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门,走进夕阳笼罩下的花园。
连续好几个星期无人管理,花开败了,灌木却生长茂盛,角落里甚至还有蜘蛛在结网,条条丝线在墙壁与树枝间连成不太规则的诡异网络。空气虽然干燥,温度却明显比中午的时候低了很多,颇为凉爽。
热血涌动的身体渐渐冷静,走下台阶,谢浩然随手从球形黄金榕树冠上摘下一片叶子,用手指擦了擦表面灰尘,含在唇间。
“吹叶子”这种游戏,城市里的孩子很少玩了。只是谢浩然刚用舌头把树叶中间压下去,两边卷起,想要吹气的时候,忽然瞥见花园右侧那堵灰色墙壁,不由得微微怔住。
那是一道隔离墙。
“公园道六号”的定位,是高档别墅小区。这里的所有建筑都是俩俩并排修建,也就是两座相同款式的别墅中间,只留有一条两米宽度的通道。
每一座别墅都是独立的,后花园也是如此。狭窄的通道从两座别墅中间穿过,没有任何连接。
谢浩然记得清清楚楚:上次何洪涛把别墅钥匙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花园里这堵隔离墙是白色的实心墙,不是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灰色,中间也没有一条条栅栏般的间隙。
看看位置,墙体直接占据了两幢别墅中间的隔离带,还朝着自己这边五十五号别墅花园移动了近两米,把房屋外侧面积硬生生划走了一块。
透过栅栏间隙,可以看到对面五十四号别墅的花园明显经过翻修,很多植物都是重新栽种,墙面也用涂料刷过。谢浩然抬起头,视线沿着对面的楼体侧墙移动,很快找到了原来隔离墙的位置。那里还剩下一块高出地面十多公分的砖基,被设置成了露天石凳。
一股无名怒火从谢浩然脑子里猛然升腾出来。
曹昌华正好在这个时候推开房门,出现在对面的花园里。偏头看到站在台阶下面的谢浩然,充满成熟男人魅力的脸上立刻露出微笑:“小贺,你姐姐呢?”
他还是非常固执的认定,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就是姓“贺”。
谢浩然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说话语气同样冰冷:“这墙是怎么回事?”
曹昌华眼睛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慌乱,仅仅持续了半秒钟,他就变得正常自如,脸上随即显露出惊讶,疑惑地问:“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谢浩然也懒得废话,抬起手,指着左侧四号通道对面那排俩俩相邻的别墅:“你好好看看,其它家的墙,是这样的吗?”
曹昌华笑了,仍然还是双手叉在腰间,器宇轩昂的招牌动作,嗓门很大,声音洪亮:“小贺,这墙从我搬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是我弄的。”
他一口咬定,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谢浩然慢慢皱起眉头。
解决这个问题,不外乎两种方法:首先找物管,其次就是说服对方自行拆墙。
找物管应该有用,但是物管对小区内部违规建筑的整改执行力度很令人怀疑。业主是物管的衣食父母,如果业主强烈拒绝,同时以拒交物管费用作为筹码,物管公司极有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到了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谢浩然从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喷吐着浓浓的烟雾,淡淡地问:“这墙你到底拆不拆?”
很无礼的问话方式,丝毫没有遮掩,更没有隐藏其中深深的敌意。
曹昌华顿时变了脸色:“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谢浩然竖起左手食指,平静地阐述事实:“问题答案二选一,拆?还是不拆?”
第一百九三节 人造地震()
就在这个时候,虚掩的花园门从里面“吱呀”一声被推开,刚洗过澡,身穿浴袍的贺明明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嫩细腻的肌肤被水滋润得晶莹剔透,面颊两边带着蒸汽催开的红晕。头发湿漉漉的,散披在白色浴袍肩部。趿着拖鞋,纤细的小腿从浴袍下摆透出,线条匀称,不时可以从敞开的衣袍下面瞥见大片美景。那其实不是眼睛看到的真实,更多的还是依靠自行脑补。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事情?”她对两人之间的谈话听得不太清楚。
曹昌华朝着贺明明投去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思维与视觉之间产生了具有穿透的神奇效果,贺明明身上的浴袍仿佛已被剥下,露出曲线美妙的身体,高耸胸部尺度惊人,白皙的手指更有一种令人迷醉的柔软质地。
虽然正在抽烟的“贺家弟弟”令人讨厌,可是看在姿容妖媚的贺明明份上,曹昌华倒也觉得之间的口角没什么大不了。想到这里,他重新在脸上堆砌着甜腻笑意,收腹挺胸,将身上最具代表性的块状肌肉摆开,做出一副孔武有力的健壮模样,正准备张口说话,却看见谢浩然朝着贺明明挥挥手,后者会意地点头,转身走进房间。
眼前的美人突然消失,这感觉真的很糟糕。心痒猫抓的曹昌华也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强笑道:“小贺啊!这墙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要不咱们这样吧……”
谢浩然没功夫跟他磨嘴皮子,用同样冷漠的语气,说着之前问过的同样问题:“你什么时候拆?”
