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 第12部分

辛晴仰望台上，那会是张什么样的脸呢？立了那么多战功，脸上会有战斗留下的疤痕吗？辛晴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不会吧。想着想着她居然笑出来了，高高兴兴地踏上了领奖台。

“恭喜，继续努力。”梁镜淇把奖状颁给一个优秀女兵排副，和她握了握手，那个女兵立即激动的满眼都是膜拜。

要不是陈是问，他才不愿出席这种颁奖场合，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兵。但是能光明正大地窥伺陈是问惦记着的那个女兵，倒是很有意思。他故意走到辛晴的旁边，等着礼仪小姐把荣誉证书递来，眼角瞥向陈师长。

陈是问果然急了，他神色如常，脚底的步子却迈大了，直接跨到辛晴面前，从礼仪小姐手里抽了一个证书，递给辛晴。“恭喜你，你很优秀。”

看到他肩上的那些勋章，辛晴猜这一定就是师长了。她看清楚了，陈师长的脸上一道疤痕都没有，肤色并不那么黝黑，是狂野的古铜色。眼睛里像是有黑白两团的水银，圈着你小小的倒影。他的声音很有魅惑力，让辛晴觉得自己就是最最优秀的女兵，立刻接过证书，向陈是问敬礼，“技术虽不易，苦练能过关。”

是时候放手一搏，好姑娘，我们来日方长。

陆军政委到N市视察。父子相见，面具俱摘。

“阿好最近怎么样？好久没听到她吵闹了，我倒有些不习惯了。”陈立礼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女儿长大了，轮到自己讨好她了，再不疼爱就走得更远了。

“还不错。行为完全和指导员要求一致，虽不及专业兵技术精湛，但有足了军人的气质。您看了绝对满意。”陈是问也难得放下全身戒备，和父亲闲话家常。

“姚天行前天还去家里做客，丝丝很惦念你。”陈立礼不愿插手小辈的事，但是家里的妻子唠叨得厉害，就想和姚家亲上加亲。他倒是不介意那些陈年旧事，苏锦心给姚氏做了那么多年的法律顾问，他都不反对，不猜疑。可这次，儿子的事他恐怕想参与也无从下手。

“姚伯伯费心了。丝丝挂念我就直接来找我好了，不用那么多周折。”

“阿问啊，你明白姚家的意思。我和你妈尊重你，但也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你都快30了，你和丝丝在一起就得对人家负责，不能拖累女方。”

姚天行什么都有就差一个儿子。他的妻子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他也没续弦。他常常跟陈立礼说，“你说怪不怪，我当年看上你的老婆，结果我老婆早早就扔下我走了。我看上你儿子，结果我就没生出儿子。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损友啊！”

陈立礼欣赏姚天行的坦率和大气，当年独闯上海滩，靠倒卖收音机起家，他一个老粗人，搞起了技术，没几年又把公司整上市了。现今大卖场里到处都是姚氏的家电。虽然苏锦心和姚天行是初恋，但是两家的交情光明磊落，肝胆相照。

“爸，想不到您可真大方，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都这么爽快。”陈是问笑笑，摇摇头，“看来女儿比儿子贵重多了。”

陈立礼一想，可不是吗，姚天行收了陈是问做女婿以后姚氏就要留给陈是问管理了，外人保不准说是陈家吞了姚氏，可是自己人都觉得，简直就是陈是问入赘了姚家啊。姚天行可赚大了，够他把这么多年的不满都讨回去了。

“嗯，确实不能便宜了姚天行。那你最近是为了什么才想调回S市呢？”陈是问一直在申请调职，文件都压到他那里了。政委不发话，下面的人都不敢签字。

“S市毕竟才是根。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也该回家尽尽孝。不管我娶了谁家的女儿，都不好让她跟我颠沛流离，四海为家吧。”陈是问似是而非的说着，打着太极。

