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同花顺?
马利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到眼睛中年男一扫之前的紧张情绪,整个人变得狂放嚣张。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使劲儿吸溜着鼻子,仿佛手心里握着的那三张牌是世界上珍贵无比的宝贝,以非常轻微,幅度微弱的动作缓缓放在了桌面上。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左手,重重盖在了上面。
“……那个,能不能商量一下?”
眼睛中年男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我身上带的钱不够,谁能借我点儿?”
丽丽丰满的胸脯紧贴在马利身上,顿时不屑一顾地叫嚷起来:“没钱还玩个屁啊?我男人加了五百块的注,你现在反正也看过牌了,要跟就跟,不跟的话,这局就算我们赢了。”
是啊!没钱还玩个屁啊!
这样的念头在马利脑子里一闪而过。之前的种种担忧与思考,也从他的脑海里瞬间消失:只有真正拿到大牌的人才会在牌桌上借钱,牌要是小了,连跟都不会跟。
马利越发坚定了对方就是拿到一把同花顺的想法。
罗三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打麻将。既然有人要借钱,看场子的手下很快把他从麻将间里叫了出来。罗三估计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了觉得很不高兴。走进牌桌先是看看马利,又看看坐在另外一边的眼睛中年男,皱起眉头问:“谁要借钱?借多少?”
眼睛男有些紧张,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我想多借点儿。一百万怎么样?能借出来吗?”
罗三紧蹙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借那么多?怎么,你玩上瘾了?”
紧接着,他继续道:“要借钱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你用什么做抵押?”
罗三显然与眼睛中年男认识:“老李,今天怎么玩那么大?手风顺?还是拿到好牌了?”
被叫做“老李”的中年人“嘿嘿嘿嘿”低笑了几声,从衣服的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张存折,打开,递了过去。
罗三站的位置距离马利很近,打开的存折页面刚好也正对着这边。房间里悬挂着明亮的节能灯,马利清清楚楚看见了存折内页上那一串串醒目的黑色数字“零”。
“五百三十七万三千九……”
罗三嘴里念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马利觉得自己眼角没来由的猛然抽搐了一下。
第二十九节 翻牌()
存折上的存款竟然有五百三十多万……实在太有钱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罗三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精品玉溪”,在赌桌上散了一圈,对中年人笑道:“我想起来了,你家好像也是刚拿到拆迁款。怎么,这就是那笔钱?”
老李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傲慢神情:“怎么样,用这个做抵押应该没问题吧?我知道你这儿的规矩,借一百万手续费五千,打完了这把牌就给你。”
罗三点点头道:“我是没有问题,不过你还得先问问人家小马。”
他转过身,冲着马利温和地笑笑,声音放得有些低:“小兄弟,老李这家伙肯定拿到了一把好牌。一百万啊……这家伙简直就是黑着心乱整。听三哥一句劝,最好别玩了。这把认输吧!桌上那些钱就当是送给他。”
马利心里最后的戒备也消失了。
他很感激罗三能对自己说这些话:“谢谢三哥。我有分寸。”
罗三继续劝道:“真的别玩了。老李这一百万压下来,你也没钱跟啊!”
激将法对年轻人非常管用。马利想也不想就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金卡:“我有钱,这卡里有三百万,足够了。”
一夜暴富的心理人人都有,马利也不例外。将近三百万的拆迁补偿款在平时看来已经很多了。但钱多钱少这种事情完全是对比出来的。
自己爹妈为什么会被警察抓起来?还不是为了谋夺表哥谢浩然的八百多万拆迁款。
赌桌对面这个眼睛中年男相貌平平,可是随手拿出一张存折就有五百多万。
吗的这个世界真他吗的不公平。凭什么你们的钱都要比我多?
为什么老子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捞上一把?
“扎金花”很多时候玩的就是一股子豪气。最大拿着一张“a”,就能把对手一对牌活活吓跑,随随便便赢个几十万的故事到处都在流传。以前马利听别人说起,总是对那些赢钱的人心怀敬意,憧憬着应该来个身份调换,自己变成站在赌桌面前大杀四方的那个胜利者。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这可是三张“j”啊!“扎金花”里比自己手上这把更大的牌,就只有三张“q、k”,或者三张“a”。当然,按照赌桌上的规矩,如果对手拿到最小的非同花不连张,比如“2、3、5”,那么牌面大小就会立刻颠倒过来,专杀三张。
那种情况太罕见了。而且按照正常人的心理,拿到“2、3、5”这种超级烂牌,绝对不可能跟到现在。
马利不怕对方拿到大牌,就怕这是一个针对自己故意设下的局。但是就目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应该不是。
看着脸上全是坚决的马利,罗三也不再劝阻。他点点头,对着站在旁边的一个跟班低声说了几句,那人会意地转身从里面房间拿出来一个黑色塑料盒。打开,里面是一摞摞整齐摆放的圆形筹码。
“既然你们俩都要借钱,那就按照我这里的规矩,把你们的银行卡或者存折暂时交过来,各人在纸上写下取款密码,还有借条,连同你们的身份证,一起交给我来保管。”
罗三的表情很严肃,说话声音很大。另外几个房间里正在玩牌的人也被吸引过来。他们满面贪婪看着罗三手里的银行卡和存折,用嫉妒和酸溜溜的口气议论着,同时猜测马利和中年眼睛男各自都拿着什么样的牌。
丽丽用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马利肩膀,嘴唇凑到他耳朵旁边,发出马利在床上非常熟悉的呻吟:“老公,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你真厉害!”
