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东笑笑:“刚刚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主要是无以为报,观众这么捧我们,我们也只能是更好的说相声,把更好的相声奉献给大家。”
张文海点头:“对,这话没错。“
何向东道:“上到台呢,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学生何向东,是相声界的一个小演员。”
张文海捧道:“您客气。”
何向东伸伸手:“再介绍我身边这位,这位老先生就是张文海张先生,张先生大伙儿都熟悉,就是那个调戏女同学被开除的那人。”
这话一出,全场人都笑了,何向东这些年尽拿这事儿找包袱了,关键是张文海还挺高兴的,张先生始终认为这件事是他这一生中干过最露脸的事情。
当年那环境,能有一个铁饭碗端着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啊,那时候私人做生意又不被允许,没有铁饭碗就得饿死,可张先生还是毅然决然离开学员班了。
其实那时候只要他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张先生愣是不肯,他认为自己没错,爱情也没错,所以张先生就梗着脖子被开除了。
后来没了生计了,他都还因为倒卖粮票出了事情……
这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儿。
张文海连连摆手:“别老提这个。”
何向东点头道:“是,那会儿人封建,人家女学生家长都是老古董,人家不开化啊,孩子大了就得谈恋爱,人家家长非不同意。”
张文海斜着身体乐了:“对,是那样,咱可说好了,那女同学可没意见啊。”
“哈哈哈哈……”观众大笑。
何向东自己都被张文海逗乐了:“对对对,你说的对。”
张文海也道:“倒霉就倒霉在那帮老封建身上了。”
何向东道:“那您还得感谢学员班赶紧把您开除了,不然老艺术家就得变成老流氓了。”
“嗨。”
第六百二十七章 相声史
张文海笑道:“这我得亏是被开除了,才没有变成老流氓,那那些没被开除的呢?”
何向东眼珠子都瞪大了:“你可别给我找事啊。”
张文海指指自己:“我呀?”
“哈哈哈……”观众都很兴奋,他们就喜欢听这种包袱。
何向东用力点头:“没被开除的都变成了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了。”
张文海哈哈大笑,也没反驳。
何向东道:“所以说啊咱们生活里面有很多的不一定,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张文海点头:“这话对。”
何向东道:“那些个有文化的人,他不一定能出书。”
“嗯。”
“那些有出书的人,他不一定有文化。”
张文海道:“哎,这是。”
何向东继续道:“像那些领导,他不一定有能耐。”
“哎。”
“而那些被开除的人,他也不一定没本事。”
张文海忙不迭点头:“对,这话我爱听。”
何向东说不下去了,无语地看着张文海。
观众大乐,起哄连连。
何向东指着张文海打趣道:“您怎么净自己找补呢。”
张文海挥挥手:“那你又不替我遮掩着点,我只能自己来了啊。”
何向东一摇头:“嗨。”
见状,观众笑得更加厉害了。
何向东找回话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就像电视上的节目他不一定是好节目。”
张文海捧道:“破节目也不少。”
何向东接着道:“剧场里面的相声也不一定是坏相声。”
张文海道:“对,这话我也爱听。”
“噫……”观众再起哄,这就是张文海和薛果捧哏的不同之处,薛果话不多,捧哏都在点上,不会给逗哏的添乱。
但是张先生可不一样,张先生是个碎嘴子,那嘴可碎了,而且特别喜欢自己找补,一般人可吃不消被他捧,不过这现场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何向东没理他,继续道:“还有这相声大腕儿他不一定会说相声。”
“恩,没错。”
“民间小艺人相声水平也不一定低。”
张文海又点头:“这话我又爱听了。”
“哈哈……”观众大笑,掌声骤起。
好些向文社的新观众都没怎么听过张先生说相声的呢,今天一听,他们都给乐的不行了,这老头儿太有意思了。
何向东道:“所以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没有那么绝对,谁好谁坏啊,这还真不是一张嘴能说清楚的,得您认真去瞧。”
张文海点头,说道:“对。”
观众也在叫好,大伙儿心里都清楚何向东话里的意思,他们是真正切切站在何向东一边的。
何向东拢了拢手,说道:“像我们呀,都是相声演员,相声是一门语言的艺术,到现在历史也不长,大概一百五十来年吧,我倒是也想跟大伙儿讲讲我们相声的历史。”
张文海捧着道:“那你就给大伙儿说说。”
观众鼓掌。
何向东道:“我们相声有一老祖,本名叫朱绍文,艺名叫穷不怕。他是我们公认的相声的开山鼻祖,是第一代传人。当然在穷不怕先生前面,还有像张三禄等一批艺人也对创造相声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穷不怕先生是集大成者。“
张文海接了一句:“对,他是创始人。”
何向东道:“这是我们的祖宗,从穷不怕先生诞生到现在一百七十多年了,可是从来没有那个人想着去纪念这位祖宗,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甭管你本事有多大,没有祖宗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好。”观众叫好。
何向东道:“所以啊,接下去我们会在向文社的小剧场里面搞一个纪念穷不怕先生的专场演出,大伙儿有空都来听听。”
观众再次叫好。
何向东接着话头说道:“而后再到相声八德年间,相声的发展到达了一个顶峰。”
张文海帮着观众问了一声:“这相声八德是?”
