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李渊摆了摆手,视线却根本没有看第四样礼物。他已经明白,柳木确实是给自己送了四份心意。此时的视线只在最后的那只木箱上,李渊也想不出,这天下间会有什么样的镜子,能让全长安的女子都羡慕。
柳木一只手按在木箱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圣人,小民其实内心所想,此物应该让长平公主第一个看到。能否不打开箱子。”
“不能。”李渊笑呵呵的看着柳木:“朕要先看一看,什么样的镜子能让全长安的女子都羡慕。朕要看。”
柳木一副无奈的神情,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将木箱外层取掉。
彭海这时突然上前:“木小郎君,杂家想问你。那日东市内两面宝镜摆出,就是在向你挑战。你回避,是不宵与一比,还是不喜比斗?”
“其实……”柳木拉了一个长音后,声调也提高了几分:“我自家过日子,柴米油盐才是正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闲到无事生非的一个闲人,木,何须在意。木所在意的,只是花点心思,多点智慧让家人过的更好些,更舒服些。”
柳木几句话字字带刺,如果不是在圣驾前,崔一叶非要上前与柳木理论一番不可。
王珪挡在崔一叶面前,那怕是五姓七望没把李氏皇族放在眼里,但此时他也容不得崔一叶有任何失礼之处。、
“这么说来,木小郎君有智。”彭海笑问。
柳木这时又说道:“小民在闻月阁订了一个位置,邀约几位友人玩些比智慧的游戏,彭大监您如是得空,可一起游戏。”
咳。
李渊轻咳一声,制止了彭海与柳木说废话,他只想看到是什么样的一样镜子。
彭海后退两步,他很清楚此时是柳木在向崔一叶下战书。
柳木也在木箱旁将最后的保护层取掉,然后轻轻一拉盖在镜子上的锦缎,随着那锦缎滑落,李渊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不可思议。”
李渊懵了,他曾经贵为唐国公,现为大唐皇帝。
大隋皇宫内的宝物无数。
可这面镜子,却是象看到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般,清晰无比。
高二尺一寸,宽七寸,可以说这是柳木眼下玻璃工匠工艺的极致,作了十七块,仅这一块成功。
李渊站在镜子前,清楚的看到自己脸上的每一分细节。
一声尖叫从李渊背后传来,有位贵妇看到那镜子之后,尖叫一声昏倒在地。
“圣人,木为长平公主殿下准备了全套。”
柳木轻轻一挥手,最后一驾马车上的木箱一只只的打开。
有梳妆盒内,高六寸宽三寸的,连同立体展架式梳妆盒为一套。
还有以金、银、紫檀为手柄,团扇大小的三面镜子。以及十二只盒镜,用了金、银、玉、木、象牙等十二种珍贵材料制作外壳,巴掌大小的小镜子。
咚咚……
连续好几位贵妇也跟着晕倒了。
宫女、太监们乱了套,有人去赶紧叫御医,也有手忙脚乱救人的。
李渊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镜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木,你给朕找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很大,很大。”李渊又叹了一口气。
彭海靠近柳木,低声说道:“木,莫非你只制作了这些。”
“是呀,我花尽心思就是想给长平公主制作些她喜欢的东西,我是知道的她喜欢镜子的,而且还喜欢收集镜子。”柳木一副傻傻的样子回答着。
李渊指了指柳木,又指了指彭海,轻轻一甩衣袖竟然直接回宫了。
彭海却是笑了,低声对柳木说:“说实话?”
“有,但这么大的,是运气。”柳木也低声回答着。
彭海点了点头,伸出一个巴掌:“五天,最多五天,莫让皇宫众嫔妃在圣人那里……你懂的。”
“我……。”柳木想说自己不懂,可看彭海的神情严肃,马上改口:“千万莫让那些人知道,还有三只团镜,二十四只盒镜我悄悄的运到翼国公府了。”
彭海回头看了一眼那边乱作一团的人,伸手在柳木额头上弹了一下:“鬼心思。”
柳木呵呵的笑了。
彭海对一名禁军校尉吩咐道:“封箱,立即给长平公主送去。”
“是。”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泾阳独孤兰若的庄子里,独孤兰若正拿着一面团镜在手中把玩。
第0132节 自律的皇帝()
独孤兰若的屋内摆着十几面不同的镜子,长孙无垢惊呼连连。
这时,独孤兰若对长孙无垢说道:“嫂嫂,半年内,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一面镜子也拿不到。”
说罢,独孤兰若将手中的团镜递给了侍女抱琴:“这一面是你的。”
