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
第八十八章 笨拙（第二章）（）
轩一默默做完了最后一批莲隐复生剂。
分别是三份和八份。
原本少年还打算三三五这样三个批次完成药剂，但是由于猜到了叶雅的真实身份，那么他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所以他强行将后两个批次合在一起完成。
好在轩二提供的那个改进药方足够稳定，好在自己正式进入致知巅峰之后，药理辨析也足够给力。
轩一将一共十一瓶药剂整齐摆在桌子上，然后自己将其中两瓶换成了金属外壳，默默揣入怀中。
这是按照约定他的酬劳之一。
其实如果一支一支做的话，轩一认为自己的成功率可能在八成左右，也便是几乎会有两支会失败。
但如果轩一行险的话，那么他只能得到两种结果，要么只得到三支，要么得到全部的十一支。
这是一个风险很大的尝试，但轩一认为他值得尝试。
做完这一切，轩一走到门外，轻轻推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他一点都没有想去看一下叶雅的意思，因为他怕自己看到那个少女，决心就会动摇。
他不想动摇自己的决心。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药剂他也已经全部配好，椒月收到这些莲隐复生剂，应该便会履行她的承诺。
那样的话，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少年重新戴上假发与美瞳，然后信步向着门外走去。
……
……
“不要考验人性。”椒月平静重复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那个男孩还真是了解自己啊。”
叶雅看着窗外的天空，突然问道：“椒月姐姐，我现在能出去吗？”
“不可以。”椒月回答道：“鸟儿关进了笼子，便不要奢望笼子自己会打开。”
叶雅点了点头：“那我现在我只能等家里人把我接走吗？”
椒月回头看着叶雅，黑色的眼睛里有无尽的夜色：“或者你可以把我打倒，那么你同样可以出去。”
“打倒椒月姐姐啊。”叶雅笑道：“那难度还真是太大了一点。”
“那么陪我聊聊天吧。”
“椒月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轩一的，又是怎么认识的？”
椒月丝毫不意外叶雅知道她也认识轩一，毕竟两个人在舞会上见面的时候，她用的就是轩一的模样。
但椒月并没有回答：“我认识很多的人，所以偶尔一两个和叶雅你重叠，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叶雅看着她，表情认真。
她伸手拨了拨头发，只见那头棕色的短发慢慢变成如海洋一般的深邃蓝色，瞳孔也慢慢加深，变得如蓝水晶一般。
少女的五官也开始变得玲珑而精致，更加柔美与娇俏。
叶雅终于除去了青之翼在她身上的伪装，以真实的面目见人。
“那么，既然椒月姐姐你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帮这一个人？”
椒月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孩的柔软短发：“原来你真把头发剪短了啊。”
叶雅侧头，让对方可以更好看清她头发的长度：“因为我突然很想剪而已。”
这样说着，兰叶的九公主问了第三个问题：“不要说我，椒月姐姐。”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轩一？”
椒月认真与九公主的蓝眼睛对视，平静而认真说道：“我没有。”
“因为不是有点。”
“我是很喜欢他。”
“我们的格物能力略有不同，但其实都很擅长识人。”椒月继续说道：“像轩一这样的人，你这么多年见过几个呢？”
“我一个都没有见过。”
叶雅也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见过轩一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少年。
椒月淡淡问道：“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很复杂，每个人又都很单纯，不知你去没去过星城的贫民窟。”
叶雅先是摇头，然后有些迟疑：“我逃走那天晚上，轩一把我带到一个很脏很乱的地方乘坐运煤的列车出城。”
“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想必和贫民窟很近。”
椒月笑了笑：“原来你们是这么钻出去的嘛？还真有轩一那个家伙行事的风格，他最擅长的就是钻空子，从不可能的死境中谋得生机。”
“是的，贫民窟就在那附近。”
“我到星城的第一天就去过那里。”
“在标准测试返回的第一天，我又去了那里一趟。”
“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雅摇了摇头。
“第一天去的时候，我带了像山一样高的食物，每个带孩子的母亲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一份食物。”
“但是，在我离开之后那些拿走食物的母亲没有一个吃到它们，因为会有强壮的男人从她们手中抢走，除非她们有更加强壮的男人可以依靠。”
“在第二次时，我扮作一个小乞儿，拿着半块沾满泥水的面包。”
