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哭诉,剩余的几个人,也就是原来那几个有些古怪的男子。已经开始动上手,这种时候,周围自然不会有人来拉,以为自己站住了脚跟,那锄头更是要直直往那支撑棚子的柱子砸去。
半夏躲在一旁,终于拿定了主意。“爹,你把咱们的东西都拿出来。”
张屠夫却是没走,嘟囔着还是不肯相信,倒是跟张留站在了一块,“听见了没。人家进去拿东西了。”
张留借机说道,“既然是中毒,就是你不说,我们也要说个清楚,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哪里中的毒,突然就来这里一倒,不说清楚没完!”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传出去可不是笑死人!
要说张屠夫此人,在这镇上的人缘也是极好的,能够帮着自家说两句话,半夏心里自然只有感激,在这当口,苏有礼已经进门把米粉一类的都端了出来,接着又进去提汤。
半夏趁着这当口,突然就问道,“这位婶子,你说是你当家的,那么敢问你们年方几何?又是哪个村的?”
妇人斜了半夏一眼,一脸怔忪,突然冷哼一声,“这是要打算以后算账还是怎么的!”
她不说,半夏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苏有礼已经把东西几乎都搬了出来。
一溜儿漆黑坛子放在前头,阳光之下有些幽幽的光,另外一锅汤,依旧还飘散着香味,一个细细的竹箩,上面又用本白细棉布遮盖着,苏有礼又把一桶水跟那用来烫米粉的开水锅,一并给端了出来。
“瞧着倒是干干净净的。”
“我就说,这老板不会下毒,要真的是中毒了,也是他不知晓的。”
石大夫此时,已经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此时瞧着这些东西,似乎能够看到以后大把银子进到腰包的场景,还有就是那侮辱过自己的人,人人喊打,心下更是舒畅。
完全没有看见,此时那个小大夫,在救人的时候,已经急得满头的大汗。
石大夫并没有耽搁什么,而是对苏有礼道,“还不快些打开!。
苏有礼既然已经同意,倒是也没有多吭声,把坛子打开,刚要递过去,动作稍稍慢一些,就见石大夫一脚踢碎了那坛子,炸好的花生,光泽油亮,一粒干瘪的都没有,红亮亮地就散落在这满是尘土的泥地上。
张留见机有心要打过去,却见半夏朝他使使眼色,虽然不明白为何,却还是停了手,他就纳闷,此时半夏不怕吗?
但半夏心里却顾不得如此想,倒是淡定了许多,自家是做螺蛳粉的,被闹上这样一通,要全身而退大约是不可能的了,但好在现在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知己知彼,也不完全就会没有还手之力,这一关好好过去,到时候抽出了手,如何收拾这可恶的大夫,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打定了这个主意,见石大夫踢碎了两三个坛子,里头的东西散落开来。
周遭都是镇上跟村子里的人,这地上全部都是吃的,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心疼,毕竟没有人会真的糟蹋这样的好东西。
如此一来,瞧着石大夫已经有些变了神色,苏有礼在一旁倒是一声不吭,如此一对比,虽然没有如何,但要真的能够利用好了,也能咬上对方一口。
石大夫或许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就不免得意。
人一得意,就容易出岔子。
别人已经这样欺上门来,她自然不能只是看着。
闹到这一步,半夏一点都不缺少耐性。
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一步。
石大夫终于把坛子里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这些都没问题。”
都没问题,却撒在地上。
苏有礼的手抖了一抖,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但就是这样的神色,落在众人眼里,又是另有一番猜测。
石大夫似乎完全没有看见,装模作样一通,“把这边打开。”
苏有礼见他指着的是米粉,习惯地就先把手洗干净,而后又套上一个白纱的手套,这才小心翼翼地去揭开那盖着米粉的布。
这做派很是自然,石大夫却低下头去看了一眼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米粉,没有什么兴趣,他一心想着的就是汤,只要弄清楚里面的东西,米粉用什么不行?非得作怪弄这个!
但过场还是要走的,看过之后,自然也是摇摇头。
终于,那一锅冒着红色辣椒油的汤,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上面飘飘荡荡的,是炸过的油豆腐。
石大夫嗅嗅这汤,淡然一笑,“这里头,放了什么?”
这下算是来了。
苏有礼还真的就不知道,只能苦笑。
半夏在一旁接过话头,脆脆当当地说道,“螺蛳粉,里面自然放了田螺,还有大骨头,这骨头是从张叔家里买的,虽然我们的米粉一碗卖五文,用的却是实打实的东西。”
张屠夫在一旁点头,“可不就是!这隔一日卖米粉,他们可都是挑新鲜的买了然后回去熬汤的,这骨头我敢保证没有问题!”
不仅骨头没有问题,捞出来的螺蛳,也一粒粒地处理得很是干净。
平日里吃米粉的人,也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些,此时见那大木勺捞下去,螺蛳这东西吃的时候也是没有的,只是放在汤里,都能一丝不苟地做到这样的地步,不由得佩服。
“也难怪人家敢卖五文钱一碗,这当中需要多少工夫。”
石大夫却是捞着一小包东西,眼睛里散发出精光,声音也朗然起来,“这是什么!”
