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钴蓝色的天空上方高高地照着,汽车在没有道路的沙漠上跑着,她让自己的思绪漫游。在玛利亚心目中自己是一个回头的浪女重回神父的怀抱,她明白自己是多么盼望再见到他。她差不多有五个月时间没有和神父面对面说话了,她急不可耐地想看到神父获悉自己突然来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的,她相信他见到自己时会很高兴,并且会授权给她完成任务。神父不是经常对她说她是天生的复仇者,没有别人像她这么有才能,对正义清洗这么有奉献精神吗?她想到了第一次刺杀,不禁面露微笑。正是那次行动引起了他对她的注意。
十五岁的玛利亚·贝娜瑞亚克作出杀死安杰洛神父的决定并不容易。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很快就有了一个理想的机会。
两件事情促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是孤儿院新来的年轻修女德尔芬的自杀,二是安杰洛神父第三次强奸了她。
第一次强奸以后,他每次来孤儿院都坚持要给她做“训导”。那个拍马屁的克里曼莎主管不明真相,迫使玛利亚去听他的“训导”,并且说这个大人物为她的成长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她应该对此心怀感激。
他第二次来的时候玛利亚想躲开他,但被他找了出来,在“训导”时再次强奸了她,而且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加粗暴。事后她想到让克里曼莎主管看看自己身上的伤痕,但她知道那是不会有什么用的。
第三次她反抗时,他将她捆了起来,并且逼着她口淫,然后对她实施鸡奸。他一边施着暴行一边叫她永远不要忘记她是无力反抗的;她是他的奴隶,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完事以后,他吹嘘说她并不是他手中惟一的奴隶;他还利用一些年轻的修女来取乐。
十天以后德尔芬修女被人发现吊死在她床上方的屋梁上。她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继续活下去便无法掩饰她的耻辱。谁也不知道谁会是那孩子的父亲。
只有玛利亚知道。
她认识到如果自己不想落得同样下场,就得杀了安杰洛神父。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必须仔细安排,不让人怀疑到她。她已经受够了惩罚。
两个星期以后安杰洛神父再次来到孤儿院时,她假装对他完全顺从——一个被他的意志压服的孩子。他悄悄告诉玛利亚他当晚住在加尔威旅馆,而且已经安排好了让她秘密地去他房间,她便一口答应下来。
她变得这么顺从,他很满意,临走时交给她旅馆的钥匙和一百法郎。“如果你半夜动身,乘出租车进城,是再聪明不过了。从旅馆的边门进去,别让人看见你。我保证让你天亮前回到这里。”
玛利亚把钱放到口袋里,却不想坐出租车。那天下午,她和平常一样去厨房倒垃圾,找了一把最大的刀藏在裙子底下带了出来。然后她又去洗衣房,从第二天早上她负责洗的一大堆脏衣服中拿出一套,最后,她到自行车棚里,偷出克里曼莎主管的自行车,藏在大门旁边厚厚的灌木丛里。
剩下的时间里她不停地干活,不让自己去想计划要做的事情。她希望能有个朋友谈谈心,但别的女孩子都认为她很难接近,她是一个被排斥的人。终于到了睡觉时间,她躺在床上,既兴奋又害怕,禁不住浑身发抖。不用担心她会在预定的时间之前睡着。
安杰洛神父确实该死,她对此毫不怀疑。必须在他伤害到别人之前,或是害死她之前阻止他。他穿着上帝的外衣,却干着魔鬼的勾当。上帝希望她杀死他。她是执行上帝意志的人,要为自己,也为了主报仇。她计划要做的事是一件好事,一件正义的事。
她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三十五分才开始行动。她穿着那套脏衣服,将自己的干净衣服放在塑料袋里拎着,悄悄跑出宿舍。整座房子都在沉睡。偷偷跑出来,从灌木丛里拿出自行车,一切都那么简单。夜里空气很凉,可她到达马里那附近时却已经一身大汗。她将自行车停在通往旅馆的路边,用一条围巾遮住脸,走到旅馆的停车处。她用钥匙打开边门,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在一楼,一路上她没有碰到别的客人。她已经到了这里,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但却十分冷静,这让她感到惊讶。到了安杰洛神父房间门口,她轻轻敲了几下。他那张麻脸立即就出现了,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他迅速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把她拉进房里,关上门。