“我走过那里的九条街。”
“我被抢了十三次。”
“这就是贫民窟里的秩序，那些高高在上的星澈一族，从来没有垂下眼看过他们底层的子民是如何生存的。”
“他们就像老鼠与苍蝇在污秽中繁衍者，死掉一批还会有更多的人去补充。”
“我在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子民是不是也过着一样的生活。”
“他们在深不见底黑暗中，有没有一个人有着一双足够明亮的眼睛。”
“然后我遇到了轩一，他有足够黑暗又足够明亮的眼睛。”
“无论我是钱樱，还是椒月，我都很喜欢那双永远不曾熄灭的眼睛。”
“只要他还活着。”
叶雅点了点头。
最后椒月还是给她讲了自己是如何认识轩一，又如何会喜欢他的理由。
虽然和她想象中的并不是那么一样。
椒月是很期待轩一的极限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所以她才愿意那样含蓄地帮助对方，简直就像一个傲娇到极点的大小姐，摆出一副我就是要整你，欺负你的姿态。
却在始终给予对方他最需要的帮助。
原来即使是椒月姐姐，也会有如此笨拙的时刻。
叶雅不由笑了起来，让椒月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叶雅笑够之后，才又看向椒月。
“轩一也给我讲了那次标准测试，但是他很多的地方都没有说清楚。”
“这次请姐姐详细给我讲一下，那次测试的经过。”
“你是怎么死的，我的兰姐姐又是如何死的。”
如是开口的叶雅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在他们来接我之前。”
第八十九章 迎回（第三更）（）
轩一走在布满星空的夜里。
走出椒月的酒店很容易，因为在椒月的设想中便是让轩一去告密，所以只要稍加小心，便可以绕过并不太森严的守卫，来到大街上。
凌晨之后的中央商务区人更加稀少，只有珍奇异兽在山林河湖中忽隐忽现，但轩一还是选择了最隐蔽的路线，绕开路上已经少到可怜的行人，向着宫殿区而去。
宫殿区与中央商务区之间的路卡还在，轩一想了想，为了不触发可能存在的警报，他并没有围墙上翻越而还是大摇大摆的从路卡直接通过，好在这两个区域的检查一向很松，轩一本来已经内在绷紧了身体，想着一旦被拦下就不惜暴起伤人的想法，可是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而今的轩一已经是真正的困兽，他与暗部之间几乎已经撕破了脸，星立华可以委托椒月去保护，但是他自己则必须尽快而安全地进入千星试，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为此，在星城大打出手已经不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进入宫殿区之后，路上所见之人便更加稀少，轩一干脆全速在阴影处奔跑起来，双足踏在堪比金石的路面上竟然擦出点点的火花。
如今致知巅峰的轩一，一境圆满一境巅峰，如果再回到晖亡之林，他甚至有把握不依靠枪械便与那四位法相境平起平坐，但是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瀑布的水声远远传来，轩一终于接近了所谓的九公主行宫。
少年看着星光下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建筑，想了想，最后还是走到正门前，那里是华丽的金属栅栏门，装饰作用远大于阻敌作用。
大门依然紧锁。
他来到那足有十多米高的大门前，就好像蚂蚁接近了大象的巢穴。
然后运足力气，重重在大门上拍了下去。
面前的整个宫殿开始发出频率很低的脉冲，那些脉冲彼此共鸣着，就好像无数的巨兽在沉睡中缓慢苏醒，轩一知道自己已经激活了宫殿的预警系统，如果有无差别的反制攻击的话，他当即便会死去。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憋屈的情况发生，轩一已经开启了生死感知。
面前一片纯白，只有远方的宫殿里有着许多漆黑如墨的斑点。
“我找到了第九军团丢失的重宝。”
轩一开口。
门纹丝不动。
轩一叹了口气。
“我知道叶雅在哪里。”
阿里巴巴在石门面前说对了咒语，整个大门颤抖着向两边滑去。
这座巍峨的行宫，终于向他张开了巨口。
轩一叹了口气，抬脚走入宫殿的范围。
入门之后先是一片很大的广场，空荡荡的连一棵树都没有，只有石柱与铁兽在其上安静蛰伏，高耸的宫殿便在广场之后。
但是轩一走入广场之后，便一步都无法前进。
因为有人在那里等他。
一个蓝发的女人。
哪怕光线很暗，但是轩一依然看清了她的容貌，不知为何，轩一莫名地感觉眼前的人和兰流焰很像。
除了更高，更威严，与更美丽之外。
叶萱站在广场的中央，望着在她五十米外的男孩，淡淡开口：“叶雅在哪里？”
我知道叶雅在哪里。
轩一是这样说的，而叶萱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叶雅在哪里。
兰叶九公主的声音冷清而威严，轩一没有办法想象叶雅终有一日也会像面前的这位九公主这样，只一个人站在那里，便仿佛一个世界。
轩一低头说出了地址。
叶萱点头，说：“去看一下。”
轩一看到有无数的黑点腾空而起，就好像蜂群随风而起，去迎接他们的皇后。
星城禁空。
但是他们是第九军团。
是在战场上击败过天武帝的第九军团。
长久的和平让很多人都遗忘了，他们才是天下第一的军团。