这话可中了陈立礼的下怀。他并没有认定姚丝丝这个儿媳妇，只要陈是问肯安稳过日子，谁家的姑娘不好。

“那你打算继续在军队里做下去吗？一点都不考虑转业？”陈是问这样大费周折，原级职务很难保住，政界也不是说进就进，又无心经商，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想的。

陈是问是打算转业的。可是陈家势力正当雄厚，他一旦突然退出，陈政委的地位很难安稳。就算梁家支持着，莫江广和莫江远还是能兴风作浪。

“爸，您先给我批准降一级调动吧。之后我会做出成绩，您的事业还需要我。”

陈立礼非常惊讶，这不是儿子平时的语气。陈是问从小就倔强，从不接受别人的安排，他自己总有主意。当年要考军校，全家人都很意外，没想到他肯子承父业。后来从炮兵野战队脱颖而出去了特种兵队，转正后一路升到N市军区师长，他没有靠陈政委，靠的都是自己的实力。

“你小时候喜欢各种模型，中学时理科学得那么好，我一度以为你要去研究航母导弹。结果你考了军校，我以为是我影响了你，看来是你成全了我。”

陈立礼事业心非常强，都没有退休的打算。陈家几代兵戎，陈立礼自然志存高远。只是他做派过于强硬，拿指挥作战的套路来管理下属，树了不少敌，军政生涯到了鼎盛期，后浪总会推前浪。好在陈是问手腕高超，军政两界都结交了一些盟友。

“我从小就佩服您。父子同心更不是什么坏事，能祝您一臂之力是我的运气。您不用担心我，跟我谈理想什么，每个人一生都在赌博，我甘之若饴。这次不完全为您，我自己也押了张底牌。”

为了那个见了几面，就让他非要不可的人，豪赌一局。

作者有话要说：陈是问很帅诶，气场多么强大，没人爱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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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七）

花落感人去，可有雁归来。

两年前的夏末；开满桂花的校园里；辛晴收到了全班的祝福。如今她还在原地，那个盒子中的心愿还在吗？新宿舍就在原来的那栋楼对面；辛晴整理好行李；开始翻阅那些青春的痕迹。张艾泠给她的翡翠色盒子里全是五颜六色的便笺纸，像香烟一样卷了起来；辛晴把每个卷展开，上面的笔迹也风格迥异，有Q版的，祝她找个兵哥哥；感受制服诱惑；有楷体版，祝她健康平安；有咆哮版，表达对她的依依不舍；还有情书版，粉色的便笺上用荧光笔工整地抒发自己对辛晴的爱慕之情……都说士兵退役后会觉得与世隔绝，难以与社会接轨，怎么辛晴觉得到处都是昨天的影子。她不知不觉把过去收到的礼物都翻了出来，又看到吴峻送她的那个吊坠，那朵叫细辛的花，她羡艳不已，经历过有机土壤的培育才能这么美丽吧。

辛晴退役后接着入伍之前的课程继续读书，同届生都毕业了，她还是大三的学姐。食堂门口摆着各个部门招新报名的摊位，太过明媚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有位同学看她站在那里很久了，以为是来报名面试的，递给她一张校辩协招新的宣传单。上面的口号是，“剑走偏锋，辩以论道。不拘一格，锐意进取。”A4纸的中间右半面印着H大当年勇夺32校赛冠军的景象，林以启面向观众，从容自信，才气逼人。辛晴心里绞得发紧，把传单塞回那个人手里，赶忙进了食堂。

辛晴不知道该吃点什么，在各个窗口间流连。突然有人拍了拍她后背，“晴子，我们又见面了！”

居然是陈是好。辛晴惊讶的说不出话，她不是指导员助理么？怎么，也在H大读书？

辛晴满脑疑问，都没注意到陈是好的旁边还有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咳了咳，“我们出去吃吧，这里人太多了。”

辛晴再次傻眼了，居然是陈师长！她一直以自己的淡定为骄傲，可是这次她真的凌乱了。陈是好不等她回答就拉着她一起走出了食堂。“走吧，我哥请客。”

