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的时光里,她只能不断观察周围食客来打发时间,来这里的人看起来非富即贵,无论男女都是鲜衣怒马,气质卓然,于是更衬得她灰头土脸,格格不入。气场是最难学的东西,一分气场背后往往累积着十分笃定。就像她,尽管也能挺直背脊端坐,却挥不去内心深处的局促和不安。
那种,身处不属于自己的领地的不安。
怎么还不来?想到他的飙车速度,横跨整个s市也就个把小时,他到底在干嘛?
她望眼欲穿地注视着窗外,希望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轰隆隆的拉风身影,却冷不防感觉到身前多了一道阴影——
“等朋友来了我就……”她以为又是侍者,正要惯性回话,一抬头却瞬间愣住,微仰的下颚像被人拧住般无法动弹——
来人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扣子只松松扣了一颗,露出白色衬衣裹不住的肌肉线条;原本随意披散的长发在脑后妥帖束起,不经意垂落的发丝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轮廓清俊而分明的脸;衬衫袖口则一丝不苟地于袖管中露出一寸,恰到好处地包裹住骨节分明的手腕。他自顾自潇洒入座,姿态气定神闲,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引起了多少人的眼神驻足。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指尖不经意擦过质感丰润的唇,他歪头微微一笑,调皮的酒窝一闪而逝,像侧面长眼睛似地一伸手就拿到了侍者递过来的menu,低头潜心研究起来,片刻后,他忽然起身凑近犹在呆怔的她,姿态暧昧地留下一句悄悄话:“江卓一真的说过他会付钱?”
她终于松了口气,对,这才是他。
各自点完餐,她压低声音:“你这身是哪来的?”
他耸耸肩:“去年给同学当了次伴郎,他给买的,还行吧?”
她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原本还担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定会让她脸面丢尽,却没想到……还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看看左侧那女人的表情——对女人来说,没什么能比别的女人羡慕的眼神更受用了,尽管梁曦是个**型女人,这一秒也无法免俗地微微窃喜。
这时侍者来给他们倒酒,她体贴地主动把杯子移向侍者,却被他不动声色地半路拦截回去,换了另一个杯子出来。
她大惑不解:“干嘛不能用那个杯子?”
“那是白兰地杯,”他晃晃手里的杯子,挑眉:“这才是红酒杯。”
好险,差点丢人了。她正暗自庆幸,却惊觉不对:“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得神秘:“唔……因为我有特别军师。”
话说黎雅蔓那只老妖婆虽然嘴巴毒了点,关键时刻倒挺有用,他知道她很有吃大餐的经验,便抓紧时间和她电话讨教了几招,以防一不小心又丢人现眼,惹得梁曦不高兴。现在看来倒是相当有效。
头盘是法式白酒田螺,梁曦原以为会是螺肉,以至于在看见那六只摆成圈的漂亮螺壳后,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悲凉感——
牙签,哪里有牙签?
随餐而上的工具很复杂,但一向精通机械的司徒放已迅速在实践中完成磨合,享用起了鲜美螺肉。他望了眼正捏着工具发呆的梁曦,了然地起了身。
眼看他忽然起身走到自己身后,梁曦一头雾水:“你干嘛……”
“左手这样握住架子,对,重心往下一点,”他认真地教她如何运用螺夹,手把手耐心教她:“右手用叉往外掏……再深一点,对,然后往下戳,戳实了再往外拉……”
梁曦头脑一片空白地任由他掌控自己的动作,背后紧贴着的是他散发着热气的紧实肌肉,有隔着衣物也无法消弭的惊人存在感,更别提周围食客的纷纷侧目了,男人眼里都写着惊讶,女人眼里则写着欣羡,她瞬间成了整个餐厅的唯一交点,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看她手臂虚软无力,他不得不直接示范如何叉出一颗螺肉,然后举到她面前:“张嘴。”
她无意识地张开嘴,酒香浓郁的鲜嫩螺肉便被他姿态淡定地送进她嘴里,她嚼了嚼,忽然从脖子一路红到了发际线——
这,这太夸张了!
这顿散发着桃红色气泡的法餐吃得她有点浑浑噩噩,明明是十年前就已不该做公主梦的年纪,明明对面坐着的是认识了7年之久,以不靠谱著称的小朋友,可这一切都像是被ps打了柔光做了lomo,美得像一个幻觉。
所以当他牵着她的手,在众人赞叹的目送中走出餐厅,绕了两个圈走到某大厦下停着的摩托车旁时,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完全没反应过来——
“靠!热死我了!”司徒放迅速脱下西装,又龇牙咧嘴地扯下领带,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这才缓过劲儿来,他豪迈地拍拍后座:“上来吧。”
梁曦条件反射地低头望向自己的筒裙,无语了。
他看了她一眼,旋即大喇喇地把刚脱下的西装在她腰际围了一圈,完全无视可能会导致的褶皱,心狠手辣地打了个结,然后特顺手地拍拍她的屁股:“现在ok了!”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对他刚才的流氓行径简直无法相信——她的法国大餐,她的俊美绅士,她的美好生日,啊啊啊!
