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别那么冲动。”
“先等一等,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
不是视频通话,看不到廖秋的模样。但是可以想象,他此时此刻一定觉得焦头烂额,烦躁不安。
五秒钟过去了,廖秋再次发出声音,却是之前说过的问题:“你现在在哪儿?”
谢浩然抬头看了一眼越野车前座上的电子导航地图:“第三十三人民医院,那里距离最近。”
廖秋发出认真严肃的声音:“到那里等着我,别乱动。还有,控制住你的情绪。”
谢浩然在冷笑,却没有讥讽鄙夷的成分:“怎么,你要抓我?”
电话里传来廖秋的咆哮声:“我是在帮你!你懂不懂?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唯一能帮助你的人,那一定就是我!”
……
电话另外一端。
结束与谢浩然的通话,廖秋迅速打开摆在身边的备用电话,连接网络,手机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中年人。
屏幕很小,无法显示对方全身。不过从对方肩膀以上的部位来看,他应该很胖,保养不错,皮肤很白,光秃秃的脑袋与脸上微笑颇为搭配,很像《西游记》故事里的弥勒佛。
第二百四一节 上级()
屏幕上的胖子虽在微笑,却可以从话里听出他不太高兴:“小廖啊,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在晚上找我?就不能换个时间吗?”
廖秋满面严肃:“局座,三三八九号目标出问题了。”
“局座”这个称谓在网络上广为人知,专属于战忽局专家。廖秋所在的系统内部也直接套用,算是一种不错的身份伪装。
无论任何时候直呼对方姓名,都存在泄密的可能性。外号就不一样了。
胖子面色微微一凝:“三三八九号?你是说谢家的那个人?”
“是的。”
廖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问:“现在怎么办?”
胖胖的局座思维慎密:“他会不会是故意威胁,想要提高我们给他的身份待遇?”
廖秋摇摇头:“不可能。除了国安部门的招募,我还没有对他说过关于身份方面的问题。”
“其它已经接触过的修炼门派会不会泄密?与三三八九号进行接触?”
“我一直跟着三三八九号,没有发现这种迹象。”
“国外方面呢?雷极宗门毕竟是在高棉国那边,境外接触的几率非常大。”
“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三三八九号被策反的可能性不大。他的政审分数高达九十七分。”
屏幕上的胖子轻轻按揉着太阳穴,皱起眉头,嘟囔着:“真是麻烦,偏偏遇到这种事情,而且还是谢家的人……”
这时,廖秋的另外一部手机发出清脆微信彩铃声。拿起来一看,迅速滑动屏幕,廖秋深深吸了口气,视线转移到正在通话的屏幕,急促地说:“泽州警方协助部门刚刚发来消息:三人死亡,三人重伤。全部都是三三八九号所为。”
圆润的胖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都是普通人?他对普通民众下手了?”
廖秋解释道:“是谢振东安排的人,他们从很多年前就对苏家进行监控。这部分资料我上个月就完成了整理上传,档案编码乙甲甲戊丙,一零零七八。”
胖局座脸上刚刚浮起的凶意略微淡化。他点点头:“那份档案我看过了。谢振东的确很过分。究其根底,其实还是要落在谢建国身上。只是谢老将军那边不发话,我们也不方便插手。”
廖秋适时加了一句:“所以我觉得,三三八九号现在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
屏幕上的胖子眉毛一扬:“小廖,听你的口气,好像是站在他那边?”
廖秋回答很认真:“我只是就事论事。”
“启动第二方案,先消除影响吧!”
胖胖的局座再次揉起了太阳穴:“真是头疼,为什么就不能来点儿简单轻松的任务?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修士,偏偏还得给他们擦屁股。唉……这是一个对现实具有强烈不满,迫切想要改变的家伙,但他不是一个坏人。”
廖秋再次发问:“三三八九号执意要杀死谢振东,这该怎么处理?”
“让他杀吧!”