“我很高兴你能来,我的孩子。”他说。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摆设讲究的房间,他已经脱光了衣服站在她面前,他的阴茎发怒似的挺着。
他等不及脱光她的衣服,就按着她让她跪下来,呻吟着将肿胀的家伙对着她的脸。“向我致意。”他说。
她再次为自己的冷静而吃惊。以前被强奸时所忍受的恐惧感已不复存在。相反她却感到很有力量,能控制住局面。她张开嘴,抬头望着他,向他靠近。她边看着他高高在上朝她笑着,一边将右手伸到裙子里面,从腰带上抽出刀子。
她预料到会有血,会出声音,她想将两者都减少到最低限度。所以她一旦出手就尽快动作。她的右手握刀割他的阴茎,左手已经伸出去抓床上的枕头,把它捂在安杰洛神父的脸上,不让他喊出声来。不过他的喊叫没超过几秒钟时间。一开始,他的表情是吃惊多于痛苦——好像他无法相信会有人对他下这样的手。
但后来他的两腿弯曲着,伸手去摸自己的下身,玛利亚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他双眼瞪着她,露出不解的恐惧。他试图挣扎,叫喊,但她跳到他身上,将枕头套里的棉花往他嘴里塞,使他没法出声。接下来,她用被血染红的床单牢牢捆住他的双手。到处都是血,但是她没有感到恶心,却感到异常的兴奋和陶醉。
她让他在床上无声地、在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中来回摇晃,自己则回到沾满鲜血的地毯上搜寻着,直到找到她想找的东西。然后她爬上床,看着曾折磨她的人的眼睛笑着。“告诉我,”她命令道,“德尔芬修女是否也是你的奴隶?如果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就去喊医生。”她拿着他被割下来的阴茎在他恐惧的眼前挥舞着,为自己的强有力而感到晕乎乎的,“你还有希望保住这个。你是不是也强奸了她?”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血糊糊、软塌塌的东西摊在她的手心里。
“快说!是的话就点头。”
他慢慢地点点头。
“好。”她从他嘴里抽掉枕头,但他张开嘴刚要喊叫,她就将他被割下来的阳具塞进他嘴里,然后又将枕套也塞进去。“现在谁是奴隶?”她问道,同时看着他的眼珠往外突,听着他因呼吸困难而拼命喘气。
她平静地看着他垂死挣扎,十分满足地看着他瞳孔最后的闪动。他已经死了,她满意地从床上下来,用蘸着鲜血的刀尖在床单干净的部位写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然后她脱下身上的血衣,到浴室里冲了一个淋浴,穿上自己的干净衣服。她把血衣塞进塑料袋。玛利亚朝尸体看了最后一眼,很满意正义得到了伸张。然后,她没去将他瞪着的眼睛闭上,便离开了房问。
她到了走廊里才发现一个男人的身影等在安杰洛神父房间的阴影里。她将脸上的头巾裹得更紧,尽量不去理他,只顾逃离旅馆。但在骑车回来的路上,她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回到孤儿院,她又感到安全了。她把刀和自行车放回原处,把血衣深深埋在那堆脏衣服下面,然后爬到床上去。她甚至认为在黑影里看到的那个人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她离开自己的床只有五十分钟时间。不可能有任何人会知道是她杀了安杰洛神父。
然而,一星期以后克里曼莎主管叫她时,玛利亚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自从德尔芬自杀,安杰洛的尸体被发现以后,这“蛤蟆”一直都处于震惊状态。但这却解释不了为什么玛利亚进来时她的举止那么奇怪。“蛤蟆”突然变得很热心,几乎有了几分母爱。玛利亚只能猜想可能与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形容枯槁、黑色眼睛、穿着深色西装的人有关。“蛤膜”的笑容和手势都在巴结这个小个子男人。
“你好玛利亚,有人来看你了。”她说这话时的样子就好像玛利亚十分招人喜爱,一直有人来看她,“这位先生想和你谈谈。”
玛利亚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能猜到这人要跟她谈什么。可是,她在现场留下了什么线索让他能找到她?这人怎么会知道她杀了安杰洛神父?