“谢公主。”抱琴神情之中却并没有太多激动,很平静的将那面镜子双手接过。
长孙无垢回过身来问独孤兰若:“兰若,这镜子如在东市,必被人抢购。”
“嫂嫂,有句话木说的对,我们自家用的东西,自己用着舒心就是了,家中并非等米下锅,何苦非要从商。难道说他们要买,我们就非卖不可。”独孤兰若这番是笑着说的,但话中的味道却是冰冷无比。
长孙无垢也是笑了:“木当真作到了,让整个长安的贵妇都在羡慕你。”
独孤兰若脸瞬间就红了,她只是想到对曾经嘲笑自己的贵族们出了一口恶气,却是忘记了柳木对她的情份,想到柳木,独孤兰若脸自然就红了。
长孙无垢却没有就这样放过独孤兰若,又说道:“不如我让二郎入宫,请圣人作主,将你们的婚期提前,提到……二月。”
“嫂嫂。”独孤兰若娇嗔道。
长安,大唐皇宫内。
彭海已经安排了可靠人去翼国公府取回了柳木放在那里的镜子。
大唐皇帝李渊坐在柳木给他制造的那把大班椅上,他面前的大班台则摆着三面团镜,以及二十四只盒镜。
“愁!”看了好久之后,李渊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彭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渊又叹了一口气:“后宫内都已经知道了吧。”
“是,知道了,而且知道的还非常详细。老奴听闻,清晨的时候秦王妃就已经出了北门,往泾阳去了。就在半个时辰前,秦王府的长史房玄龄在闻月阁,脸上有伤,木小郎君说,房玄龄家里的葡萄架一定是倒了。”
“葡萄架?”李渊回头问了一句。
“是的,老奴引用木小郎君的原话,这是房长史夫人轻微的与房长史作了些武术交流。只是这家里后院的事情不好让外人知,木小郎君戏称,是后院葡萄架倒了。”
一个很有趣的笑话,李渊却没有笑:“朕的后宫,好多葡萄架也要倒了。”
“圣人,这里有共二十七只。”彭海提醒了一句。
李渊摇了摇头:“这里只有两份半的镜子。”
彭海明白李渊的意思,长平公主只是一个公主,皇宫除了万贵妃之外,还有德妃、昭仪、嫔等。有孩子,特别是有男孩子的就超过十五人。
“愁。”李渊又来了这么一句。
彭海又提议:“不如,由万贵妃负责分配?”
“不可。”李渊拒绝了这个建议,然后解释道:“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这样的麻烦还是朕来的想想办法吧。”
“圣人,您为何不……”彭海想说为何不给柳木施加压力,李渊却是摆了摆手:“这个麻烦在于,镜子再多也不够分。而且朕不能。”
李渊没说自己不能什么。
彭海却懂。
大隋亡国,就是杨广那过度奢华的生活,劳民伤财。
所以李渊一直以来都非常的克制,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过度奢侈的念头。
“圣人,或许这镜子花费并不多呢?”彭海提议。
李渊想了想之后说道:“二郎前些日子提及过,一共二十五只小的千里目,一只大的。花费约有八十金上下,那么一只就是五金。五金!”
一金十六两,折银一百六十两,就是一百六十贯,五金就是八百贯,折八十万钱。换成粟米的话可以换到四千石米。
太贵。
武德年间大唐还在内忧外患,算不上天下太平。
盛唐开元年间,大庆典一套华丽的宫中舞姬服就要三百贯的时代还在半个世纪之后呢。
李渊突然又说道:“彭海,朕给你放半天假。你去闻月阁,帮朕问问,那酒所需多少,如果花费太多的话,让木慎之。”
“是。老奴这就去。”
李渊真是一个好皇帝,克制,律已。
后世只知道千古一帝唐太宗,又有多少人知道,真正为大唐盛世打下基础的李渊,曾经作过什么,付出了多少。
长安,闻月阁。
这里来了不少客人,都是想来见一识一下柳木所谓的智慧之戏。
崔一叶也来了。
崔大公子晃着自己的折扇,穿着足有九层丝绸衣服,披着貂皮。
闻月阁内,柳木穿着小羊皮袄,却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穿着长衫,而是穿着一条羊毛制成的呢子面料的长裤。然后手上抱着一只暖手炉。
柳木旁边的李弼,也是完全一样的打扮,短衫,长裤,没有半点贵族的华丽。
“乡痞。”崔一叶带着嘲笑的目光看着柳木。
一位穿着马甲衫,内穿轻薄羊毛衫的女荷官,双手熟练的将一叠特殊制成的厚纸片在手中翻插着。
扑克!这个时代叫叶子戏。
李弼拿着一只小巧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口酒,很高调的开口了:“周之时,周成王与弟叔虞以树叶戏玩,大汉淮阴候(韩信)为解士兵乡愁,以纸代树叶,故称之为叶子戏。此叶子戏,却是五十二张,本公子倒要领教一番。”
李弼说话的时候,伸手一指崔一叶然后自己拉开椅子入坐。
崔一叶冷冷一笑,也坐在一个位置当中。
女荷官开始讲角规则,而后有专人将写有规则的告示牌立在这屋的一侧。
很快,九个人坐齐,柳木没上场,而是坐在一旁慢条细理的吃着猪耳朵,喝着小酒。
李弼对柳木说道:“木,你为何不上场?”
