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浩然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冷笑着说:“庞堂主,我今天可是给你面子。要是换在别处,我现在已经把姓伍的骨头给拆了下来。”
这话说得很严重,庞宁被吓得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他上身前倾,带着几丝后怕,急急忙忙解释道:“谢先生,我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前只是与伍家稳见过一面,没有深交。要是早知道他是这幅德行,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带过来啊!”
谢浩然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件事以后再说。我问你,你不是说在匡州这边查到假灵玉橘的线索了吗?伍家稳刚才有句话说对了:这明明是该工商局管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找他这个公安局长来办?”
庞宁赶紧解释:“是这样,匡州工商局的副局长姓孙,我跟他比较熟。本来这次的事儿我最初是找到了工商局,也按照他们的要求递交了报告。可是等我过几天接到电话,赶到老孙的办公室,才听他说是下面的人手不够,如果没有市公安局那边的支援,这事儿恐怕办不成,还会打草惊蛇让目标溜走,所以我才找来了伍家稳。”
谢浩然皱起了眉头。
贺明明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人手不够?着恐怕说不过去吧!难道假冒我们灵玉橘的那些人,在匡州本地有很大的势力?”
庞宁连连摇头:“不会,绝对不会。我查过,那是个在城郊六甲镇承包的果园,没有体制内的背景,在村里也不是黑恶势力。本来按照我的意思,直接带人过去把对方控制住,让他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再给工商局那边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对了,当时我跟孙副局长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不同意,说是我们不能擅作主张,做事情一定要遵守法律法规。”
谢浩然依然眉头紧锁:“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件事情有很多地方说不通。我不明白,工商局那边为什么接到你的举报也不管?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好事,查获要案,还能得到我们集团的资金酬谢。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很划得来,可他们偏偏把机会拱手让出……这不符合常理。”
庞宁想了想,试探这说:“会不会是工商局老孙与伍家稳的关系不错,想要故意卖个人情给他?”
谢浩然陷入长时间的思考。
良久,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招呼坐在旁边的众人:“大家都饿了,先吃饭吧!”
能做到堂主这个位置,庞宁在察言观色方面很有一套。他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认真地问:“谢先生,你想先把卖假橘子的人抓住?”
谢浩然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解决我们的问题才是根本。吃完饭你就带我们过去,先把人控制住,找到证据,接下来无论交到工商局还是公安局,我们都可以从容处理。”
……
六甲镇。
这里是一片丘陵,坡度起伏不大。车队沿着公路先行驶到坡面的位置最高点,然后环绕小山丘盘桓而下。已是深冬季节,周围看不到一点绿色,只有一块块收割过的土地。
山顶的田地应该是用来种植玉米。翻出来的地根堆积在田垄边上,地里还有一垛垛干枯发黄,捆好却没来得及运走的玉米茎秆。远处有几间小屋子,偶尔有人从屋里走出来,远远望着这些显然不属于这片世界的豪华越野车。
远远就能看到山下有一片果园。面积大约在百来亩左右。谢浩然按下车窗,透过寒冷的空气,默默注视着果园旁边那幢外表破败的青瓦房,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把视线转回车里,问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庞宁:“庞堂主,你确定制贩假果子的那个人就住在这儿?”
庞宁回答的口气非常肯定:“就在这儿。我得到消息就立刻派人过来盯着他。我们从匡州出发的时候,我还专门打电话问了一次。他们把目标看得很紧,那家伙跑不了。”
谢浩然微微点头,轻轻“唔”了一声,便靠在越野车座椅上,不再说话。
这片土地属于邻近的一个村子。村公所距离这里很远,果园的位置也偏僻。这幢单独的青瓦房是给看守果园的人居住。
庞宁显然是想要在谢浩然面前表现一下。他一路上不停地打电话,遥控指挥安排在这里的人对目标进行监视。等到越野车队从盘山路上下来,在果园侧面的空地上停住,一个身穿蓝色粗布上衣的中年男人也听到引擎轰鸣,连忙从房子里出来。他看着从越野车里鱼贯而下的这些外来者,当时就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整了整衣服上的皱纹,希望这样做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精神些。可是那件蓝布上衣太旧了,黑色棉裤膝盖上也破了几个洞,灰白色的棉絮从里面透出来。黑色布鞋应该是家里人给做的,北方村子里的常见款式,一针一针纳的鞋底,穿在脚上很舒服,就是不怎么好看,粘上泥就显得脏。
从车里走下来的谢浩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不停地侧过身子看着身后果园里那些没剩下多少叶子的果树,又看看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中年人,皱起来的眉头一直不能舒展,眉毛几乎绞在一起。
庞宁脸上显出很是得意且兴奋的神情。他大步朝前,几名手下也分从两边对中年男人形成包围,很快就控制了所有方向,将他牢牢困在中间。
望着这些身材高大,魁梧彪悍的陌生人,中年男子明显被吓住了。他张了张嘴,颤巍巍地问:“你们……你们是来买橘子的吗?”
