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张亮看向了朱横。
朱横浑然未觉,正对着众人鄙夷的说道:“又一个正六品的折冲校尉?我们有五千陌刀军,就是他们再来五十位也不够我们砍的,是不是?”
张亮大声喝止了朱横,愤怒的问道:“李玄真如你所说,是擅杀官军,阴谋叛乱的贼首?”
朱横哑口无言,他不明白张亮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他心中暗道:“是不是贼首,你不是都会把他当做贼首对待吗?你建你的功,升官发财,我得我的七宝指环,找到宝藏。都这时候了,你问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干什么?”
张亮的喝止声,惊动了李道宗。
李道宗风度翩翩的走到张亮的面前。
张亮连忙躬起了身子,恭敬的行礼道:“上庸郡守张亮见过小王爷。”
李道宗走到了张亮身前,拍了拍张亮躬身的肩膀说道:“李玄,是我表弟,是大唐永安王李孝基之子。希望你不要为难他。”
说罢,就缓缓地转身离开。
“永安王李孝基的儿子?李氏皇族?李玄是李氏皇族。”这几个词突然出现在张亮的脑海里。稍事思考,张亮毕恭毕敬的对着李道宗的背影说道:“请小王爷放心,之前,我是受小人蛊惑、蒙骗。如今,我幡然醒悟,是绝对不敢再为难李玄的。”
李道宗没有搭理张亮,而是又回到了李玄的身边,和李玄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
张亮缓缓的直起身子,指着朱横,咬牙切齿的下令道:“把他给我绑了。”
朱横听了李道宗的话后,顿时也明白了李玄的身份。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心中暗道:“完了,彻底完了。又被李玄大逆转了。就要到手的宝藏又一次就这么没了。”直到得到张亮命令的陌刀军把他捆绑了起来,他才醒悟了过来,不禁破口大骂道:“张亮,你这个想杀良冒功的小人,你想把罪责都推给我,你这个小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很快,朱横就被张亮的手下捆绑个结结实实,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只剩下两只眼睛充满着愤怒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张亮。
未过多久,又有一群人向玉虚宫走来,领头一员大将神态轻松,步履稳健,衣着朴实,气宇轩昂,周围数十员战将如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领头大将,态度恭敬、亦步亦趋。玉虚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领头大将的身上,领头大将则一边淡定从容的接受了这些目光,一边谈笑风生的和身后众将讨论着武当山的美景。
赵猛大声的喊道:“荆州大都督,赵郡王——李孝恭到!”
李玄连忙带领玉虚宫弟子快步前往山门处迎接。
张亮惊呆了,心中暗道:“原来李玄口中的贵宾竟然是赵郡王,幸亏我将全部罪责都推给了朱横,只希望赵郡王不要过于为难我。”
李孝恭看到李玄,愣在了原地,上下打量后,自言自语道:“像,真像。”
李玄走到了李孝恭近前,躬身行礼道:“李玄见过李伯父。”
李孝恭连忙扶起李玄,双目湿润的说道:“贤侄快快请起。没想到十年后还能再见到你。六岁时,你神秘失踪。我陇右李氏全国寻找,毫无音讯。我们都认为你遭遇了不幸。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今天能够再见到你。”
李玄恭敬的对李孝恭说道:“小侄让李伯父挂心了。六岁时,师父将我带上武当山。虽然不让我下山,不让我和外界接触,但是师父对我很好,一直悉心教导,半年前,师父仙逝更是将掌教之位传给了我。”
李孝恭感慨道:“你有一位好师父啊。一会儿我这位做伯父的去给你师父上柱香,感谢他多年对你的照顾。”
第十二章 何为杀道()
张亮态度恭敬的走到李孝恭近前,躬身行礼道:“上庸郡守张亮拜见大都督。”
李孝恭冷冷的看着张亮,面色阴沉,不发一言。
突然,一员大将从李孝恭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张亮怒吼道:“你这个杀才。整天就知道杀、杀、杀。你也算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了,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被朱横蛊惑了,犯下如此弥天大过,连大都督都惊动了,让他不得不亲自赶往武当山来制止你?”
