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某个喜欢爬房顶的人,嘴边笑意更深,她糊里糊涂搭的这条线倒也派上了用场,倒是长进不少。
身着各色朝服的人陆陆续续从大殿内出来,早得到风声说一个江湖草莽要来献宝,此刻见一个无论相貌还是穿着均属普通的人候在殿外,刚刚还被训诫的灰头土脸的臣子们一扫低落,高高在上的尊荣感油然而生。
又一个人身着官服之人甩着袖子从他身旁经过,仿佛再看他一眼便有辱身份,连他身边的小太监都羞辱的抬不起头来,公孙仪泰然处之,垂着眼睑丝毫不见尴尬。
一双黑色绣祥云官靴停在面前,有资格穿这个花样的,朝廷上下不出五人,均是当朝阁老,官拜一品。
公孙仪淡淡颔首,不卑不亢,面对自己的岳父面不改色,围观的人中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嗤。
“果然是那草莽之人,一点儿礼数规矩都不懂。”
“李大人此言差矣。公孙掌门既是陛下派人接来,也是太子殿下的贵客,诸位理应礼待,且江湖中人不拘小节,自是不比我们这些世俗之人。”
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款款而来的不正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代相。
既然相爷开口维护,其他人自是不敢多言。慕容澜的视线在两人,间徘徊,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这些大臣离开后不久,便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太监过来,说陛下在后殿召见。
公孙仪目不斜视,余光扫到一幕明黄,撩起前襟双膝下跪。
“草民公孙仪,拜见吾皇陛下。”
皇帝这才将目光从殇离剑转到来人身上,见他行礼的动作虽然僵硬却不失礼数便没有多做计较,打量过后便叫起。
之后许久无言,公孙仪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却能想象出皇帝抚着殇离神剑新奇满意的神情。
公孙仪与那只最狡猾的老狐狸斗法之时,我正在皇宫某一隅散步。入目冷清之极该是冷宫之类的地方,不过风景确实极好:一大片澄澈的湖泊,飘着几朵残荷,给人以情景闲适之感。
反正鲜有人至,我便没有隐去身形,化了叶小舟随它停靠岸边,湖中央阳光太盛便没有过去,直接躺上去捞起一片荷叶盖在脸上。
岁月静好,合该如此度日。
有水珠滴在额头上,刚开始以为飘起了雨便没有在意,后来雨滴越来越密集,几乎是从头泼下,还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嬉笑声。
蹭的一下坐起身,额头撞到硬物。
哎呦一声,只见一位女子跌跌撞撞倒在地上。
冷眼看着她:“你是何人?竟然戏耍于我。”
那女子闻言抬起头,除了穿着有些破败外倒不失一位楚楚可怜的美人儿。
“嘻,皇上、浒侯,一起来玩儿啊。”
“……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在开酒馆?”
“嘘,皇上说了,只要我能让浒侯和太子殿下都纳我为妾,就封我做娘娘。”
“……”
都纳?这不是让太子与浒侯结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皇帝是打定主意要放弃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老皇帝也就这一个看起来还算健全的子嗣,毁了他,谁来继承他何家江山?
将目光放回呆傻的美人儿身上,也不知她是如何逃过灭口之灾。
将人哄走,重新躺回船上,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将脸上的荷叶拿走,刺目的阳光打在脸上,睡意全无。
任谁两次被打扰心情都不会太好,烦躁的坐起身子,皱着眉头睁眼,目光一怔,来人换成一个男人,一个面无表情满眼杀气的男人。
“嗯,你又是被哪位皇亲扔进来的?”
“……你是何人?”
正常人?
姿势不变,嘴角轻扬:“**禁地,阁下又是哪位?”
他眼中冰冷更盛,一个正常男人来到此处,必然有不可告人之事。如今被我撞破,大概下一步便是杀人灭口。
果不其然,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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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2 牢狱之灾
一抹尖锐冰凉抵在脖颈,只肖向前半寸便会血溅当场。
那人的声音比表情更冷,看我的眼神仿若在看一具尸体。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究竟是何人?”
嘴角轻轻上扬至绝美的弧度,只可惜暖不了冷心人的双眸。
“左将军手下留情。”
不知道谁吼了这嗓子,那人堪堪收势。
一道暗色身影由远及近,一路小跑,佩剑与身上的铠甲相撞发出兵器碰撞的响动。
这人,看着好生面熟。
见我打量他,后来的那人错开视线,对被称为左将军的人抱拳行礼。
“将军,此女乃代相千金,万万伤不得。”
左将军上下打量着我,如此放浪不敬的动作被他添了几分光明磊落。眸中闪过诧异,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野性难驯的小姑娘竟会是那般世家养出的闺秀。
他眉间的冰冷怀疑并未因我的身份有所减缓,一双鹰眸犀利的盯着我。
“此处清冷荒凉,代小姐怎么会出现在此?”
清冷荒凉?那你不也照样来了?
