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明没有做声。她把身子前倾,绕过挡在身前的浦雨兰,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浩然。
苏夜云与苏叶灵姐妹俩面面相觑。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说起来,蒲春燕和浦雨兰母女也不是外人。谢浩然去燕京的时候,她们就来得很勤,老太太方芮对她们也很客气。蒲春燕人很精明,嘴巴也甜,成天围绕在方芮身边,“姨妈,姨妈”的叫个不停,浦雨兰手脚勤快,每次来家里都会帮着做点儿事情。扫地抹桌子洗碗什么的都做,后来去了苏叶灵店里帮忙,做招待员,苏叶灵还专门给她调了两次薪水,现在一个月能拿到四千多块钱。
所有人都感觉浦雨兰有些不太对劲。
说是敬酒吧!可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哭?还对着谢浩然说了那么多让人听了稀里糊涂的话?
就像是被这个男人睡过,然后提起裤子跑了。自己孤苦伶仃生下孩子,或者自己去医院里花钱把孩子打掉,等到再遇到男人,对方已经另找新欢要结婚了……没错,新娘是贺明明。她现在的幸福生活曾经属于自己,也应该属于自己。可是这一切与我无缘,心肠狠毒的男人不要我了,除了用酒精麻醉自己,我还能怎么办?
在爱过的人婚礼上敬他一杯酒,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时代进步让人类思维有了很大的提高。换在几十年前,恐怕很多人都不会明白浦雨兰这番动作有着什么意义。看过太多关于爱情与家庭的悲情连续剧,大脑思维得了空前的拓展,很多从前无法接受的事情如今变得平常,人们对于女人也更加宽容,对于抛妻弃子的丈夫也不吝于唾骂……事情真相具体是什么暂且不论,也没人会花费时间刨根问底。他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再加上女人的眼泪,这就是他吗的事实。
浦雨兰可怜巴巴地望着谢浩然:“表哥,你就那么讨厌我,连一杯酒都不肯喝吗?”
一股无名鬼火在谢浩然身体里燃起火苗。他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蒲春燕,再看看站在面前眼泪婆娑的浦雨兰,忽然有些明悟,也暗自冷笑起来。
骤然发怒不太好,今天毕竟是外婆方芮安排的家宴。这件事情,还是外婆出面解决为妙。
就在谢浩然刚把视线转移到方芮身上,张口想要说话的时候,坐在他左侧的表妹苏芷兰猛然一拍桌子,“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白净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尽管个头没有浦雨兰那么高,她却抬手斜指着对方,爆发出惊人的音量:“浦雨兰你什么意思?你懂不懂敬酒的规矩?喝不喝可不是你说了算,我哥想喝就喝,不想喝你就不能强迫着喝。”
浦雨兰做梦也没有料到年龄小小的苏芷兰会第一个站起来指责自己。她心目中最大的防备对象其实是贺明明。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打乱了阵脚。浦雨兰端酒的那条胳膊微微有些摇晃,猝不及防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哭什么哭啊?”苏芷兰人虽小,说话却气势汹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表哥欺负你。你倒是说说看,我表哥怎么你了?是跟你上过床睡过觉没洗屁股就走人?还是让你怀孕让你把孩子打掉没给你生活费?”
话一出口,顿时在房间里引起不亚于十级地震的轰动效应。
“怀孕?浦雨兰怀孕了?”
“别瞎说,你那耳朵怎么听的。人家芷兰是在问雨兰,你别想歪了。”
“那个,雨兰和小然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别说话,听着她们是怎么说。”
浦雨兰彻底呆住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可以用巧妙高明的方法达到目的。但浦雨兰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年只有十四岁的苏芷兰竟然如此凶悍,上来就不管不顾说了一大堆女孩子平时的禁忌话题。
跟男人上床?
怀孕打胎?
睡觉洗屁股?
天啊……是我听错了?还是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早熟?