“我穷,巴结我家娘子花销太大,万一输了又要欠账了。可怜的我,穷的只剩下一些衣料还有镜子了。”柳木笑呵呵的回答着。
当下,就有人笑喷了。
笑的人叫独孤修德,现待罪于家,被免去了一切官职。原因是在他三年前,李渊把王世充发配到岭南的时候,半路带人截杀了王世充。
第0133节 叶子戏()
独孤修德
他是正宗的皇亲,他的爷爷是独孤藏是大隋独孤皇后独孤伽罗的四哥。
“木,把你的镜子给我拿来些,我不想家中葡萄架倒下。”独孤修德直接就开口要。
“我俱内。”柳木没脸没皮的回了一句:“你有能耐自己去要。”
独孤修德一摆手,不想和柳木再说这个话题,他很清楚镜子之类的东西正在独孤兰若之手,根本就要不出来。
独孤家,对独孤忠是写在祖谱当中的,记下的是义弟。
以独孤机、独孤延寿等大唐太上皇后独孤伽岚的侄子们联名,记入族谱。
所以独孤兰若从名义上,是独孤修德的妹妹,但,也是大唐皇家的公主,大唐宗室记载为大唐皇帝李渊的女儿。记名是独孤氏,赐姓李,李兰若。
女荷官讲完了规则,将牌放在桌上:“各位公子,谁来验牌。牌没有问题的话,请各位公子定下酬资。本桌,只会有一位胜者,胜者得七人总酬资,一位平者,不输不赢。”
“一万钱如何,大家都是头一次玩,先熟悉一二。”李弼说话的时候,只看着独孤修德一人,这里坐着的九个人,四个是老牌贵族,两个是太子府的人。
太子府的人其中就有窦世宽,这位赌棍见到新兴的玩法,就走不动道了。
其余三人,分别是李弼、独孤修德、尉迟宝林。
“一万钱,好,好。”窦世宽连说了两个好。
他眼下手头紧张,上次崔一叶给他了一箱钱,可一箱铜钱又能有多少个,不过三万钱罢了。
崔一叶用折扇一挡窦世宽,示意窦世宽别开口。然后再用折扇指向李弼。
这一指,李弼的火气立即就上来了。
你崔一叶是名门没错,可我李弼也是有勋在身上的人,你算个鸟。
却听崔一叶开口说道:“一万钱,也就是本公子和友人品个茶的钱罢了,这点酬资提不起本公子的兴致。”
“崔……”窦世宽心说自己也就有三万钱,赌太大了自己玩不了几局。
所以窦世宽想请崔一叶接受这一万钱一局。
一万钱其实也不少了,换成米,而且是好米,也可以换到三十几担,足可以让普通人家全家吃上一年。
“窦兄。”崔一叶制止了窦世宽要说的话。
“一万又一百万钱。”李弼将自己的小酒瓶轻轻的放在桌上:“一万钱,是与各位娱乐的酬资。一百万钱是本公子看崔大公子不顺眼,单赌的。如果崔大公子还认为小的话,咱们赌金子,一局百金如何?”
哈哈,哈……
崔一叶正要大笑,笑声却是噎到了咽喉处。
李弼身边四个亲随抬出来两口箱子,就在李弼身旁将箱子打开,那金子在烛光下很是耀眼。
“木,我知道你在西市订购了一批原丝,运来一千万钱放在你大姐夫府中。”李弼又对柳木说道。
柳木抓了抓头发,点点头:“恩,你若用,叫人拉就是了。”
得到柳木的回应后,李弼看着崔一叶:“崔大公子,要加注吗?”
“莫非这是一个圈套,一万钱挺好。”崔一叶轻轻的将折扇放在桌上,向在座的所有人一拱手。
除了李弼之外,每个人都给了崔一叶这个面子。
“那发牌吧,上一轮酒,本公子请了。”李弼示意自己的随从将那装有金子的大箱抬走。
一万钱,以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只需要开口讲就是了。
可以说,顶尖的贵族手都不碰钱币,结算钱币的时候是他们身边随从的事。
“各位公子,再讲一次规则。”
女荷官又重复了一次规则的重点,然后开始发牌。
(注,规则参照德州扑克就是了。只是将A、J、Q、K。换成了福、寿、禄、喜。)
柳木只看了一轮便离开了。
因为这场游戏柳木根本就没有想过作弊,李弼也压根没有动过这种心思,李弼有着新兴贵族的骄傲。
柳木刚刚离开,在门口就被彭海给堵住了。
彭海冲着柳木勾了勾手指,转身往外走,要了西楼的一个小间,叫人安排了些酒菜。
“您老,有事?”柳木进屋,轻轻的把门关上。
彭海指了指自己面前坐垫:“没什么大事,和你聊几句。”
柳木拍着胸口:“可您老的表情却是让我很是紧张,看我这心里突突的跳。”
“坐。”
柳木依言坐下。
彭海亲自为柳木倒了一杯酒:“镜子是小事,你虽然有些张扬,但却也是个挺好的娃娃。圣人自建立大唐始,严律自身,从未有过任何奢华之事。再说这镜子,你确实是让整个长安所有的贵妇,无不渴求。”
“您老认为,我作错了?”柳木低声问道。
“算不得错,对了,十天前圣人喝了你献上的酒,就让杂家来问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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