庞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问:“你就是张福寿?”
中年男人下意识地点点头:“怎么,你认识我?”
“我们找的就是你!”庞宁满意地抬手捏了个响指,站在旁边的一名手下会意地转身离开,朝着不远处的越野车走去。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灵玉橘的包装箱。
庞宁让那手下把纸箱扔在张福寿面前:“认识这东西吗?”
张福寿看了一眼,捉摸不定这些来人的具体用意。他小心翼翼,老老实实地回答:“见过,见过好多次了。”
庞宁对这个回答觉得很是意外。
张福寿说的是“见过”,而不是承认“我做的”。
“见过?”庞宁很快调整思绪,转身指着不远处的果园大声问道:“这个园子是你的吧?”
张福寿自始至终也没能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他有种感觉,这些人很强,绝对不能招惹。
“强”的概念有很多种。按照张福寿的理解,别人比自己有钱,衣着光鲜,还开着四个轮子的小车,无论哪一点都比自己强。。。
他机械地点点头:“是我向村里承包的。”
庞宁冷笑着发出讥讽:“你这一年下来的承包费挣得可真轻松啊!只要随便卖出去几箱果子就能把本钱赚回来。张福寿,我可是盯了你很久。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张福寿满脸懵懂,结结巴巴道:“我……我没干什么啊!每天就是守在这儿给园子浇水打药,偶尔回村里一趟。我……我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对了,说了这半天,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庞宁用脚踢了一下扔在地上的空包装箱:“我们是这箱子的主人。”
张福寿实在听不懂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庞宁很不耐烦地弯腰捡起纸箱,把箱体正面对朝张福寿:“好好看看这几个字。“灵玉橘”。张福寿,你的胆子真不小,种种果园也就算了,偏偏想着冒充我们青灵集团的名头,用你这树上的橘子假冒灵玉橘。说,你的水果包装车间在哪儿?这段时间你都是怎么干的?你今天要是不把问题交代清楚,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直接把你送进监狱。”
张福寿彻底呆住了。
他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假的?你说我卖的橘子是假的?这是什么意思?”
庞宁对他的这些话毫不在意。大声质问道:“你把普通的橘子包装一下,冒充我们的灵玉橘拿出去卖。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报告了匡州市公安局和工商局。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跟我们走。等到了市里,有的是能让你开口的人。”
张福寿脸上的表情变成了骇然与惊恐:“你是说……橘子装箱?那个……不是我干的啊!”
第四百零五节 我卖果子()
庞宁对此根本不信:“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干的?我盯了你很久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假橘子就是从你这里出来,冒用我们产品的名头。你胆子可不小啊!我们的正宗灵玉橘才卖一百块钱一个,你这假冒的橘子却要卖到一百五,而且还不限量随便想买多少就卖多少。我们好不容易才创出来的牌子,就这样被你给毁了。”
张福寿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你说什么?一百五十块钱……一个橘子?”
庞宁被他这种诡异的态度激怒了,猛然发出怒吼:“装!你就再给我装!码的信不信老子今天豁出去先把你收拾狠了再说。尼玛的要是再不说实话,老子也没兴趣把你送到市工商局,就在这山上随便挖个坑把你埋了。”
“那不是我……真不是我做的啊!”很久以前混过黑道的庞宁发起疯来的确很可怕。张福寿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双腿颤抖着仿佛随时站不稳,牙齿在嘴里“格格格格”打战,结结巴巴地说:“他们来这里收我种的橘子,才给我一块八毛三一斤,怎么转手拿出去就能卖到一百五十块一个?这……这……这……”
庞宁对他后面说的这些话根本听不进去。也难怪,人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之前宴请伍家稳那件事情没有办好,对方收了钱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庞宁觉得在谢浩然跟前丢了面子,他无论如何要在张福寿身上找回来。
“麻痹的你还给老子嘴硬!”庞宁不由得怒火上冲,抬手指挥着旁边的几名手下:“给我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老家伙。打断他的腿,看看他还有没有力气继续跟老子撒谎。”
修士不会主动出手对付普通人。可若是普通人得罪了修士,那就不一样了。他必须面对来自修士的疯狂报复,甚至身死魂消。
“先等等!”
就在庞宁身边护卫想要动手的时候,一直在附近冷眼旁观的谢浩然突然开口将他们喊住。他在贺明明的陪同下走过来,庞宁与护卫连忙朝着左右分开,让出足够宽敞的距离。谢浩然在距离张福寿很近的位置站定,用宁定的目光注视着他,认真地问:“告诉我,你把橘子卖给了谁?”
