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的声音在发抖,他在连声哀求:“不要杀我,你不能这样。”
谢浩然身体压得更低了。他抬脚踩在张念坐的椅子上,上身如山一般压下去,鼻尖几乎触到对方的额头,可以感受到从他口腔里喷出的热气:“我怎么会杀你呢?那种蠢事我当然不能做。但我可以把你的家庭住址公布出来,写在很大的纸上,贴在我公司的墙上,让每一个员工都能看见。还有今天发给你们的那段视频……张主任,换了是你会怎么想?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是你让他们没有活路,是你让他们没有饭吃。《人民的名义》看过没有?二十万的股权可以让一个老实人发疯,先是单挑整个拆迁集团,然后干出绑架杀人的可怕行为。嘿嘿嘿嘿……你觉得青灵集团的工人就那么好欺负?我保证,他们会冲进你家里,把你所有的东西抢走,还会把你的骨头拆下来,把你的脑袋当做皮球踢来提去。”
张念被彻底惊呆。捂住脸的那只手慢慢滑下,他彻底忘记了疼痛。
是的,这绝对不是恐吓,而是完全有可能,而且发生几率极高的事情。
走投无路的人会变成疯子。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疯子。
那些在挖掘机面前点燃汽油自焚的人当然不是活腻了。
家有妻儿却从几十层楼顶纵身跳下的人也并非想要玩蹦极找刺激。
如果不是对未来失去希望,谁会这样做?
他们是绝望中的懦弱者。
但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软弱怕事,遇到事情独自咽下,然后默默寻找适合自己的自杀方法。
有激烈狂暴的人,他们在临死前总要拖着其他人一起下去。
反正都是要死,老子就带着你狗日的一起死。是你让我没了活路,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先杀你媳妇,再杀你儿子,然后干掉你父母双亲,最后一刀割断你的脖子,老子会把你的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从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顶上跳下去。
张念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浑身颤抖。
他像条失去反抗能力的蛆,蜷缩在椅子上,发出空洞无用的呻吟:“……不……不要……”
谢浩然盯着他那双在恐惧统治下彻底失去本能意识的眼睛。看着满面呆滞的张念,谢浩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侧过身子,冲着坐在餐桌对面的王倚丹捏了个响指,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拿起摆在桌上的冰桶,送到谢浩然手上。
“哗啦!”
无数冰块混合着冰水劈头盖脸浇下,刺激着张念瞬间清醒过来。
谢浩然看着满头满身湿漉漉的他,淡淡地问:“说吧!是谁要对付青灵集团?”
第三百八七节 脚下的大地()
这是他一直在思考,却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这个世界很黑暗,但事情之间总存在着关联。无论张念也好,陈周全也罢,对于谢浩然来说,他们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没有理由直接把攻击矛头对准自己。
在其中,必定有一个隐藏的敌人。
如果不弄清楚这一点,所有反击就没有效果。
张念身败名裂能怎么样?
陈周全永远脱下制服又能怎么样?
他们显然只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死得最快的那种。
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是褚副市长,还有家乐福华夏分公司。”被恐惧和绝望死死攥住大脑的张念丝毫没有犹豫。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说出来:“家乐福……就是你在人民广场对面的那间超市,因为你们连续压低商品售价,折扣低至七成,家乐福方面觉得继续下去毫无利润,他们想要一劳永逸解决青灵超市,就走了褚副市长的路子,让我们从市场监管方面下手。”
家乐福!
“家乐福?”愕然的谢浩然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
具体原因张念已经说过了,但他还是觉得超出了自己的忍受底线。
如果说是国人窝里斗,沪州主管商业的官员看自己不顺眼,或者是国内其它企业暗地里使绊子,谢浩然都可以接受。可偏偏牵扯到了外国人,而且还是就在自家超市正对面,每天同样贴出“八折优惠”标牌,与自己打擂台的外来者。
“把我的超市搞垮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如果在人民广场对面开设超市的人不是我,而是国内其它商业集团,你们是不是也会这么干?”
“你们……到底站在哪一边?”
谢浩然的一连串问题张念根本无法回答。他头上直冒冷汗,在如此近的距离,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谢浩然眼中的杀意。那双眼睛正在充血,可怕的红色笼罩着整个眼眶。尽管谢浩然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张念听来却极其恐怖。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商改办的主任,褚副市长叫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我……我无法选择,也无法拒绝。”
谢浩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冷冷地注视着满面惶恐的张念,久久沉默着。
王倚丹看出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连忙站起身走过来,扶助谢浩然的胳膊,柔声问:“你怎么了?”
