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鼎新微微一笑:“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一个万全之策,你与岺宪台可相熟?”
他说的岑宪台,便是现今的云贵总督岑毓英,现今红得发紫的大红人,苏元春当即点头道:“见过几面,不甚相熟……”
潘鼎新脸上的笑容更重了:“我与岑宪台是昔日同僚,我心知他对黑贼忧心重重。”
他前些年曾任过云南巡抚,和岑毓英是老同事,当时因为湘淮之争,与当时的云贵总督刘长佑闹得非常不愉快,最后还因故被免职,但是却同岑毓英相处甚善。
苏长春心中明白大半:“大人莫不是……”
……
“上帝啊!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
印度支那总督无法理解事件的变化竟是具有如此的戏剧性,在几个月前还势成水火的清朝军队,现在却成了法军援助的现象。
“我们需要向清朝军再提供一笔三百万法郎的款项,不过我们必须说明的是,这仅仅是向天朝军队提供军事援助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印度支那总督已经对于这样的申报报告麻木,战争是发财的最好机会,许多人在这场战争中破产,但是极少数人却在战争中一夜暴富。
这其中就包括这位东方汇理银行的克雷格先生,这位先生曾经因为向黑旗军提供了大量有担保的信用贷款而备受指责,但是很快他就逃脱了这种指责,而成了法兰西军队不可或缺的强力助手。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内,他向整个印度支那的法国军队提供巨额的军事贷款,以致于现在法兰西军队已经同东方汇理银行融合成了一体。
虽然东方汇理银行的条件极不合理,因此给法兰西共和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东方汇理银行本身也因为投机于这场战争陷入破产的边缘,但是现在每一个共和国政府官员都明白,一旦离开了东方汇理银行,这场战争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因此在上个月,共和国已经以一亿两千万的信用担保承接了东方汇理银行的所有坏账,而这位克雷格先生则借机在股市捞了几百万法郎。
一想到这些事情,印度支那总督就缺乏一种对抗的勇气:“我只想知道,所有这些借款,是否能安全地到达中国军队的统帅手上?”
克雷格一向主张只要过手,就应当有所回报,向潘鼎新提供这种无息贷款也不例外,只是他还知道轻重,只是在汇率上占了一些小便宜而已。
“您放心,在接到我们的支票之后,今天北宁已经解围了!”
“嗯?”印度支那总督还没有接到这样的报告:“北宁解围?”
“没错,十个步兵营的清朝军队在友军的协助之下,已经进入了北宁,借着这一便利,我们在北宁的局面大幅好转……”
“那好吧……我继续向清朝军队提供无息贷款,只要政府支持我这么干!”
整个法兰西内阁无条件地支持清朝军队的任何行动,作为一个资本帝国,法兰西共和国拥有令人眼红的强大财力,他们可以轻松地调动数以千万计的巨额资金。
在得知新的条件达成之后,整个内阁再次陷入了战争狂热之中,虽然他们已经清楚得知道这场战争很有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但是他们却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大清朝身上。
“只要清朝军队则挡止他们三个月,我们就可以从本土往越南调去一整个军团,三个完整的步兵军,我相信在远东是没有力量挡住一个军团的!”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为了镇压摩洛哥里夫共和国,法国人曾经下过这样的血本,让贝当统领着七十万大军渡海远征。
但是这个时代的法兰西内阁,也无视一切客观条件的限制,他们征集一切可以送到的运输船,把一切可以运送的步兵部队,无论是本土军队,还是殖民地部队,或者是外籍军团,都送到越南去。
但是他们的行动,并没有获得一些指挥官的赞同。
“我觉得,这是我一生犯过最大的错误……”
在码头上整整齐齐地堆着无数的尸袋,这就是短短几天战斗内,法国人付出的代价:“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又要迎来同样的进攻!”