陈是好，陈是问，是亲兄妹。新学期开学，陈是问过来送妹妹，帮忙打点。陈是好听说H大的红烧肉夺得了S市高校美食大赛的第一名，偏要拉哥哥来尝尝，结果排了二十几分钟，就要排到他们了，肉没了。

“怎么样，我哥帅吧？”陈是好对辛晴的反应甚是满意，“唉，真可惜法律不允许，不然我近水楼台早就把他收了。”

辛晴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清醒了，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脸居然就在自己对面。“早知道你是高干子弟，我应该天天帮你倒洗脚水巴结你的。”

“呀，那我该早点揭露身份的。不过，我可不是那种假着虎威的人。”

陈是问把菜单仍给她们，“一人点两个菜，有什么忌口的说一声。”

辛晴恢复了平时的气质，不卑不亢得回答，“水煮活鱼，排骨年糕　。”菜单和两年前差不多，排版变了变，她还记得以前的味道。

陈是问隔着一米宽的桌子打量着辛晴，辛晴也不回避，保持得体的微笑迎接他的目光。吹了两年的海风，也没把辛晴吹黑，端的添了几分自然的神韵，比起过去的冷艳，现在的她更真切。军队里出来的，又给她添了几分飒爽英姿。她一定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医院里，她苍白的脸，空洞的大眼，纤细的手臂被他抓着都怕折断了。心里明明恨死这个惹祸的丫头，说出来的语气也是狠绝，可是抓着她的手一直都没舍得用力。

他以为那是怜悯，殊不知，那是命中注定的绕指柔。

吃饭的过程就像在摸鱼，不管辛晴以怎样的速度都觉得手里黏黏的不自在。陈是好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自己点了些奇奇怪怪的菜也不吃。陈是问说了句，“听说梁镜淇月末出差到S市，给你准备了礼物。”

陈是好一听，又来黑她了，不就多说了几句话，多点了几个菜么。梁镜淇暗恋她数年，竟然到现在都不敢表白。陈是好就装作不知道，像风一样到处飘，都是陈是问帮她圆着场。陈是好自觉理亏，赶紧低下头猛往嘴里填牛蛙，又觉得不能这么认输。“听说丝丝的新片要办新闻发布，我想去看。你帮我弄VIP票，多弄几张，我请同学一起去。”

陈是问爽快地答应了：“好。辛晴，你跟阿好一起去吗？”

这是陈是问第一次喊辛晴的名字，他前鼻音明显，“晴”字说的和“秦”发音很像，每个音节都像从口琴里吹出来的。

“我不去。我对那位明星不熟悉。”在部队里待了两年，她还不知道现在最流行的文章叫小白，最火的电视剧叫穿越，最大的阴谋是后宫，最忙的皇帝是乾隆。

“你就跟我一起去嘛，姚丝丝，就是那个《三过忘川只为君》的女主呀，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那天是周日，我们都去给她捧场吧。”

陈是好一边央求着辛晴，一边得意的观察哥哥的表情。陈是问等着辛晴的回答，直到她点头答应了，才说，“周五回家向我要票。”

“哦耶！”

新闻系大三的课程很多，每周前三天都排满了。院里面办了一个创新实验项目大赛，辛晴报名了。她成绩优异，还有当兵的经历，系里一位颇有名望的谢教授一见她的申请资料就答应带她做项目。辛晴最近要一边忙专业课，一边联络杂志社找实习，每天都等着通知她面试的电话。手里的电话一震她就接起来，原来是陈是好。

“喂，辛晴啊，周日别忘了答应我去看丝丝的新片发布会噢！我们在徐家汇集合，我哥送我们去。”陈是好握着手里的票，还没等辛晴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得赶紧告诉丝丝这个好消息。她又拨了姚丝丝家里的电话。

“您好。”姚丝丝婉转动听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陈是好全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是我，陈是问的好妹妹。”

