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年轻时候,身强力壮,腿也没有断,这一下子就能把老虎打晕。
可是现在,李毅松老了。
老虎毕竟练过几下拳脚,灵活地侧身避开。他反手抓住李毅松的肩膀,右脚朝着对方膝盖上狠狠踢去,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扑倒在地上。
老虎抬脚踩住李毅松的肩膀,抡起拳头,朝着他脸上砸了一拳,怒骂道:“老东西,你他吗的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就拆了你的骨头,干死你。”
他没想过要杀人。但是可以打断李毅松的另外一条腿,再折了他的胳膊……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水果批发市场这种地方没有监控摄像头,只要不闹出人命,谁会管你具体做了什么。
第四百三三节 现身()
至于报警……呵呵!说句不好听的,周围都是我老虎的人,我的兄弟不报警,谁他吗的敢玩手机?
李毅松外表懦弱,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他努力仰起头,怒视着老虎。那双被血染红了一半的眼睛让老虎看着有些心里发憷,不由得冒出了“是不是该这老头眼睛挖出来”的念头。
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人就是李毅松。”
不等老虎回头,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狠狠拖起来。骤然的失重感贯穿全身,他甚至有些眩晕。没有任何平衡,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变化,就像坐着过山车,直到腿脚膝盖与臀部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骨头与水泥地面清脆的碰撞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抓住肩膀在空中轮了一圈,狠砸下来。
随着,老虎发出“哇”的一声惨叫。
周围很乱,李毅松感觉耳朵里“嗡嗡”直响,他觉得踩在后背上的那只脚离开了身子,于是双手杵着地面,费劲儿的想要爬起来。只是努力了几次,还是颓然的失败了。
一双手扶住肩膀,将他抱了起来。李毅松抬手抹掉粘在眼睫毛上的尘土,模模糊糊看到一张颇为熟悉,却从未见过的年轻面孔。
那人扶着他走到墙边,在台阶上慢慢坐下,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李毅松李叔叔?”
灰尘抹掉了不少,被刺激出的眼泪把眼眶里的杂质冲洗干净。李毅松看得比刚才清楚了不少,他打量着来人,有些疑惑:“你是……”
“我叫谢浩然。”
他随即补充了一句:“我爸爸是谢振国。”
谢振国?
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仿佛开了一个洞,尘封已久的往事在眼前浮现。李毅松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双手用力抱住谢浩然的肩膀,无比激动地盯住那张脸:“你……你真是振国的儿子?”
谢浩然笑道:“是的。”
场子里很乱。贺明明单手抓住扔在地上摔得半死的老虎,两名护卫把几个冲过来想要解救老虎的手下一一打倒。看到这一幕,谢浩然不禁皱起眉头,他站起来,快步走到贺明明面前,从她手里抓过老虎,对着一片混乱的场子高声喝道:“不想死的就给我住手。否则,我现在就割了他的喉咙。”
嘴上的狠话从来就吓不住人。一个距离较近,身材彪悍的家伙听都不听,抡起手上的钢管就朝谢浩然身上砸。
他力气很大,管子挥舞在空中,发出“呼呼”的风声。本以为是一下子就能把目标打倒,没想到钢管落下去的时候,却被谢浩然直接伸手握住。他以不可抗拒的巨力将钢管从那人手里猛抽过来,瞄准对方的胳膊,带着被侵犯的怒火,狠狠挥了过去。
那人的胳膊当场折断。他捂着明显变形的断臂,惨叫着蜷缩在地,痛苦翻滚,身体扭曲。
“不怕死的尽管过来试试!”谢浩然眼睛里闪过一丝狰狞:“我可以成全他!”
