧。”
景渊不太乐意地把小狗放回时叙的怀中,嫌弃道:“它太胖了。”
时叙瞧了景渊一眼,没说话,他抱着小狗,径直走到新兵们面前。
时叙走得越近,新兵们越加规矩,他们自发地列好队伍,不再挤来挤去了;雌虫警卫们也自动往两边散开,不再站成一排挡住新兵。
没有人会做出伤害雄虫的事情,这是全虫族的共识。
时叙在离新兵们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大声问:“这是谁带来的狗?”
站在第一排靠右的一个新兵出列,敬礼,回答:“报告!是我的!”
“拿回去。”时叙托着小狗,朝前一递。
那新兵不肯伸手接:“不!这是送给您的礼物!”
“带走,这是命令。”时叙严肃地说道,“除了军犬,军部不允许其他动物入内,若再有下次,连你一块儿回家!”
雌虫新兵不敢多言,他很是沮丧地抱住小狗,低声道:“对不起,冒犯您了。”
“没关系。”时叙看了那小狗一眼,补充说,“你好好养着它吧,不要做成狗肉火锅了。”
那新兵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赶忙应道:“我保证不吃它!我以后都不吃狗肉了!我以前也不吃的!”
等雌虫新兵喜气洋洋地归了队,时叙又说:“在军部训练期间,我希望你们能专心一点,我不想再在办公大楼附近看到你们的身影,听懂了吗?”
“是,长官!”
“解散!”
新兵们依依不舍地离开,陆陆续续走向军部食堂,他们还要准备晚上的训练。
时叙甩甩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军帽,准备乘电梯去负一层取自己的飞艇,他今天耽搁了一会儿,得快些回家吃饭。
“您为什么不收下那只小狗呢?”景渊一直站在时叙的身后,他几步上前,同时叙并排而行。
时叙反问道:“雄虫不能随便接受雌虫送的礼物,这难道不是基本常识?”
景渊随即想到时叙上午接受了他送的眼药,禁不住翘起嘴角,他换了个话题:“原来您也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很奇怪吗?”时叙坦然地耸耸肩,“我毕竟是雄虫,当然会有些所谓的‘雄虫的喜好’。”
“不奇怪,但您没有养宠物,我以为您不喜欢。嗯这不重要,您去过卡塔星球吗?”景渊问。
时叙在大脑里搜寻了一遍这个星球名,摇头道:“没有。”
“有机会的话,您可以去卡塔星球看看。那儿的翼狮最漂亮了,”景渊伸手比划着翼狮的大小与模样,他显然相当希望引起时叙的兴趣,“那种生物非常温顺,它们不仅有狮子的外貌,还有巨大的翅膀。如果您喜欢,我可以给您抓一只。”
时叙笑了笑:“我可以自己抓。”
“那我协助您,”景渊殷勤地说道,“难道您不需要一个导游么?”
时叙挑了挑眉梢,模棱两可,没有作声。他走到自己的飞艇边,正想与景渊道别,却被景渊拉住了胳膊。
“时叙上尉,您对其他人总是和颜悦色,对我最多笑一下,请问您是特别讨厌我吗?我很好奇,若您对自己的长官有意见,那您是否能够好好工作呢?”景渊几乎是咄咄逼人地发问。
景渊的无礼令人不悦,时叙缩回手臂,道:“我为什么会讨厌你?你想多了,景渊少将。另外,现在是下班时间,你也不是我的直属长官,请不要用军衔来压我。”
“您冤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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