何向东道:“就是那年间说相声特别厉害的八个名字有德的老前辈,那一辈的门长,瞪眼裕子裕德隆。”
张文海点头:“这有,这是大师兄啊。”
何向东如数家珍:“还有我们相声泰斗马三立先生的父亲,马德禄先生。”
张文海道:“这有。”
何向东道:“还有万人迷李德先生。”
张文海道:“这有,这是那时候最红的相声艺人。”
何向东伸出右手食指接着数:“还有点不着哈德门先生。”
“啊?这没有。”
观众笑喷。
张文海道:“这没有,哈德门这是烟,点不着能行吗?”
何向东却继续道:“那还有烤不脆全聚德先生。”
“这也没有,那是烤鸭。”
何向东凑合道:“好吧好吧,德字辈往下就是寿字辈了。”
张文海应道:“诶。”
何向东道:“我们的相声泰斗张寿臣先生。”
“这有,这是第四代相声艺人的门长啊。”
何向东道:“还有尹寿山先生,活受罪先生。”
张文海赶紧拦他:“你等会儿吧,后面那没有。”
何向东也应道:“是,活先生已经去世了,不活了,净受罪了。”
张文海连连摆手:“可没您这样说的,您这不怎么样。”
何向东也是一笑:“寿字辈往下就是宝字辈了。”
张文海道:“对,这辈儿能人多。”
何向东道:“我们的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
“这是老侯爷,这有。”
何向东道:“还有我们的单口大王刘宝瑞先生。”
“没错,这也有。”
“还有我们的燃烧大王万宝路先生。”
张文海又把何向东给拦住了:“等会儿吧,怎么又是烟啊,您就跟烟过不去了是吧。”
何向东笑笑:“就那个意思,宝字辈往下,就到文字辈的了,也就是到我们张先生这一辈儿的了。”
张文海一笑:“哎,终于到我了。”
何向东扭头看了张文海一眼,摇头一叹:“唉,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文海不乐意了:“哎,怎么到我这儿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何向东对观众说道:“您诸位瞧瞧这素质就知道了。”
张文海:“我这素质怎么了?”
何向东也憋着笑道:“就您那调戏女同学的素质,文化部门不让说啊。”
观众又笑。
张文海没好气道:“去,那是爱情。”
何向东道:“好好,爱情爱情,那咱们就说说文字辈这一辈儿的艺人,像我们张文海张先生,文字辈的。”
张文海很开心:“对。”
何向东道:“还有我们后台的一老先生范文泉,这是文字辈的。”
“没错。”
“还有我的师父方文岐,这也是文字辈的。”
“嗯,文字辈的。”
何向东道:“文字辈的先生还有很多,像崇文门啊……”
“行了行了,说着说着又胡说八道了,这崇文门像话吗?”
何向东一笑,还争辩呢:“文字辈嘛,崇文门不是文字辈儿的嘛。”
张文海反唇相讥道:“嗬,那你倒是让崇文门张嘴给你来段相声啊。”
何向东:“你还真别说,崇文门说出来的相声还真不一定比某些艺术家差啊。”
“哈哈哈……”
“噫。”
观众起哄连连。
张文海也斜着肩膀哈哈大笑。
何向东摇摇头,等观众安静下来,他才道:“不容易啊,相声传到了我这辈儿是第七辈了,一百多年了,真不容易,历代相声艺人都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打压。”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一凛,所有人都知道,戏肉来了。
此时,上下场门也围满了曲艺界的前辈们。
第六百二十八章 说艺
相声里面有垫话儿和正活儿之分,行内也有艺谚,垫话是金子,正活是银子。
这说明了垫话儿的重要性,垫话是为了摸清楚观众的喜好,也是为了调动起观众的情绪,等观众都兴奋起来了,也认可你这个演员了,喜欢听你说话了,你也摸清楚人家的喜好了,这时候就可以入活儿了。
所以相声是用来的说的,不是用来背的,相声从来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准词儿,就算是同一段相声,每一次说的内容也是会有差别的,这是一定要根据现场观众的反应来进行改动的,这叫看菜吃饭。
何向东和张文海说了半天的垫话儿了,讲的都是相声的历史,现在终于要入正活儿了,他的这段正活儿才是这段相声的灵魂。
或许连何向东自己都没想到他今天这样一段有感而发的相声竟让他青史留名,以后论及相声史,他这段相声竟然是绕不过去的存在,当然更绕不过去的是他这个人,以及那个认真说相声的社团。
正活儿开始。
历代相声艺人遭受的不同打压,这话出来,观众眼睛瞪大了,他们谁都没听过这个。
但是艺界同行们,尤其是相声界的人士,他们的脑海里面却浮现出了很多画面,其实被打压的又岂是相声一门,所有传统艺术都遭灾遇难过,往事辛酸,提起来就是一把眼泪。
张文海捧着说了一句:“您给说说,这都有什么打压?”