半夏抽抽嘴角,盯着他那没有好透的伤,恨不得他在眼前消失,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我们家的秘方,绝不会有毒。”
“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这里头的讲究多着呢,说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才能解毒,难不成是人的命重要,还是你们家的东西重要?!”
威逼吗?半夏已经不怕了。
那个正在救人的小大夫,应该是石大夫算计的意外,那么有他在,自己也能多一点把握才是,反正这石大夫不就是想要自己的秘方吗?豁出去,谁又能怕谁。
正当半夏张嘴要说话的时候,突然见有人大声说道,“谁在这闹事!”
声音一出,人群四下散开了一些。
由着那华盖马车行到前头。
半夏很是讶异,那从车上跳下来的人,半夏自然是认识的,临安。
正文、第145章 死结
临安是个老练的,走近略站一站,搭眼一瞧。
那汤里的油豆腐他还是吃过的,又见苏有礼束手在一侧,这么快就开铺子了?地上倒着一个人,周遭人的话刚才也是听了两耳朵。
凭着这么一点,他就大致上猜出来了。
这是半夏一家,遇上了麻烦。
看着跟那碰瓷似的,老套路了。
不过既然公子都来了,这样的麻烦,也就算不得什么。
临安就没有放在心上,笑着跟半夏打了一声招呼,这才说道,“经过这,听闻镇上新开了个螺蛳粉的铺子,又是不肯到宅子里做的,少不得的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
半夏微微点头,面色上也看不出什么。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眼里,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而今是自家遇上了事情,他们要是出手,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理,但半夏到底没有报多大希望,又不是多深厚的交情,他们或许会帮帮忙,但是不太可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之上想问题的,即便能够用银子解决得了,到头来,也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爹娘,他们都想脚踏实地地这样生活,眼前泼到身上的脏水,也只能自己抖干净。
临安自然不会想到半夏如何想,只斜着眼睛瞧了瞧石大夫。
半夏想了个通透,也就很是自如地说道,“你们来得怕是不巧,刚好的这东西都被糟蹋了,要是不赶路,后日再过来吃吃看。”
临安点点头倒是没有回答,“中毒?既然中毒,为何不早点救治?还围在这做啥?这不明摆着是讹人吗?”
石大夫一见这马车,看着虽然还有些像样,却也没有多少特别的。但到底不敢像刚才那样嚣张,“这位小哥你不晓得呢,这不正在救吗?人是吃了这螺蛳粉就中毒的,是以要弄清楚这些东西。要不然一个不好,解毒就……”
原来如此。
半夏朗声说道,“石大夫安的这是什么心,莫非是见我们这生意红火异常,想套取这秘方不成?这有毒没毒你自然知道,要是不信,这东西依旧还在汤里,我个我爹,可以当场吃看看。”
妇人已经快要哭得晕死过去,脸上又是血污又是汗水。混杂着尘土看得可怜兮兮的模样,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诉,“老天爷哟,这可如何是好啊!难不成的这有了有钱的人家撑腰,就不顾我们的死活了吗?乡亲们都睁开眼睛瞧一瞧啊!这愈有钱愈心狠。”
这是挑起别人仇富的心理?自己何尝就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才从温饱线上挣扎下来罢了。
刚才临安说了之后,倒是又回车上说了话。
而后,车里那人,倒是揭开了帘子,也没有要出来的架势,眼里还有些迷蒙,平日里哪里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赵扬就是这样一副闲适的样子。出现在众人跟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神情,一身靛蓝直裰干干净净,面如朗月双眉微蹙,一手还拎着一个茶壶,正在……喝茶。
半夏瞧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就抽了抽,大把的好茶杯不用,直接用茶壶嘴对着嘴灌茶,配上这样一副神情,这人是有多闲!才做得出这样的姿态。
不得不说。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才自己不过才讥笑别人仇富,而今自己不也是如此有些心绪复杂,在这样的年代,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啊。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自己不是那个命,就一步步地多赚点钱,好好过日子也是不错,好高骛远最是要不得。
赵扬倒是成功地就吸引了大家的视线,而后突然一笑,牙齿的光在这一闪,突然就笑了起来,“难得想要来吃点东西,却被你好生生地糟蹋了,就是你说这里头有毒?”
石大夫见此人瞧着自己,明明是笑着的,为何突然有些冷,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突如其来,让他有些心慌起来,没听说半夏一家子有这样的靠山啊?
等等!似乎隐隐约约听见提起说,自己筹谋好了之后,似乎听大妮说过,这苏有礼一家本来就是木讷不过的,哪里会想得出这么多的方子,不过是为别人管着罢了,他们可是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主的。
但大妮说那话酸溜溜的,自己也就没有当回事,莫非是真的?
不然凭着那泥腿子,还能认识这样气度的公子?