屏幕上的胖子咒骂着:“所有事情都是谢振东自己搞出来的。要是换了我,也饶不了那个家伙。还是那句话,消除影响……唉,好像最近我们一直做着同样的事情,唉……”
骂归骂,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有条不紊:“谢建国不能动。控制好三三八九,不能让他再乱来了。我现在就去找谢将军,把事情对他汇报。”
……
十多分钟后,廖秋赶到医院,在院方值班主管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谢浩然。
值班主管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被谢浩然抓住头发,钢刀架在脖子上,正准备砍下头颅。
愤怒就像不断添加汽油的火焰,在身体里越烧越旺。
同时在谢浩然脑海里伴随产生的思维意识,充满了震惊。
谢振东对泽州的控制,真正达到了方方面面,就连医院这种地方也没有放过。
病人看病要挂号,购买病历本,同时出示个人身份证。
院方拒绝接诊苏夜灵。因为电脑资料里明明白白将此人列入了“拒诊者”名单。
不仅是苏夜灵一个,整个苏家,上至方芮,下至年纪最小的苏芷兰,统统都在名单上。
如果廖秋晚来半分钟,谢浩然会把整个医院杀得血流成河。
深埋在他心里的狂暴与凶残,在今天,在这个时候,真正被彻底激发出来。
无论这些人与谢振东之间是否有联系,无论他们是不是谢振东的下属,总之……统统要死。
手指死死抓住医院值班主管的头发,左脚膝盖用力顶住她的后背,将整个人上半身抓起来,拎高,刀刃表面反射出冰寒的金属光泽。注视着刚刚闯进办公室的廖秋,谢浩然嘶声咆哮:“你让我放了她?很好……给我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不等廖秋回答,谢浩然恶狠狠地说:“这可是医院,是医院啊!什么叫做“拒诊者”?他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权力?就因为谢振东那个狗杂种一句话,下面的人就不顾一切舔着他的屁股,断绝了苏家所有人的希望和前途?”
廖秋举起双手,尽量缓和着气氛:“听我说,冷静,你一定要冷静。这不是她的错,在她上面还有人。”
谢浩然死死咬着嘴唇,粗大的青色血管在额头两边不断凸起,紧绷的肌肉在脸上显出轮廓。这一刻,他与真正的疯子没什么区别。
“你答应过我一些事情。”缓缓松开手指,把半死不活的值班主管扔到一边,谢浩然用带有怒火的双眼盯住廖秋:“你说过,会让我的亲人在这座城市里好好生活,像普通人那样。”
廖秋高高提起的心脏缓缓有所回落:“是的,我当然记得。”
谢浩然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说话又快又狠:“现在怎么办?”
廖秋早已在来的路上打好了腹稿:“医生回来的。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都会得到满足。”
谢浩然凶狠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廖秋双眼:“你最好不要骗我,也不要尝试着试探我的耐心。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日落,我要看到原本属于我们苏家的东西,一样不少,完完整整摆在我面前。”
“时间太短了。”廖秋坦言道:“三天,你至少得给我三天。”
谢浩然已经不是白天时候那个可以商量的年轻人。他眼睛里散发着狼一样的冷光,摇摇头:“明天,太阳下山以后,我会杀人。”
补充了一句:“我改主意了,谢振东必须死。”
廖秋脸上一片平静。
没有提到谢建国,只说是谢振东……很明显,谢浩然不是那种疯狂到极点得得疯子。他仍有理智,事情也没有到不可收拾,全盘崩溃的局面。
“那是你的家事。”廖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语气和声音都变得具有安慰与劝解效果:“你得明白自己的能力与责任。我们都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我们都在付出努力,每个人,包括你我。”
森冷光芒逐渐从谢浩然眼睛里褪去。他抬起脚,踩着半死不活的医院值班主管身体走向门外。从廖秋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认真地说:“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否则……”
后面的内容没有说出口,就这样在沉默中封闭。
……
太阳升起来了。
没有警察,也没有陌生人像从前那样毫无预兆出现在面前。虽然不是在自己家里,是躺在医院床上,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苏夜灵睡得很香,很沉。
住院部三十一楼的高等病房费用昂贵。这对谢浩然来说不是问题。他不是毫无理智的疯子,昨天晚上的屠杀只是针对个人。等到冷静下来,流淌在血管里的愤怒也缓缓消失。
看了一眼躺在陪床上睡着的苏夜云,谢浩然伸手点了点苏晓凝的肩膀:“跟我出来一下。”
洗过脸,擦掉脸上抹花的妆容,露出白净的皮肤。苏晓凝脚步很轻,抬腿走路很是缓慢。昨天晚上回家没来得及换鞋,十多公分高的鞋跟踩在水磨石地板上,会发出突兀的声响。
这里毕竟是医院,要保持安静。
穿过走廊,来到外面与门诊大楼连接的平台上,谢浩然伸手从衣袋里摸出烟盒,想了想,还是塞了回去。他转身注视着带有几分倦容的苏晓凝,张口叫了一声“姐”。
美丽的少女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虽说知道谢浩然是自己的表弟,可是两个人用“姐弟”这样的亲昵称呼,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多多少少,有些不太适应。
心里很是温暖。
“哎……嗯……好……”
是的,他是我的弟弟。苏晓凝有些慌乱,脑子里晕乎乎的,寻找着合适的回应字句,可是真正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几个感情复杂,充满了太多内涵的单字。
谢浩然笑了。
他有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明亮眼睛。
“别担心,只要把姑姑的身体调养起来,她会好的。”
说着,谢浩然话锋一转:“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第二百四二节 回家()
苏晓凝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仿佛刚刚划亮的火柴,却被一滴坠落的冰水准确命中燃烧点,瞬间熄灭。
她下意识把双臂抱在胸前,低着头,暗淡目光看着脚下远处的医院停车场,一言不发。清晨的凉风从侧面吹来,带着令肌肤敏感的温度,灌进她毫无遮拦的裙子下摆,在线条优美的双腿之间冲撞着。裙角被高高掀起,又迅速落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眼角余光瞥见那是两名从医技大楼方向走来的护士。白色制服有种令人心情安宁的特殊效果,鸽子形状的白帽令人有着想要飞翔的冲动。她们走得很快,从苏晓凝旁边经过的时候,明显放慢了速度。前后差距大概有三秒钟。等到她们离开,走远,从那个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论私语。
“那女的穿的也太暴露了。那种裙子……整个后背都露在外面。那男的应该是她男朋友吧!可能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把衣服借给她穿。”
“现在……到处都是不要脸的贱货。你没看她那裙子短的连屁股都包不住……还好意思站在外面……刚才走过去……她身上一大股骚味,你闻到没有?”
