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初吻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不是自己主动,而是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被别人轻轻松松拿去。
很惊讶,但绝对不能算是震惊。
仅仅只是轻轻一啄。
王倚丹直起身子,美丽的脸上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我在尝试着让自己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期盼中的那个男人。如果有一天,我真正爱上了你,呵呵……即便是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她就这样跑开了。带着轻盈欢快的步伐,淡淡的香气在林间飘散,很快只剩下远去的模糊背影。
谢浩然依旧呆站在原地。
这一切很突然,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抬起手,慢慢擦抹了一下嘴唇,手背上留下了一抹淡色红印,仿佛清晨时分天边颜色那般轻柔。
少年脸上渐渐显露出笑容。
高兴是肯定的。无论任何男人都会非常享受这样的经历。
微微有些迷茫,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就变得如同阳光般灿烂。
……
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转到了下午一点的刻度。
秦政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不时抬起头,朝着里间方向观望。
王恩泽在商界的能力很强。尽管谢浩然在方子上开列的一些药品很是特殊,王家仍然在两小时前凑齐了所有药物,送到了紫荷山庄。
煎药的气味站在这里就能闻到,甘苦中带有浓烈的呛鼻感。秦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他真正是感觉到生命气息正在从身体里流失,残存部分越来越少。
紧张就会啃啮指甲不是一个好习惯,可是秦政怎么也改不掉。颤抖的牙齿狠狠咬着大拇指,指甲边缘留下一条参差不齐的锯齿线,其中掺杂着一道道清晰可辨的血丝。
昨天已经过去,我还剩下四十三天。
秦政感觉不到来自手指的疼痛。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沉默中主动发出了祈祷。
“只要谢上师能够救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秦政……永不违誓言。”
……
吕梦宇紧跟着谢浩然的脚步,仔细看着他把玉石放在地面上的每一个动作。
秦政换了一个独立的房间。谢浩然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细麻布口袋,大小体积与女式坤包差不多。他不断从里面拿出一块块玉石,沿着房间外围,顺序摆放。
因为没有外观形状上的限制,这些玉石都是拇指大小的长方形。说起来也是凑巧,王恩泽认识一名玉石商人,对方储备着一批玉石边角料用于制作麻将牌。质地虽是上等,翡翠和白玉都有,却并不适合用来制作首饰。
谢浩然摆放的很认真,神情专注。在这种地方,根本不同担心有外人进来,把玉石捡走。
吕梦宇在旁边越看就越是觉得心惊,脸上全是敬佩与感慨的神情。
他不懂阵法奥妙,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正方形套着两个倒置三角形的排列关系。每一块玉石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彼此间距也相等。但是在整个摆放过程中,谢浩然并未用到皮尺之类的测量工具。他闲庭信步,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精密程度简直高得可怕,仿佛他就是一具人形的激光测距仪。
距离与位置的关系,在风水一道上同样适用。吕梦宇自小便跟着家中长辈修习此术。背口诀,测方位,观气运,望宅脉……他自信在风水一道上很少有人能超过自己。可是像现在这样光是动动腿脚,就能精确摆放出玉石阵法,吕梦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
这是真正的道术。
就在玉石阵法成型之际,吕梦宇看出整个房间外围的风水走向发生了变化。用行话来说,这叫“麒麟拱卫”,可以给房间居住者带来一定程度的福祉,更有平和安定的作用。
第四十三节 破碎的信仰()
吕梦宇的话音都变得颤抖起来:“谢上师,这房子……风水气运,已经变了。”
谢浩然冷静地点点头。
这只是临时阵法,不可能永久性改变所在区域的风水气运。如果真能做到那种程度,天底下所有风水师都要失业。
秦政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按照《珍渺集》上的注解,让他服用清心辟体丹。那真正是要药到病除,还能强身健体。
遗憾的是,炼制丹药所需的材料一时间难以凑齐,其中还有好几味上了年份的珍贵药材恐怕正常途径难以寻觅。谢浩然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他煎制一碗普通的汤药,辅以这个简单的玉石阵法,让他把药喝下去,在这个被阵法保护的房间里待足二十四小时,静心调养一段时间,伤势便会自愈。
当然,调养的时间会有些长。这个就得看各人体质。短则半年,长则数年。
总之,汤药效果无论如何也不如灵丹。
两个人回到房中,正好药已煎熟。装在白瓷碗里俨俨的,颜色淤黑,仿佛品质上佳的酱油。
看着面带畏惧的秦政,谢浩然淡淡地说:“调养之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这药喝下去的时候会有些难受,只要忍过那一阵子,也就好了。”
秦政没有犹豫,点点头,从吕梦宇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发作,短短几秒钟内就蔓延全身。白瓷药碗“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秦政双眼瞪直,双手失控般死死抓住旁边的椅子,紧咬着牙关,从牙齿缝隙中发出“呜呜”声。
吕梦宇在旁边看着很是担心,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谢上师,这药效会不会太强了?”