“陈是好！你什么时候得到赦令重生的？”姚丝丝从床上跳起来，脸上的面膜被抖落掉一半。

“大明星，我都回S市两个月了好吗？还重生，你入戏倒是挺深的。看你如此专业，我得送你一份大礼。”陈是好想着，能把哥哥忽悠去，就办法把他忽悠进现场去。

“哎呀，我这不是忙着新片吗！那部新片，我得死三次，穿越三次啊，每天对戏对的我不知今夕是何年！你刚刚说有大礼，什么呀？”

“我哥调回S市工作了，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他呢，周日答应我送我去你的发布会现场。”给她准备了这么这么肥的礼物，丝丝该如何答谢自己呢？

姚丝丝一听，把整张面膜都从脸上拿下来，嘴总算能自由说话了。“诶，他怎么可能参加这种场合的活动？”

“他不穿军装又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你是怕你们的关系曝光？”

姚丝丝并不怕，她求之不得，就是不大相信陈是问那种指点江山的人会屑于看她的娱乐新闻。“阿好呀，你别瞎参乎了，你哥可不是咱俩能掌控的了的。反正他都回来了，我机会多得是。”

陈是好铁了心要把陈是问送出去，“放心吧。我让他在化妆间出现，给你送束宇宙无敌香艳红玫瑰。”

两个挂了电话，都期待着日历能快点翻到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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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是问穿了一身看不出牌子的深灰色休闲装，开了一辆大众辆帕萨特，到了离会馆门口近百米的时候停下来，下车帮陈是好和辛晴打开了车门，“你们上去吧，我就不方便了。”

“哥，你都这么低调了，没关系的。你刚调回本市，又没上过电视，没什么人认识你。”陈是好花都订好了，答应丝丝了，还从她那里拿了好处费，不能办不成事啊。

“你现在进去出来时我可能还在车里等你，你再磨蹭两分钟保不准我开到哪里，去和梁镜淇叙旧了。”陈是问对妹妹向来宠爱，可是分寸拿捏的准，不能纵容的时候坚决不手软。陈家不比一般世家，他不能轻易暴露半分弱点给媒体。知道他们兄妹身份的没几个人，外人顶多知道陈是好是大律师苏锦心的女儿，所以她才肆无忌惮地一直闹。

陈是好气急败坏，又不能发作，拉着辛晴直奔会馆。到前台，把之前订好的花取了，递上了票子就直奔化妆间。

姚丝丝的助理认识陈是好，也没拦着她们。辛晴第一次到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周围还有那么多道具，摄影师，每个人都光鲜亮丽。早就有记者在门外候着了，看到他们，辛晴想，自己以后也会拿着相机像他们一样蹲点吗？

姚丝丝穿了一件宝蓝色露肩裙，裙摆剪成了斜斜的波浪形，露出笔直的长腿，金色的高跟鞋更加醒目。眉目如画。这是辛晴的第一感觉。这位女星不妖冶，不做作，淡淡的妆容，有种古典的美，和那个穿越剧里的女主应该很符合。

“我哥来不了。花托我送给你。”陈是好嘟囔着，总觉得对不起丝丝。

姚丝丝本来就抱着来之则好，不来也罢的想法，失望是肯定有的，但也没上心。“帮我谢谢他，还有一场发布会忙完了我就去找他。”看到陈是好身边还有个人，姚丝丝开始以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可又觉得那气质不像，“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这是辛晴，我的好朋友，我们在N市军区那会儿还是室友呢。”

辛晴伸出手，“你好，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姚丝丝轻轻和辛晴的手碰了一下，“军中绿花呀，比我们的模特还好看。”

陈是好没有等到发布会开始，她向姚丝丝要了几张签名剧照和辛晴分了，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她们没有上陈是问的车，两个人自己走到了地铁站，乘地铁回学校了。

“我哥真讨厌！把自己的女朋友晾在一边几个月都不管。”

原来那个女明星是陈师长的女朋友。“陈师长比较忙吧。”辛晴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里气有几分失落。她并不奢望陈是问那样的人，可他看她的眼神令人心生错觉。辛晴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木然的孩子，她现在很敏感，她明明感觉到有诱惑的气息。

“他早就不是什么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