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钊边削苹果的速度很快:“医院里忙,她今天加班。姗姗今年初三,马上就要中考,她们学校封闭式管理,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拿着,这苹果不错,又脆又甜,吃了不够叔叔再给你削。”
一股浓浓的,也是久违的暖意,在谢浩然身体里回荡着。
父亲当年的战友很多,顾钊是来往最频繁的一个。当年母亲的丧事,也是顾钊出面一手帮着办理。那个时候谢浩然还小,再加上性格孤僻,就没有主动与其联系。不过,母亲临终前流下了一份名单,叮嘱谢浩然:如果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可以找找上面罗列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你父亲的战友。
顾钊微笑着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怎么这么久才想到要来找顾叔叔?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谢浩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把播放音量开到最大,递了过去。
顾钊对他的这个动作不太理解。疑惑地接过手机,看到是一段暂停的录像,于是下意识点开播放,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房间里回荡着杨正菊与马国昌之间邪恶谋算的对话声。
谢浩然详细研究过法律。开启灵智的他现在阅读各种法律条文毫无困难。可是在网络上查阅了大量相关案例后,谢浩然发现,如果仅仅只以手上这段视频作为证据,恐怕很难对杨正菊夫妇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阴谋杀人”与“真正杀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前者,在法律上界定甚至有可能是“并未真正犯罪”。
谢浩然曾经想过把自己告诉杨正菊晚上呆在小楼里那段场景回放录制。但是湖眼里残存的灵能已经不多,无法再一次扭转空间。这毕竟是一枚不完整的湖眼分身,五十年出现一次的湖眼,仅仅只是胚胎。想要让这枚灵器拥有充足的灵能,需要在它出现以后的日子里缓慢积累。
还是之前的那个棘手问题:杨正菊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知道谢浩然在小楼里过夜。她会百般抵赖,声称之所以夜间带领拆迁公司挖掘机进场,是因为心急想要尽快得到赔偿款。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在实施杀人,哪怕谢浩然手机里录制的这段视频,也只能表明杨正菊夫妻是在密谋,无法证明杀人计划已经到了实施阶段。
如果谢浩然报案,把这段视频交给警察,公事公办,杨正菊夫妇极有可能被无罪释放。
公平与正义是一把双刃剑。
谢浩然只能从其他方向寻求帮助。
功力深厚的修道者也许的确是无所不能,但那个境界距离现在的谢浩然实在很遥远。老者李由用他的亲身经历给谢浩然上了一课:在没有真正成长为战斗力超强霸王龙以前,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先完成从蛋壳里孵化,幼年,童年,壮年……这一系列必不可少的生长过程。
顾钊看完了视频,随即打破了沉默。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注视着谢浩然,认真地问:“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能够做到省公安厅的处长,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谢浩然已经吃光了手里的苹果。他不动声色观察着顾钊,嘴角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知道这份视频不足以定他们的杀人罪名成立。我只是想然让他们关进监狱。”
顾钊皱着眉,缓缓摇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不可能被重判。两年,最多三年,他们就能出来。到时候你……”
“足够了!”
谢浩然认真打断了顾钊的话:“有两年时间就够了。”
顾钊依然很担心:“他们出来以后肯定会找你的麻烦。何况那还是八百多万元的一笔巨款。”
谢浩然慢慢搓着沾有苹果汁液的手指:“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总得由我自己来解决。我……是个男人。”
第十节 麻将馆()
看着满面坚毅的谢浩然,顾钊微微愣了一下,嘴唇也不由自主张开了缝隙。
他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顾姗姗。年龄上也就比谢浩然小了半岁,却仍然是个孩子。都已经上初三了,还是什么也不懂,很多事情都不会。这学期刚开始住校的时候,每天都要打电话回来诉苦:不会叠被子,不知道食堂在哪儿,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两天就花光了,想吃水果却不知道该怎么削皮……
低头看着拿在自己手里的水果刀,顾钊已经略显老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抬起左手,用力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沉声道:“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前提是不要犯法。只要不触犯这一点,无论你做什么,叔叔都支持你!”
……
三旗村旁边的出租房目前很是紧俏。尤其是位于一楼,面积较大,而且临街的那种大房子,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全部租光,开起了一间又一间的麻将馆。
所有麻将馆都是天天爆满。从上午十点钟左右,就会一直热闹到深夜。这些人玩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肚子饿了就叫外卖,需要香烟和饮料就扯着嗓子吆喝一声,立刻就会有满面微笑的麻将馆老板小跑着送过来。
三旗村所有村民都是拆迁户,谁也不缺钱。虽然房地产公司答应的补偿款还没有发下来,但是合同已经签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跑不了。每家能够得到的钞票都是“百万元”起步。如果拆迁面积较大的那种,补偿款至少也有上千万。
这么多的钱该怎么花?