这种话在此番情形下自是不敢说出口,我微微一笑,娴雅大方。
“小女子受邀前来参加公主的茶话会,殿内闷热便出来透透气,不经意走到此处见风景秀丽,便想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想到被将军发现徒生了误会,代婉在此向两位道歉。”
笑语盈盈,便是再大的误会也化解了。
冷面将军还是没什么反应,倒是他身后那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吹了声响哨:哇呜,酷哦。
“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左冷,左将军一直镇守西疆,近日才回到上京。”
人如其名。
左家乃武将世家,至今已出四位将军,可谓一门忠烈,深的皇上赏识信任,若是老皇帝还想总揽大权,洁身自好的左家倒不失为得力助手。也难怪他小小年纪便能做到将军之位,不过看他通身杀伐果断的气度,倒有些真材实料。
视线转到答话的那人身上,终于想起此人身份,可不就是当日在相府后花园将我推翻在地的那个呆子,好像叫做成林。
对上我的目光,这次他没有闪躲,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别用刚刚那套来糊弄我,文昕公主尚不知相府还有一位名唤代婉的大小姐,又怎会邀你进宫。”
这人看起来呆呆傻傻,倒也不笨。
见我不说话,他沉下脸色。
“你可知自己刚刚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若是左将军断定你与那刺客有关联,别说是你,就连你的父亲,哥哥整个代家都会有危险。”
听到刺客两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
忙揪住他的衣袖:“什么刺客?说清楚。”
他却不欲多言,抿着唇不说话。
冷睨了他一眼:“那好,我去找哥哥问个清楚,反正我这次偷偷进来本来就是为了寻他。”
他拦着我的去路,面露无奈:“你怎么还是这般不讲理?”
我皱着眉把他看着,什么时候,我在他心目中落下了蛮不讲理的印象,要知道当初苏逸给代婉的定位可是如她的名字般,温柔婉约。
“罢了,整个皇宫都闹翻了,瞒也瞒不住。”神情倏然冷萧凝重起来,“皇上遇刺,伤势不明,左将军奉命彻查此事。”
“刺客呢,抓到了没有?”
“尚且没有。”
轻轻舒了口气,貌似不经意问道:
“不是说陛下今日要召见武联掌门,他现在如何?”
“他进殿之后陛下才遇刺,虽说不是他亲自出手,却与之脱不了关系,此刻已经被当作刺客同党押入天牢。”
所谓天牢,便是进得去出不来。
眉头越蹙越紧,怎么回事,暂且不说那个废物太子,便是风扶远也特
意交代过。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是代世明?皇帝受伤太子监国,他便可肃清政敌,大权在握。亦或是简清璋,除去一位侯爵公子或许不容易,可若是要一个江湖人的性命,可就易如反掌。
成林将她纠葛的表情看在眼里:“你与此人认识?”
“我算是半个江湖人,千秋公子公孙仪的大名自是知道,且不久前曾在绝世山庄有过交集,此人坦荡正直,如何会是那刺客的同党,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不管是不是误会,满朝文武都认为如此那便是事实,你常年不在京城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自是不甚清楚,总之,这件事情你不要管,这宫里也不要再进来。”
交待完这两句,他便握着佩剑匆匆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并不是象征御林军的暗红外衣而是冰冷阴寒的铠甲,转投军队了吗?果然聪明。
至于那人,想想都头疼,看来得委屈自己走一遭大牢。
出得皇宫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让守门的侍卫进去给我那哥哥递了话,自己寻了处阴凉的地方等着。
皇帝在自己家里被刺客划了一刀,后果可想而知,身为御林军统领、全权负责宫廷守卫工作的代言昭首当其冲,虽然有代相帮称着免了牢狱之灾,可必要的责罚斥责是少不了的、
是以当我在阴凉处站着睡了一觉醒来时,我那百依百顺的好哥哥还没有出来。
再等了会儿,便见一人匆匆出了宫门,四处往往朝着我的方向径自行来。
“对不起婉儿,等很久了?”
实诚的点点头:“是有够久。”
代言昭不再说话,我看着他有些颓然疲惫的模样,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这么多双眼睛等着看他的笑话,又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他现在一定不好受。妹妹可不是这么个做法儿。
“其实吧,皇宫这么大,包藏祸心的不在少数,有些事情防不胜防。”
他猛然抬起头:“你都知道了?”
好在并没有计较消息来源的渠道,总不能告诉她我刚刚自己进到皇宫内院转了一圈,至于成林和那个冷面将军,他们不是多嘴的人。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又是自责又是疲惫的捶了捶额头。
“职责所在,失职之罪理应受罚。”
“公孙仪会怎么样?”
他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谋刺皇帝,抄家灭族。”
“哥哥当时可在场?”
代言昭摇摇头,我当时守在殿外听到声音进去时陛下已经受了伤,而公孙仪站在礼陛下五步远的地方,也受了不轻的伤。”
“婉妹为他担忧?”
“同为江湖中人,道义使然。且倘若公孙仪问罪整个武林联盟必然不能幸免,在那其中有婉儿交好之人。”
“婉儿所指何人?”
