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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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赋-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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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放在桌下的手始终未曾松开。

酒席素来便是男人的天下,因着没有多少规矩约束,酒一上头,说的话便有些荤素不忌,怪不得南流苏早早便离了席,不过却正对我的胃口,这厢正听得起劲,公孙仪突然发话。

“心儿,你家小姐不舒服,扶她回去。”

心儿早就听不下去,得了这个指令立即欢欣鼓舞。

后半夜,宴席早已结束,绝大部分人已经烂醉如泥,整个落霞山沉寂的可怕,然而武联主院的书房却灯火通明,透过薄薄的窗纸依稀可以看到几道身影。

南流苏提着醒酒汤站在院外,注视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久久不能引开视线。

前后相隔不过两个时辰,想要见到他的欲念却空前强烈。

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而入。

“公孙大哥,我做了···”

碗碟破碎声划破上空。

被强制押送回房后,泡了个澡倒在床上,却始终心绪不宁一直辗转到后半夜,披上披风决定趁着月色到院子里走走。

不知不觉竟绕到公孙仪的院子里来,刚踏进一步,提着裙摆的手一僵。

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儿,并不陌生。

☆、74 流苏之死

那阵忐忑再度袭来,顾不得多想便向着亮灯的那处一路小跑。

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

门内的场景,大概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刚刚还在酒席上把酒言欢的人分列左右,苏逸一手背后屹立中间,不是刚刚那张脸,而是穿着一身黑衣的涿州苏逸。

在那其间,南流苏孤零零倒在地上,大睁的双目中还留有错愕与不可置信。腹部已经被鲜血染红,鲜红的血浆源源不断涌出蜿蜒到我的脚边。

就在不远处,一把滴着鲜血的大刀正肆无忌惮的杵在哪里,握着手柄的,正是平日里对南流苏照顾有加的钟谷主。

猛然看向正中间那人,却见他表情淡漠,不止是他,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刚刚还因为维护南流苏而对我心生不愉的人,此刻看着她的尸体,均是面色冷寒,看着我的眼神更是充满戾气。

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闯入的是怎样一个残忍的世界。

见又有人闯进来,钟谷主提起大刀便向着她心口刺去。

我紧紧盯着中间那人,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手握住刀刃,看着他的血雨滴般落下。

同他一般,表情淡漠。

蹲下身子,轻轻覆上她的眼睛。

太晚了,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气息,即便还有存活的希望,他也不会让我插手。

苏逸要的性命,从来不会有例外。

而在南流苏和他之间,我必然选择前者。

不再看他一眼,径自挪了出去。

曲起双臂抱着自己,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公子··”

公孙仪扬起未伤的那只手,止了下面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钟谷主,只一眼却让见惯血腥的人物胆颤:

“任何人都不能动她。”

言毕,淡淡瞥了眼地上的人。

公孙仪要顾虑的人很多,而苏逸,只有一个。

沿着脚下的路无意识的走着,直到站在山顶,寒风侵袭。

有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用手去触却只余水滴。

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轻柔的雪白一片接一片,落的越来越密集。

八月飘雪。

年少不懂事时常缠着一个人陪我到相空殿,偷偷摆弄风雨雷电四神的法器,好几次看到雨神一个人望着窗外默默垂泪。

小龙女的眼泪便是人间珍贵的雨水,可是,我扯扯身旁人的衣袖:“她这般,要哭到什么时候,雨水才能浸透土地。”

“她在降雪。”

“···”术业有专攻,这一行我实在不熟悉。平日里哪怕降个小雨都哭化了妆,是以我一直以为,若是要降雪肯定得哭得肝肠寸断。否则,为什么雨水一年四季都有,而雪却偏偏只在冬季。

身边的人故作老成:“一种极致的伤心,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之后才知道,小龙女的爱人便是在一日之末时灰飞烟灭。

张开手,接到满手心的冰凉,冬季未至,它们又是谁碎了的心。

天边翻白,橙色太阳慢慢从云层里爬出来,刚刚一场盛极的大雪似只是一阵风吹过,了无痕迹。

愈发灿烂绽放的阳光中,一道纤细薄弱的身影迎风而立,和风吹动着她身上的杏色披风,宛若即将驾云归去的仙子,又好像随时都会融化其间。

心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极画面,不由得心生惶恐,一声“小姐”破口而出。

此刻见到心儿,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心绪不由得平和许多,对着她安抚一笑: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是公孙公子告诉我的,小姐莫不是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说着她走过来,展开搭在臂上的外衣披在我身上。

“小姐,出大事了,我们快下去吧。”

“哦,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看着近在眼前的初阳,淡淡问道。

“南流苏,她死了。”

心儿看着自己小姐无悲无喜无一丝惊讶的侧脸,不知怎么,突然生出几分不忍。

“昨晚有杀手想趁公孙公子酒醉之时取其性命,所幸被南流苏及时发现,她却因此丢了性命。”

“刺客呢,抓到了吗?”