当她再次抱着他的腰,被吹得满脸头发,眼睛都睁不开时,一种悲凉感由心而生。可是仔细一看,咦?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你去哪儿?”
“我陪你吃了饭,你总也要陪我吃一顿吧?”他饥肠辘辘地加速:“靠,这么大个盘子就放脚皮那么薄一片肉,饿死人了啊!”
她无语地遥望天际,希望他能变成绅士的愿望……果然是不切实际吗?
作者有话要说:歌爷两天里更了快一万五了,那是妥妥的五章的量啊!!所以如果歌爷明天想休息一天你们是不会怪歌爷的对吗?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再去看一遍这几章,然后再来个留言什么的,或者酝酿个长评歌爷也没意见~~~哇哈哈哈哈~~~
如果你们还是觉得空虚寂寞冷,那就盼望一下前方一脸正经玩车震的陆医生,以及将会献身为我们跳钢管舞的放放吧~~(全文存稿就是吊~随便放个预告都好有力度有木有?!)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宴会后的灰姑娘
路边的沙县小吃里,梁曦惊悚地望着他面前的一大盆蛋炒饭;以及堆成了小山的五笼蒸饺;顿时有种自己三天都出不完这么多的错觉。
“你不吃吗;”他殷勤地劝着;“一起吃吧,我不够再叫。”
她顺手拿了酱油给他浇在饭上;“不了,我吃饱了。”
这个无心的动作却让他微微怔忪,原来她知道他的习惯;并且习惯到几乎成了自己的习惯。
他旋即露出了灿烂到让人眼花的笑容,“哇嗷;我家小曦曦真是太贴心了;”
她白他一眼,“吃你的饭去。”
眼睁睁看着他把这么多东西一扫而光,饱受惊吓的她却被打着饱嗝的他再次拖到某个shoppingmall前,他豪迈地把扭捏的她一把拖进去:“你请我吃了这么贵的饭,我不送礼能成么?”
说完,他瞥了眼她的鞋,她立刻不安地侧了个面。这双鞋有一侧已经脱了胶,幸好是裸色,她就用ok绷缠着,心想反正也没人看这么仔细,可现在……
下一秒,她已被直接拖到某女鞋专柜。
为了攒首付的钱,她已经有些时日没逛这种大商场了,有什么需要就淘宝,一双鞋五六十块足矣,哪像这种地方……她看着价签暗暗咋舌,一双凉鞋都要上千?这简直是抢劫!
不过,可真是漂亮啊……她手里拿着朴实的基本款,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模特脚上那双吸引,那鞋跟足有十厘米高,又尖又细,泛着耀眼的鎏光;而鞋身上不规则的水晶则被透明质料密密串起,乍一看就像是腾空镶嵌在脚上,华丽得让人无法逼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鞋。
“喜欢就试试呗,”他已经变戏法似地拿来了一双,她这才从迷思中回过神来,赶紧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没衣服配的。”
是啊,穿了这样的鞋子,就得搭配同样上品的着装;打扮一新后又怎能往沙县里钻?自然是要顿顿法国大餐。这是一个循环咒,你不能一时心软地纵容自己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双鞋。
尽管她真的很想要。
“试试还能少块肉?”他强势地把鞋往她怀里一塞,一把把她推到试鞋凳前。
本想拒绝的,但梁曦转念一想:也是,试试又不要钱,过过干瘾总是可以的。可一穿上她就后悔了,贵的鞋子果然有它的道理,这么高的跟穿上居然一点都不难受,炫亮的水晶又衬得脚面和小腿又白又亮,让她叹为观止!于是,她忍不住瞄了眼价签——
天啊快点脱了吧!两千块穿在脚上?会不会当街被人砍腿?她火速脱下鞋放回盒里,心里默默盘算着地下二层可能会有便宜货,要不去那儿看看?
“小姐,我帮你包起来。”此时,专柜小姐却巧笑倩兮地走到她跟前,吓得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再考虑考虑!”
小姐露出困惑的笑容,她礼貌地比了比柜台处:“可是你男朋友已经付过钱了。”
梁曦大惊失色地回头,果然看见那家伙正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柜台上,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卡。
她顿时有种晕眩的错觉,清醒后第一时间捉住专柜小姐的手:“我可以退吗?”
小姐为难地望向司徒放,后者二话没说地大步跨过来,左手拎鞋右手拎她,瞬间就消失在了店外。
“你是有病还是疯了?”梁曦无法控制地吼叫:“两千块!你一个月的工资啊!两千块就买双鞋?!”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喜欢不就行了。”
“你……”她简直浑身无力:“我还喜欢周生生那个三克拉钻戒呢,你怎么不去买?”
原本是气话,谁知他居然认真想了想,然后煞有介事地得出结论:“现在还买不起,以后发达了再给你买。”
“……”
“别这样,”他轻浮地捏捏她的脸:“你想想看,不就是喜欢一双鞋吗?人活这一辈子,要是连喜欢的鞋都得不到,这不是太惨了吗?”