“蛤蟆”突然站起身朝书房门口走去:“好吧,我知道你们有好多事要谈。所以我先走了。”
这人礼貌地站起来说:“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他的声音使这话听上去像是一个命令。
克里曼莎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紧张地笑着:“依你的意思办。”
玛利亚感到十分吃惊。克里曼莎主管从来没有将书房让给任何人用过,即使安杰洛神父也不例外。
“蛤蟆”关上门出去以后,这人做了自我介绍,并示意她坐在桌子后面。
“可那是主管的位子。”
那双黑眼睛顽皮地挤了挤:“如果你不告诉她,我也不会告诉的。”
她朝他笑笑,开始感到放松。也许他是来谈别的事的?然而她刚坐下,他就说了下面这些让她双膝发软的话来。
“玛利亚,我知道你杀了安杰洛神父。我的一个朋友看到你在他被杀的时间里进出他的房间”。
她缩在“蛤蟆”的椅子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显然抵赖是无济于事的。“他是一个邪恶的人。上帝要我向他复仇。他三次强奸我,还逼得德尔芬修女自杀。”她本能地说出这些话来,虽然她不指望有人相信这些。
“我知道,”她听到他说,“安杰洛神父确实是个邪恶之徒,确实该死。”
她大为吃惊,抬起头来,看到他在对自己微笑。这是怜爱与理解的笑容,是一位父亲对做错了事的女儿的那种笑。她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泪水刺得眼睛酸酸的。她对自己的这种反应感到很意外。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受苦吗,玛利亚?”他问话的口气就好像他对她完全了解。
她知道自己说不出话来,便摇摇头。
“因为你很特别。”
“特别?”
“被选中了。”
“我不懂。”
“上帝选择你为他服务。他给了你很了不起的才能:聪明、美貌和勇气。但是他也让你受了不少苦来考验你。现在你克服了这些苦难,你该准备迎接更重要的工作,明白吗?”
玛利亚直视着他的黑眼睛,慢慢地点点头。她真的明白了。突然所有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她是为了更重要的工作而经受考验。她的上帝选中了她,而现在这个人要指引她走向自己的命运之途。
“你有才能,有激情,”他说,他笑起来时纸一样的皮肤上满是皱纹,“我已经安排好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可以走了。”
玛利亚笑了。这是她一生中最容易做出的决定。
汽车驶近五根石柱时,她正回忆神父的笑容,这使她感到鼓舞。当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德尔芬修女是兄弟会一位资深成员库拉斯修士的侄女。她也不知道那位见习修女在自杀前写了一封信给叔叔,把安杰洛神父的事全说了。兄弟会派了玛利亚的前任,上一位复仇者去执行玛利亚已经完成了的任务。正是他看着她离开安杰洛神父的房间的。也是这位复仇者临退休前推荐了早慧的十五岁杀手做他的接班人。伊齐基尔就是在那段时间了解了她的秘密,然后去找她的。
从那时起她的生活完全改变了。先是在伯纳德修士开办的训练学校呆了五年,在那里她学习语言、正义刺杀及兄弟会的历史和传说等一切。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属于一个家庭,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义的。她仍然记得五年后她被带到圣火之洞举行放血仪式时的那份自豪。伊齐基尔用仪式刀刺破她的小臂时,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事后他称赞她说,她是他所记得的最忠诚的成员。
两年后她被任命为新一任复仇之神。接下来的十三年中,她一直保持无与伦比的从不失败的记录。