张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两天前,武当县令朱横带着四、五十名残兵败将向我求援,栽赃李玄妖言惑众、聚众叛乱、还擅杀官军,我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错。我有失察之罪,请大都督责罚。”
李玄惊讶的看着之前说话的那员外表平凡、眼含精光的大将,心中暗道:“佩服,佩服。明明张亮是想杀良冒功,可是经过他对张亮的一番训斥,就变成了张亮受人蛊惑,一时失察,兵围了玉虚宫。由杀良冒功的死罪一下子成为了受人蛊惑、失察的小罪。这位大将不简单,真的不简单。”
李孝恭看了看一脸悔恨的张亮,又看了看五花大绑的朱横,面色稍霁,随即下命令道:“上庸郡守张亮误信小人之言,依律杖责八十,罢免其上庸郡守职务;武当县令朱横纵子为恶、诬人谋反,胡作非为,按大唐律,斩首。”
不久,朱横就被斩首,首级送到了李孝恭的面前;张亮也执行过了杖刑,被人抬了下去。看着朱横血淋淋、满脸悔恨的首级,李玄沉默良久,一位自己本无力对抗的人物,终于死了,李玄突然很想问问朱横,为了一个玉虚宫掌教的职位值得这么做吗?至于非得拼得你死我活吗?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想起了在武当县衙养伤的朱招财,他对赵猛看了过去。赵猛明白了他的想法,向山下疾驰而去。
傍晚时分,玉虚宫李玄的书房,安静整洁。赵猛对李玄说道:“无量天尊,我刚进入武当县衙,就发现县衙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经提前知道朱横已死,已经乱作了一团。我趁乱进入了朱招财的房间,发现朱招财已经自杀了。据县衙的马夫刘叔说,朱招财临死前曾声嘶力竭的大呼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成王败寇。李玄你胜了,可是你什么也得不到。”
听完赵猛的话后,李玄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想害死朱横父子,他只想自保,如今他想知道朱横父子为什么那么在乎玉虚宫掌教之位?为什么为了一个掌教之位,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他想不明白。他走到了窗边,仰望星空。
黑暗渐渐布满了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了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的侵润,扩散出一种悲伤的氛围。仰望星空,格外澄净,悠远的星闪耀着光,像细碎的泪花。
李玄突然想起了后世自己的家,想起了温柔的娇妻和可爱的女儿。妻子温柔体贴,女儿还刚刚只会喊爸爸妈妈。结果自己一睁眼竟然来到了这样一个时代。这是一个最混乱的时代,也是封建社会最鼎盛的开始。它犹如黎明前的黑暗,最漆黑却蕴含着希望。来到这个时代,他不想不争也不想斗,他只想回家。女儿三岁了,喜欢吃各种好吃的,却时常吃坏肚子。妻子喜欢逛街,常常让陪同她逛街的自己苦不堪言。可是如今李玄是多么希望能够回到她们的身边啊。
对于自己能够来到这个时代,李玄有自己的猜测,他怀疑玉虚宫掌教之位肯定蕴含着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与自己的重生有关。他想解开这个秘密,可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如今似乎都死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他想返回以前,回到妻子女儿的身边,似乎有些不可能了。可是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李玄都愿意去试一试。
玉虚宫,紫霄阁,灯火通明。
紫霄阁,玉虚宫内仅次于太清殿的贵宾接待室。阁外,种着几株绿竹,绿竹四周种着数种有名的耐寒植物,严寒大雪之中,一片难得的绿色,让人心情愉悦。
紫霄阁正门上方有一块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三个斗大的金字“紫霄阁”。大厅内,一张大紫檀雕螭书案矗立其中,书案上设着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鼎内点着檀香,香气清雅。书案下首摆放着两排六张木交椅,整齐有序。
李孝恭身边的那位面貌平凡、眼含精光的大将端坐于紫檀雕螭书案后方的黄花梨木交椅上,看着张亮一瘸一拐的走进了紫霄阁。
进入阁内,张亮刚要躬身行礼,大将制止道:“不用行礼了。你身上有伤,不能就坐,咱们就站着说话吧。”
张亮恭敬的回到道:“谢镇东将军。”
大将和气的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在瓦岗山,你就跟着我。如今为大唐效命,你更是我的部属。多少年的交情了,说这些酸掉牙的话干什么?”
张亮说道:“今天白天要是没有镇东将军搭救,我恐怕下场会和朱横一样。”
“你和朱横不一样。朱横是心存恶念,而你本心不坏,可是却走了岔路。”将军惋惜的说道。“想我李绩,年少时和你一样,嗜血嗜杀。总以为只有通过杀人,才能展现自己的勇武。可是慢慢的我明白了,战争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而是为了救人而杀人的。为了身边的亲人、战友、百姓不被杀害,就只能对那些意图杀害自己身边人的人进行屠杀。以杀止杀,杀人是为了守护。这才是我认为的杀道。而你却走入了歧路,你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你甚至敢杀良冒功。你错了。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张亮愣在了原地,怔怔的说道:“以杀止杀,杀人是为了救人。啊?怎么会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吗?”
