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的邀请,我也不会看到这么优秀的作品。”雷克斯的笑声有些豪放:“接下来,我想请你帮我引见一下这位作者。”。。
周佳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得笑了:“怎么,你想买下这几张画?”
雷克斯颇为兴奋地搓着双手,压低音量:“我有种预感,而且这种预感从未出错。这些画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
谈到实际性的问题,周佳也不再遮遮掩掩,她很直接地问:“雷克斯,你要的是这组油画?还是包括外面那张素描?”
“我都要了。”雷克斯加快了说话速度:“如果他还有别的作品,我也可以考虑。”
“先谈谈这几张画的价钱吧!”周佳的态度有些严肃:“我得为院里的学生负责。你的价钱得给高一些,否则我帮你说话也没用。”
雷克斯脸上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现在是上课时间,参观者大多是学院里的工作人员,偶尔会有几个高年级毕业班的学生进来看看。雷克斯倒也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只是觉得在这种场合谈论价格似乎不太合适,却又不好当面拒绝老朋友周佳。他想了想,笑着说:“三张油画,加上外面那张素描,总共一万元。”
他随即补充道:“一万美元。”
周佳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淡笑着摇摇头:“雷克斯,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不是自己的作品,两个人却在商讨价格,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在美术学院,学生终究是学生,在作品买卖方面,无论信息还是渠道,都远远不如在美术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师。他们成名早,认识的人多,与国内外各个画廊之间也有联系。一些美术导师甚至自己就开着画廊,他们直接从学生那里收购画作,真正是低买高卖。偏偏这种要求学生几乎不会拒绝。原因很简单————无论一张画几百块还是几千块卖给老师,对学生来说都是一笔巨款。那意味着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也能给家里减轻一点儿负担。
至于老师买走自己的作品,通过别的渠道卖出去,实际上卖了多少钱,那就与学生无关了。若是遇到有良心的老师,自己赚得多,回头还会再补给学生一些。若是遇到那黑心的,中间一转手,至少也有数万的利润,还美其名曰:这是老师为你找的作品销售路子。画画的艺术家从默默无闻到出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别看你现在一张画只能卖几百块,甚至几十块,这是一个经验积累的过程。等到以后你名气打了,一张画摆在画廊里,就能标上几十万美元的高价。
在美术学院,传授的知识不仅仅只是绘画。对专业老师来说,来钱更快的项目,就是雕塑。
最常见的,就是玻璃钢材质。那是先用胶泥做成雕像,再用石膏翻模,最后制成玻璃钢实体的一个创作过程。雕塑很赚钱,利润丰厚。每当接到雕塑生意,老师总会叫上几个熟悉的学生,跟着自己一起干。一般情况下,通常是老师负责泥质雕塑作品的构思与创作,学生负责从石膏制模到玻璃钢翻形的具体制作工序。尤其是中间用肥皂水对模具进行一遍又一遍的处理,以及最后的整理和打磨,所有繁杂磨人的事情,几乎都是学生在做。
这些事情普通的工人做不来,老师也不放心交给雇来的工人去做。这需要有着足够的美术知识与经验才能完成,稍微出错,就是前功尽弃,重头再来。
学生得到的酬劳并不多。正常情况下,一件雕塑做下来,总是老师拿大头,学生分个几千块就很不错了。而且这种机会也不是经常都有,能够被老师点名叫道的学生,都觉得这是一种殊荣,是老师给予自己赚外快的机会。
周佳并不认为自己帮着谢浩然卖画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虽说自己不是谢浩然的任课老师,也不认识这个叫谢浩然的学生。但这已经是美院学生与老师之间不成文的规则,是大家共同默守的惯例。
周佳觉得雷克斯很过分。谢浩然的这几张画,尤其是眼前这组名为《巡逻》的油画,无论内容还是绘画风格,都明显属于上乘之作。倒不是说没人比谢浩然画的更好,但画作商品就是这样,讲究一个眼缘。就像你在商场里买东西,忽然看到一个自己非常喜欢的物件,没有任何理由,也不管这东西自己是否需要,总之就是喜欢,产生了想要买下来的迫切心理。
“五万美元,你可以把这些画打包拿走。”周佳说话的声音很轻,毕竟在这种场合谈论价格不太合适。
雷克斯抬头注视着其中一张油画,慢慢地说:“周,用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五万美元?开什么玩笑?现在欧洲艺术品市场并不景气,要不是觉得这几张画很特别,我也不会开出一万美元的价钱。何况这……”
“那就不用谈了。”周佳的微笑颇具风度:“区区一万美元,我相信这位作者不会卖的。”
停顿了一下,她笑吟吟地补充道:“雷克斯,你知道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雷克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么好吧!我让一点儿,一万五。你觉得怎么样?”