“骚味?”
“哎呀……就是,就是跟男人做了那种事情以后,没有洗过下面的那股味道。你想想……”
“哈哈哈哈,她该不会是出来卖的吧……”
苏晓凝慢慢弯下腰,双手从膝盖前面绕过去,用更加严实的动作将自己环抱起来。低着头,下巴放在膝盖上,闪亮眼眸深处的忧郁挥之不去,在痛苦与麻木之间不断游走。
人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理想。我们小时候大概都曾经说过“长大以后要当科学家”的豪言壮语。走出学校大门,才发现社会并非是想象中那般美妙。有五光十色的幻影,有外表华丽的毒蜘蛛,还有表面上看起来与安乐窝没什么区别的死亡陷阱……有人迷失,有人堕落,有人正在无底洞的最深处艰难攀爬,还有人勇敢跨过了各种障碍,披荆斩棘,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坚实又稳定。
还有一些人,他们被苦难的生活死死压迫着,无法挣扎,无法翻身。
默默注视着脚下灰沉沉的地表颜色,然后抬起头,蔚蓝色澄净天空映在了苏晓凝充满迷茫的眼睛里。
她泪流满面。
我还有未来吗?
身后传来谢浩然平静的声音:“姐,你想上学?还是想到我公司里上班?”
苏晓凝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猛然抽了一下,然后以自己从未感知过的奇妙方式跳动起来。
她蹲在地上,侧过身子,偏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谢浩然。
她知道这个昨天才刚认识的小表弟很厉害。连周宗延那种人都杀了,而且在医院里,他昨天晚上闹出了很大动静。也不知道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警察没有出现,妈妈的诊断治疗照常进行。尤其是昨晚到今天,值班医生和护士过来查房,他们的脸上清清楚楚写满了“畏惧”两个字。
“上学?”
这个词脱口而出的时候,苏晓凝有些激动。热切心理却在瞬间低暗下去,她自嘲着摇摇头,目光灰暗:“我这种人……还有资格上学?”
看着蹲在地上久久不愿意起来的苏晓凝,谢浩然很是心疼。他朝前走了一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苏晓凝慢慢扶起。手掌释放出附带着强硬态度的力量,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没人能欺负你,没人能欺负我的家人。”
谢浩然黑玉般的眸子里寒光闪烁,声音铿锵有力:“无论是谁胆敢对你们伸一根手指头,我都要他死!”
这不是残忍,而是经历太多现实以后,在年轻人脑海里逐渐成形的顽固概念。
国家如此。
小家,也是如此。
苏晓凝什么也没说,张开双臂,毫不顾忌胸前露出的大片白腻肌肤,就这样抱住谢浩然。胳膊从他的臂弯中间穿过去,在身后手指交接,牢牢握住,将整个身体紧贴过去,侧着头,闭上眼睛,安心聆听着他的心跳节奏。
从对面传递过来无限温暖,锻炼产生的结实肌肉有种令人平静的安全感。
苏晓凝已经忘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那个曾经嚷嚷着“我要给你幸福”的男朋友。他只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睡了几次就离开,对着月亮许下的誓言在空气中远远飘荡。那时候他的理由很充分,令人无法辩驳————你太穷了,还有那么沉重的家庭负担。我爱你,但是我要去追寻我的理想。
是啊!爱情无法在一个人身体里产生。他离开的时候说话振振有词:诗和远方在召唤着我。你也要等着我。我一定会成功。到时候,我再回来找你。
视线再次变得迷蒙。
苏晓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眼泪。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
……
丰润花园。
越野车在三十三幢旁边的空车位上停住,苏慎第一个推开车门,急不可待地跳了下来。
湛蓝色的天空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苏慎有些奇怪:在自己人生的前十多年时间里,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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