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双重惊喜
海洲回国后,常山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在电脑边工作的时候就挂着语音聊天工具,他们要补上过去三十年留下的遗憾。海洲给常山看他和父亲的照片,还有沙湖的景色。常山给海洲看他和云实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云实的结婚照,以及梅的照片。
他把梅的那张照片手机里导出,做成了桌面。他对海洲说,我真希望这个女儿是我的,我想要一个家庭很久了。海洲说,现在努力也来得及。
常山说,不了,谢谢。我做不到像我们的父亲那样可以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我要结婚也只和云实。我还是比较看好你,你赶紧结婚吧,结了婚给我生几个侄儿侄女,长大后送到我这里来读书。
海洲哈哈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中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吗?
常山就问:那怎么有我们两兄弟?
海洲再次哈哈哈哈,说,你真是糊涂啊,你不是在美国出生的吗?不算在国内的账上。
常山哦了一声,说,那好,你们就来美国生,爱生几个生几个,我来给小家伙们换尿布。我十八岁时就会给婴儿换尿布了,那时云实在暑假替人照顾婴儿,我在沃尔玛打工的休息时间里,就去帮她的忙。
他再一次提到云实,海洲只好叹气。转过话题说:我和云先生不再有联系了,既然我们已经相认,就没必要通过他知道你的消息。以前是过一两年他就写一封电子邮件给我,把你的情况报告一下。
常山也顺着他的话题说:那就是你早就看过我的照片了?爸爸呢?
海洲说爸爸当然也看过,他也说你比较像妈妈。肯扬,你说要不要把他们俩人合葬?
常山一愣,飞快地说:我有事要出去,回聊。说完就关了视频连接。
常洲提议的合葬,总不会是把甘遂的骨灰迁到西雅图来和茵陈合葬,只就是茵陈的骨灰取出来运去中国和甘遂合葬,落葬地点要么是杭州茵陈的外祖父母的墓地旁边,要么就是沙湖,甘遂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海洲的注意多半是后者,那离他倒是进了,他爱几时去就几时去,开了吉普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而他呢?千山万水,让他去哪里看他亲爱的母亲?
他心里骂海洲太自私,可是有一个声音也在告诉他,那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注意。甘遂和茵陈那么相爱,至死不渝,却不能相守,如今万事俱备,有什么道理不让他们埋在一起?
中国人总是说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父亲的妻子另嫁他人,他已恢复单身,既然茵陈最后两年里唱的歌谣是《越人歌》,那这其实也是她内心深处的愿望吧;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虽然她不肯把常山的事告诉甘遂,用此来表达她的怨恨。但她爱他。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常山有意回事海洲的提议,很长一段时间不和他在电脑前聊天。海洲看他五一,也就不再提。
过了一年多,常山收到一封律师信,说有一位夫人在遗嘱中提到他的名字,有遗物赠送给他,那位夫人名叫奥尼尔夫人。信未问他,是去希尔市接受遗赠还是有律师代寄。
常山拿着这封信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心里踢到的那位奥尼尔夫人,是希尔市里他的旧房东。总从他把苏瑞的骨灰葬在艾伦。维方德的墓穴里,云先生离开希尔市区芝加哥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奥尼尔夫人还记得他,还不忘在遗嘱里踢到他。
他感动之下,马上致电信纸上留的电话,告诉他们说他会亲自去希尔市。律师楼的那位律师告诉他在哪一天到达,到时有简单的追思仪式,仪式完后,他会亲手把遗赠交给他,常山说,谢谢,我到时候一定会在场的。
常山按时间订好机票,安排好课程,录了讲课内容交给校务处,请了假这个航班要在纽约中转,常山想起在纽约的莱切尔好久没和他联系过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和她见个面。因此他订的机票是隔天从纽约出发的。等他订好票,他给莱切尔打了一个电话,莱切尔不在,他给她在电话上留言说,三天后经过纽约,方不方便吃饭。过了半天,她才发了条短信说,可以见个面,等你下了飞机给我电话。
常山知道她工作忙,也不以为意。三天后到了纽约,下了飞机就打电话通知莱切尔,说他已经到了纽约,马上就进城。莱切尔说,知道了,你乘出租车直接到下城医院来吧。
常山一听大惊,以为是林登教授出了事,忙问端的。他想他该不会是死神转世,穿着黑色的袍子,肩扛着大镰刀,一路走到哪里,就给阴风扫到的亲人朋友带来霉运。
好在莱切尔马上说,不是我父亲,你别乱想。她的口气不怎么良善,像是心神不安,但只要不是林登教授出了问题,常山也就放心了。然后他又问,为什么你会在医院?莱切尔这下是真的不耐烦了,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常山不得要领,忐忑不安地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下城医院,快到时再拨一通电话,说我快到医院门口了。莱切尔说,知道了,我到门口来接你。
等车子到了医院门口,莱切尔已经等在那里了。常山背了他的包快步奔过去褛住她,在她脸上吻一下,问,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医院?