谢浩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把身子往下压得更低,被吓坏了的张念只能将身体尽量后仰,肩膀被椅子靠背抵得很紧,他的呼吸节奏越来越快,仿佛站在面前的谢浩然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专吃人肉的饿龙。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谢浩然发出森冷狰狞的声音。
张念根本不管后面的话,迫不及待张口发出尖叫:“我愿意……我要……我听你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感觉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深深的明白,如果拒绝,自己恐怕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做事情肆无忌惮,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如此。
“我要你指证褚副市长,要有切实的证据,把他拉下来的那种。”
谢浩然仿佛从地狱深渊里走出的上古凶魔:“办得到吗?”
张念拼命点头,就像上足了发条的磕头玩偶。
谢浩然死死盯了他近半分钟,看得张念浑身发毛,精神达到崩溃边缘,几乎快要哭起来,这才将身子缓缓直起,眼里的凶光丝毫没有减弱,更有一种嗜血的悍然。
“记住你说过的话。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
沪州市委对青灵集团事件非常重视,第一时间派出了调查组。明白内幕的谢浩然对辩白与自证失去了兴趣。他把所有事情都交给王倚丹和贺莹,由她们出面,与那些官员打交道。
大楼很高,宽敞的办公室里光线明亮。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城市很远的地方。有著名的三角形尖塔,还有那条穿城而过,直接流入大海的河。
谢浩然背着双手站在玻璃幕墙边缘,低头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喃喃自语。
“廖秋啊……我终于明白你那些话的意思了。”
神魔战争的结果,直接影响着普通人的世界。孱弱的力量并非永远如此。在过去的几万年里,东方修士牢牢占据着上风,是历次战争的胜利者。然而随着那些最勇敢的人死去,或者飞升,他们的后辈逐渐失去了争斗的雄心。我们变得懦弱,惧怕死亡,面对敌人手中的屠刀,变得畏首畏尾,生怕自己拥有的一切就此失去。
一旦畏惧了,就再也没有了以后。
谁还会记得三清祖师?
谁还会记得《封神演义》里的准提道人……“道人”,他那个时候只是一个道人,不是佛,也不是碾压那只猴子,在玉皇大帝被吓得尿裤子时候拼命呼喊的救世主。
遍地都是清真寺啊!
到处都是高高矗立有十字架的教堂。
我们的世界,还能剩下什么?
蓝眼睛白皮肤的外来者本该被看作是妖怪。他们却偏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普通人眼中的最高贵者。有着嫦娥般美貌的女子想方设法也要靠近这些人,心甘情愿脱下衣服,任由他们肆意蹂躏,甚至侮辱。
国界,是一条肉眼看不见的线。每天都有太多的人在合众国驻华夏大使馆门前排队,被移民官员用各种问题接受挑选。那些人,他们本该是华夏人当中的精英,却毫不留恋这块土地,宁愿放弃财富和身份也要跑出去,在最低贱的平民窟里,操持着最低等,最糟糕的生活。
我唾弃这个国家。
我要成为全世界最优秀人群的其中之一。
那边的空气比这边清爽,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乡。
谢浩然感觉自己在颤抖,微微有些眩晕。
我无法将这些人的脑子挖开,让他们明白放弃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方玉鲲老了,刘蓓也是,范醉早已失去了斗志。
他们曾经是名声显赫,让异国传教士闻风丧胆的“北地三杰”啊!
宁愿缩在药神院这个小圈子里,成为诸多修士眼中的国王,也不愿意率领修士大军像从前那样征战杀伐……他们的勇气在哪儿?曾经辉煌且被敌人咬牙切齿仇恨无比的高傲,又在哪儿?
我们之间,只剩下相互嫉妒,出卖与被出卖,诬陷与被诬陷。看不起对方,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而证明身份比别人高贵的最重要资本,竟然是手牵手拉着某个丑陋无比的外国妞,或者被老迈不堪的异国流浪汉搂在怀里,衣不遮体,对着镜头露出甜蜜满足微笑,拍摄出来的一张照片。
背弃五星红旗,就像背弃世界上最肮脏的一块红色破布。
他们怎么能这样?
我得做点儿什么……
手机响了。谢浩然拿起一看,是贺莹的号码。
“掌门,外面有人要见你。”
谢浩然闷闷不乐地简单问了一句:“谁要见我?”