“那也不用你操心,等我们买了房子宽裕了……”
“买了房子能宽裕?三十年房贷等着你呢。”他不客气地敲她额头:“等你六十岁了谁还要看你穿水晶鞋?趁着腿还白嫩,赶紧的啊。”
她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她果断开始翻皮夹。
“喂喂喂你干嘛?”他退后两步:“你敢拿钱出来就和你断交!”
“爱断不断。”
她打开皮夹,却发现里头只有寥寥几百块现金,正窘迫难言,司徒放却长手一伸掏走她一枚硬币,笑得龇牙咧嘴:“拿你一块钱就算你买的了,ok?”
她再一抬头,却发现那人早已哼着小曲,随着一缕突突的烟尘火速消失。
在她看不见得拐角处,他停住车,细细把玩着那枚无甚奇特的硬币,好像要把那残留的温度记住。
有人说过鞋是不能送的,因为那意味着,两人总有一天要分开。
梁曦呆立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双水晶鞋,心底却有莫名情绪翻涌,暖暖的,湿湿的,心头震颤,难以言喻。
她凝视了鞋盒许久,这才转身打算进门,却冷不防看见一个幽暗的身影从暗处缓缓移出——
江卓一?!
她难掩惊喜地迎上去:“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忙吗?”
他瞥了眼她手里的鞋盒,语气淡淡:“再忙也得来,否则被人撬了墙角都浑然不知。”
她一愣,旋即意识到他可能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顿时有点尴尬:“一时找不到人,只好拉了他来凑数。”
他没话说,谁叫他自己爽约还让她找人代替?这个哑巴亏只好硬吞下,于是他再度将视线投向鞋盒:“他送的?”
她也不自在地瞥了眼:“……嗯。”
“还真舍得。”他冷哼一声。
“是啊,太客气了,所以我正打算回个礼呢,”她努力宽慰:“要不你帮我想想?”
看着女友坦然的模样,他却感觉越发糟糕起来:虽然两人交往已有三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是,他们直到现在最多也就亲亲抱抱,最后一道防线她居然严防死守至今。
其实这点他并不介意,他们老家可是很讲究这个的,姑娘家从一而终才叫对得起丈夫,他来到s市后也处过几个对象,个个开房开得比他还主动,他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可现在社会开放了,他也没办法。
因此他一直觉得有缺憾,可这大城市的女人最恨他这样的“凤凰男”,眼看媳妇难娶,也不敢要求太多。直到遇见她——其实梁曦各方面都不算出众,性子又有点硬,好好一个女人家老爱把自己当男人使,刚交往那段时间他其实也不是太确定,可当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要求,特别认真地说要留到新婚之夜时,他反而觉得没想到大城市里居然还有这么洁身自好的女孩,当真是捡到了宝,这才死心塌地地一路走到今天。可……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玩世不恭却带着宠溺的笑容,还有他完全不考虑自身状况的一掷千金,他真的无法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阴暗地想到了,她会不会只是故作清高,其实早就被他……
梁曦见男友面色阴晴不定,还以为他在吃醋,便挽住他的手臂送上笑脸:“你看,我的生日还有十几分钟就要过了,还不快祝我生日快乐?”
心头一热,他脱口而出:“要不你还是跟我住吧,我那里现成的房子,离你公司也近些。”
她一愣,笑容变得尴尬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我那边业务稳定下来了,结婚的钱绝对拿得出。”他蓦地握住她的手,眼神急切:“你先过去住,咱们赶紧看房子,明年就办酒行不行?”
梁曦本就是那种凡事都喜欢事先计划的人,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一说顿时有点傻眼,她理了理思路,理性道:“结婚可是人生大事,有很多事要忙的,你这边刚步上正途就撒手不行吧?要不你先回去算算公司的情况,我也去列个清单,我们合计一下再决定?”
虽然女友的话句句在理,可此刻的江卓一却觉得那些统统都是借口!这仿佛更应证了他的猜测,一把心火顿时烧得剧烈——她居然还敢怀疑他和悠悠?她自己才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呢!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沉下声:“梁曦,你够了吗?”
她一头雾水:“什么?”
他满眼厉色地伸手指向司徒放离开的方向:“你真当我是傻子还是怎么?说,现在就把你和他的事说说清楚!”
她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信任自己,顿时也敛了笑容:“你听好了,我和他只是朋友,绝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如果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我——”
“你什么?”他嘴角含讽:“就要和我分手?”
她张了张嘴,心里忍了又忍,终究是不想为了一时意气而毁掉十分珍视的感情,于是无奈放软语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你相信我好不好?”
“对不起,我没法那么大方地放任未婚妻和一个男人走得那么近。”
她简直无奈:“他在我眼里没有性别,和雅蔓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我管不了那么多,”他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这事儿我忍了三年了,今天就做一个了断吧,要么他要么我,你选一个!”
说完,他不等她回答就怒气冲冲地离去,徒留下茫然失措的她,在原地独自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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