很多人都觉得迷茫。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从今以后,老子再也用不着从地里刨食了,再也用不着上班了。
打麻将一种很不错的娱乐方式。据说经常打麻将的人脑子会变得特别灵活。
不玩钱的“卫生麻将”谁也不会感兴趣。政府规定严禁赌博,玩麻将变得聪明的人智慧程度也比较高。无论旁边派出所里的警察任何时候突击检查,永远不可能在任何一张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找到现金,只有一张张用来计数的卡牌。
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微信转账很方便。只要随便在手机屏幕上点几下,我的钱可以变成你的,你的也可以变成我的。
至于警察……哈哈哈哈!抓赌当然没错,但是抓赌也需要证据。
人太多了,麻将馆里张张桌子都是爆满。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汗馊味儿,在酷暑的蒸腾下不断膨胀。
谢浩然快步走进麻将馆,从数十名正在忘我奋战的男男女女中,一眼看到了二姨杨正菊。
天气太热,她的上衣斜搭在椅背上,穿着一件无袖薄背心,露出两条全是肥肉白花花的粗胳膊。
杨正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这把牌上。
血战玩法,拿起来的时候就很不错,足足十一张筒子,而且对家和上家都不要筒。杨正菊顿时来了精神,就连伸手从牌墙上摸牌的时候,目光都比平时明亮了许多。
肥厚大拇指触摸到圆圆的筒子图案。没错,这是一张“三筒”。
杨正菊觉得肾上腺素分泌正在加快,狂喜和冲动之下,想也不想就抓起摆在牌面最边上的一张“六万”打了出去。眼睛牢牢锁定下家,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麻将馆里人来人往,全都是互相之间认识的村民。全神贯注打牌的人往往不会留意牌桌以外的事情。尤其是像杨正菊这种,刚摸到一手好牌,正在酝酿着做大做强,清一色仅仅只是门槛,最好再带着两杠上花。期盼心情之强烈,恐怕就连旁边有地雷爆炸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谢浩然迈着轻快的步子从杨正菊身后走过,没有吭声,仿佛只是进来随便看看。
谁也没有注意到,谢浩然以自己的身体为掩护,左手以极快的动作伸进了杨正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口袋,拿走了她的手机。
这动作非常麻利,毫不拖泥带水。修炼了《文曲》功法的妙处开始体现出来,虽然只是处于炼气阶段的修士,身体综合指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步伐节奏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谁也不知道轻轻松松走出麻将馆的谢浩然手里,已经多了一部手机。
整整一天,他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杨正菊和马国昌都有打麻将的习惯,但是两个人不会坐在一起。这也符合村里人的习惯:男的跟男的打,女的跟女的玩。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八分,正好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在这种廉价麻将馆里安装空调显然太奢侈了,最多也就是有几台电风扇。在高温环境里呆得太久,人体就会感觉困顿,然后疲乏,对周围事物的察觉敏感度也就成倍下降。
谢浩然之前就呆在麻将馆外面,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从修士强大的视觉能力远远观察着杨正菊抓到的每一把牌,直到现在才出手。
打麻将就是为了赢钱,一把好牌比什么都重要。大脑仔细思考每一张牌搭配组合的时候,耳朵就听不见来自身后的脚步声,麻木的肌肉也不会发现衣服被触碰。
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谢浩然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以极快的速度在屏幕上点动着。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完成了将那段视频转发到杨正菊手机上的全过程。
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就是用杨正菊的手机,将整段视频集体转发。
屏幕上所有联系人名单后面的圆圈里,全都打上了绿色的勾。按下“发送”键的时候,谢浩然心中骤然腾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迅速删除掉自己的发送内容,谢浩然把手机拿在手里,快步走进了麻将馆,从衣袋里拿出三张事先准备好的一元面额钞票递给老板,淡淡地说:“来两瓶矿泉水。”
一把麻将牌从开始到结束,时间通常在五分钟左右。谢浩然精确计算到了计划的每一秒钟,绝对不能浪费。
与此同时,人声嘈杂的麻将馆里也响起了一片零零散散的彩铃声。
当他带着两瓶矿泉水返回到杨正菊身后的时候,清一色的筒子已经够了。杨正菊面前摆着前前后后打出去的十一张杂色牌。三筒杠,一筒碰,牌面正叫着六筒和九筒的胡。
没人看见谢浩然以非常灵活的动作,将手机重新塞进了杨正菊的外衣口袋。他笑吟吟地走上前,把手里的矿泉水递了一瓶过去,平静地说:“二姨,天太热,喝点儿水吧!”