孤拔少将苍老了许多,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他的肩膀上承受着惊人的压力。
黑旗军并没有把全部的兵力都展开,而且把河内战场作为消耗法国实力的血肉磨盘,这根本不是一个良好的战场。
一想到这,孤拔就不由想到了无数的年轻士兵倒在血泊之中,而那恐怖的大魔王柳宇却在狂笑的场景……
河内对法军来说,不是一个好的战场,却是柳宇给他们选择的地狱。
孤拔在最初的战斗结束之后,就发现防守这座城市简直是一场恶梦,相对于黑旗军巨大的人力优势,他必须从水面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才能守住河内。
但是黑旗军使用了一切手段来阻止法军的援兵,杆雷艇、炮台、秘密炮兵阵地、手榴弹、炸药包、步枪……
即使是夜间行驶的炮舰,驶达河内的时候也是伤痕累累,你一眼就可以看到象蜂窝一样的弹坑。
海军部的官僚只是看到在输送途中有接近百分三十的官兵负伤或战死,他们只会看到这么简单的数据,而孤拔却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些热血凝固的悲痛场景。
而且仅仅三成官兵伤亡不能形容输送情形之悲掺,要知道海军部的官老爷并没有看到另一个可怕的数据,那就在历次的运输行动中,由于种种因素,有四成左右以上的军舰最后被迫返回海防。
这两个数字加在一起,简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孤拔看着堆得高高的尸袋,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海军部的官僚们告诉他,只要守住河内,一切都有希望,援军总是会有的。
他现在却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守住河内,却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如果能断然放弃河内,撤到沿海地区,那么法军最强大的火力优势就可以完全发扬,特别是远东舰队的铁甲舰、巡洋舰根本是黑旗军无所抗衡的存在。
但是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他不是决策者。
海军部的官僚完全无视事实,他们简单地认为只要保住河内,就能建立起共和国的信心,而共和国将一个军团的大部队投入到越南战场上,那就代表着胜利。
不过孤拔的认知却以为,如果把一个军团的大部队投入到一个陌生的战场,那无论是军事或是财政上,都是一场彻底的灾害。
要知道共和国对于这场战争的认识仅仅是一场警察行动而已,但是在用尽一切手段之后,法兰西甚至连交趾支那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上帝啊!这是我犯过最大的错误,我应当在去年就停止这场战争……”
如果在山西失败就停止这场战争,就有数千名法兰西公民的生命会得到挽救,一想到在飘着血色的红河水,少将阁下就感到无限的后悔。
他宁愿清朝军队没有在北宁附近出现,也不愿意继续受着这样的痛苦。
但是作为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坚持下去,他必须象一颗钉子那样死守在这座城市里,哪怕自己的士兵付出最大的伤亡也在所不惜。
“看不到胜利的一丝希望,只有绝望在向你招手……”
少将阁下觉得自己的心在发冷,一个传令兵大声叫道:“少将,敌人又发起攻击了,我们的损失很大……”
“走够……”他只能尽自己的一份职责而已:“好好安葬我们的青年!”
他身后的河水,依旧是被血染红。
第一百九十章 海防的选择
“业已查明,进抵北宁附近之清军,已达步兵十八个营,其中王德榜楚军十营,鼎军五营及桂军三营,其后继之部队有苏元春等十六营,共约三十四营……”
几个参谋在大比例的机密军用地图标识出清军各个营头进抵的位置,如果潘鼎新或是王德榜看到这幅地位会大吃一惊,即便是他们自己都没有办法如此清楚地掌握住部队。
黑旗军对于他们的一切,完全可以说是了若指掌:“较援越两路防军相比,新抵之清军战斗力较强,亦甚骄横,火器有很大进步,鸟枪抬枪之类旧式火器甚为少见,初步估计我黑旗军一营可当清军三营……”
参谋处虽然对清军了若指掌,但是对于其真实的战斗力还是没有底,何况这几个月来黑旗军部队扩充得厉害,不得不做了一些相对保守的估计:“但是考虑到我军部署太原、北宁方向的步兵部队多数是小营或由越军地方部队改编而来的,战斗力较弱,因此参谋部保守需要在这一方向增加一个整旅的部队。”
一个旅就是两团六营,虽然说黑旗军屡经扩充,但是柳宇直接回绝了这个建议:“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向河内方向机动兵力,绝不可能从这一方面调出部队!”
法人才是黑旗军的第一号大敌,柳宇在这个问题上认识得非常清楚,那个参谋还是提出参谋部的见解:“如果不能从河内方向机动部队,那么参谋部认为,近期动员的四个独立营也应当调往太原……”
现在黑旗军凭借着控制下广大区域和庞大的人力物力资源,动员能力已经到了连法国人都为了惊讶的程度,不算补充各个老部队的战斗损耗,他们还可能以每一个星期动员起一个整营的速度来动员新单位。
或者说,只要一个月时间,柳宇就可以动员起四个步兵营,而且如果战争形势过于紧迫的话,在浪费资源的程度下,这个动员速度还能增加一倍。
“现在法国人正在不断往河内投入兵力,我们必须在他们达到攻守平衡之前,打破这个局面!”
柳随云并没有站在作战部门的观点上发言,他出言支持柳宇:“拿下了河内,一切都好说话!”
叶成林一直没说话,可是听到这一句,却不得不开口说了一句:“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全力去打河内?”
战斗打到今天这个地步,围攻河内已经接近了一个月,黑旗军虽然取得了很大战果,屡次打跨河内的守军,可是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黑旗军在战斗有些滑头仗的意味。
虽然黑旗军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是许多战斗都是在黑旗军的支持下,由花间教之类的外围武装发动攻击,黑旗军自身往往更纠节于交换比,不到大捞一笔的时候不怎么出手。
如果黑旗军不惜一切代价去攻打河内,别说是一个河内,恐怕就是两个河内都拿下来了,战斗的结果就是河内的法军越来越弱,可是城外的黑旗军却是在大量缴获物资的武装之下,完全称得上兵强马壮这四个字。
以叶成林的想法,只能全力压上去,就是拼光了,拿下了河内也可以改变整个战局了。
不过柳宇有自己的看法:“看到法国人没有,河内对他们来说是够痛了,可是他们还得往这火上浇油,这一个月下来,法国人死了多少?我们又死了多少?”