石大夫有些慌乱,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得罪也得罪了,何况这公子年纪也没有多大,身边跟这样一个小厮,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自己的计划,是不会有问题的。
短短一瞬,石大夫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转。
何况,即便真的出事,自己又有什么过错呢?他可是能够轻易地洗刷得干干净净。
想好之后,他就回答,“有毒没毒看过才知,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了,既然请了我来治病,却是不能说了谎,甭管谁来了,我也是这句话,你们不晓得因由最好还是先到一旁,不要耽搁了救人。”
为了一个好大夫的形象,还真的是不遗余力啊。
“既这么久都看不出什么,把人送走吧。”赵扬轻轻说道,仿佛一点都不当一回事,“既来了,这螺蛳粉,还就非吃不可了。”
这个时候了,他惦记的,不过是自己想吃的东西罢了。
或许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是事。
半夏不吭声,抖了抖睫毛。
接着,又听赵扬吩咐临安,“把人县衙,顺便跟刘大人说一声,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临安过来,就要动手。
这边的人哪里肯。
听赵扬这话,他们也有些反应过来,这年纪轻轻的公子,怕是来头不小,但也不能这样做事啊。
石大夫朝妇人使了个眼色。
妇人哭着扑上去,把那小大夫骇得赶紧抽了一下手,见她涕泪交织,“当家的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人家是衙门里的人,有这样的人撑腰,你说你有什么过错,不过就是吃了点东西,中毒也就罢了,这要是进了衙门,哪里还能出得来,呜呜,我们不去!”
这妇人一动,身后拎着棒子的几个男子,自然也围着。
临安到底只是一个人,只不过他一点不惧,只不冷不热说道,“你们这闹事的手段,怕是也不太高明吧,你这要当真的担忧,怎么刚才只是不停地瞧着那个大夫,难不成是他指使的不成?还有你们几个,莫非是怕了你们?等到了衙门,有你们说实话的时候!还不放下东西!”
看着临安这个样子,那些人似乎看一个笑话一般,不过是一个家境稍好一些有点银子罢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能如何?
哪里肯让。
临安也在一旁冷笑,“这到了那头,事情就水落石出,如此阻拦,莫非心虚?”
半夏看到这,已经苦笑了,平心而言,赵扬如此处理,一点错处都没有,但这铺子不是他的,是自己的,他站的位置跟自己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他能够出头,送人去衙门,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却不能解决问题,尤其是不能解决半夏想的问题。
且不说这些人到了那边究竟是不是能够问出真相,这注定是说不太清楚的,要是他们一口咬定是吃了米粉中毒,找到了高明的大夫也好,隔了这么多时辰,又如何能够判定,何况这螺蛳粉别的地方没有,半夏等不起,此是其一。
其二便是,而今集上这么多人看着,这也是刚才她让苏有礼把东西搬出来的原因,要不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得出一个结果,到时候要是去了衙门,即便真的弄清楚了又能如何?别人说不定如何脑补,对自己以后的生意,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毕竟现在涉及赵扬,还有衙门,足够燃起八卦的火了,人们的脑补能力,可是空前强大的。
另外半夏也不甘心,这要是真的实打实地判案一般,即便真的可以,那么石大夫呢?他不过是一个请来的大夫,要洗干净,实在太容易。
但他都逼到跟前了,怎么能让他如此逍遥。
说到底,这别的都是小喽啰,根本就是他指使的才是。
并不是什么事情,只要分清是非黑白就行了的。
在半夏想着这些的时候,临安,已经要去扶地上的人了。
那个年纪轻轻的大夫却是说话了,“不要动不要动,正在解毒呢。”那副小身板在众人跟前,显得那么单薄。
更别说还有妇人扑在上头,不管不顾地哭闹。
石大夫似乎嫌事不够大,怒指着临安,第一个走到跟前,“欺人太甚!我们镇上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管,别管你们是如何的富贵人家,也要讲道理才是!就是杀了老夫,也不能让你们把人带走!乡亲们——”
本来还在观望的人们,似乎深谙法不责众的道理,一个个聚拢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把马车都围困住。
临安顿住了脚步。
石大夫翘着胡子,那凛然的姿态,似乎随时准备引颈就戮似的。
正文、第146章 反戈
赵扬蹙眉看着石大夫这模样,突然就有些好笑。
眼睛瞧着这乌压压的人群。
临安见他点头,扬声说道,“这是做啥?要真的是信不过,跟着一起去就是,难不成的我们还会讹了你们不成!”
即便他如此说,场面还是有些失控。
半夏瞧了地上那个小大夫一眼,见他刚才被妇人挤到一旁,此时又守着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地在那也不知道做啥。
她清清嗓子,用尽全力大声喊了一嗓子,“都闭嘴!”
清脆的嗓音传来,人群倒是暂时地静了静。
半夏心知这静是暂时的,赶着说道,“而今,不就是想着我们这包东西究竟有没有毒吗?这里有两个大夫,好生瞧一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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