苏芷兰重磅炮火般的进攻丝毫没有迟滞迹象:“浦雨兰你说啊!怎么哑巴了?刚才你不是能言会道的吗?怎么现在一声不吭连个屁都不敢放?我问你,我哥搂过你吗?抱过你吗?还是在没人的时候亲过你?”
浦雨兰下意识地张开嘴,弱弱地发出声音:“我……我们……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苏芷兰根本不给她思考组织语言的机会,连珠炮般字句铺天盖地轰炸过来:“我告诉你,你可别胡说乱咬攀上我哥。他平时都在燕京,前前后后也就回来过那么几次。别人不知道,我可是随时跟着他能作证的。浩然哥带着我看电影、逛街、买东西,陪着外婆我吗他们到处玩,那时候你在哪儿?”
浦雨兰急了,想也不想张口辩解:“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那你哭着逼我哥喝酒是什么意思?”苏芷兰凶狠起来根本不像是个上初中的小女孩,活脱脱就是一头生长发育良好,吃过鲜肉喝过鲜血滋味儿的年轻猛兽:“能哭很了不起吗?不就是在眼睛边上抹点儿风油精,抽巴抽巴鼻子就能装模作样。我哥这趟回来已经明说了,再有几个月就要结婚。现在我未来嫂子就坐在旁边,你却过来做出这副模样……哼,哼,哼,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越说越不像话。就连方芮也有些听不下去。她想要张口制止苏芷兰,却被坐在旁边的苏夜云伸手过来按住大腿,不动声色用力捏了一下。方芮随即转过头看着这边,之间苏夜云凑到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劝道:“妈,你就别管了。芷兰的性子你知道,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浦雨兰张口结舌。她觉得气急败坏,事情根本没有按照预想的情况发展,谁会想到突然跳出一个苏芷兰?现在她被搞得很被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若是转身离开,就真正是灰溜溜抬不起头。可要是就这样站着不说话,明摆着就落了下乘。关键在于,她实在是找不到可说的字句,一时间无法反驳。
第七百五六节 要喝就喝一瓶()
女儿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被人当做靶子乱轰,这边的蒲春燕坐不住了。她连忙张口发声支援浦雨兰“芷兰,你怎么说话呢?雨兰是你的表姐,比你大好几岁呢!她就是敬了小然一杯酒而已,芷兰你至于一口气说这么多吗?而且话说得那么难听,只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吗?”
苏芷兰的目光瞬间转向,牢牢盯住蒲春燕,发出冷笑“我这只是说说,不像有些人,当着这么多的亲戚,不管不顾的就做出来的。”
蒲春燕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站起,抬手指着苏芷兰怒道“你说谁呢?”
“你这么急着跳出来干什么?我说你了吗?”苏芷兰冲着蒲春燕翻了个白眼,转身把视线重新落到浦雨兰身上。她动作很大,从椅子前面绕出来,直接走到谢浩然身边,侧着身子一把抓起那瓶白酒,重重顿在浦雨兰身边的桌面上。
“敬酒是吧?让我来教教你敬酒的规矩。”苏芷兰指着那瓶只喝了浅浅一层,至少还剩下五分之四的白酒,冷冷地说“想要别人喝酒,你自己先得做个榜样。”
一股不妙的感觉在浦雨兰身体里迅速蔓延。她很是畏惧地看了一眼那瓶酒,再看看气势汹汹的苏芷兰“你什么意思?”
苏芷兰冷笑着露出洁白牙齿,就像一头诡计得逞的小恶魔“用杯子多小家子气啊!要么不喝,要么就多喝点儿。”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浦雨兰敬酒用的杯子实在太小,成年人半个拇指那么大的小酒杯,即便倒满,估计连十毫升的容量都没有。
苏芷兰仰起头,冲着站在房门位置的招待吼了一声“服务员,给我搬一箱酒来。”
一箱?