曹昌华嬉皮笑脸地回答:“晚上一起吃饭吧!这件事情,你姐姐应该比你更有发言权。”
谢浩然用力抽了一大口烟,声音明显变冷:“吃饭就不用了。我没有时间,她也不会去。”
“那就等到你姐姐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再来谈这件事情。”曹昌华也不是那种随便几句话就能吓倒的硬茬。
谢浩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种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劝你一句,现在把墙拆了,还来得及。”。。
曹昌华看了他近三秒钟,鼻孔和嘴里喷出轻蔑嗤笑,身体随着呼吸节奏轻轻颠动。他把左臂横在胸前,手掌托着右臂手肘,慢慢拈着满是胡须的下巴,用富有威胁意味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浩然。良久,才慢慢地说:“像你这种小家伙,老子在健身房里见一个打一个。”
谢浩然扔掉烟头,用脚踩熄,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
夜深了。
曹昌华觉得这个下午过得很糟糕。
贺明明很漂亮。自己玩过的女人数量不少,却没有几个达到她那种堪称完美的身材。更重要的是,这女人带有一种妖媚迷人的特殊气质,那种魅力并非故意做作,而是透过声音和笑容,举手抬足之间,自然而然释放出来。
她身上的服装不是名牌,款式也很普通,一看就是典型的办公室女郎。曹昌华觉得以自己雄浑的男性魅力绝对可以产生效果。就算今天不能上手,最起码约出来吃顿饭,然后唱歌喝酒是肯定的。交情从来就是在饭局上变得熟络。顶级牛排、上等红酒、高明厨师亲手烹饪的芝士焗蜗牛,再加上一点鱼子酱,一份味道浓郁的肥鹅肝饼,既能在女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有钱人身份,还可以用自己熟悉且推崇的西餐文化为她打开全新窗户。
女人都喜欢有钱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谈吐不凡,听起来富有文化韵律,而且身材健壮,不肥胖,高大魁梧,那简直就是完美无缺。
曹昌华的情人很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刚认识的贺明明念念不忘。
偏偏她有一个该死如同恶魔般的弟弟!
尼玛,这里是老子买的别墅,想怎么改造,是老子自己的事情。
老子就是喜欢面积很大的花园,把隔墙朝着你那边挪一挪有什么了不起?
曹昌华做得很巧妙,墙壁从外观上看不出明显差异,而且使用了栅栏式的围墙,如果不走近细看,很难发现两幢别墅中间的隔离通道被占据。他专门为这件事情贿赂物管公司头目,对方也答应只要没人投诉,或者是投诉力度不大,就不会插手过问。
他很有耐心,从夕阳西下,一直等到夜里十点。隔壁的“贺家姐弟”自始至终也没有露面。虽然之前与贺明明互相留过手机号码,可是自己拨打过去,一直显示对方关机。
无奈,曹昌华只好随便在美团上点了些吃的,以及啤酒,独自坐在客厅里吃喝。
原本没打算在这里多呆,只是过来看看,正式搬进来住,大概还要半个月时间。偏偏就这样被妖媚美丽的贺明明吸引住了,随口在电话里给老婆编了个借口,带着被酒精麻醉过的大脑,还有那个在浴袍下面令人浮想联翩的美妙躯体,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恍惚之间,感觉地动山摇。
曹昌华第一感觉是“地震了”。睁开眼睛,恰好看见头顶天花板上“喀拉拉”出现一条巨大裂缝,从缝隙里漏下来的沙子掉在脸上。他连忙闭上眼睛,整个人亡魂大冒,想也不想就抓起摆在旁边的手机,以最快速度开门,冲出房间。
明朗的月光照亮了一切,旁边步道上亮着路灯。惊魂未定的曹昌华清清楚楚看到自己新买的别墅在坍塌,在变形。漂亮小楼在某种野蛮力量碾压下痛苦翻滚,淡金色琉璃瓦从空中坠落,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撞击。剥落的砖石之间露出钢架结构,电灯被落石砸碎的时候,断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电流火花。
楼塌了。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迅速,简直令曹昌华眼花缭乱。直到脚下的震荡渐渐平息,其他邻近别墅里跑出来很多人,聚过来围观,七嘴八舌表达自己看法,并且议论的时候,曹昌华才想起应该打电话报警。
“这房子怎么回事?地震了?”