强烈的自信心在马利身体里急剧膨胀。他想也不想就拿起圆珠笔,在白卡片上“刷刷”写下了取款密码,然后拉开钱包,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带着男人特有的豪气,轻轻扔给站在侧面的罗三:“三哥,麻烦给我一百万的筹码。”
周围观战的人群里,发出了带有惊叹成分的“啧啧”声。
筹码到手,马利觉得自己就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山脉。香港赌片里一掷千金的周赌神形象又在脑子里出现了。他微笑着扬起手,双眼释放出犀利的目光,把周赌神在电影里的派头学了个十足:“轮到你说话了。”
姓李的眼镜中年男脸上带着憨厚朴实的笑容。他拿起一摞黑色筹码,朝着赌桌中间推了过去:“十万块。”
马利没理由不跟。
十万。
二十万。
五十万……
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刚接到手的一百万眨眼就没了。
有了第一次借钱的经历,第二次借钱也就顺理成章。至少马利没有第一次那种患得患失的心理负担,写借条给罗三的时候速度也快了很多。
赌桌旁边围观的人已经不再说话。房间里烟雾缭绕,每个人都在用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上那些筹码和钞票。
一把牌玩到现在,累计数额已经相当惊人。很多人也许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钱。
新的筹码到手,马利也觉得差不多了。前前后后扔进去一百多万,能够赢上这么多的钱,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看着对面眼睛中年男又压上了五十万的筹码,马利萌生想要开牌的念头。
胳膊上传来了非常清晰的掐痛感。丽丽柔软的胳膊从后面环住了马利的腰,声音很低,语调也很急促:“老公,划不来啊!你开牌就得多扔五十万,他的牌明显没有你的大。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要开也是他开,凭什么要我们开?你傻啊?”
对啊!
马利浑浑噩噩的脑子现在已经无法思考。清醒和理智已经被巨额赌金刺激得无影无踪。他觉得丽丽说得没错,女朋友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于是想也不想就把手里刚借到的筹码推上过去,带着堪比霸王项羽气吞天下的豪气:“我就跟你五十万,不开!”
眼镜中年男显然是个老实人,性格木讷的那种。他微微有着发怔,顺应着马利的话头,继续朝着赌桌中间推上筹码:“那……那我也不开。再加五十万。你还跟不跟?”。。
马利手里已经没钱了。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现实————自己的钱不够多,远远不够。
眼镜中年男之前拿出来的那本存折上,可是有着五百多万的数额。而自己手里,最多只有三百万。照这个速度玩下去,对方一直不开牌,自己最后的结局,就是没钱跟牌,不得不退出赌局。
不行!这绝对不行!
对面的眼镜中年一定也是在打这个主意。他不敢开牌,就用这种办法一直套着我。
想到这里,马利把求援的目光投向罗三:“三哥,再借我一百万吧!”
罗三也看出了牌桌上的局势。他用力狠吸了一大口烟,喷吐着浓浓的烟雾,对着眼镜中年男摇了摇头:“老李,你这就欺负人了。用钱砸人是不是?人家小马明明说了只有三百万,偏偏你就一直压着不肯开牌。你要再是这样,我也不会再借钱给你。”
话一出口,姓李的中年人顿时急了:“哎!罗三,你怎么这样啊?这牌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输赢自愿。我加注归加注,他也可以扔钱开啊!我又没拦着他不准开牌,这没道理嘛!”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听声音大部分是站在中年人那边。他说的没错,“扎金花”本来就是这种玩法。要么扔牌不玩,要么加注,要么开牌,手脚嘴巴都长在各人身上,没人会拦着你。
罗三转身面对着马利,压低音量:“小马,老李说的也没错。要不这样,你卡上还有一百万,我就帮你做个中间人,你们两个最后压一把,各自都上一百万,一起开牌,你觉得怎么样?”