杨正菊眼眸深处因为做牌产生的亢奋目光猛然收缩,她感觉自己的手抽搐了一下,几乎是以僵硬的动作接过那瓶水,紧绷的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微笑:“是小浩啊……那个……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我和你姨夫到处找你。”
牌桌上都是熟识的人。
对面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不由得眉开眼笑起来:“正菊你侄子真不错,这么关心你,还给你送水喝。光是这一点,我看就比你男人强多了。”
侧面皮肤略黑的瘦女人也笑骂道:“你这简直就是挑拨离间。明明只是一瓶水,硬是被你说的乱七八糟。那个……小浩你来得正好,也帮我买瓶水,回来我给你钱。”
谢浩然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脸上的微笑比之前越发浓厚。
很多人都拿起各自的手机低头看着屏幕,周围发出的声音也杂七杂八。
“这是谁发的视频?什么意思?”
“好像是马国昌他媳妇发的,号码显示是这样。”
“咝……这是谁拍的啊?难道是杨正菊夫妻俩自己搞出来的?”
“咋回事儿?他们两个人要合伙搞死自己的亲侄子?小浩呢?小浩在哪儿?”
杨正菊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看到周围原本低头打麻将的人纷纷停下了各自动作。转过身,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把奇怪的目光投向自己。这个房间里的大多是女人,距离远的已经站起来,还有不少正在交头接耳,手机屏幕释放的光芒与各人脸上表情交相辉映,看上去很是诡异。
就连坐在这一桌的另外三个女人,也在拿出手机看过之后,纷纷变得沉默,脸上全是震惊和恐惧。
她们从椅子上站起,忙不迭的从牌桌前推开,仿佛杨正菊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瘟疫感染源。
谢浩然神色平静地转身离开。
他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杨正菊和马国昌夫妇俩那些罪恶的勾当。
被警察抓住后再把事情公开,与村民们通过视频亲眼看见,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冲击。
身后的麻将馆里,传来无数的惊呼与喊叫声。
“太狠毒了,为了拆迁款竟然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要杀。”
“天啊!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出来杨正菊是这种人?还有他家老马,昨天晚上我们还聚在一起喝酒。他该不会也想打我的主意,在酒里下毒吧?”
“不行不行,这事情不能就这么过了。看着他们,别把人放走。赶紧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
第十一节 秤砣仙人()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们的一些行为在特定场合看来代表着正义,其实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见义勇为的念头,纯粹只是想要把事情闹大,然后兴致勃勃站在旁边聚精会神看着每一个细节。
杨正菊被好几个女人死死拽住胳膊,牢牢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马国昌也被一群精壮小伙抓住,从另外一间麻将室里推搡着带过来。尽管他一直扯着嗓子在叫,拼命发出“我要整死你们这帮狗杂种”之类的威胁,却没人对此在意,也丝毫没有减弱手上的力道。
等到派出所警察闻讯而至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谢浩然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把杨正菊夫妇俩的恶行公诸于众,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是受害者。至于他们被抓住以后警方和法院会如何处理,那就是顾钊的职权范围。
站在数十米外的马路对面,谢浩然默默注视着远处人声鼎沸,门口还停着一辆警车的麻将馆,淡淡地笑了。
旁边是一个流动烧烤摊,炭火上炙烤着抹了很多调料的鱿鱼。辣椒红艳艳的,孜然粉香气十足,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烧烤摊老板直着脖子,朝着乱哄哄的麻将馆那边看了半天,不明就里的自言自语:“咋回事?有人打麻将出老千?还是有贼到里面偷东西被抓了?”
谢浩然也不多言,递过去几张钞票,从烤架上拿起自己要的两串鱿鱼,转身离开。
很好吃,很有嚼头。
明天,会更好。
……
黑龙潭是昭明本地非常有名的公园。尤其是冬天,园子里梅花绽放,清冽寒香。这些年公园管理方为了吸引游客,购进了多达万计的菊花,每年秋天的“菊展”也成了昭明市的新景观。
此地的民间传说很多,据说水潭下面压着一条为非作歹的黑龙。小有名气的“背锅树”也与张三丰扯上了联系。据说他当年在黑龙潭道观里修行,学着鲁智深炖狗肉吃。吃完以后懒得洗锅,就把砂锅朝着树上一扔,化成了一个很大的黑疤。
这种传说就很是牵强附会。那其实只是一个铁锅形状的树疤,就像人体身上的肿瘤,高高凸起一块罢了。
谢浩然没有买票从黑龙潭公园正门进入。他骑着自行车绕上了园区侧面的公路,朝着被无数植物覆盖得郁郁葱葱的后山驶去。
关于黑龙潭,《珍渺集》里记载了一种对谢浩然非常有用的东西。
传说,有一个货郎,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货郎对妻子疼爱极了,每天早出晚归挣钱给媳妇花用。可惜那妻子年轻漂亮耐不住寂寞,偷偷与其他男人勾搭在了一起。一天,货郎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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