莱切尔面色很不好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常山轻轻把她抱在怀里,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有我陪你,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莱切尔叹了口气,拉了他就往大楼里走。常山感觉不妙,还想问是不是她生了重病,谁知这一走竟然走到儿科监护室。
走廊里都是婴儿的哭声,常山一惊,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正要发问‘莱切尔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收起一脸的惊讶,真的闭上了嘴。
莱切尔在一间病房前的椅子上坐下,定了定神说:“对不起,肯扬。”
常山揽过她的肩靠在胸前,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我来了,不是吗?可以吿诉我出了什么亊吗?”
茱切尔用手捂着脸,声音透过手掌闷闷地说:“我在十四个月前生了一个儿子。”
常山一惊,马上开心地笑出来,“恭喜啊,你有儿子了。你好快的动作啊,这么快儿子都有了。我太嫉妒了,莱切尔,我说这一年多你怎么不和我打电话聊视频,原来是有了情人,还生了儿子。你可真不耽误时间啊?话说的男人是谁?还有我侄儿呢?他在哪里?“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到处都是心焦的妈妈和哭泣的幼儿,他像是明白了‘’孩子病了?要紧吗?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莱切尔放下手说:“没有什么你可以帮忙的。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说你要到纽约了,而我不想再—个人担惊受怕,我需要你为我分担焦虑。我父亲只会添乱,保姆留不住,我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说到这里,她已经哭了,“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但这次我真的很担心。”
常山轻拍她的背,温和地说:“我明白,你一个人带孩子太累了,你需要体息。你看我来了,我就是来帮你的。我总说你是我的天使,我想我们也可以互换一下身份,我来做一阵你的守护天使,你好好休息一下,一切有我。你看行吗?”
莱切尔鼻尖哭得微红,她点点头:“我想我是可以依靠你的,所以我让你来了,但你得答应我,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常山保证,“可是,你有了宝宝,这是件好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呢?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莱切尔抬头一笑,“你看了就明白了。”她的眼神里忽然飘过一丝狡黠,这让常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是怎么贿义莱切尔让常山站起来,他们身后就是一间加护病房,病房门上有个小小玻璃窗,莱切尔示意常山朝里看。常山看见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儿童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幼儿,盖着白床单,枕头上是一张苹果般的脸。
常山先赞一声说:“喔,像天使一般呢。瞧那苹果一样的脸,瞧那一头黑卷发,这孩子是你从西斯庭的天顶画上拓下来的吗?作为见面礼,我得提醒我自已,等下就去给他买一张弓,而你,我亲爱的,再举一个苹果。”转头看一下莱切尔,拍拍她背说,“师妹,干得好,比我强多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塞缪尔,用我父亲的名字。”
“塞缪尔,好名字,我喜欢。”常山说,“姓什么?也跟你父亲姓吗,塞缪尔?林登?”他在这里没看到莱切尔的丈夫,也没有别的男人在一旁给她支“是啊,跟我父亲一个姓。”莱切尔说,“塞缪尔。林登。你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学究味,听上去不像上一个婴儿?”
“老塞缪尔。林登也是从婴儿长成学究的。我想塞缪尔。林登三岁大的时候,未必拿得动一支教鞭。”常山说,莱切尔敲了他一下,意思是他不该拿她父亲打趣。常山笑一笑,看到她恢复了往常的俏皮,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那说明小塞缪尔。林登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他问:“他得了什么病?”
“小儿疝气。我在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发现他小肚子上有一个泡,吓坏我了,医生说要动手术。”莱切尔说,“我知道是个小手术,许多幼儿都会得这个病。可是塞缪尔血液里红细胞少,我这才着争的。”
“嗯,是的,小手术,幼儿常见病,你不必担心,你决定来手术是对的,早做更好。”常山放下心来,“莱切尔,告诉我实情,我要知道真相。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他盯着莱切尔的脸。
“哦,我为什么要瞒着你?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莱切尔还在装傻。
“莱切尔,你刚才说漏嘴了你知道吗?你说‘可是塞缪尔血液里红细胞少,我这才着急’,”常山温和地说,“你提到了血源,这可不是一般探访病人会说到的词。你一定是有所指。莱切尔,告诉我。”他知道她一定是有事瞒着他。
“嗯,真的,就像你说的,他只是你侄子,如此而已。”莱切尔假装无所谓地说。
常山侧目,忽然大笑,笑了两声才想起这是在医院,忙压低声音说:“莱切尔,事实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
莱切尔拧着手指,装傻似的说:“你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太狡猾了,莱切尔。哦,来吧,我们拥抱一下,你可太了不起了。这下我们是真正的亲戚了,你知道我就盼着我能有亲戚,这样我复活节感恩节圣诞节都有地方可去了。莱切尔小妈妈,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可以来照顾你,你也可来帮塞缪尔换尿布。他是个复活节宝宝,是吗?”常山亲一下她的嘴角。
“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献殷勤?”莱切尔恢复了常态,又变得伶牙俐齿满不在乎了。
“我是叔叔呀,亲叔叔呢。哦,我的小塞缪尔,”他凑到玻璃前看那个苹果脸孩子,“你可真是一个天使。我说,莱切尔亲爱的,海洲他不知道是吗?”