“好像不是,咱们的房子没动啊!要是地震的话,应该整个小区都塌了。”
“大概是房屋质量问题吧!你看旁边的五十五号就没事,好好的。”
“不好说,五十四号是刚搬过来的,我这几天都看见他们在装修。可能是随便屋主自己的改建问题。大概是敲坏了承重墙,或者破坏了地基。”
谢浩然与贺明明也在围观者当中。曹昌华带有哭腔的声音从人群最里面传来,很快被密集的议论淹没。
谢浩然现在的修为达到了筑基巅峰,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成为强大的凝丹修士。
敏锐的感知能力使他隔着墙壁就能判断出曹昌华的所在位置。两幢别墅之间的位置很近,只要对着承重墙释放灵能,就可以从根本上破坏这幢别墅。谢浩然巧妙控制着灵能着力点,不让破坏范围挡住曹昌华的逃路。先用楼顶落下的碎石将他惊醒,同时控制着结构损坏的房屋。等到他逃出去,站在安全范围,谢浩然才放开控制,任由别墅像顽童推倒的积木玩具,“哗啦啦”倾倒、坍塌。
跟曹昌华这种人争斗毫无意义。既然你蛮不讲理,我就用更加野蛮的方法对付你。
当然,你罪不至死。我只是损你家财,却不会取你性命。
若是你讲道理,其实也就是区区一堵墙,退回去就是。修士不会与普通人计较。
我给过你机会,你却认为我软弱可欺。
那就对不起了。
……
星期一。
云层在天空中戏弄着太阳,就像成年人欺负孤苦伶仃的小孩子。随着时间缓缓过去,从七点到八点,太阳释放出更多热量,光线也穿透了薄薄云朵,黑夜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点云层很快消散,天空变得湛蓝,仿佛悬挂在头顶之上的另外一片海。
谢浩然照例很早就到了学校。按照顺序,他依次造访了各个办公室,给自己的任课老师留下一份礼物。
每人一块呈饼状的普洱茶,一袋火烧干巴。
东西不多,价钱也不贵,都是景纳民族自治区的特产。
校长于博年毫不客气,当着谢浩然的面,直接拆开包装,烧水沏茶:“赵教授上周六就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这次考察报告写得很不错,对你评价很高。差不多就这样吧!好好复习,准备准备,再有一个多月,就该参加高考了。”
闫玉玲走后,一直是数学组长袁子林给高一三班代课。谢浩然把礼物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袁子林眉头微微皱起,然后松开,冷漠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松动。
“改改你的脾气性格,别那么骄傲。说句老实话,我不喜欢你。但不管怎么样,你毕竟是我的学生。既然决定跳级惨叫高考,那就拿出狠劲儿和拼劲儿,考出最好的成绩,给所有人看看,也给你自己争个脸面。”
就在谢浩然转过身,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袁子林平平淡淡的声音。
第一百九四节 二胡()
“这段时间你要是数学上有什么问题,就过来找我。我知道你很聪明,连菲尔茨数学委员会的人都对你甘拜下风。不过你得明白,高考不是儿戏,题目难度很大。以你的水平,考上二一一或者九八五之类的大学完全没有问题。但如果想要考出最好的分数,你得多花时间,比别人更加努力。”
谢浩然转过身,发现袁子林背对着自己。
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钟,他朝着袁子林弯下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
礼物递到班主任罗文功手里的时候,他很平静。可是他的眼皮在微微抽搐,晃动的睫毛出卖了正在激烈冲突的内心。
罗文功只说了一句话:“好好努力,别给你爹妈丢脸,记着……他们在天上看着你。”
晨读前的时间很紧凑,谢浩然无法将所有教师办公室都走过来。咂摸着时间差不多,回到教室的时候,整个班上顿时沸腾起来。
“嘿,老谢回来了。”
“一个月不见,老谢帅了很多啊!”
“为了欢迎谢浩然同学回归本班,大家每人给我两块钱。下午体育课,用这笔钱请大家喝可乐,谢浩然同学免费。现在开始收钱,谢谢!”
“你这个黑心的家伙,一瓶可乐一块五(玻璃瓶装),全班那么多人,就算谢浩然免费,你至少还能落下二十块……你上辈子是犹太人转世的吗?”
插科打诨与问候夹杂在一起,更多的还是好奇。他的座位课桌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周围全是七嘴八舌的各种声音。嘈杂一直持续到班主任罗文功捧着厚厚一大摞作业本走进教室,用黑板擦在讲台上重重磕了几下,人们才渐渐散开。
“都安静,现在开始上课。”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充满威严。
谢浩然看到坐在前排的柳怡霜悄悄回头,朝自己这边观望。她的动作很小心,选择之前同学围住自己的时候。只是她并不知道,所有这些,都被自己看在眼里。
戴志诚偷偷看过这边几眼,然后就保持着背对姿势。他坐在那里并不安稳,扭来扭去,好像有种随时想要转头的冲动。被罗文功叫起来说了两次,就彻底不动了。
同学,少年。
友情,爱情。
很多东西其实不属于这个年龄。可是万花筒般的社会让我们早早体验到了成人世界,更让我们感受到来自那里的诱惑。很多年后,回过头想想,其实很多当时看起来咬牙切齿的事情是那样可笑,根本不值一提。
语文课结束了。
谢浩然起身离开座位,戴志诚显然看到了他的动作,连忙慌慌张张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出教室。
追上去,在僻静角落里将他拦住。
戴志诚脸色发白,他的身体在发抖,声音也在颤抖:“你……你想干什么?别乱来,这里是学校。我……我会喊的。”
谢浩然平静地注视着他,过了近五秒钟,才缓慢,认真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同班同学。”
说完这句话,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