何向东朗声而道:“首先,清朝末年,肃亲王禁相声。”
张文海道:“哦?这是怎么回事呢?”
何向东跟观众解释道:“就是大清朝光绪年间有一个王爷叫肃亲王,这人呢,有次去护国寺玩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相声,他还挺爱听,还穿着个便装,大家伙儿也不认识他,那就一起听呗。还别说他还听的挺开心的,都快乐的不行了。”
“本来呀,这也是件好事,听相声嘛,一说一乐也就过去了。可是肃亲王听相声的时候,被他一个路过的同僚看见了,还给他大肆嘲讽了一番,说你怎么听相声呢,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以听这么肮脏的东西呢。”
张文海立马就不乐意了,拦着道:“哎,相声怎么就肮脏了?”
何向东反驳道:“不说那时候了,就刚前不久不是还有人在报纸上说我们的相声很肮脏嘛。”
“噫……”观众起哄声起来了。
张文海摆摆手道:“好嘛,这封建残余还没消呢。”
观众们更是乐的厉害,张先生这嘴可厉害,可不会饶人。
何向东也是仰头一笑:“这肃亲王被同僚好一阵奚落之后,他就对说相声的怀恨在心了,那时候肃亲王是担任的是九门提督,是管京城市政的。有一次巡街的时候,他又瞧见说相声的了,当时就发怒了,说不让说了,还说相声的说的都不是人话。”
“我们一相声前辈叫魏昆治,当时人就不乐意了,随口嘀咕了一句,相声怎么就不是人话了。这句话就可让让肃亲王这孙子逮着理了,把魏昆治带到王府关了三天,还挨了好几顿打,另外明纸下令北京城禁止说相声了,大批相声艺人没了活计了,四下逃亡,颠沛流离。此为一难。”
这一番儿,何向东没用什么包袱,观众心头也沉沉的,当权者一句话就让那么多相声艺人没了活路,多可悲啊,老百姓也就是听段相声乐呵一下而已,碍着谁了。再联想现在,向文社又被那么多人围攻,观众心中更生同情。
上下场门的相声前辈们也长叹一口气,旧时代的艺人就是下九流行当,根本没有人权,也没谁看的起,尤其是相声艺人,那年间就没谁认为相声是个正经玩艺儿。
甚至好些人去听相声都是遮着羞脸去的,那些达官贵人都是认为听相声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就连肃亲王也是如此,明明被逗得哈哈大笑,可是被同僚一奚落又觉得丢人的不行了,还干出了报复这种事情。
不过祸福相依啊,那么多相声艺人被逼出京城之后,流散各地卖艺,日子是凄惨了一点,可也把相声这门艺术扩散了出去,发扬了出去,也直接促成了天津这一相声窝子的出现。
唉……
台上,张文海点点头:“是啊,那时候说相声的不容易啊。”
何向东却道:“没有哪个时候的相声艺人是容易的,在之后的年年征战之中,抗日战争里面,好些相声前辈不愿意听日本人的话,不肯给他们说歌颂他们的相声,就被弄死好多位。”
“像我们的相声泰斗张寿臣先生就被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还被关在日本人的牢里,差点死掉。要知道张寿臣先生可是那年间最红的相声艺人啊,也是那时候相声一门的门长啊,连他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们说说,其他艺人得有多惨啊。”
观众心中也略略沉上了几分。
后台曲艺界的前辈们也都默然了,战争年代,尤其是抗日战争时期,那些日本人根本就不会把中国人当人看,好多艺人前辈都死在了那个时候。
王弥苇也在听着,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神色凄凉。他的师父就是死在日本人手上,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老爷子在说单口相声相声的时候最喜欢拿日本人抓哏找包袱,老爷子脾气倔,别人劝也没人听。
后来还被日本人关进去了,毒打了好几天,幸得当时北京的一位富商搭救,才给人保出来。九九惨案之后,全国震惊,老爷子更是含怒把日本人的罪行编纂成书,到处开书,四下宣扬。
此举也惹怒了日本人,老爷子被当成是典型给斩首了。王弥苇到现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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