说罢,双手抱头,痛苦不堪。
他喜欢看到被自己杀死的人无力的反抗,也喜欢看到被自己杀死的人无助的眼神,更喜欢听到他杀死很多人后,众人的欢呼。今天他一直跟随崇拜的李绩告诉他,他错了。他接受不了,不由得陷入了癫狂。
他双手抱头,不停的在地上翻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他没有擦拭,而是不停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说罢,更是以头触地,地面被撞击的砰砰直响,头更是鲜血直流。
良久后,张亮缓缓的爬了起来,逐渐的恢复了清明,眼睛里却变得异常的坚定。
李绩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他对张亮的劝说失败了,张亮还是那位嗜杀的杀才,而且嗜杀之心更加坚定了。
李绩转过身对张亮说道:“你走吧。从此我们恩断义绝。你好自为之,以后如果你胆敢残杀百姓,伤及无辜,杀良冒功,我必饶不得你。”
张亮愣了片刻,对着李绩的背影行礼道:“多谢镇东将军多年来对我的照顾,道不同不相为谋,张亮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
看着张亮离开的身影,李绩一脚将身边的桌子踢翻,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李绩的副将劝慰李绩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路都是自己走的,张亮自甘堕落,将军莫要生气。”
李绩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毕竟是多年的兄弟啊,眼看着他走上歧路,我这心里很不好受啊。”
副将说道:“将军已经劝过他了,他不听。将军已经尽力,或许张亮命该如此吧。”
“唉。”李绩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第十三章 皇帝召见()
玉虚宫,太清殿,李孝恭的住处,轩昂壮丽,文雅静谧。
太清殿正中放着一张价值不菲的梨花木书案,书案的左边垒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错落而有序。书案的右边设着一个漂亮的白瓷汝窑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青翠的文竹。文竹叶片碧绿,枝叶展开恰似片片云松,独具风韵,典雅美观。
书案的下首,整齐有序的摆放着六张黄花梨木交椅,椅子厚重,但椅背上的花纹却似乎很活泼,于庄严中透着温馨。
两只斗大的错金螭兽香炉摆放在书案的左右,青烟袅袅,暗香袭人。
整个大殿,文雅而不乏舒适,清新而不落俗套。
书案后,李孝恭端坐于黄花梨高背椅上,严肃庄重的从书案上拿起了一份刚刚写好的奏折,递给了副将李飞虎道:“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将这份奏折亲手呈给陛下。”
“是。”李飞虎高声应诺。
李飞虎离开后,李孝恭自言自语道:“陛下如果知道李玄还活着,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十日后,李飞虎进入了大唐帝都——长安。
长安,乾元殿。雄阔壮丽,气势恢宏。
大殿正中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方台上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太监总管王德屏息以待的站在宝座之后,一扇雕刻精细的红木雕龙屏风围绕在金漆雕龙宝座的后方,和谐宁静。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分列在方台正前方的两旁,每根金柱上都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庄重威严。殿顶中央藻井上有九条巨大的雕刻精细的蟠龙,每个龙嘴里都喷出一颗银白色的龙珠,九颗龙珠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四周墙壁彩画绚丽、炫眼夺目、红黄两色金龙图案相映成趣、多姿多彩。
大唐皇帝李渊正襟危坐于金銮宝座之上,面带忧愁。
李渊,大唐开国皇帝。四十七、八岁年纪,高大魁梧、气质高贵。白净脸庞,慈眉善目,性格豪爽,威严大度。然而与年龄不相符的满头银发,却显示出其内心的苦闷和深深的忧虑。
李渊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叹口气道:“哎,忙不完的烦心事啊。国家刚刚平息战乱,建成和世民就为了一个太子之位,闹翻了,关系势如水火。今天你参我,明天我参你,天天不得安宁。都是朕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整天和稀泥,搞平衡,费尽心力,两个人还是越闹越僵。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如果孝基还活着,多好啊,也能为我拿个主意,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劳心劳力,寝食难安了。哎。”
突然,殿外一阵说话声,打乱了李渊的思考。李渊大声的喝问道:“何人在外喧哗?”
太监总管王德快步走出乾元殿,片刻后,回报李渊道:“荆州大总管李孝恭让他的副将李飞虎送来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需要亲自面呈陛下。如今李飞虎正在殿外等候,请陛下示下。”
“孝恭的八百里加急奏折?莫非南方又出现了什么状况?叛乱还是叛军?”稍事思考,李渊对王德道:“宣。”
李飞虎进入大殿,对李渊三拜九叩后,将李孝恭的奏折交给了王德。王德接到奏折后,又转呈给了李渊。
李渊打开奏折一看,大喜过望,难得的面带喜色、神情激动的说道:“好,太好了。孝恭竟然找到了李玄。孝基血脉得以延续,真是上天庇佑,祖先显灵啊。”
随即李渊下旨道:“诏命赵郡王挑选精兵猛将尽快护送李玄进京。”
奉旨官拟旨,掌玺官盖印后,李渊让王德将拟好的圣旨交给了李飞虎。李渊缓缓的走下朱漆方台,走到了李飞虎面前,和颜悦色的对李飞虎说道:“再辛苦李爱卿跑一趟了,将圣旨交给赵郡王,告诉他朕十分想见李玄。”
“是。”李飞虎受宠若惊的对着李渊行礼后,恭敬的离开了乾元殿。
李飞虎离开后不久,李渊突然对着空旷的乾元殿“啪啪”拍了两下手掌。
一位大汉从金柱后走出,大汉皮肤黝黑,精明强干,气息悠长,跪在地上向李渊行礼道:“夜鹰断刃拜见陛下。”
李渊下命令道:“前往武当山,配合赵郡王,秘密护送玉虚宫掌教李玄进京。”
“是。”
紧接着,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