贺莹回答:“沪州商业调查局的潘平生处长。”
“商业调查局?”谢浩然有些奇怪:“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问了他也不说,只说是必须要见你。”
“嗯!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
门开了,三个男人鱼贯而入。他们都穿着夹克衫,一个是灰色,一个是深蓝,还有一个是黑色。
穿黑色夹克的中年人显然是为首的领队。他的黑色短发上有点点银霜,眼神凌厉,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直接走向谢浩然,脚步轻快,有序却不失速度,伸出手:“谢先生你好,我是潘平生。”
握住这只伸到面前的手,谢浩然感觉皮肤转来一股微凉。他的手很干净,手指细长,像钢琴家。
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谢浩然不喜欢这个人。原因是他的手。很细,甚至偏软,像女人又多了一点点硬度,丝毫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
潘平生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带着笑意:“没关系,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
谢浩然注视着他,目光在潘平生与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两名随员身上来回扫视着:“你找我有什么事?”
笑容仿佛是潘平生脸上固定的招牌。他没有直接回答,转过身,看看房间里的摆设,视线很快锁定不远处以茶几为中心,摆成一圈的沙发。抬起手,指着那个方向:“那里不错,我们坐下来说吧!”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朝着沙发走去。
几个人分别落座,穿灰色夹克的随员坐在侧面。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支录音笔。穿深蓝色上衣的随员则拿出纸笔,用公文包里拿出的硬壳文件夹垫着,一看就是准备记录。
谢浩然目光变得森冷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潘平生嘴唇上扬,嘴角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几个问题,想跟谢先生聊聊。”
第三百八八节 谢浩然,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谢浩然扬起眉毛:“聊聊?我可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那可不一定。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潘平生整了整并不显得乱的衣领,白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冷傲与自信:“我这个人不喜欢暴力,也很反感野蛮刑讯那一套。我喜欢合作者,也喜欢与识时务的人交朋友。”
“识时务?”谢浩然从他的话里嗅出一些不怎么好的气味:“你什么意思?”
潘平生笑了:“别紧张。之前我就说了,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谈话。只是出于公务方面的需要,我和谢先生之间的对话要录下来。”
谢浩然眯缝着眼睛看了他很久,发出带有恶意与嘲讽的低语:“你大概是个小心翼翼连每顿吃饭碗里有多少颗米都要数清楚的偏执狂,要不就是个装模作样别有用心的混蛋。”
“也许你说得对,也可能在我身上还有更多连你都没能看穿的东西。”潘平生应该属于那种把厚黑学磨练且发挥到极致的人。他的笑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淡温和:“谢先生,我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可不光是为了跟你说笑聊天。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谢浩然的坐姿丝毫未动,冷漠的瞳孔也没有改变视觉角度。
“你今年十七岁。滇南省昭明市人。父亲谢振国,原十四集团军,现五五三集团军驻博尚团上尉排长。母亲苏夜青,泽州籍贯。”
谢浩然对潘平生的这些话毫无动静。沉默了几秒钟,他嘴角渐渐松开:“你在查我?”
“我只是对你进行必不可少的身份核查。”潘平生用正常角度与谢浩然对视着:“这是我的职责。”
谢浩然冷冷地注视着他:“其实你没必要大费周章,直接来问我不是多好?这些资料我可以告诉你。当然,你得付钱,几千上万的给点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是吗?”潘平生笑了:“那么谢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当上青灵集团的董事长?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掌握了数量那么庞大的资金?”
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在谢浩然身体里迅速蹿起。他的目光从潘平生的那两名随员身上扫过,看到了他们一丝不苟,警惕且执着的面孔。
“我的钱具体怎么来的,跟你有关系吗?”谢浩然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愤怒之类的成分。
“当然有!”潘平生肯定地回答:“没有人会毫无缘由突然间成为超级富翁,也没有人会莫名其妙一下子失去家产成为穷光蛋。”
谢浩然嘲笑道:“那可不一定。现在花两块钱就中了五百万的家伙到处都是。而且他们的眼光很高,区区五百万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一出手就是购买几十上百张同一号码的彩票,轻轻松松就能中个好几亿。偏偏彩票中心还不敢公开他们的身份,每次领奖都搞得像做贼,不是戴墨镜化妆就戴头套和丝袜。你怎么不去查查那些家伙?我跟你打十块钱的赌,你们商业调查科一旦介入,那些家伙的身份绝对不会成为秘密。要么是彩票中心某个领导的小姨子或光屁股男宠,再不就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这些话对潘平生没能造成任何影响。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依然带着沉闷节奏:“谢先生,你在昭明的时候,只是一个在校高中生,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你的养母死得很早,家里虽然留下一幢楼,也从开发商那里得到了高达数百万的拆迁补偿款,但你没有把这些钱投入任何一个商业盈利项目。在这期间,你也没有得到任何经营性收益。”
毫无预兆,谢浩然忽然张开嘴,“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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