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看到王昌远像现在这样浑身暴怒。方斌知道王昌远神通广大,手上也有钱,无论黑白道上的人都认识。关于王昌远的传说版本很多,他肯定不是燕京城里,也是圈子里钱最多,本事最大的人。但他绝对是路子最野,办法最多的那个人。
把人活活弄死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方斌相信,如果王昌远说了要自己的命,就绝对不是口头上恐吓一下这么简单。
很多事情都有预兆。是啊!他此前在车上的确说起过我大哥。方家有两个儿子,杀掉一个,还有一个。
看着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人,方斌觉得裤裆里湿漉漉的,一片肮脏。他不由得瘫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
一个保镖走过去,皱起眉头看了看,转身对王昌远道:“王哥,这小子被吓尿了。”
“码的,简直就是触霉头。”王昌远很不高兴地骂了一句,挥了挥手,脸上全是厌恶的神情:“把他带出去,扔到水龙头下面好好洗洗。”
说着,他停了一下,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人肉是什么滋味儿。记得把他洗干净点儿,晚上宰了,加点儿蒜泥,装进竹笼蒸着吃。”
方斌听到最后这句话,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保镖满面严肃,低声呵斥:“给我站起来,滚出去。”
看着连滚带爬被推出去的方斌,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浩然收起严肃刻板的神情,对王昌远笑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演戏的天分。刚才把话说那么大,你就不怕把他活活吓死?”
王昌远看着敞开的房门,恨恨地说:“要是真把这小子吓死就好了。我这次真是被他害惨了,要不是我想着过去看看方斌要我收拾的人长什么样,事情就真的闹大了。”
第五百四九节 便宜的好酒()
谢浩然淡淡地说:“我高考的时候考上了燕京大学,后来被开除了。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
王昌远连忙辩解:“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了中央美术学院啊!”。。
谢浩然有些兴趣索然,他挥了挥手:“算了,都是误会,不提了。”
正说着,只见那押着方斌出去的保镖快步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王哥,那小子跑了。”
王昌远凶狠的脸上露出一丝嘲笑:“有没有被他看出来?是不是你故意放跑的?”
保镖连忙道:“怎么可能,我做事情王哥您放心。我把他扔到水龙头下面冲着,装作拿手机打电话,那小子其实也在装模作样,他看着我不注意,撒腿就往外面跑,我假装追了一会儿,就让他跑了。”
王昌远“哈哈哈哈”大笑着:“这里距离燕京可不远。咱们把他带出来的时候,就搜过他身上的衣服口袋,没给他留下一毛钱,手机也给他扔了。这样好,让他走着回去!”
说着,王昌远转身叫过站在身后的另外一名保镖:“去,告诉老板,就说我们这桌可以上菜了。你们几个在隔壁房间另开一桌,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算在我的账上……对了,把车上那箱汾酒给我搬上来。我们这桌留一半,剩下的给你们两瓶。先说好,就两瓶,绝对不能多了。”
本来就没想过要打打杀杀。既然是误会,解释开了就好。王昌远脑子灵活,很会做事。这家远在郊县的狗肉火锅非常有名,也有特色。就邀约着谢浩然一起过来尝尝,顺便把方斌诓出来,用这种独特的方法给谢浩然泄愤消气。
王家与方家的关系不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弄到杀人夺命的地步。
狗肉端上来了。
是贵省那边华江狗肉的做法:肉狗放血宰杀,切成大块放水煮去血沫,然后捞起肉块换水,加入各种佐料,等到肉块渐熟,撤火捞肉,用刀子将骨头一根根剔净,狗骨继续扔进锅里熬汤,带皮狗肉放在案板上,用大菜刀擦着切成薄片,然后按照顾客的喜好,可在沸腾的肉汤里涮着吃,也可将肉片改切成丝,加入香菜和各种调料凉拌。
王昌远推荐的地方很不错,海海满满一大盘子切片的狗肉码成了小山。谢浩然用筷子夹着肉片在沸汤里涮了涮,蘸着辣椒芝麻酱,刚放进嘴里,舌尖上立刻弥漫开非常舒服的鲜浓。肉片很嫩,不是炖烂的那种,尤以那一片狗肉带着一溜儿狗皮的最香最好吃。
狗是真正的黄狗。王昌远此前带人去燕大接方斌,谢浩然提前过来等着,闲来无事,就看着老板杀狗煮肉。都说狗肉最好是“一黄二黑”,很健壮的一条大黄狗,老板手法巧妙,从宰杀到出锅剔骨,前后也就是四十多分钟。
酒的包装非常土气。是以前那种常见的大肚瓶,贴在上面的标签破破烂烂的,好像放了很久,虽然用毛巾擦过,却仍能看出污垢。
王昌远殷勤地给谢浩然添了一勺汤熟的狗肉,再给他的酒杯倒满,手里拿着瓶子笑道:“不是我自夸,我这汾酒可是真地道,外面市场上根本买不着。”
“哦!”谢浩然顿时来了兴趣,接过王昌远手里的那瓶酒,凑到近处看着:“有什么特别的吗?”
