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石头,上面是苏成贵的脚。再坚硬的骨头也挡不住修士的力量。苏成贵瞪大双眼,左脚足踝就这样在面前改变形状,在贺幛鞋底变成了扁平,破裂的皮肤内部挤压出鲜血,几条银白色韧带从肌肉里脱落,感觉就像一个过于烂熟的苹果,勉强保持着外形完整,却被来自正上方的一只手狠狠按压,彻底变成饼状。
一个人打一百个,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电影里的情节。可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会觉得是那样可怕,那么的残酷。
没人再想着要找谢浩然讨要说法。
没人再敢往前一步。包括那些看热闹的“亲戚”,他们脸色发白,看着贺幛高大魁梧的身影,纷纷后退,让出了足够宽敞的空间。
谢浩然认识这些人。
就在昨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还在大姑姑苏夜灵的餐馆里,与自己坐在一起吃饭。那时候大家说说笑笑,用奉承话恭维着外婆方芮。后来苏福道偷偷溜进苏夜灵的办公室,警察和医生赶来,他们又在事发现场乱作一团……那时候,他们嘴里说着谴责苏福道的话,责骂着蒋庆仙,站在自己这边……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今天,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
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漠视着苏成贵一家人堵住路口,用石头砸车。
其实这种事情不难理解。他们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论起关系,远在泽州的方芮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苏成贵。何况苏成贵家里人口众多,就算道理上说不过你,也可以用拳头和棍棒让你明白什么叫做“道理”。
地上躺满了伤者。二十多个,全部都是重伤。贺幛下手极其狠辣,尤其是断手断脚的那些,都是粉碎性骨折。
谢浩然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个伤者面前,蹲下去,看着他很是艰难地用双手撑起身子,淡淡地笑了。
他认识这张脸。
昨天还在饭桌上见过。那时候,自己可是管对方叫“表哥”的。
他的两条腿都断了。鲜血渗透了裤子。
谢浩然的问题富有深度:“你想干什么?”
“救我……救救我……我要找医生,还要报警!”他声嘶力竭地叫着,脸色苍白,身体因为疼痛剧烈颤抖。
谢浩然脸上挂着魔鬼般的微笑:“你不是我们家的亲戚吗?昨天还坐在一起吃饭来着。怎么,今天就帮着别人来打我?”
那人闭口不答,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他不停地叫着,在其他伤者中间引发了更加剧烈,更多更大的回应。
贺幛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转身朝着村子外面大步走去。
苏春露觉得手脚冰凉。她是真正被吓住了,抖手抖脚走到谢浩然身后,战战兢兢地说:“小然……这,这事情闹大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贺幛打人的全过程其实没花太多时间,也就几分钟而已。占据了速度上的全面优势,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苏永福也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谢浩然身边,不由分说就拉起他的胳膊,言语慌乱:“小然,你快走,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清醒过来的杨瑞和也来到面前,他脸上充满了紧张,整个人都在发抖:“是啊!你快走吧!他们肯定报警了,等会儿警察来了,要走就来不及了。”
谢浩然转过身,面带微笑:“我为什么要走?”
他随即安慰道:“表婶、表叔、表哥,你们用不着害怕。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找不到我头上。”
苏春露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很简单啊!”谢浩然满面无辜地摊开双手:“人又不是我打伤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
警察来得很快。
这是无法忽视的大案子:多达几十个人受伤,而且还是致人伤残的重伤,其中有好几个奄奄一息,若是不能及时抢救,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
第七百七五节 族长()
如此严重的案情已经超出普通范畴“打架斗殴”。
更奇特的是,“犯人”自始至终没有逃跑,仍然留在现场。
一队警察如临大敌般包围了苏春露的家,谢浩然从屋子里走出的时候,领队警长正在几个村民带领下,走进屋门敞开的院子。
“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我们的人。”
“太狠了,亏他还是咱们村里的远亲。把他抓起来,让他赔我们钱。”
“我儿子的手被他打断了,你得养我儿子下半辈子。”
愤怒的群众叫嚣声很大,却没人敢上前,纷纷站在警察背后,像一群态度嚣张的猴子,冲着这边指手画脚。
谢浩然很配合。
警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连一个“不”字都没有说过。
“人不是我打的。”面对领队警长的质疑,谢浩然抬手指着那些村民,侃侃而谈:“我刚好来村里走亲戚,正好遇到这种事。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递了过去。点开屏幕,出现了整个打斗过程的完整画面。
贺幛在屏幕上表现很凶猛,真正是一个人干翻了所有人。警长死死抓住那部手机,将这段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眼睛都快从眼眶里凸出来。
猛人啊!
