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果真是水做的。
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条帕子:“心儿,你这段时间都跟风扶远在一起?”
“风公子想暂时将我安置在他的别庄,可没有小姐的消息心儿哪能离开,便在山脚下小镇租了间小房子,直到前些日子收到风公子的信说小姐在上京,心儿才匆匆赶来。”
“你可知我的身份?”
她垂着的脑袋轻点两下:“小姐乃当朝丞相之女,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不管小姐是谁,都是心儿的小姐,是心儿的唯一的主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垂的越来越低,我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心儿,五味陈杂,但愿如此。
院子里还有间空房,可堆了不少杂物,深更半夜的也不方便收拾,只好让心儿同我睡一间,她知道我的习惯自顾打了地铺,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总有话说,我偶而嗯一声算是回答,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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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气残留了几分春日的变幻莫测,刚刚还是艳阳高照天空转眼便风雨大作。两个门房一左一右,不断用袖子擦着被风打到脸上的雨水,三两下袖子就湿了个透。下这么大的雨,主子们也不会出去,两个人索性站在门内,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凑在一起逗话,嘴里骂骂咧咧的全都是对这鬼天气的抱怨。
?n?n的马蹄声合着飞溅的积水稳稳当当停在相府门前,两人凑出去头看了一眼,瞧着只是一辆极普通的马车,起了轻视之意,都没有出去的打算。
心儿跳下车,一双绣花鞋与粉色裙裾立即被打湿。
“小姐,你先别下来,我让他们拿脚凳来。”
擦着脸上的雨水,指着门房,按着小姐的交待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你们两个,大小姐回来了,还不快去伺候。”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是新来的,从未见过府中的大小姐,却也听管事交代过,若是见到大小姐一定要小心伺候。
当即,一人搬着脚凳躬身放在车下,毕恭毕敬候在一旁,另一人冒着大雨跑去后院儿通传。
纤细的手指撩开车帘,袅袅走出一位烟纱美人儿,一身白衣,宛若诗画中飞出的瑶池仙子。眼角下方那朵栩栩如生的花形胎记,为她通身不食烟火的气息增了几分艳丽。
只一眼,年轻的门房倏的低下头,红了脸颊。
将小青年的表情收在眼里,不由得弯了嘴角。
不错,魅力犹在。
入乡随俗,回到相府自然要先去拜访大夫人。进了大门又匆匆赶来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打着伞,不近的距离我身上却片雨未沾。
下雨天那些姨娘们无处可去,都凑到一起说话,倒省了我一个个去问好。
大夫人的目光依旧不善,不过比之前委婉了许多,一张脸皮笑肉不笑:“婉儿回来了,倒是瘦了不少,知会下去,今晚摆宴,为大小姐接风洗尘。”
道了谢,在兰姨身边落了座,手背被轻柔拍了两下,对上她温柔欣喜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暖。
婴孩的哭声隐约传来,门帘一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夫人抱着襁褓迈了进来,还未靠近便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儿。
大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瞥了眼嘤嘤哭泣的孩子。
“小四醒了,可是想娘亲了,抱过去吧。”对上我略带困惑的双眸,扯着嘴角,“大小姐还没见过弟弟,先抱过去给她看看。”
看着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心生怜惜,这种感觉,跟那晚在天牢里看到的那只小仓鼠有些相似。
这才发现这些姨娘中添了两张新面孔,都是好颜色,我那宝刀未老的爹爹还真是艳福不浅。
第一次见面,做姐姐的见面礼总是要给的,那块玉佩是万万不敢再拿出,好在口袋里还有几块金疙瘩,摸出一个握在手里,摊开便成了一把精致的小金锁。
孩子的母亲孙姨娘替孩子道了谢,瞧着这位庶出的大小姐,对上她平淡的眼眸,不知怎么突然有些畏惧,不由得抱紧怀中不知何时再次沉睡的孩子。
懒得听这些“好姐妹”夹枪带棍的情感交流,推说身体不适回了自己的院子。
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犯起了困,心儿还在一旁站着,姿态有些扭捏。
“你刚刚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害怕了?”
“小姐就会取笑心儿,我这等身份,若不是跟着小姐,这等世宅大院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进来。如今看来,还不如我们小家小户过的舒心。”
“你倒是看得明白,可惜世人又有几个是真的看得清楚。”
晚上的家宴推脱不掉,知道心儿浑身不自在便没带她去。
大夫人是个精明的,皇宫里的事多少听到些风声,宴席摆的并不夸张,甚至连酒水都换成了果汁。代言昭公务繁忙没有回来,大夫人也不会为这点儿小事通知他,倒是多日不曾回府的代世明露了面儿,无视纷纷请安的姬妾,只交待我去书房。
☆、58 相约青楼
代世明一连几日都住在皇宫帮助太子处理政事,脸上的疲色一览无余,想想太子那胸无点墨的才华,不由得替这个父亲忧心,长此以往,小四怕会是相府中最后一个新生儿。
这是第二次来到大书房,当然,偷摸的除外,里面的摆设些微有了些变化,若非我眼力超凡很难发现,暗格的设置也精妙了许多。眼角微眯,闪过一道精光。
从我迈进书房至今,父亲大人始终保持一个动作:背对着我,?望星空。
这是个颇具内涵的动作,就他自身而言,也许是思虑朝堂之事,忧国忧民;另一方面可能也在思考如何把这国这民变成代姓的;
于这个房间内其他人而言,则是个颇具威慑性的动作,就像慎刑官最新研究出的一种审讯手段,将犯人独自关进一个黑暗狭小的房间内,只肖一日,犯人便会将犯过的罪行和盘托出,甚至连十岁那年还在尿床这等辛密之事也毫不吝啬。
抬头看看四周,整个房间黑洞洞的,连根蜡烛都没点,严重怀疑慎刑司的那些损招便是出自他之手。
清了清嗓子:“父亲大人唤婉儿前来,有何交待?”