王昌远故作神秘道:“这是我通过我爸的关系,好不容易弄到的。汾城产汾酒,以前是计划经济,每年酿多少酒,供销社里卖多少出去,都是有定额的。但酒这种东西不是普通商品,只要保存方法得当,酿得多了放着也不会坏。我爸以前在汾城任职,我去年跟着他去汾城那边看朋友,当年跟着他的一个秘书,现在是汾城那边的一把手。现在廉政这块抓得严,吃拿卡要的事情谁也不敢做。我爸的朋友就给了我个消息。”
谢浩然转了转手里包装土气的汾酒瓶,笑着问:“就是关于这种酒?”
他已经看出来了。瓶身上标签很老,也很旧,生产地址落款还是一个从未听过名字,却加盖了印章的酒厂。
王昌远点点头:“是汾城下面一个县里的供销社。当年改革,酒厂里的所有资产封存,人员改制。后来酒厂卖给私人老板,资产折算的时候,有些东西就没有计算在内。其中就包括一批酒,六千多瓶,都是我们现在喝的这种。”
谢浩然有些意外:“这么多?全都是老酒?”
王昌远炫耀地笑道:“我们家老头子的面子还是能用的,汾城那边的人给我批了张条子,分了我一千瓶。”
谢浩然很感兴趣地连连点头:“这酒味道不错,应该很贵吧?你多少钱买的?”
王昌远贱贱地笑着卖关子:“你猜猜。”
谢浩然思考了一下:“我看这瓶身上的标签,生产日期是上个世纪七九年的。咝……时间够久的,怎么也得四、五万块钱一瓶吧?”
这还是谢浩然考虑到王昌远说过的那些关系,综合计算以后得出的价钱。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王昌远乐不可支,很是得意地用力捏了个清脆响指:“告诉你,才一块二一瓶!”
“一块二?”谢浩然吃了一惊,手中筷子已经夹住的一块狗肉又掉回锅里:“三十年以上的汾酒,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别忘了,这是国营酒厂生产的东西。”王昌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谢浩然在这方面上一课:“这酒是当年改制的时候封存的。划过账,进了仓库。你还别说,当年做这件事情的人很负责,一瓶瓶一箱箱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不过我觉得吧!当年的酒厂负责人估计也有他们自己的小算盘,酒厂改制以后,账本就被锁在一个柜子的最底层。”
谢浩然兴趣越发浓厚:“听你的意思,他们是想找个机会据为己有。”
“应该是。”王昌远点点头:“其实当年改制很多人不服气,尤其是国营单位里很多管事的领导。他们觉得手里的权力一下子就没了,自己没有沾到改革开放的好处,偏偏购买厂子得到好处的那些人,都是他们平时看不起,社会地位很低,把各种商品倒来卖去,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可是没办法啊!小混混口袋里有了钱,也就成了大老板。就算你国营单位领导再怎么英明神武,没办法给工人发工资,你就是一坨屎。”
谢浩然用筷子夹起一块狗肉在佐料碗里蘸着,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边吃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些酒的确是被藏起来,是故意的。”
王昌远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汾酒,砸吧着嘴:“他们也没敢明着把藏酒偷运出去。酒厂旁边的仓库里有个地窖,当年生产出来的汾酒全都放在那儿,账面上的数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在等待机会,看着被私人买走的厂子什么时候倒闭,然后找机会接手过来。到时候,藏起来的账本就能光明正大公开,以前的藏酒也就变得名正言顺……哈哈哈哈!可惜啊!他们再也没有那种机会,灰溜溜的滚回老家喽!”
谢浩然思考了几秒钟,明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你这酒是按照当年价格买的。账面上那个价,现在还是那个价。”
“这是必须的啊!”王昌远很神气,颇为自得:“后来是汾城换了领导,对辖区内的企业进行核查,才发现了当年藏起来的这批酒。我也是沾了我老爸的光,从他们那边以这种价钱买了一些。”
谢浩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不把这些酒拿出来拍卖呢?我看前些年的时候,茅台酒集团不是说在老酒厂发现了一个酒窖,里面有几百瓶陈年原浆。这事情当时闹得风风火火,报纸上说那些原浆价值好几个亿啊!”
王昌远用漏勺给谢浩然又添了满满一勺狗肉,笑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就不懂了。茅台那边是公私合营的性质。谢总,我问你,你花钱办企业,青灵集团那么大规模的一个财团,你每天辛辛苦苦是为什么?”