“公民有配合警方查案的义务。”谢浩然说得义正词严,关键在于后面那句话:“人不是我打的。”
从警察那里得知消息的村民们愤怒了。
“那个人是你带来的。”
“他们是一伙的。”
“那是他的手下,他说什么那个人就做什么。”
谢浩然对此根本不怕:“可以走司法程序,你们可以抓住凶手,让他指认。如果他说是我的人,那无论法院怎么判我都认。”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用森冷目光从在场每一个苏家村民身上扫过,发出毫不掩饰的冷笑。
警长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案子。
从未听说过打了人还会如此嚣张的凶手。
站在正常查案的角度,村民们说的应该没错,谢浩然就算没有动手,也应该是幕后主谋。
可是有哪个主谋会如此呆傻,站在旁边观战也就罢了,还把打斗的整个过程用手机录下来,拱手交给警方作为证据……要是所有案子都有一个这样的主谋,刑侦工作就不会那么难做了。
正常的拘留时间不能超过,只是谁也不能违背的办案规则。
谢浩然在苏家村住了一晚。
第二天,两个老人找上了门。
苏奎山是认识的,虽说没打过交道,谢浩然却从表婶苏春露那里知道他的名字。这位叔公看起来很精神,见面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臭小子,你这个脾气,就跟你外公当年一个样。”
谢浩然不由得乐了:“叔公,你和我外公很熟?”
“那时候我们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苏奎山说起往事,显得闷闷不乐:“他那时候每次考试成绩都排在我前面,不过后来就被我超了……都是以前的事情,不说了。”
他随即抬手指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另外一位老人:“这是你族公,也是跟你外公一辈的。”
谢浩然往那边瞟了一眼。他知道这个人,在泽州的时候就听方芮说起过,辈分很高,是苏家村现在的族长。即便是外婆,也要叫他一声“族叔”。
谢浩然没理他,直接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大红请柬,双手拿着,恭恭敬敬递给苏奎山:“叔公,我要结婚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咱们好好喝几杯。”
不等苏奎山说话,旁边的族公发出冷冷的声音:“要我说,你这婚就不要结了。把钱省下来,赔给村里那些受伤的人。”
谢浩然又看了他一眼,满面都是讥讽的神情。苏奎山在旁边看着情况不对,连忙插进来打圆场:“小然,当年我和你外公之间的确有过节,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要我说,昨天的事情是成贵家的有错在先,他们家福道在泽州闹出那种事情,成贵在村里还要找你的麻烦,这本来就不对。但这话又说回来,小然你那个朋友下手太狠了。你看看现在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受伤,这件事情总得有个说法才行。”
不等谢浩然说话,上了年纪的族公用力跺了一下杵在手里的拐杖,高声怒道:“成贵家的怎么惹你了?你一个小辈,年轻人,来到村里不去祠堂,也不挨着上门拜访,吆五喝六的像什么样子?你家里有钱是吧?我告诉你,村里的事情要是解决不好,你哪儿也别想去。”
谢浩然冷冷地注视着那颗苍老头颅:“老东西,趁着我还没有发火,闭上你的臭嘴。”
族公被瞬间激怒,他气得胡子乱颤:“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你……让你外婆过来,打电话把方芮叫来,把你们所有苏家人统统叫来。让她看看这就是苏淳养出来的好外孙。这成何体统?警察还没走,你就这么嚣张。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了不得,让你外婆赶紧把房子卖了,凑出钱来给村里的乡亲们看医生买药。从今往后,立个规矩,你们外面的……”
谢浩然当即打断老头的话:“你哪只眼睛看见人是我打的?”
族公被气得不行:“那人是你带来的,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谢浩然面不红心不慌:“当然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那个人,谁告诉你他是我带来的?”
他追问的速度极快:“族公……你算老几?这村子里就你说了算?别他吗的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这个不要脸一门心思算计我家财产的老东西。苏福道在泽州做下那种事情你不闻不问,反过来却要找我要钱。我看你这双狗眼睛干脆还是不要了,反正除了钞票你什么也看不见。”
老头睁大了眼睛,旁边苏奎山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浩然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昨天那种事情完全可以避免。只要族公站出来说一句话,苏成贵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村里动手。可是族公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在他心里,何尝没有想分苏家财产的意思?
发怒,然后暴怒,整张老脸被气得通红。狂怒中的老人说话丝毫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直接抛出在他看来最强有力的杀手锏,他抬手指着谢浩然,颤抖连声:“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祠堂,把苏淳的牌位拿出来,扔到粪坑里去。苏家没有你这种人,没有苏淳这个人!”