“风城少主风扶远。风城盛产铁矿,朝廷派有专人管理,风城城主也算的半个朝中人,哥哥可曾听过我这位朋友的名号?”
“未曾。”
我盯紧他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结果有些失望。代言昭并不知此人,想必代世明也不知晓,能躲过朝廷重重耳目而得老皇帝信任,风扶远此人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哥哥,婉儿可否到天牢探视。”
代言昭面露难色:“还是再等等,婉儿,如今这个当头,你还是回相府比较安全。”
“我知道了,明日便会搬回去。”
也是该仗仗势了。
匆匆说了几句话,代言昭便又回到那个偌大的牢笼。我在外面转了几圈,往霾山之巅传了几通消息,见夜色已暗,便转道向天牢行去。
里面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阴暗、潮湿、腐臭好了很多,事实上为了防止犯人有动作,天牢中虽然不见日光却是彻夜灯火通明,又因为关了不少朝廷大员环境还算干净,若不是挂在墙面上泛着血光的各样的刑具,还真算的上是个自我反思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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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回府
公孙仪一身青衣在干草上打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张脸配上别的颜色,若不是觐见皇帝不能穿黑色,恐怕那身皮还不舍得从身上扒下来。如今看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也只有黑色才能将他身上的风华气度衬托出来。
只是不知,当初他既为自己另造了这个身份,为什么不挑一张帅气一些的脸孔。
站在他面前,明明一丝声音都未发出,他却睁开了眼。
公孙仪看着空荡荡的四周,面色平静。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道了声无趣,还是乖乖显了身形。
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收回目光,凑到他身边坐下,屁股刚挨到干草便被一个软乎乎温热热的东西碰了一下,吓得我当即跳了起来,好在尖叫声出口之前被自己一只手堵了回去。
公孙仪哼了一声:还算聪明。
皱巴着一张通红的脸,眼里满是幽怨委屈,一手西子捧心,另一只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的把他指着:“你……你……”
“好好说话。”
那厮凉凉瞥了我一眼,吓得我脚下一个踉跄。话本看多了,有了后遗症,动不动就矫情。
甩甩袖子,回到原先落座的地方,掀开一角,露出一个粉嫩嫩圆滚滚的小东西,若不是我刚刚反应快;这小家伙可就一命呜呼了。
把它托在手里拨了几下,小东西眼睛还没睁开唧唧叫了几声。
“这是什么东西?”
“……老鼠。”
“可不像是普通的老鼠。”
公孙仪淡淡瞥了眼那只东西,看着兴致盎然的某人,不咸不淡的开口:“你究竟,是来看谁的?”
“……”手一僵,小东西吱的一声落在干草上,我瞪着眼睛看着扑腾着四条腿的小老鼠,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嫌弃。
巴巴挨着他坐下:“当然是来慰问你的,不过我看你在这儿过的挺舒坦的。”
他身上血腥味儿不重,伤口应该已经处理过。
早知道他受了些伤,各种各样的药我带了齐全。
公孙仪瞧着源源不断的瓶瓶罐罐,随手挑了几样用的找的。
他伤在肩胛骨,伤口狰狞,深可见骨,若不是身上随时带着药恐怕此刻已然血尽而亡。
“你同刺客交了手,可摸清了来路?”
“此人一出手便是杀招,一招一式绝非出自中原门派。”
“又是西域,他们倒是会浑水摸鱼。”
“幕后之人会是谁?”
公孙仪眼角微眯:“都少不了。若是我,也不会放过一石二鸟的机会。”
“你有主意了?”
“等。”
等?
“阿远应该快到京城了。你如今的身份是丞相之女,为了防止有心人顺藤摸瓜,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出了天牢,心里的郁闷挥之不去。已经是第三个劝我不要插手,那我还瞎凑合个什么劲儿。
踩着月华闷闷不乐的回到小院儿,远远望去,门前缩着一团黑影,凑近来看却是一个人。
抬起脚尖推了推,那人从膝上晃晃悠悠抬起脑袋,还未看清面容便被抱住了腰,若非此人身形打扮均如女子,怕是一巴掌早就拍了下去。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小姐……”
“心儿?”
她抬起脸来,眼里满含泪光,重重点了点头。
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大半年未见,这丫头瘦了也黑了些。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是风公子告诉我的。”
“风扶远?他现在何处?”
“心儿不知,风公子只给了我小姐的住址便自行离开,还让我给小姐带话,说过两天会来找你。”
“小姐,你这段时间过的如何?
喜宴那日,小姐半途离去,心儿等了许久未见小姐回来,便到外面去寻,没走多远便碰到风公子,他说小姐和公孙公子很可能出了事,让我同他先行离开再想办法。风公子当时受了伤血流不止,后面又有人追来,我们只好先逃了出去。
那之后心儿日日忧心,生怕小姐你有什么不测。”
会想起当初担惊受怕的日子,依旧心有余悸,心儿鼻头又酸了起来。
女人果真是水做的。
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条帕子:“心儿,你这段时间都跟风扶远在一起?”
“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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