不说地面战场上,就是在运输过程死伤的法军,现在都能组成一整个步兵团了,柳宇对着这些部下说道:“我们是要拼命!可是不是不计代价地去拼命,我们要记住,在北宁还悬着一把剑……”
“至于河内这个半死之徒,我会亲手送他下地狱的……”
……
海防现在堪称整个亚洲最忙碌的军事港口,每时每刻都从大型海上舰艇换乘内河舰艇的士兵在那里大声呐喊着。
在过去的一个月之中,整个法国印度支那小舰队和中国海小舰队的主力就是毫无用武之地充当着这样的运输舰角色。
他们当中有着最新式的铁甲舰和巡洋舰,只是在这个战场却因为吃水太深,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处之地。
而他们仅有的一些内河舰艇,却是受到了黑旗军的猛烈袭击,损失非常大,现在用一种夸张的说法,就是这些艇艇能浮在水面,那简直是一个奇迹。
从本土运来了鱼雷艇和汽艇,又从香港采购了相当多的小型舰艇,但是法国人却无力处置这么多的战损舰艇。
无论是海防还是西贡,都无力完成这样的任务,他们原来是准备在香港修理这些军舰,但是很快一些香港中国工人就发现了这些舰艇是用来与黑旗军作战的,他们和历史上一样,都实施了一次坚决的罢工。
在历史上法军仅仅有少量舰艇受损,尚不足以致命,但是现在他们受损而被迫抢滩的舰艇甚至有威胁到整个港口的可能。
正是基于这样严重的形势,法国人不得不替香港的殖民地建设贡献了很大一部分力量,他们从香港搜集来了一切内河能使用的舰艇,甚至是一些已经落伍的蒸汽船。
“这简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必须等待从本土送来的支援……”
一个海军参谋愤愤不平地说道:“即便是拿破仑,也无法完成这样艰难的使命!”
梅森少将作为海军司令部,同样头痛着国内的不合理命令:“我们必须要完成这个使命!”
鉴于河内的形势越来越紧张,打了狗血一样的内阁已经命令在海防的法军海军再次组织一次能彻底解决战斗的救援行动。
他们甚至不惜耗费巨额金钱,租用了两艘英国豪华邮轮,把数以千计的法国士兵紧急运到了海防港。
“在这么狭窄的河道之内,我们要运送五个营的步兵去河内,而且还要算上他们的装备,这根本不可能……”
虽然一些性能良好的炮舰,如斗拉克号可以一次性输送一整营的部队,但是对于法军来说,这些炮舰在先前的运输行动多数已经受到了损失,甚至还有两艘被完全击毁。
现在无论是炮舰、炮艇还是运输舰,很多都是从香港采购的代用品,如果用一句简单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不合用。
五个步兵营再加上他们的装备,这样的输送行动即便在海上都可以堪称华丽,何况是在内河之中。
梅森少将无奈地说道:“可是巴黎已经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在二十二日之前,所有的援兵都必须到河内,而且要我们不惜代价,一次性成功!”
他感受着这种任务的艰巨,虽然英法舰队在二十年前有着同样艰难的使命,为了保障舰队在长江的通行权,他们多次与太平军的炮台发生了炮战。
但是相对而言,那样的战斗行动完全可以称之为渡假,一次悠闲的渡假,太平军只有一些旧式火炮,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是黑旗军却不同,他们拥有完整的火炮配备。
从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四十毫米山炮到九十毫米炮,凡是法兰西陆军和海军装备的普通火炮,黑旗军手上都有同样的配备,而且他们还进行了部分火炮的复装,而这些火炮的威胁是致命的。
只要一发炮弹就足以让整艘军舰重创甚至直接被打沉,而黑旗军的杆雷艇同样形成可怕的威胁,即便是步枪弹、手榴弹甚至是炸药包,也能让运输船重创。
这段短短的内河输送,已经让法兰西陆军和海军陆战员付出了一整个步兵团的人员损失,而梅森少将感受到自己又要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五个步兵营的话,恐怕至少要损失掉一个步兵营。”
这就是军人最大的无奈,但是他们除了选择去做之后,没有任何办法,倒是有一个军官提出建议:“难道不能从陆上赶去增援吗?”
“沿途有太多的黑旗军了,五个步兵营看起来很多,可是很有可能还没有抵达河内就被黑旗军在野战中吃掉……”
“我认为可以试试!”
梅森少将无奈地说出了真相:“我们已经试过了,只是损失很大,没有正式公告而已。”
前不久他们组织了一次对河内的水陆联合增援,但是在河内附近受到了花间教的袭击,在长期的认识之中,法国人以为他们对于花间教的护教武士是拥有绝对的优势,可是这一回却是让他们付出了四百人的沉重损失。
很快法国人就认识清楚了,在河内附近所有的法国人据点,包括和法国人有过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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