周佳脸上挂着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的笑意。她摇摇头:“低于两万美元就不用谈了。或者,你想要与这些油画的作者见个面,与他沟通一下比较好?”
“哦!你又在给我挖陷阱。”雷克斯皱起眉头,连声叫苦:“上次你就是这样,觉得我给的价钱低,让我与作者面谈。结果对方的要价比你更高,足足超出了三倍还多……周,咱们是朋友,你不能这样做。”
这些话丝毫没能打动周佳。她眼睛里透出胜利者的微笑:“雷克斯,是你自己想多了。我一直在帮你,你却认为我是在占你的便宜。我是这个美术学院的教授,我很清楚自己学生在艺术品市场上的具体身价。”
第五百四六节 谁要对付我()
雷克斯脸上全是无奈的表情。他低下头,举起双手,做个了往下按压的动作:“好吧!我认输。这次又是你赢了。就按照你说的,两万美元。”
周佳笑道:“这就对了。这桩生意你不吃亏,而且还能赚上一笔。不过,还得再加三千”
“这种事情恐怕只有上帝才能知道。”雷克斯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好吧!三千就三千,既然谈妥了,那我现在就得带着这些画离开。”
周佳有些诧异:“这么急?”
“我订了下午的航班,直接飞威尼斯。”雷克斯把右手插进上衣内袋,拿出支票簿:“今天要不是你说这里有美术展览,我恐怕现在还在酒店里收拾东西。还好,用你们华夏人的话说,就是“不虚此行”。周,麻烦你帮我与那位作者联系一下,我现在就打电话叫货运公司的人过来,把这些作品打包。对了,你要我开给你支票?还是银行转账?”
“转账吧!这样方便些。”
……
谢浩然在学院门口没有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那里只有一个穿白色汗衫的男子,很壮实,粗大的胳膊上全是肌肉,头发剃得很短,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汗味儿。
“你就是谢浩然?”他的身高与谢浩然差不多,目光直视。
“你是谁?”谢浩然有些疑惑。
那名壮汉没有直接回答:“有个老朋友要见你。跟我来吧!”
谢浩然微微眯起双眼:“老朋友?”
壮汉有些不耐烦:“跟我来了就知道了。走吧!”
他的破绽很明显,换了另外一个人,不会就这样轻易跟着离开。但是谢浩然不同,他开始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兴趣。
穿过学院侧面的人行道,树荫下面有个僻静的墙角。这是一条小巷,地面与墙壁经过整修,泛着青灰色,却很少有人往这边走。
走进巷子大约五十米,从侧面岔口走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的穿着打扮与之前那人差不多,区别在于,手上多了一根棒球棍。
谢浩然发现,自己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带路的那人不知道挡在前面道路正中,另外又有两个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前前后后总共五个人,把巷道两边封得严严实实。
他不禁笑了,仰起头,目光居高临下,以一种挑衅的姿势看着对面:“怎么,想打架吗?”
为首的壮汉不由得愣住了,他随即反应过来,看看左右两边,再看看堵在谢浩然身后的两名同伴,顿时“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挺聪明的。”壮汉发笑的面孔忽然间变得阴沉下来:“你说对了,就是要狠狠揍你一顿。”
谢浩然没有争辩,他脸上露出冷酷的笑意,淡淡地问:“你打得过我吗?”
一股说不出的凶狠与暴力,正从他身体里渐渐释放开来。慢慢捏着手,十指在恰到好处力量的控制下不断弯曲,然后张开。锐利如刀的目光在壮汉身上缓慢扫视着,就像外科医生用专业眼光注视着脱光衣服的患者,在其身体表面寻找合适的下刀位置。
树叶挡住了阳光,站在小巷里并不觉得刺眼。壮汉一直没有下令让同伴冲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产生了一丝畏惧,很快就转变成了恐惧。打架这种事情他算是经历多了,从小到大,林林总总也有几十场。不是没有见过狠人,刀子乱砍血肉横飞的场面也见过,当然那种事情要避开警察,无论砍人还是被砍的伤者,双方都有默契,从不报警。
打架就是讲究一个“狠”字。若是从一开始就畏畏缩缩,只有挨打的份。
“你他吗的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吗?”突然,壮汉发出一声暴吼:“老子今天一定要揍死你,把你打到连站都站不起来。”
之前那种仿佛在黑暗中看到野兽獠牙的感觉消失了。或者应该说,是被越发深重的恐惧所吞没。这感觉壮汉曾经很熟悉,只是很多年了,人长大了,也就没有了小时候被人狠狠揍过的痛苦经历。年龄与实力共同增长,现在变成了我把这种疼痛施加给别人。壮汉觉得这一切必须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他拼命压制住内心的负面情绪,用狰狞的狂吼压倒了恐惧。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彰显自己身份的豪言壮语。打架的过程从来都短,不外乎是拳头棍棒与某个身体碰撞的过程。没人挨得了几下重击,就算是正常力度的击打,普通人也难以忍受。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疼痛比任何口头上的威胁都来得管用。打架熟手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真正动手前,双方都会花费大量时间先打一场口水仗。比比谁的声音更大,看看谁说话更狠。很多时候,真正打起来的过程连半分钟都不用,却得花上好几个钟头做前场,比拼力气和嗓门进行争吵。