谢浩然关注着秦政身体的变化,摇头道:“必须要这样做。灵能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打伤他的那个人修炼大威德金刚功法。居然用道术对付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必死的绝命招式。我布置的“麒麟拱卫”阵法可以加速他体内的灵能散溢速度,福祉加成可以确保他性命无忧。放心吧!疼痛只是暂时的,只要熬过这几分钟,情况就会一点点好转。”
五分钟过去了,秦政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剧烈的痛苦已经缓解了大半,残剩部分已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他趴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着,唇边残留着少许白沫,眼眶里全是血丝。因为是特殊静室,唯一一名王家的亲信侍者也安排在外面负责熬制参汤。谢浩然和吕梦宇一起动手,把奄奄一息的秦政扶到床上,让他躺下。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秦政突然牢牢抓住了谢浩然的手。疲惫的眼睛里全是感激:“谢上师……谢谢……谢谢你……”
身体里那股可怕的力量正在消失。秦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中的变化。有生以来,这是他说过最真诚的话语。
谢浩然慢慢抽出手掌,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好好休息吧!一会儿他们就会送参汤过来,喝了以后睡一觉。只要静心调养,一切都会好的。”
秦政认真地点点头。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刻如此的相信谢浩然。甚至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
也许,这就是将死之人在濒临溺亡的时候,突然被人从绝境中拯救出来,发自内心的感恩吧!
离开房间,谢浩然与吕梦宇沿着长廊,走向了位于南面的建筑群。
吕梦宇一直在说话。
“王老有要事离开。他叮嘱我一定要招待好谢上师。晚宴已经安排好了,秦公子需要卧床休息,今天晚上就由在下作陪。呵呵!就是不知道谢上师能不能喝酒?我们也好一醉方休。”
“明天就是周一,司机和车子都已安排。凌晨就能出发,绝对不会耽误你的上课时间。”
“谢上师的道术实在是精妙啊!唉,我白白在风水上修习数十年,却毫无寸进,真是令人惭愧。只是不知……谢上师所在的青云宗门下,可否收徒?”
谢浩然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吕梦宇,觉得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之间说起这个?”
吕梦宇苦笑道:“以前的我,根本就是坐井观天,自娱自乐。自从认识谢上师以来,才明白什么叫做“修道者”。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其实我之前也对王老赠予你那么多股份觉得很不理解。但是与性命相比,钱财只是身外之物。我现在也算是看开了。谢上师你不是平常人。我吕家……以后也需要您多多照拂啊!”
谢浩然眯起双眼,感觉吕梦宇明显是话中有话。
果然,吕梦宇从贴身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这是我吕家祖传的一张丹方。我抄录了一份,送给谢上师,还望从今以后,结个善缘。”
丹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古武道术已经罕为人知的今天,上古时代专属于修士的各种丹方几乎全部都被淡忘。吕梦宇所在的家族也是耗尽心里,好不容易才保留下一张丹方。
不夸张地说,这是吕家最大的秘密之一,堪比家传的《吕氏风水经》。
吕梦宇真的是只想结个善缘。
他亲眼看到谢浩然救了王恩泽的命,也看到谢浩然把秦政从死亡线上重新拉了回来。所有这一切都颠覆了吕梦宇对“修道”两个字的认识。他第一次发现,修炼不仅仅只是强大自身那么简单,也不像风水是借助外物趋吉避祸。这是一种真正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延及子孙。
至少在自己这一代,吕家不可能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修道者。太多的功法秘籍失传,即便是拥有这张丹方,吕家也无法炼制丹药。那毕竟不是从商场里买来一台电视机,对照说明书就能弄清楚使用功能。晦涩的字句,相同文字在不同情况下所具备的意义……所有这一切,都使丹方变成了天书,无人可以看懂。
与其留在自己手上成为废纸,不如当做礼物送出去,也能显出自己的诚意。谁能保证未来某个时候不会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谢浩然如果记得今天这份情,在关键时候出手相助,也就值了。
谢浩然接过丹方,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煅体丹”三个字。
仔细往下看,谢浩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越锁越紧。
“吕先生,你确定这是你祖传的丹方?”