这问题的答案很多,谢浩然却不可能告诉王昌远“我是修士,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他平静地笑着,感受着弥漫在口腔与鼻孔之间的食物香气,给出了一个王昌远最想听到的答案。
“当然是为了赚钱。”
王昌远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是啊!就是为了赚钱,所以你才会把手里的资源效益最大化。说真的,茅台不如汾酒好喝。不光是我们家老爷子,还有很多人都这么认为。可是没办法,谁叫茅台名气大啊!如果当年红军长征时候占领的不是茅台镇,而是汾城,现在站在茅台那个位置上的就是汾酒。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茅台酒厂找到原浆这事儿不假,但是汾城这边就不会像他们那样把事情公开。”
第五百五十节 男人的话题()
“因为这些老酒还是挂在汾城当地政府的账面上,是改制前的集体财产,不属于改制后的企业经营者。”
谢浩然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王昌远,慢悠悠地问:“公变私有?”
“他们不敢这么做。”王昌远的表情很是坦然:“现在廉政抓那么紧,谁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这些老酒永远不可能公开。正常的人情往来永远都会有,在高位上呆久了,普通物件也就看不上。用账面上积存的老酒作为礼物送给上面的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即便有人追查,也可以光明正大让他来查。反正就是一块二一瓶的汾酒,当年这个价,现在还是这个价。根本算不上行贿,连边儿都沾不上。”
谢浩然咽下嘴里的肉块,叹了口气:“都是些聪明人啊!”
王昌远笑着对他这句话做了个补充:“当领导的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资源。总之一句话:只要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做点儿合法不合理的事情,谁也拿你没办法。”
谢浩然端起酒杯,闻着酒液散发出来的醇厚浓香:“你今天把我约到这里,先是狠狠收拾了一顿方斌,然后请我吃饭,又告诉我这些事情……说吧!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好处?”
王昌远笑嘻嘻的,可惜就是瘦了,如果身上的肉再多一些,活脱脱就是一尊弥勒佛:“谢总,是这样,我最近在开发一个楼盘,偏偏手头上有点儿紧。我寻思着,是不是能看在咱们都是朋友的份上,帮帮我?”
“你要借钱?”谢浩然怎么也没有想到王昌远的要求会是这个。他不由得“咦”了一声:“王昌远,以你的关系,从银行那边贷款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王昌远陪着笑,只是笑容明显带着几分苦涩:“现在上面查的紧,我爸一再叮嘱我,不要打着他的牌子在外面做事。银行那边审核放贷也比从前严格。国家从去年开始就全面调控房地产市场,银行对于房产项目的贷款卡得很死。我那个公司流动资金不多,很多钱都卡在地皮上,但是拍下来的地不能不开发,超过规定时间,就会被收回去……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想到求谢总帮忙。”
忙是可以帮,王昌远与自己的关系也还不错。更重要的是,之前在匡州那边的事情,王昌远是跟着谢浩然一起做的,属于比较听话的那种人。
心里虽然已经有了主意,谢浩然却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本意:“你和秦政不是哥们儿嘛!怎么不先找找他的路子?”
“秦政自己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王昌远从衣袋里摸出香烟,递了一支给谢浩然:“他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再去麻烦他,就真是不地道了。”
凑着王昌远在面前拧开的打火机,谢浩然把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问:“你想借多少?”
谈到实际性的问题,王昌远变得有些紧张:“七个亿……行吗?”
对谢浩然来说,七个亿不算多。他注视着面部肌肉明显抽紧的王昌远,淡淡地笑道:“别那么紧张,你找我借钱,又不是我要你的命。老王,能被你看中的地产项目肯定价值不低,七个亿,到底够不够用?”
找人借钱不能狮子大开口,这个道理王昌远懂。他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节约点儿,差不多够了。就是利息方面我想听听谢总你的意思,能不能……少算点儿?”
私人贷款与银行贷款完全不同。王昌远之所以找上谢浩然,就是觉得从他这里借钱的利率不会有高利贷那么可怕。当然,利息肯定会高于正常的银行商贷,他已经做好了至少是十五个点的心理准备。
“我借给你十个亿吧!”谢浩然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着“大白菜一块钱一斤”,而不是数额巨大的借款。
“十亿?”王昌远被震惊住了。他知道谢浩然有钱,秦政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千万不能得罪这个人。但不管怎么样,就这样轻描淡写说出“我借你十亿”的人,王昌远还从未见过。
他有些惴惴不安,试探,同时也是认真地问:“……谢总,那利息怎么算?”
谢浩然说话很爽快:“比银行定期存款的利率高一点儿吧!就照百分之五计算。你明天到我公司找贺明明,让她给你把事情办了。”
银行定期存款利率?
百分之五?
这完全出乎王昌远的意料之外,这利率甚至远远低于银行的正常商业贷款。
而且数字如此之大,整整十个亿。
有那么几秒钟,王昌远甚至有种想要对着谢浩然跪下去,顶礼膜拜的冲动。
他这段时间很苦,其中烦恼只有王昌远自己知道。全球经济不景气,国家也紧缩银行存根,虽说是一再对市场释放出善意信号,先是降低商贷利率,然后大量释放准备金,而是政策摆在那里,对房地产企业的控制力度越来越严格。偏偏王昌远手上还有两块地皮尚未开发,为了寻找资金,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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