当他们知道自己公主的下落，就算前面是一座山，他们也会一个个用血肉将山撞开，让后来者去迎回自己的王。
叶萱看着对方，面无表情：“我们在这里等结果。”
如果轩一给的地址正确，他就会得到叶萱承诺的奖赏。
如果他欺骗对方，那么叶萱也会给他仁慈的死亡。
这很公平。
第九军团也一向很公平。
……
……
叶雅还在听故事。
听在晖亡之林的那场故事。
这场故事中有合纵连横，有背信弃义，但更多的是血。
故事里的十个人一个一个死去。
恪守准则的钱梨与利益至上的谢君豪死去。
心存善意的鸠三死去。
然后是坦荡如斯的帝子横，忠诚沉默的周奢。
森林之中坦然赴死的钱樱，后知后觉的赵星铎。
阴鸷冰冷的星鹤渡没有想到他也不过是一只螳螂，身后的黄雀已经注视了他许久。
死中觅活的少年来到萌生死志的骑士面前。
他们交谈，然后火焰升腾。
椒月讲完了这个故事，叶雅也听完了这个故事。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吗？”叶雅轻轻问道，但却不希望得到任何的答复。
“我希望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她接着自己回答自己。
“星主的那个计划，是不是已经接近实施阶段了？”叶雅问椒月。
椒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窗外传来静静的声音。
那是许许多多道声音，此刻他们却和在一处，就好像巨人的低语，龙族的喃喃，低沉却又威严而震撼。
“兰叶第九军团，二百七十三名将士。”
“恭迎九公主回宫。”
叶雅点头，然后问道：“你们能不能稍等一下？”
这样说着，叶雅看向椒月：“给我纸笔。”
椒月点了点头，递给叶雅纸和笔。
叶雅开始写字，整个房间，乃至于整个酒店之内，只余下这位九公主笔下的沙沙声。
她写完了字，然后将纸与笔都留在了房间的桌子上，再看向椒月：“给我一件镇纸。”
椒月想了想，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枚黑铁的戒指。
叶雅诧异看了椒月一眼，最后还是接过那枚戒指把它压在了那张便笺之上。
做完这一切，叶雅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黑压压一片跪倒在虚空的骑士，轻轻说道：“给我开门。”
蓝发女孩面前的整面墙壁，瞬间崩解开来。
风吹进了整个卧室之中，吹起椒月的长发，与那张桌上被黑铁戒指压住的便笺一角。
屋外星光正好。
第九十章 这片大地最尊贵的女儿（第四更）（）
轩一站在叶萱的对面，二人之间隔着五十米的夜色。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对方是当代九公主，世界至强者之一，但是她站在自己面前，却没有任何的气势与感应，便如同草木一般。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便是指的类似的状态吧。
轩一自己心里想着。
他没有想到叶萱竟然对自己如此重视，并不是让自己的部下，而是自己亲自来见她。
这位天下闻名的九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轩一突然听到叶萱的低语。
“找到了。”
“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我会给你我的诚意。”
“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可以向我提任意一个要求，只要不过于狂悖，我都可以答应你。”
轩一点了点头，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他看着对方，就好像看着擦亮神灯之后涌出的灯神。
“我想要千星试的名额。”
叶萱不动声色的挑起眉毛。
她虽然强，但毕竟不是圣人，做不到知世间因果，所以轩一提的这个要求，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个要求很昂贵，但远远没有到叶萱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狂悖，甚至说还很合理。
这说明对方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当然，他能听懂自己寻找重宝的真正含义，并且真的给出叶雅的下落，毫无疑问已经证明他真的很聪明。
但是要千星试名额真的一点都不聪明。
“我建议你换一个要求。”叶萱冷清说道。
“并不是我不给。”
“而是我担心这个名额对你有害无益。”
轩一摇摇头：“我有非拿不可的理由。”
“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我是那个获胜又被剥夺资格的人。”
叶萱点头。
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涉及到兰流焰的死亡，所以她来之后亲自为那位骑士举行了葬礼，当然也看过关于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的调查报告。
最后获胜的那个星城男孩，即使是她，也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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