“抓到了,是内鬼。”

内鬼,不愧是苏逸,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也能想出一石二鸟之计。潜伏在落霞山上的人该是被他借此机会一网打尽了。

“小姐···”

“我们下去。”

武联大门已经布上了代表丧事的白绸,或许南流苏该是庆幸,他还予她一个忠义之名。那个可怜的女子,将会永远存在于她与所爱慕之人的一段悲情佳话中。

行了没多久便碰到了熟人,正是昨日宴席之上盯着我发呆的大老黑,一副憨憨傻傻的大老粗模样,早已不见昨夜的冷心冷情。

看到我,他的表情极不自然,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带着心儿走过,对他的欲言又止视若无睹。

“那个···公子手上的伤口怎么都止不住血,姑娘还是去看看为好。”

这是在提醒,他昨夜为我舍手挡刀?

回过神,冷眼看着他:“我每个月都有七日血流不止,他一个男人缘何比女人还矫情。”

看着她逶迤而行的背影,大老黑用臂肘杵了杵身边的老伙计:“她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憋红了一张脸,瞪了他一眼:“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说的,你就怎么告诉公子。”

南流苏舍身取义为救公孙掌门香消玉殒,武联上下一片悲戚,南流苏的葬礼也因此布置的极为盛大。

灵堂设在武联大厅,南流苏便躺在中间的棺材里,梳洗装扮了一番,看起来像是在熟睡。

公孙仪现身,一身白色丧服配上苍白疲乏的脸色,给以一种哀伤愧疚之感。

果然,这个颜色跟他是如此的不搭。

“我已经让人给琉璃送信,他们应该就快到了,这里女眷甚少,与她相熟的便只有你,好好安抚她。”

“那是自然。”

他看着我,眼眸深邃暗沉。

“别耍小性儿。”

☆、75 真相

四方镖局灭门之后南氏姐妹俩便相依为命,南流苏是南琉璃唯一的亲人,知道姐姐有长期待在武联的打算,南琉璃便和顾念在落霞山脚下的小镇中开了个医馆,姐妹俩也能常见面。是以在接到南流苏死讯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赶了过来。

直到见到安静躺在棺木中的人,南琉璃依旧不能相信,她自小聪颖又要强的姐姐,就这样逝于芳华。

顾念见妻子隐有晕厥过去的趋势连忙在印堂穴上按了一下,怀中将近周岁的孩子不知是因为被父亲的动作所挤压还是感觉到母亲的哀恸,扁扁小嘴哇的一声哭得响亮。

“琉璃,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姐姐,反而连累了他。”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整个武林的领袖,当着江湖群雄的面儿,对一个小女子躬下了身子。

南琉璃慌了神,眼角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顾不得去擦,慌忙扶起。

“公孙大哥对我们姐妹的恩情琉璃终身难忘,哪里受得起如此大礼。姐姐对公孙大哥一往情深,看到你平安无恙,我想她是心满意足的。”

说到痛处,悲戚不已,琉璃靠在公孙仪肩膀上失声痛哭,便若四方镖局出事后那般。却不知,她始终引为坚实的靠山,实则装满了炸药。

背过身去,不想看到他的虚与委蛇,正好与身后的顾念四目相对。

物是人非。

“我怎的不知你还有这门手艺,竟是深藏不露。”

他嘴角的弧度许沧桑:“小时候拜过师傅学过一段时间,娘亲去世后便再没有碰过药材,没想到一时的兴趣会成为养家糊口的出路。”

看着眼前这个犹如破茧成蝶般,从男孩儿蜕变为男人的人,由衷欣慰,却也忍不住心酸,若不是无路可退,谁会愿意成长。偏偏将他逼迫至此的还有我的一份儿功劳,算起来,我与那人又有何分别,同样的假仁假义。

“这样很好。”

他点点头,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再寻不到当年的迷惘。

注意力被他怀中极不老实的小家伙吸引,半个巴掌大的小脚蹬着父亲的肚子“嗯嗯啊啊”往上爬,虎头虎脑,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独自玩的欢快,也只有婴孩才有如此单纯的心思。

见我盯着他怀中的小家伙看,顾念眼中难得现出温情。

“要不要抱一下?”

说话间孩子已经送到了我手边,从来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打过交道,僵硬着接过来却只是举在半空不敢贴近,于是,满室悲痛中,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眼瞪小眼,一个无知一个无措。

见我如此模样,顾念很不给面子笑了起来,上前将我指导了一番,动作娴熟。

小家伙安生待在怀中,软软的带着奶香的身子紧紧贴着我,两只小手扒着我的肩膀,乖巧可爱的让人几乎融化。

“长的很像你?”

“我的儿子自然长的像我,琉璃因为这件事没少抱怨。”

当初一些人别有用心的算计,阴差阳错成就了一段姻缘,而这对在阴谋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却成为我们中间最幸福的两个人。

“第一次见面,该给些见面礼。可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觉得送这些实用的或许更好。”

一个瓷瓶,瓶子里装着在,霾山之巅炼制的药丸,温性的,对孩子也适用。

顾念知道她的本事,对这件礼物更是不敢怠慢。

“我替珍儿谢谢你。”

“过了丧期,你和琉璃就离开吧。忘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与我们这些人见面。”

*

南流苏被葬在落霞山顶,是个看烟霞的好地方。

身旁多了个人,一身黑衣肩膀上的白色丧布格外显眼。

“什么时候,你对旁人也开始在意?”