“你敢!”谢浩然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族公脑袋上所剩不多的白色头发,这样抓起来的感觉不是很好,他换手揪住对方衣领,将那具干瘦苍老的身体拎高。
贺仪在旁边看到,连忙走过来,低声劝道:“让我来吧!警察还在外面,要是闹出事情,恐怕不好收场。”
老头被吓得不轻,脸色一片煞白。
谢浩然死死盯住那张令自己厌恶到极点的皱纹老脸,慢慢松开手指。
“看来着苏家村的族长该换个人了。”他慢慢发出具有分量的话语:“你等着,我会让你死了都没有下葬的地方。你,还有你全家,所有人。我说到做到。”
族公张口想要争辩,却被站在旁边的苏奎山拽住胳膊,连拖带劝将他拉了出去。
苏奎山是个颇有眼色的。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其实今天他不想跟着族公过来,只是实在拗不过面子,这才勉强答应。没想到老头张口就要谢浩然赔偿村里人的医药费,这种事情在谢浩然看来根本没得商量,偏偏老头觉得他有倚仗,用苏淳的牌位当做威胁……再这样吵下去,苏奎山觉得谢浩然完全有可能在暴怒之下把族公的脑袋拧下来。
他昨天亲眼见过谢浩然的狠辣。“人不是我打的”这句话当然没有乱说,可是仔细想想,有一个愿意替自己卖命,同时有能力独自打翻所有人的强悍手下,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苏奎山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愿意接受新生事物。光凭这一点,他就知道谢浩然绝对不能招惹。
只要谢浩然坚持这样的说法,同时找不到贺幛,警察就根本拿他没办法。
事情变得僵持下来。
看着他们离去的屋门方向,谢浩然心中怒火难平。他叫过贺仪:“联系贺幛,告诉他,废了这个不要脸的老家伙。”
贺仪垂手站在旁边,恭敬地问:“要杀了他?还是留他一条性命?”
“就这样的人也能当族长……哼!他不是要钱嘛,就把他家里所有人的经济来源统统断掉。”谢浩然的声音非常冷酷:“与其杀人,不如让他好好尝尝族痛苦的滋味儿。竟敢打我外公牌位的主意,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贺仪点点头:“如您所愿。”
……
很多想法和计划都会受到现实的约束。
连谢浩然自己也没有想到,变化居然会来自其它方向。
第七百七六节 莫名其妙的傲慢()
下午,领队警长把他叫道在村里安排的临时办公室。他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谢浩然:“没想到你能量还挺大的,竟然连上面那些人都能惊动。”
谢浩然听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要见你。”警长没好气地回道:“收拾一下,尽快离开吧!我会派两个人跟着你回泽州,直接去市府办公室,他们在那里等着。”
谢浩然有些奇怪:“谁要见我?”
“听说是帝都那边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警长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过我得提醒你,别以为上面有人罩着就能胡作非为。这起案子还没结束,你手机里录下来那段视频还不能作为你没有涉案的证据。年轻人……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很多时候你必须理智,保持清醒的头脑。”
谢浩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这几天警察没有闲着,他们应该掌握了很多情况。
其实,谢浩然有多种方法解决问题。可以通过军方或者防保局的关系。只是这些法子他不想用,没必要给自己制造上一层高高在上的光环。既然大家都是村里的亲戚,那就应该热热闹闹打一架,把苏福道给自己大姑身体上造成的伤害,一丝不剩,连本带利统统拿回来。
之前对族公说的那句话并非恐吓。
这苏家村里,的确是该换个族长了。
……
车子开进了泽州市人民医院的停车场。
随同一起回来的警车在进城的时候就分道扬镳。谢浩然不是在押犯人,甚至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犯罪嫌疑人。警方可以对他进行传唤,却不能在规定时间外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领队警长向他通报了上面的消息,让他返回泽州前往市府办公室。只不过,这种事情在谢浩然看来完全可以不计……任何事情都没有自己的家人重要。哪怕地球爆炸,我也要陪着家人一起死。
简单来说,我有任性而为的权力。
苏夜灵的情况好多了。高护病房环境不错,虽说一天下来的费用不低,价格昂贵,却能给病人及家属很大的心理安慰。
走进病房,谢浩然看到坐在床边陪着苏夜灵说话的苏夜云,不由得笑道:“二姑你也在啊!”
苏夜云连忙站起来,迎上:“我请了几天假。对了,小然你不是说去苏家村了吗?怎么直到今天才回来。”
“出了点儿事情,不过已经解决了。”谢浩然随口敷衍着:“外婆呢?”
“妈昨天在这里陪了我一整天,我让她今天别来了,就在家里休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