这正是马利想要的结果。
他用力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亢奋的神采:“三哥我听你的,我没意见。”
得到肯定答复的罗三也转到中年人那边,把同样话又说了一遍。看样子,姓李的眼镜中年男有些不太情愿,却又不敢违逆罗三的意思。他沉默了近五秒钟,带着愠怒与不甘,面色阴沉,缓缓点了点头。
马利写下了最后一张借条。连同之前写过的那些,总共从罗三那里借了三百万整。
手里握着刚刚拿到的一百万筹码,马利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他无比痛快甚至是迫不及待把筹码全部扔上牌桌,发出压抑住激动的声音:“开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牌?”
这句问话其实很多余。马利觉得自己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右手轻轻捏住自己面前三张牌的牌角,只等对面翻牌,就会带着无比张扬的动作,让那个傻乎乎的眼镜中年男好好看看自己的三张“j”。
对面翻牌了。
动作很慢,一张一张地翻。
第三十节 倾家荡产()
第一张是黑桃“a”。
第二张是方块“a”。
第三张是红桃“a”。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狂放如海啸的喧嚣,惊叹与议论此起彼伏。
“竟然是三张a,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牌。”
“对面那个年轻人输定了。三张a啊!这可是最大的牌了。除非他手里拿着2、3、5,但是这几乎不可能。除非是故意做局,否则谁会拿着那种烂牌一直撑到现在?”
“开始我就估计两边都是三张,同花绝对不可能。就算是同花顺也小了。两边都扔进去三百万,没有三张根本撑不起这么大的赌局。”
马利觉得脑子里很乱,整个人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彻骨寒冷死死冻在了原地,就连迈开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罗三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他:“小马,开牌啊!人家老李都翻牌了,让我们看看你是什么牌?”
眼镜中年男仍然带着憨厚朴实的笑,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呆傻。
马利站在那里没有动,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开始发颤。眼角一直在抽搐,瞳孔里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整整齐齐摆在对方面前的那三张“a”。
他们不是说那人手里拿着同花顺吗?
他们当时的口型就是这样,明明白白是在说着“同花顺”三个字。
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了三张?而且还是比我更大的“a”?
罗三皱起了眉头。他嘴里叼着香烟,俯身过来,伸手抓起摆在马利面前的三张牌,认真地说:“牌桌上的规矩,大家既然说好了开牌,无论大小你都得开。小马,我就帮你代劳了啊!”
说着,罗三把牌翻开,三张不同花色的“j”清清楚楚暴露在众人面前。
“我说这家伙怎么撑那么久呢,原来也是三张啊!”
“可惜了,j遇到a,真正是白白撞死。”
“老李这一把可是赢够了。足足三百多万啊!”
眼镜中年男已经在收钱了。他满面激动,双手张开达到极致,把桌面上所有的钞票和筹码统统搂到面前,开心无比一张一张在手里归拢,大拇指不时在舌尖上蘸一下,熟练地点着那些红色钞票。
直到现在,马利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瞪大双眼,瞳孔深处全是痛苦和难以自信的目光。他狠狠咬住牙齿,双手用力紧握成拳,冲着正在数钱的中年人破口大骂:“不对,你出老千。你的牌明明是同花顺,怎么可能是三张a?”
话一出口,整个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姓李的中年人满不在乎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把手里刚刚点好的一摞钞票装进口袋,用凶狠的目光注视着马利,不屑地说:“小杂种,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千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底牌是同花顺?谁告诉你的?”
旁边的好几个围观者纷纷叫嚷起来。
“这娃娃根本就是乱说,老李的牌一直放在桌上没有动过。开始是闷着,后来看过还是摆在那个位置。”
“是啊!这里有那么多人,老李要是耍花招出老千,咱们又不是瞎子。”
“哼!输了钱都是这副德性。像疯狗一样张口乱咬。我还以为姓马的这小子挺有气质,没想到也是个输了钱就不要脸的。”
马利脸上一片通红,他感觉浑身的血瞬间冲上了头顶。周围全是野兽般的疯狂目光,很多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再也拿不回来了。
突然,他朝着正在牌桌旁边整理借条的罗三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抓住罗三的胳膊,带着哭腔连声乞求:“三哥我求求你,这些钱我不能输啊!那是我家里所有的钱,是我家刚刚分到的拆迁补偿款啊!”
罗三用空着的左手摘下嘴里叼着的烟头,扔在地上抬脚踩灭。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满面惊恐的马利,仿佛正在看着专属于自己的猎物。
“小马,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别玩这么大。但是你自己不听,还要向我借钱。现在人家老李赢了,你转个身就说他出老千……这种搞法要不得,真是要不得。”
说着,罗三用力把胳膊从马利手里挣开,高高举起那些借条,在空中扬了扬:“你前前后后从我这里借了三百万,什么时候还我?”
可怕的恐惧就像暴雨来临前黑沉沉的浓密乌云,朝着马利头顶铺天盖地碾压过来,瞬间驱散了他的愤怒,只剩下无助的眼神,颤抖得难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