代世明缓缓转过身,借着月光,我看到他打量我的眼神,只一瞬便收回讳莫如深,抱以慈爱关怀。
代世明踱到书桌前,拿起打火石点亮了蜡烛,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就连大夫人都不得擅自入内,这个家里,哪怕是他最为看重的嫡子,恐怕也只得了他八分的信任。
面前这个女儿,即是庶出又无任何外戚依仗,与他来说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可正是这个从未入眼的女儿,竟能在绝世山庄与豫王的眼皮子底下,借着苏逸的手来一出光明正大的金蝉脱壳,回想起豫王爷对她的赞誉,和涿州那些传闻,这个女儿的作用或许比?儿要大得多。
“苏二公子品行、才华均为万里挑一,你们又有相似经历,之于你确为良配。可他已有妻氏,且那慕容老匹夫与为父向来不合,将来她的女儿对你必有微词。你虽是婢妾所生,仍是我代氏贵女,为父不忍你受委屈。”
“父亲多虑,女儿与苏公子仅为泛泛之交,上次出手相助也只是出于道义,绝非外界所传。至于婚姻大事,本该遵循父母之命,可婉儿幼时拜师时曾举天发誓,师父有生之年绝不嫁人,父亲莫要替女儿忧心。”
天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才没有半路打断,按常理下一句就该是乱点鸳鸯谱,这才赶紧表明态度。不管他心里是何打算,与其将想心思放在我整个不靠谱儿的女儿身上还不如关心关心泼出去的那个,代言?与太子成婚已有一年,肚子却半点儿消息也没有。让他这个走外戚专权最后取而代之道路的人情何以堪。
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有一闪而过的锐利。一声叹息缓缓舒出,若非知道他心中盘算,怕是真的要为他这番“真情流露”感激涕零。
“罢了,你素来有主见,这件事暂且搁置下,不过你年龄已到,婚姻之事,不可掉以轻心。”
“女儿知道。”
“昨日,你在宫门外见了你大哥。”
“是,女儿听闻公孙掌门觐见陛下,便想向大哥打探些情况。”
“胡闹,前朝之事又岂是你等女子可以探听的,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不放,整个相府都会被连累。”
在他的斥责之下,我缓缓垂下头,悔不当初的模样。实则,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缓缓吐出,他是我爹,他是我爹,老匹夫现在是我爹……
“婉儿知错,公孙仪之事绝不再过问。”
代世明对我的回答颇为满意,不紧不慢在上位落座,咄咄逼人的威势减了几分。
“你师傅曾是殇离神剑的主人,他可对你说过什么?”
心头一动,做思考状。
“他老人家鲜少提及,只说殇离神剑与它所认定的主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联系,一旦感知到主人处境危险,便会施展神力忠心护主,那种力量极其狠戾,数百年前一个固若金汤的城池便因此覆灭,城中百姓无论士兵平民无一生还。”
脑中闪过代世明那张凝重的老脸,心情大好,以至进门的时候嘴里都哼着小曲。
见我面色红润心情舒畅,里面的人都舒了口气。尤其兰姨,几乎宴席一散便来到我的院子里等候,坐立不安,生怕我会遭遇为难。
双手被她握住,暖暖的,并不排斥。
“婉儿,相爷他最近公务繁忙,能抽出时间回府见你,可见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女儿的。”
“我知道,兰姨放心,父亲只是与婉儿唠唠家常,相谈……甚欢。”
她欣慰的拍拍我的手:“那便好。”
“婉儿”,她看着我,欲言又止,“你今年也已单十有九,你父亲可曾提及你的亲事?”
不知谁放出的消息,不仅涿州,整个上京都在流传相府小姐与苏家公子的阳春白雪之事,兰姨该是也有所耳闻,奈何我清清白白一风华少女,身上自此便打上苏家二公子的烙印,着实郁闷。
打发走兰姨,我唤来心儿,拍拍她的肩膀:“你家小姐如今的地位水涨船高,足够你在相府横着走。”
当晚,代世明不知道谋算什么,在书房待了整整待了一夜,见没有机会,我便从屋顶下来,悄无声息的回到床上去会周公。
第二日傍晚,我装扮妥当正准备出门逛逛,前院儿的门房送来一封信。
“婉儿吾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思念。人约戌时,相会于旧所,不见不散。”
署名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风扶远。
字如其人,风骚的难以名状。
所谓旧所不就是老地方,代婉与风扶远可没有这份儿交情。
“小姐,刚换上的衣服为何要脱掉?”