方芮睁大了眼睛。
苏夜云望着自己的女儿,有些意外。
苏叶灵低头用手捂着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从身体后背上轻微不断的颤动来看,应该是在偷着发笑。
贺明明双手交叉横抱在胸前,饶有意外,显得兴趣十足。
坐在椅子上的谢浩然不禁抬起头,第一次用很是特别的目光打量着苏芷兰。这位表妹很特别,尤其是现在的表现,彻底颠覆了从前在自己心里柔柔弱弱的形象。
浦雨兰整个人彻底懵住了。
蒲春燕也不明白苏芷兰到底想干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个人反应都是同时进行。
服务员同样觉得惊讶。来餐厅里吃饭的客人多了,豪气十足的也不是没有见过。借酒装疯的有,装傻充愣的也有,号称一口气能喝五斤,实际上二两就醉的白痴也很多,还有用舌头随便沾点儿酒就晃过去,连哄带骗让女人多喝几杯将对方灌醉的混蛋……可那些统统都是男人,还从没见过一个小女孩张口就要一箱白酒的情况。
她有些迟疑,问“真的是要一箱吗?”
苏芷兰回答得很认真“扛一箱进来。”
服务员再次问道“还是跟这个一样的五粮液?六十五度?”
“是的!”
沉重的纸箱很快抬了进来,两个服务员当众撕开包装,将十二瓶高度白酒摆在桌面上。苏芷兰拿起距离最近的一瓶,在手里掂了掂,对着神情呆滞,不知所措的浦雨兰发出得意笑声。
“你要是真心想给我哥敬酒,就用这个敬。”苏芷兰把手里的那瓶五粮液直接递到浦雨兰面前,语句铿锵“你喝一瓶,我哥就喝一瓶。你喝两瓶,我哥就喝两瓶。咱们一瓶一瓶的干,我在旁边监督。放心吧!我哥不会赖账。”
停顿了一下,苏芷兰转过身,冲着谢浩然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狡猾笑容“我哥要是喝不完,我帮他喝。”
用强硬的方法解决问题,而且没有动手见血,谢浩然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小表妹聪明程度有些异乎寻常。当然,这可不是负面评价,而是欣赏。
他伸手从桌上拿起另一瓶酒,拧开盖子,对浦雨兰发出冷淡的声音“芷兰说的没错,敬酒就是要一瓶一瓶的来。杯子小了没意思。反正这儿有一整箱酒呢!要是不够,还可以再要。”
浦雨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装模作样她肯定没有问题,可要是真把一瓶酒喝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当场就得吐个不停。
她其实不怎么会喝酒。都是蒲春燕逼的,说是在饭桌上的女人都得会喝酒,否则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也不方便进行。
蒲春燕看到女儿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被吓的。她再次站起来,冲着谢浩然大声说道“小然你怎么这样啊!雨兰好心好意给你敬酒,你不喝也就算了,还要这样挤兑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话说的有些过分,方芮当场就想要发作,却被苏夜云用力拽住胳膊,再次将她按了下来“妈,让小然去处理。”
苏芷兰立刻转身怒视着蒲春燕“你什么意思?”
谢浩然抬手在苏芷兰肩膀上轻拍了一下,站起来,拿起两瓶五粮液,绕过餐桌,走到蒲春燕面前,将两瓶酒放在桌上,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现在给你敬酒。”
两瓶酒都拧开盖子,谢浩然把一瓶放在蒲春燕面前,自己手里拿着另外一瓶“用杯子没意思,大家都是亲戚。既然聚在一起吃饭,热热闹闹才有意思。现在,我敬你!”
浦雨兰不敢得罪谢浩然,笑了笑“小然,你这就是说笑话了。敬酒哪有这样一整瓶喝的?这样吧,雨兰她年纪小不会说话,我就陪你喝一杯。”
谢浩然伸手就把摆在蒲春燕面前的杯子拿过来,淡淡地笑道“都说了不用杯子。还有,规矩可不是我定的,是你女儿先搞出来的。敬酒就一定得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浦雨兰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别开这种玩笑。小然你还年轻,酒喝多了对身体没好处。何况那么大的一瓶,谁能喝得下去?”