壮汉觉得谢浩然一定也会回骂过来。毕竟这是规矩。
站在眼前的那个人突然消失了,紧接着就是自己感觉眩晕。身体好像瞬间失去了平衡,仿佛坠入另外一个世界。壮汉感觉自己的双腿离开地面,似乎身子还在空中转了个圈。这样额经历从未有过,也根本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头部撞上了某种硬物,非常的痛。双手不由自主向上,捂住额头上的撞击点。但是这样做没用,巨大的力量控制了身体,控制着自己的后颈,把额头朝着坚硬的东西上一下又一下砸过去。就像用铁榔头砸核桃,区别在于碰撞的位置没有核桃,可能是石头,也可能是砖块。
站在巷子前后两端的另外四个人都愣住了。他们谁也没有看清楚谢浩然的动作,只知道事情在一瞬间起了变化。为首壮汉的实力有多强,他们都很清楚。若是没有足够的威慑力,也不可能成为他们几个的带头人。就是这样一个好勇斗狠,打起架来很疯,在黑道地界上颇有名气的家伙,却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先是抓住肩膀,一脚踢中膝盖,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被对方以敏捷的动作扣住后颈,借助从上空坠落的力量,将壮汉整个人向下压,控制着他的头部,朝着地面上的青色砖块不断狠砸。
沉闷的声音听起来令人震撼,附近地面上溅开一朵朵灿烂的血花。
整个过程其实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壮汉已经奄奄一息,他晕晕乎乎,觉得自己肯定被撞成了脑震荡,就连看东西都模糊不清。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有人能够伸出援手救救自己……麻痹的,你们四个混蛋都是睁眼的瞎子吗?没看到老子正被人打吗?你们都是吃干饭的,站在那里不会动啊?来帮帮我,救救我!
满面冰冷的谢浩然令人畏惧,他看上去就像一条凶猛的饿龙,正在玩弄着已经到手的猎物。这种时候没人敢上来,道理很简单,就像你看到一个凶人正用刀子肢解活人,鲜血淋漓的残忍动作,受害者不断发出惨叫。你在这种时候通常只会做出两种反应:第一是转身逃跑,第二是打电话报警。
“我会不会被他活活打死?”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壮汉就听见耳边传来如同天籁般的低沉问话:“说,谁派你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可即便是这样,壮汉还是张着牙齿被磕飞,流血不止,唇部明显变得肿胀的嘴,思考了很久。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现在的状态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我需要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小巷南面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都给我住手!尼玛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身穿一套运动装的王昌远气急败坏地跑过来,用力推开挡住前路的两名壮汉,急急忙忙冲到谢浩然面前。他战战兢兢地蹲下,膝盖位置放得很低,几乎是紧贴地面,看着就像是跪了下去。
他声音颤抖,结结巴巴:“谢……谢总……你……你怎么在这儿?”
谢浩然换了一只手,抓住壮汉头顶不多的头发,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揪起,侧向王昌远,让他看清楚,冷冷地问:“王昌远,这是你安排的?他们是你的人?”
王昌远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按捺着巨大恐惧,语无伦次,慌乱地回答:“不是……是……我认识他们。”
谢浩然的话音听起来就像野兽在磨牙:“到底是?还是不是?”
王昌远急得快要哭起来了。几十岁的人了,他还是头一次在比自己年轻的人面前露出这般狼狈模样:“我不知道要对付的人是你啊!谢总,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是你,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你动手啊!我……我和你是朋友啊!”
谢浩然抬起头,冷厉的目光从几个围站在四周的壮汉身上扫过,最后回落到王昌远身上:“说,是谁要对付我?”
第五百四七节 参观者()
把方斌从燕大里叫出来很简单,只要王昌远一个电话就行。
上了车,方斌发现王昌远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那个站在车下的壮汉用力推了自己一下,也坐上来,与另外一个人把自己夹在中间。
车子动了。
车里很安静,王昌远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口打招呼。方斌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他兴奋地探过身子,朝着前面张口问道:“王哥,那件事你帮我办了没有?”
王昌远摘下墨镜,偏过头,看了一眼几乎把整个身子凑到前面来的方斌,淡淡地问:“你说的,就是美术学院的那个人?”
方斌的声音里充满惊喜:“是啊!就是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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