“不仅是我,你也要脱。记住,从此刻起我不再是你的小姐,请唤我,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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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在倚醉楼门前,神思恍惚,物是人非之感莫非如是。
“小……”被我警告瞪了一眼,心儿缩了下脖子,立即改口,
“公子,我们回去好不好,若是被府里知道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我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双手下意识护在胸前,十足的受气小媳妇,不由得轻嗤出声。学着浪荡子的模样,用扇柄轻佻的抬起她的下巴:“这种机会也只有跟着本公子才能有,说实话,你就不想进去见识见识?”
心儿看看倚在门前衣着清凉,搔首弄姿的女人,后退一步,摇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若是因为你被人看出本少爷的真实身份,本公子就把你留在这里。”
说完,也不去看她的反应,勾着嘴角抬腿便走。
刻意压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公子,等等我……”
报了原先的包间,在龟公讨好中带些诡异的笑容中被带上了楼。
推开房间门,嘴角抽抽,总算知道刚刚那怪异的眼神何来。
雅致的房间内,充斥着风姿各异的美人,有女人……也有男人。
不久前还诉说相思衷肠的人醉卧花丛,从美人怀中扬起脑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上挑,对着我粲然一笑。
“花池兄弟来了。”
……你才花痴,你们整个风城人都花痴。
“阿弥陀佛,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贫僧法号戒色,施主有礼。”
满室寂静。
我看着整张脸僵掉的那厮,心下得意,小样儿,跟我逗。
很快反应过来,风扶远放声大笑,看着明媚依旧的面容,才发现,不知何时,心头早已被一种称为想念的感觉侵蚀。
“特意为你准备的,看看,可有满意的。”
顺着他的意,将在场的妙龄少年一一细看,似是而非的摇摇头。
“不满意?”
我抬头看他,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自从见到风兄,在下眼里便再容不下其他男子。”
“……”
打发走愤愤不平的哥儿姐儿,房内陡然安静。
“可曾见到公孙。”
呷了口酒水。
“见过了。”
一见她的表情,
风扶远便知晓发生了何时,笑道:“那小子不识时务?他就是这个样子,哪怕刀插进脖子里同样面不改色。”
“你们认识很久?”
“是够久了,那时候两个人都是初入江湖,不知天高地厚,打过架也被人追杀过。”
回想起当初的年少轻狂,风扶远颇有感慨。
“那你打算如何救你的朋友?”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谁说我打算救他,再者,我一介草民就算想帮,也是爱莫能助。”
狗屁!
他似没看到我眼中的鄙视,笑的风流倜傥。
“我没这个能力,不过你有。我指的可不是只是左相千金的身份。”
迎上我不明所以的眼眸,他半靠在软榻上摇头晃脑:“一年前,也是在这里,一位尊客一掷千金,将新选出的花魁整整包了一个月,可谓财大气粗,之后风某才听闻,此人乃当时在京辅政的宁侯二公子苏逸的师弟。
能将我风扶远耍的团团转的,你代婉还是第一个。”
☆、59 风扶远的责难
他嘴角仍噙着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
先是绝世山庄门前那场满城风雨的“郎情妾意”,如今又得知两人间“不菲”的过往,回想起一路上的祸福与共,风扶远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一股浓浓的羞耻感混杂着不知名的情绪迅速瓦解理智。
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早在四方镖局灭门后你为苏二公子说话时我便该注意到,那般自然的反应,怎么会相信只是因为朋友之夫。话又说回来,你与那慕容澜,真的关系不错?”
仿若没有听到他话中的讽刺,有模有样的自己动手泡起了茶。
一个简单的江湖人,谁会去关注这些世家公子小姐们,谁娶了谁,谁又嫁了谁的细节。
整个房间便只有咕嘟咕嘟的水泡声与逐渐蔓延开来的茶香,浅尝一口,茶好水好,技艺如何便不再如此重要。随手添了一杯,缓缓推到他面前,这才抬眼正视刚刚的问题。
“我何时说过与慕容澜交好。”
风扶远刚碰到杯壁的手指一跳,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的确,她只说与苏少夫人有过交集,回想当时的情景却是他们想错了,不过这其中不乏她的故意误导。
代相与慕容家在朝廷上死去活来斗了十几年,他们的小辈尤其是女儿家,怎么可能没有嫌隙。
可这个丫头,未免也太会避重就轻。
“我便是喜欢苏逸那有如何,充其量只是没有向你们说明,我以为这只是我的私事,可是,你又是因何恼怒。”
短短半个时辰,风扶远遇到了比以往更多次的哑口无言。
“莫非,你以为我们之间的相识,是经过算计谋划,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情人’抢夺殇离剑。”不待他答话,冷哼一声,
“笑话,若是如此我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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