直到斯德哥尔摩事件。
直到遇到卡特博士。
她咬紧牙关,提醒自己说很快会补救那次失误。她看到前方最高的石柱边停着一架直升机和两辆越野车。她把车一直开到洞口。有两个男人守在那儿。她往头上戴棒球帽时,他们紧紧盯着她看。她关掉发动机,打开车门,走到外面火炉一般的炎热之中。她摔上车门,径直向那两个男人走去。
第一个人张开嘴刚要问话时,她伸出了右手。“愿他得到拯救。”
他脸上的表情马上放松了下来,轻轻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她伸出左手握住他的左手,四只手握在一起形成一个十字。“他才能拯救正义的人们。”
在他们下面两百英尺的地方,汤姆·卡特发现架在脖后的刀原来是给他割掉蒙眼布的,不由得转忧为喜。他转过身来,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金光后,只见赫利克斯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刀,脸上挂着笑容。
他的右臂挥舞着,指着他面前的整个地下大厅:“卡特博士,欢迎光临圣火之洞,二次降临兄弟会的圣殿。”
汤姆欣赏着头顶上高高的雕琢出来由橡树般粗大的石柱支撑着的拱形天花,三十英尺高的洞壁中部有一些狭窄的壁架,上面燃烧着无数支蜡烛,给洞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摇曳的烛光在凿就的红石天花表面跳跃。每根石柱上都有金属支架,上面放着汽灯和火炬,将大厅照得透亮。大厅的两边墙上装饰着古老的帘子,从铁杆上垂挂下来形成波浪形,仿佛船上的风帆。每个帘子上都描绘着宗教故事的场景。汤姆觉得在摇曳的烛光下这些都活了。
大厅的尽头是一个圣坛,铺着装饰着鲜红十字的白布。他的目光被圣坛正前方一团耀眼的、白得不自然的火焰所吸引。这白色火焰好像是从岩石地面的一个洞里冒出来的,它炫目的光亮照在圣坛后面墙上的一扇紧闭的巨大石门上。
在大厅中央,在磨损的拼石地面上,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放在这巨大的山洞里很相称。厚厚的木质桌面上摆着装满食物的碗、盆。桌腿也十分粗壮,雕刻成鹰爪的形状。桌子四周有六张同样风格的椅子。都空着。
就连他也能感觉出这个地方的力量,这使他有点不舒服。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陵墓,装着人类过时的信仰。
“欢迎,卡特博士。我们很高兴你能来。”这人强有力的声音把汤姆吓了一跳。他几乎没注意大厅远处石柱下站着的两个人,与周围环境相比显得那么渺小。跟他说话的那人特别矮小,与大厅实在不成比例。
“卡特博士,”赫利克斯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神父,二次降临兄弟会的领袖,这位是伯纳德修士。”
伊齐基尔向他走来。“我为请你来的方式道歉。但我们已经保守了两千年的秘密。”
“我能理解,”汤姆说,“只要你的邀请是真的,我这一趟就没白跑。”
“我想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汤姆不知道他是哪儿的口音,好像是某种中东语言和法语的奇怪混合体。等到伊齐基尔靠得更近时,汤姆发现虽然他的嘴在笑着打招呼,他的黑眼睛却极仔细地审视着他。这位形容枯槁的人有着丝一般细的白发,看上去年纪相当老了。汤姆估计他的身高不会超过五英尺,比自己足足矮一英尺。但是他却很威严,汤姆知道自己的身高不会吓倒他的。
伊齐基尔伸出一只瘦骨嶙峋、鹰爪一般的手,骨节突出的手指上戴着一只很重的金属戒指,镶嵌着一块汤姆所见到过的最大的红宝石。他立即认出这就是信封上的十字形封印。他伸手握住这只手时,感觉到他的皮肤干燥而粗糙。他的脸看上去也差不多;纸一样薄的皮肤包在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