凶狠残忍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足以震慑全场。
双方出现了僵持局面。
拖着痛苦无比的老虎,谢浩然走到李毅松面前,几句话就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用森冷的目光盯着老虎:“大过年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打电话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
不等谢浩然把话说完,伤痛略有减轻的老虎立刻尖叫起来:“我选第二个,我选第二个。”
这一带是棚户区,分管的派出所虽说隶属于宏州公安局,但是这里的警察却要比市里的警察狠了太多……很简单,每天都要处理一大堆类似的矛盾纠纷,甚至是升级版的案件,辖区派出所对着片地头上的家伙清清楚楚,只是碍于没有证据不好抓人。今天事情闹得很大,还有谢浩然这些外来者作证,派出所那边的警察一旦过来,老虎这些人肯定要进看守所……狠归狠,钱归钱,他可不想在看守所里过年。
“那就说说第二个选择。”谢浩然注视着那张沾满尘土和鼻涕眼泪的脏脸:“先给我叔叔赔礼道歉,然后按照事先谈好的价格把那车苹果买下来,必须现在付款,一分钱也不能少。”
老虎根本不敢想什么“反抗”之类事情。他唯唯诺诺依照执行。先是在李毅松面前双膝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慌慌张张给押车的女人银行转账,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交易。
在黑道上混久了,有些事情就有经验。谢浩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冷漠,没有丝毫感情可言。这种人老虎从未见过,却听说过。从前那些敢打敢拼,却死的很早的“大哥”们说过:这种人,杀过人。如果不是杀父辱母的血海深仇,千万不能招惹。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要回头。
司机老张和押车女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翻转。货车车厢很快被清空,一箱箱苹果在地上码成了小山。驾车离开的时候,司机老张和女人对谢浩然千恩万谢,他却笑着说:“这是看在李叔面份上。你们是李叔的朋友,就是我谢浩然的朋友。”
大过年的,事情暂时就这样解决。
……
李毅松租住的房子很小。
十平米左右的面积,一张床,一个破旧的柜子,屋角还有一个用木头拼着脚垫的置物架,上面摆着锅碗瓢盆。
房子小,一下子进来太多人就显得拥挤,甚至连转身都困难。见状,谢浩然让贺明明与两名护卫先到楼下转转,自己扶着李毅松进去。
虽然受伤,李毅松却很热情。尽管谢浩然一再表示不用那么麻烦,他仍然坚持着用电热壶烧了些开水,泡了一杯茶。
茶叶很碎,散发着一股子霉味。李毅松指着摆在地上的电热壶,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是我从附近垃圾站里捡的。其实只是插头坏了,换一个就能用。现在的人啊……太浪费了。”
他并不怀疑谢浩然的身份。那张与谢振国相似的脸就是最佳证明。何况自己一穷二白,就算是再愚蠢的骗子,恐怕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谢浩然双手捧着茶杯,打量着房间里的各种摆设,疑惑地问:“李叔叔,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据我所知,你受伤退伍之后,按照政策分在宏州汽水厂。你当时是有编制的,怎么会……”
李毅松摆了摆手,苦笑着打断他的话:“别提了,汽水厂早就没了。那时候厂里经营状况不好,连工资都发布出来。后来搞产权变更,投资方进来,不要我们这些下岗工人。市里与投资方谈好了对我们进行工龄买断,一次性给了两万多块钱的补助。”
手中的茶杯有些烫意,谢浩然在沉默中微微点头。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也有人说是那是“时代的变革”。但不可否认,很多人为此付出了代价,有些是一生的幸福,有些则是全部的财富。
那个时候有一首无良到极点的歌,叫做《从头再来》。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把你已经拥有的一切彻底清空,高喊着让你从头再来,你愿意吗?
李毅松应该是很久没跟人这样谈过。他话很多,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我是没有做生意的本事,还有就是这条断腿。那时候拿到买断款,先是买了条假腿装上,接着又有亲戚上门借钱……总之零七碎八的就这样花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具体花在了哪些地方。不过现在也不错,至少国家还能让我们这些人有口饭吃,每个月都可以到街道办事处领点低保费。呵呵!小然你今天来,等会儿我去菜市场看看,过年这几天虽说很多铺子不开张做生意,但买点儿肉还是可以的。晚上炖一锅,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谢浩然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他有些疑惑:“李叔叔,当年你在厂子里的时候,没有分到房子吗?”
退伍军人,而且还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那种,按照国家政策,所在单位必须给予优待。
李毅松对此并不在意:“厂领导那时候跟我提过一下,说是要优先照顾新进的大学生,照顾人才嘛……我也是当兵人出身,厂子好,大家才好,这点儿道理我还是懂的。”
谢浩然又问:“那么军人补贴呢?像你这样上过战场的老兵,国家现在每个月都有补助款。”
李毅松沉默了几秒钟,慢慢地说:“小然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工龄买断就什么也没有了。后来我去办事处问过,他们说我这种情况当时没有登记造册,补助什么的,也就发不下来……”
(上述是真实案例,并非胡编乱造,零三年发生过的)
也许是想要改变一下沉闷的气氛,李毅松改变了话题。他笑着问:“小然,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怎么会选在过年的时候来?那个……你家里人还好吗?”
第四百三四节 我请客()
“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谢浩然很平静,也没有直接回答李毅松的问题:“我这次来,是替我爸爸向李叔叔你还账的。”
李毅松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账?还什么账?”
“当年我妈生我的时候,术后感染。我爸那时候没钱买药,向李叔叔你借了几十块钱。”谢浩然看着坐在对面的老人:“我爸借的钱,现在我来还。”
李毅松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钱啊!”