能喝酒的人蒲春燕见过不少,老家那边就有一顿饭能喝三斤高粱烧的猛人。可即便是那样的酒中猛汉,也无法一口气灌进去整瓶白酒,得要一杯一杯来,再有一盘油炸花生米下着才行。
谢浩然虽说气势很足,苏芷兰也不依不饶,蒲春燕却根本不怕。这饭桌上还有老太太方芮坐镇,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绝对不会眼看着自己吃亏受罪。若是谢浩然想要用强,方芮肯定第一个就不答应。
想法终究只是想法。
蒲春燕看到谢浩然伸手拿起一瓶开盖的五粮液,张嘴仰脖,“咕嘟咕嘟”几大口,将整个瓶身倒竖,那些酒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玻璃瓶子里消失,他的喉咙一吞一吞的,竟然滴酒不漏。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惊叹,以及倒抽凉气的声音。
“我没眼花吧,真的是一瓶酒都喝光了?”
“小然这酒量,不得了!”
“我说,那瓶子里装的该不会是水吧?”有人这么问,想要证实一下,正好谢浩然把空瓶摆在桌上,他伸手拿过啦,瓶口凑近鼻孔闻了闻,脸上顿时浮现出震惊的神情“真的是酒,是真的酒啊!”
蒲春燕在那里看得有些发懵。喝酒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唯独没有见过谢浩然这种类型。如果说是啤酒也就罢了,一口气喝好几瓶的也有。关键在于,这是五粮液,六十四度!
“现在该你了。”谢浩然从旁边侧了一步,封死了蒲春燕想要离开的去路。
她有些尴尬“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喝完了再去。”这借口对谢浩然没用。
酒……蒲春燕平时几乎不喝酒。啤酒还行,高度白酒她光是闻闻就觉得难受。真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一股子馊水味道,要那么多粮食才能酿成一瓶,价钱也贵得要死……但是眼前的麻烦必须解决,看着谢浩然伸手拿起另外一瓶开盖的五粮液,蒲春燕连忙把目光投向方芮“他大姨,你也不管管小然。我……”
话未说完,蒲春燕只觉得头发被人用力揪住,整个身子也随着那股力量升起,随即仰面朝天背靠在椅子上。惊恐慌乱的神经在疯狂跳动,谢浩然那张英俊的脸居高临下俯视自己。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呼救,却感觉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直接塞进了嘴巴。真正是势不可挡,牙齿咬下去,有些圆滑,脑子里立刻明白了那是酒瓶玻璃口。顷刻之间,带着可怕味道的液体从舌尖上狂涌进来,她本能的想用舌头去堵住瓶口,却被谢浩然用巨大的掌里推着酒瓶底部,就像法国饲养场里用饲料机给鹅强灌食物,坚硬的瓶口一直塞进喉咙,有种随时可能窒息,死亡迫近的恐怖感觉。
“唔!”
“嗯!”
“呼!”
蒲春燕双手在空中张扬,想要抓住任何可以当做救命稻草的东西。谢浩然的强灌很有技巧,他用身体将蒲春燕左手隔开,强悍的臂膀挡住她的另一只手。
第七百五七节 强灌()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节。
想要呕吐的是那么强烈,却被酒瓶死死封住喉咙。呼吸虽不流畅,却也没有达到空气无法进入的程度。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正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蒲春燕胸脯一耸一耸的,每一次起伏都意味着一大口酒进入食道,流进了胃部。酒精的威力立刻显现出来,脑子变得麻木,思维也变得迟滞。口水混合倒灌出来的酒沿着嘴角向外流淌,浸湿了上衣。
一瓶酒灌下去,等到谢浩然松手,蒲春燕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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