的确,我自认并不是情感丰富之人,这一点与苏逸有些相通只不过一个外现一个内敛,可我同样也不是无情之人,西王母总说众生皆苦,所以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要施与援手,我一直将这句话牢记心底,就算碰到一只手上的麻雀也不会放任不管。

通往制高点的道路总是伴随着杀戮,他手上沾了数不清的血腥,将来会更多,这一点我很清楚。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我眼前发生。

“为什么杀了她?只是因为她看到了你的脸?”

“我一直怀疑,身边有人将公孙仪的消息和日常习惯传了出去,这才引起简清璋的疑心。”

“那个人,是南流苏?”

“尽管不是有意,可却已经坏了我的大事。这一点,不可原谅。”

“只有这些?”

他转过身看我,眼里尽是冷寒。

“她对你下手。”

“是我先对她动了手。”

他背过手目视前方,不再说话。

只关注自己关心的,对其他一切视若无睹,他向来便是如此自私。

我知道自己只是过不去那道坎儿,想开了也就原谅了,二十多年来,没有一次例外。可是现在,真真不想理他,转身向山下走去。

“西域边境近来动作频繁,过不了多久两国之间便会有一场大战。如无意外,我将会领兵上阵。”

最后一句成功止住了我的步伐。眉头不展,他在朝廷的职位并不高,而且只是一个文职,天朝皇帝即便是真的昏庸,也不会跳过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左家而任命与他。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微微勾了嘴角,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张扬。

“我有几分本领,你不是最清楚。”

他的确有张狂的资本,无论是我还是天鹤,都是将他当做千古明君来培养。

如果这次真能如愿领兵作战,不乏为一件好事。

“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些年在武联都做了些什么?”

策马半日,抵达崆峒派大本营。

七年之前这里还只是一片鱼龙混杂的小门小派,莫说武林联盟就是寻常的江湖门派也未将其看在眼里。

可是如今,它已经成为声名显赫的第六大门派,大有超越衡山之势。

谁又能想到,巍峨的崆峒山上驻扎着的,是一支以一当十的精良军队。

☆、76 出征

将江湖变成自己的练兵场,门派当做营房,正大光明的掩人耳目,这个办法也只有他能想的起来。

不只是崆峒山,他着手建立的,不管是明面儿上的还是暗地里的,怕都是这个用途。

如此说来,这个计划在七年前,当他还是一名十几岁少年之时便开始着手准备,便连我都没有透露一丝风声,如此心机让人不禁胆颤心寒。

“江湖中人大多贫寒出身,有一定功夫底子,一腔热血却没有野心,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士兵。”

“你手下如今有多少人?”

“加上涿州,统共不过四十万。”

四十万,在诸侯王间已是数一数二的实力,可若是与朝廷或者外域相比,却是连一半都占不了。

“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领兵出征。”

看着他的侧脸,冷峻的弧度,心头翻涌,终于,开始了吗?

半月之隔,西域各部落组成联合军由索格王子领兵大肆侵袭天朝边境,来时汹汹,三日之内接连攻破两城。

而就在边境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时,朝廷内主战、主和两派仍在争论不休。

以太傅慕容简为首的主和一派,以国库空虚、民生不稳为由建议以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两国争端。

西域近年天灾不断,加上刚刚结束的内乱,原本便不富裕的地区如今怕是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挑战,以此判断对方只是迫于无奈,想从天朝掠夺一些物资,目的并非染指上京。

是以,假若我泱泱大国施以怜悯之心,赠送些财物粮草,让他们能够撑过这个冬季,想必对方不会大动干戈。

以左家将领为首的主战派据理力争:夫西域诸族,狼子野心,无以满足,倘若我朝不出兵予以痛击,一味求和,对方必然得寸进尺,不将我天朝放在眼中。

奇怪的是,素来喜欢同慕容太傅唱反调的左相这次却是中立一方,未发表任何意见。

此时老皇帝仍在“养伤”,朝政由太子一党把持,太子那个绣花枕头根本拿不出注意,又与自己的舅父老师素来不亲厚,日常政务均靠左相出谋划策,此时见他没有反应,便也绷着脸故作愁眉不展。

又过了七日,边境送来索格王子的亲笔信,信中提及退兵的条件:划城池二十座,白银三千万两,粮草四千车,另求亲于天朝文昕公主。

如此实在大开口严重挫伤了天朝作为大国的尊严,太子立即请出圣旨:命娄存为前锋,率二十万精兵率先赶往边境,抵御外族进犯。

令左冷为骠骑大将军,宁侯二子苏逸为监军统领五十万大军紧随其后,各州诸侯依照惯例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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