“嗯哼。”莱切尔哼哼一声,没有否认。
“那好,我们不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女人要藏起个把孩子,男人还真是没法知道。我来做他的父亲好吗?你看,他和我几乎一样,我要是带着他到自然历史博物馆去看史前恐龙化石,没人会怀疑我不是他的父亲。莱切尔亲爱的,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常山热切地问。
“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坏透了。”莱切尔断然否决掉他的糟糕建议。
常山咧嘴一笑,“我不急,我也不怕,等我带他出门,没人可以否认的。你与其和一万个人解释说我不是,不如默认来得痛快,那样省好多口舌。”
常山心里乐坏了,他抱起莱切尔转了个圈。“你要是公司有外派没人帮你看孩子,打个电话给我,我马上就飞车过来。怎么样,动心没有?”
“你真是个坏叔叔,用这个来诱惑人,除非魔鬼,谁能不答应?”莱切尔说,“事实上我明天就需要去辛辛那提,约见一名建筑师。我的保姆跑了,我忙得三天没睡觉,精神快崩溃了,一时失误给你留了言,才让你有机可乘。”“去吧去吧,我的小妈妈,你尽管去,我来照顾塞缪尔。不过亲爱的,亲爱的海洲是怎么就范的?我好奇死了。”常山嬉皮笑脸地问。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有什么问题吗?荷尔蒙、肾上腺素、万有引力。你爱怎么找理由都可以,就好像你的父亲和母亲,这样解释可以吗?”在常山来到医院一个小时后,莱切尔终于笑了,“正好我雌激素达到最高值,正好我想有个婴儿。这样我还省得去精子银行付一笔费用,利息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和一个热情的男人。”
“好主意,”常山赞不绝口,“我就知道海洲是一个移动的精子银行,我就知道他像极了我们的父亲,他不沾花惹草都事负了他是我们父亲的孩子。他播种我收获,我是爸爸他将是叔叔。海洲啊海洲,我终于占到他的上风了。”
莱切尔被他的得意忘形逗得开怀大笑,“来吧亲爱的,我们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去亲吻小塞缪尔,我想你一定迫不及待了。”
Chapter 6祖母花园
莱切尔去辛辛那提出差,把塞缪尔交给常山照頋两天,常山一口答。他给奥尼尔夫人的律师打了电话,说有事会晚到两天。他改了机票的时时间,这两天里他和塞缪尔迅速建立起了感情,十四个月的幼儿已经会说简单的单词了,常山教他喊他爸爸,塞缪尔笑嘻嘻喊他爸爸,把常山的眼泪都叫了下来。
莱切尔回来,两人联手找到了保姆,常山才放下心去希尔市。走之前他告诉她此行的目的,莱切儿笑他是个烂好人,好到令人嫉妒。连只做过他两个月房东的老太太在他离开二十年之后,还会记得在遗嘱里提到他的名字,会留给他纪念品。
常山笑说:“我就要开始转运了吗?有奥尼尔夫人留纪念品给我,有塞缪尔叫我爸爸,我还有什么好运掉下来?等会儿我就去买乐透,一定会中大奖。中了奖就给塞缪尔作大学基金,就不用像你叔叔那样,到现在还在还助学贷款。”
“是爸爸还是叔叔,你统一一下,别一会爸爸一会叔叔的,搞晕塞缪尔的脑子。”莱切尔笑问。
“爸爸,我要做爸爸。”常山逗着塞缪尔,“我是爸爸,叫爸爸。”
塞缪尔露出上下各四枚的兔子牙,朝他笑,冲他吐口水,叫他爸爸。
常山和他玩到几乎要误了班机才匆匆离开。
到了希尔市,常山先住进酒店,才和律师通话。律师说奥尼尔夫人的灵柩已经下葬,常山表示遗憾。律师说遗赠可以到律师楼来取,请和我的秘书预约时间。常山说好的,又问奥尼尔夫人葬在何处,他想去墓前凭吊。律师说了地址,常山听了,说正好我父母亲也葬在那里,我一会儿就去。
挂了电话,常山买了两束白色的香雪兰和一束红玫瑰带到墓地去。他先来到维方德夫妇墓前,把两束香雪兰献上,默哀了许久。想起十八岁之前他的生活,有他们的呵护,幸福美满。茵陈的决定在如今看来,是当时能做的持,这种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而她第一个想到帮忙的人是他,那也就是说她投有结婚?最好的决定。他的养父养母不负所托,视他为已出,给了他最好的生活。
常山在父母墓前伫立良久,在心里说完他想说的所有话才离开。
找到奥尼尔夫人的墓,看到墓前已经有了一束白烛花,一朵朵花就像是白色的烛台。花还新鲜,献花的人应该是离开不久。常山想可能是奥尼尔夫人的儿子来过了,带来了这样清雅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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