吕梦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迷惑不解地点点头:“这丹方是我亲手抄录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谢浩然随手把那张纸递了过去,认真地说:“这丹方是假的。”
吕梦宇感觉头顶之上仿佛被九天雷霆轰然击中,整个人顿时变得一片眩晕。他努力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强压下内心的惊恐和慌乱,用颤抖的手握住丹方,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假的?这……这怎么可能?这是我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啊!从我曾曾祖父开始就是这样了。”
“的确是假的。”
谢浩然非常肯定地指着丹方下面的文字道:“丹方成分没有问题,但是炼制方法完全是错的。吕先生你对修炼之事所知太少。一张完整的丹方,应该由“配料”和“炼制方法”两部分组成。千万不要以为炼制方法就是把所有原料合在一块儿就行。每一种材料何时炼制,火候如何,具体的分量以及投放时间都有讲究。即便是同一种药材,在炼制过程中可能需要分成多次投放。所有这些细节都必须在纸上一一注明。只有这样,才能算是一张真正的丹方。”
吕梦宇睁着发红的双眼,难以置信死死盯住手里的这张纸。
很多地方的确写的含糊不清。没有具体的药材投放时间,也没有标注药材投放顺序。与上面部分详细的原料名称比较起来,炼制方法只有草草两行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一种深深的绝望在吕梦宇身体里发酵。
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那些执着谨守了多年的信仰,正在随着这张假丹方轰然崩塌。我的家族啊!那些在供奉堂牌位上留下名字的祖先,几乎是拼了性命,好不容易才把这张丹方保留下来。战乱、饥荒、天灾、流民……他们在痛苦与煎熬中坚持,期盼着后世子孙能够把家传绝学发扬光大。面对强敌威逼,他们宁死也不愿屈服。据说,吕家最盛时期,族人数量超过五百。为了血脉传承的延续,死的死,散的散。而制成这种信仰的根底,就是一本《吕氏风水经》,还有这张丹方。
可它偏偏是假的。
吕梦宇面色惨白如纸,翕张的嘴唇里发出比哭还要难听的沙哑声音:“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说归说,理智告诉他,谢浩然没有撒谎,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欺骗自己。
因为丹方是我主动拿出来交给他。已经明明白白说了是送给他的礼物,谢浩然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占有而谎称虚假。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潜水级粉丝、绿天侠,以及打赏的诸位,黑天拜上,敬!)
第四十四节 我有材料()
假的!
假方子!
屈辱和愤怒在吕梦宇头脑里疯狂旋转,很快变成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以及悲哀。
没有了信仰,没有了真正的传承,我的家族也就破败了。
没有真正处在他那个位置,无法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谢浩然平静地注视着吕梦宇,目光中泛动着同情。
《珍渺集》上提到过“传承”两个字。
他此前一直不能理解。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国家民族之类的话题实在太远,太过于空泛。虽然意义都是一样,却远远没有父母长辈来得亲近,容易理解。就像父亲临终时带着沉重喘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塞进你手中,再三叮嘱要好好保存的旧怀表。就像母亲在你成年结婚之时,从脖颈上解下来,郑重无比递到你面前的那块红璎珞。上面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被无数双具有血缘关联的手抚摸,一代一代,流传至今。
那是真正的传家之宝,是可以在关键时候拯救一切的最后寄托。如果不是吕梦宇对后代子孙感到担忧,也绝对不会把丹方的抄本拿出来。
可它偏偏是假的。
吕梦宇右手扶住旁边的墙,左手用力按住胸脯,仿佛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用力吞咽着。呆滞神情仿佛永远停留在脸上的雕刻,眼角溢出泪水,沿着面颊滚滚滴落。
谢浩然站在他的身后,发出沉稳清晰的声音:“吕先生,我有真正的煅体丹方。我可以给你一份。”
吕梦宇仿佛落水溺亡者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救命稻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转身,双手死死抓住谢浩然的胳膊,难以置信颤声道:“你说什么?你……你有真正的丹方?”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掌,只是身体因为激动和情绪变化,无法平静下来,仍在颤抖。
谢浩然平静地点点头。
《珍渺集》上记载着大量丹方。正确性毋庸置疑。文昌帝君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虚假的古老记载。因为那是远古时代青云宗的根基,也是后代传人为之仰望的信念。
吕梦宇有种宝物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大口喘息着,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强笑道:“让谢上师见笑了。还请多多谅解。祖宗传承,情不自禁,真正是情不自禁啊!”
谢浩然为不可察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煅体丹的神妙,相信吕先生祖上传书应该有过记载。可是丹方归丹方,这煅体丹终究只是存在于纸上,无法得到啊!”
吕梦宇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他思考片刻,试探着问:“听谢上师的意思,您会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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