他脸上浮起感慨的神情:“你爸爸那时候挺不容易的,你妈也是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唉……说起来,你们家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都是听你爸爸说的。那时候他跟我住一个宿舍,两张床连号。他过的很艰难,一直想要证明自己,但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其实也没多少钱,什么还不还的。”
谢浩然回答的很坚决:“一定要还。我爸在遗书里再三叮嘱我,他这辈子没欠过人情,而且那时候也只有李叔叔你帮了他。无论如何,我得替我爸爸妈妈感谢你,报答你。”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李毅松面前,跪下去,认真磕了三个响头。
这番动作来得很突然,断腿的李毅松行动不便,一时间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浩然跪了下去。他急得连忙阻止:“别这样,小然你快起来,真的不要这样。我不是……唉,你这孩子……”
等到话说完,头已经磕完了。
谢浩然刚从地上站起,就听见外面有人用钥匙开门。片刻,房门推开,一个二十多岁,身穿蓝布工装的年轻男子走进来。看见谢浩然,他愣住了,不由得朝着李毅松看了一眼,疑惑地问:“爸,家里有客人?”
李毅松连忙冲着他招招手:“啸啸,来,来,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以前老战友的儿子,小谢,谢浩然。”
随机转过来介绍:“小然,这是我儿子李啸。呵呵,他可是比你大多了。”
谢浩然微笑着伸出右手:“你好。”
李啸似乎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他迟疑了一下,看看谢浩然身上那套笔挺的深黑色冬装,下意识地把手在身上抹了两下,这才犹豫着握住:“……你好。”
这普通的举动,却透出“自卑”两个字。谢浩然注意到,握手的时候,李啸甚至不敢抬起眼皮与自己对视,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狭窄的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闷,李毅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浩然看了一眼窗外已是中午的阳光,笑道:“李叔叔,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样吧,咱们出去找家馆子,边吃边聊。”
李毅松连忙摇头:“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那个……啸啸,你去把我枕头下面的那个钱包拿来。今天早上我从东街的菜市场过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人卖菜。你去看着买点儿肉回来,咱们在家里吃。”
李啸“哎”了答应一声,却站在那里没有动,脸上仍是那副迟疑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谢浩然哪里肯让李毅松买菜。他走过去,把李毅松从床上搀起来,笑道:“李叔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爸当年是你手下的兵,咱们说好了,今天这顿饭我请。反正我在宏州还要呆上好几天,你要请客吃饭的话,有的是机会。”
……
过年,餐馆的生意都很不错。平时节俭的人们在这个时候也不介意在外面吃上几顿。清贫节省不是生活的全部,偶尔奢侈一下,也是很好的调剂。
“德源饭庄”位于市中心。这家餐厅在宏州名气很大,谢浩然来的时候就考虑过邀请李毅松吃饭,特地在网络上搜了一下,选定了包括“德源饭庄”在内的几家餐馆。
包间里铺着红色地毯,走上去软软的,很舒服。李毅松腿脚不便,他几乎是被谢浩然搀着走进来。直到落座,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停说着:“小然,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太高档,太贵了。”
谢浩然笑着安慰道:“李叔叔你就别管了。安安心心坐下吃饭。”
贺明明在旁边作陪,她笑着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顺手递给邻座的李啸:“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这样吧!大家一人点几个菜。”
李啸有些沉闷。他接过菜单翻了翻,胡乱点了个素炒手撕莲花白,就像烫手似的连忙把菜单递给贺明明。
贺明明看出这对父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就不再勉强。她看了一眼正陪着李毅松说话的谢浩然,叫过服务员,翻开菜单,顺着前面的招牌菜点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笑着问李毅松:“李叔叔您喜欢喝什么酒?”
“酒?”李毅松先是一愣,脸上显出局促的神情:“酒……就不用了吧!你们也是,太破费了。就算是来外面吃饭,随便点几个菜意思意思就行,酒还是算了,太贵,花你们的钱不好。”
见状,谢浩然问服务员:“你们这里有茅台吗?”
对于他这种点菜买酒不问价格的客人,服务员都很喜欢:“有,正品的飞天茅台。”
谢浩然点点头:“拿两瓶过来。我今天陪李叔叔好好喝几杯。”
李毅松一听,急了:“小然,别要茅台,太贵了。”
谢浩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挥手示意服务员按照自己说的做。
李啸在旁边看着贺明明已经点完菜,他把椅子朝着父亲那边挪了挪,压低声音:“爸,要不你们先等等,趁着今天热闹,我把丽丽叫过来一块儿吃?”
李毅松愣住了,过了两秒钟,才迟疑着低声道:“……你说丽丽啊……倒也是,大过年的,今天小然请客,我看这儿的酒菜都很不错,你的确是该把丽丽叫出来一块吃顿饭。”
李啸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有些迫不及待:“那我现在就去了啊!”
“先别忙。”李毅松伸手拽住他的衣服:“懂点儿礼貌好不好?先过去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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