……
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他们呆在这里挣不到钱。一亩地种粮食,到头来最多也就是填饱肚皮,却换不到几个钱。
这里不是旅游区,周围山上也没有引人注意的风景。光秃秃的,都是以前砍树砍太多造成的后果。尤其是靠近山顶的那些土地很是贫瘠,除了玉米和土豆,什么也种不出来。
张福寿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能够承包到村里的果园。国家的政策也不错,市里和乡镇每年都有扶贫人员下来做专访。那可不是嘴上说说,随便拍几张照片那么简单。张福寿家被分给一位在市交管局上班的小伙子作为扶贫对象。听说这是上头的新政策,所有体制内人员,无论普通职工还是中、高层领导,都要认下一至三户人家进行扶贫。简单的拿出钱来直接给予当然不可能。他们必须按照扶贫对象的实际情况,制订专门且合适的脱贫计划。如果被证明切实有用,就能申请政府的专项扶贫资金。
这种“一带一”帮扶是此前从未有过的。“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正在朝着“知识就是财富”的方向转化。一辈子呆在山里的农民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做“科学种田”。他们只会按照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地里长什么就吃什么。对于乡镇农科站上那些技术员的指导,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闻不问。
越愚昧的越穷,知识精英聚拢财富的速度也就越快。都说剥削是产生贫富差距的最根本原因。可是愚昧者从根子里拒绝知识,何尝不是贫穷固定化的产生基础?
以前着果园里种出来的橘子又瘪又小,即便成熟味道也不好。涩味很重,就连山里边寻常时节极少有零食的孩子也不喜欢吃。那时候张福寿每天辛辛苦苦给果树浇水打药,每年摘下来的果子只能卖到几毛钱一斤。计算下来,倒也不算赔本,每年还能赚上两、三千块钱给孩子上学。
张福寿是村里不多的开明家长之一。国家固定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在很多地方都实施不下去。毫无远见的父母宁愿让娃娃上山放牛割猪草回家煮饭洗衣裳,也绝不会让孩子每天坐在教室里上课听讲。他们觉得念书没什么用,最多就是以后会写自己的名字。何况村里那些到外面打工的年轻人不也是这样嘛!大字不识一个,还不是在建筑工地上搬砖搅泥爬上爬下,听说每个月都能挣上好几千。
大不了,以后还可以出去,到大城市做水站的送水工,还有送餐公司的配送员,快递小哥什么的……总之只要有一身力气,踏实肯干,就能好好活下去。
老祖宗的话流传了几千年:勤劳肯干,吃苦耐劳,就能发家致富。
张富贵一直觉得这句话放在如今不怎么好用了。没错,勤劳是一种美德。可是想要光靠着“勤劳”就能发家致富,现如今真的是只能哄哄耳朵。没有知识,不懂科学,再勤劳的人也无法改变贫穷困境。就算他像老黄牛那样每天犁上一百亩地,到了秋天,最多也就是比别人多收一点儿粮食。
通过市里交管局那个年轻人的介绍,张福寿认识了一位乡农科站的技术员。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听说是主动来到贫困山区的大学生。她手把手教会了张福寿如何改良土壤,如何科学施肥,还针对果园里现有的果树品种进行改良,把不必要的杂果树看了,给橘子树留下足够的肥力。针对不同季节制订不同的浇水量,总之必须确保果子的含糖量,确保酸甜比例达到适合人类味蕾的最佳口感。
再好的东西,放在山里也没人会买。那一年,树上结满了金灿灿的大橘子,张福寿给农科站那女孩送去了满满两大筐。女技术员很会做人,她帮着张福寿,拿出一部分橘子分给乡上的办事员和领导,从乡上接到了一辆面包车。说好了帮着张福寿把橘子送到城里寻找销路……那天,张福寿在马路边上就把几百公斤橘子卖了个干干净净,还认识了伍家雄。
伍家雄是个水果商。说起来也是偶然,他看到在路边卖的这种橘子品相不错,于是产生了兴趣,停下车,过去买了几个尝尝。味道很不错,张福寿人也老实,两个人互相留了联络方式……等到第二年,伍家雄开着大货车,直接找到了张福寿的水果园。
……
谢浩然微微点着头:“你是说,你这果园里的橘子,全都卖给了一个叫做“伍家雄”的人?”
张福寿点头和说话的速度都很快:“是啊!我没有车,这里的土路也不好走,出去一趟不容易。我知道城里的果子卖价高,可我出去一趟就得雇车雇人,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被巡查的城管抓住。到时候随便一个罚款,然后扣车扣人,我非但一分钱也赚不到,还得倒贴进去不少。伍老板给我的价钱虽然低,但我也用不着那么麻烦。赚是肯定赚得少了,果子只要摘下来就不用管。他为人也爽快,每次都是在我这里直接称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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