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林氏心里有数的是,玉竹怕是难找一个比乌梅更好的人家了。
一想到这看不上眼的二房突然之间因为一门亲事就要翻身,林氏的心就有些堵。
周氏的情绪则激烈得多,毕竟这亲事她还曾肖想过,她是亲自听看着吴媒婆说那些话,眼睁睁的看到夹到碗里的菜就挑出去,这样一来她自然没有什么好话,“哎,我说天底下总不会掉银子。这千好万好,为啥要找咱?乌梅娘,你可要留点心,有些毛病可不是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的。”
一脸的讳忌莫深,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
孙氏夹菜的手就一顿。她本来就是个喜欢忧心的,这样的喜事她也没有高兴多久,此时一听周氏如此说话,她少不得又多想了些。
乌梅低着头扒饭,面上丝毫没有难过或者欢喜,只是给孙氏夹菜,“娘。吃这个。”
玉竹神色怔怔的,看了看一旁的水萍。
水萍就哼了一声,“这叫什么人就什么命,大姐你不会早就知道这么一天,然后才不嫁到林家的吧,这要是你嫁到林家。吴媒婆……”
“哈——”
突然起来的一声笑,显得很是突兀,刚才薄荷无视这些人的弯弯绕绕,低头就猛的扒饭,此时已经吃得七分饱。听水萍这么一说,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一个姑娘家不要你有吃相,知道你不像姑娘家了,却连小子都不如?”水萍尖着嗓子说这话的时候,是很有优越感的。
薄荷也不理会,用袖子擦擦嘴角,“我说一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一个是来想有的没的,难不成我姐嫁去林家,伍家这亲事就能落在你头上,羞不羞!”
“谁说亲事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这……这不是为了家里的名声着想!”水萍找了个自认为很好的借口。
薄荷冷冷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事老天都看着,我也不想跟你们争吵,吃饭就吃饭,不然掀翻了谁也别吃!”
威胁说完,薄荷仰着头梗着脖子就出了堂屋。
苏钱氏筷子啪地拍在桌上,正好发火,见苏老爷子幽幽望过来,一口气出不来,瓮声瓮气说道,“吃饭!”
半夏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这样的古古怪怪,有说有笑。
主要还是李氏再说,一直叹息乌梅的运气,本就是心疼乌梅,此时见乌梅如此心里自然痛快,也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你们是没看见,当时她们脸都绿了!这好端端的非要说只有水萍懂事,我都懒得吭声,打量别人都是瞎子吗。”李氏一脸快意。
“坏人!”谷芽儿嘟着嘴说了句,而后又转头摸摸远晨的脸,“别怕。”
半夏扑哧一乐,谷芽儿总喜欢装大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自然明白第一句是说周氏是坏人,坏人要害远晨,她在安慰。
哪知道这一次远晨真的点点头,躲开谷芽儿油腻腻的爪子,“嗯,我不怕。”
“三叔,三婶——”薄荷从屋子里出来,也没什么地方去,正好窜过来串门。
李氏赶紧拉她坐下,“怎么这么快,那边不是刚摆饭没多久吗?吃饱了吗?过来吃一些。”
薄荷摇头失笑,在这她从来都不客气,“我就知道她们会说酸话,一开始就吃得快,再说我就掀桌子,反正我吃饱了,我去菜地转转。”
李氏也没有跟她再客气,反正也饿不着她,“瞧薄荷这样子,跟她爹倒是像,整天喜欢野地里晃悠。”
话音刚落,苏有义站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是因为天黑看不清还是晃神,一头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头一回了,是以屋子里就传来闷笑声。
“瞧,定然是来打听聚丰楼的了。”
这边厢,苏有礼跟苏有义,坐在一处,难得的能够说上一些,但气氛还是有些奇怪,苏有义是个不怎么说话的,这一次因为乌梅的事情,他自然是想好好打听,而苏有礼也实诚,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有义却没有走,也不吭声,闷着坐了好一会,这才问了句,“哪里人?”
哪里人?苏有礼愣住,刚才他说的都是自己知道的,譬如伍良平酒楼如何如何,家里的一个老娘,虽然只见过一面,看着是个和善的,只不过眼睛似乎不太好,又比如……哪知道最后,苏有义却是想知道伍良平哪里人。
这……
“啪——”一声脆响,一个木匣子被扫到地上,里头的头花手绢之类的小东西散落一地。
林氏推门见闺女如此,赶紧过去收拾起来,“你发的是什么火?等这东西不见了,又要花钱买。”
“钱钱钱,花这点钱算什么,人家都要嫁去当少奶奶享福了,以后更是看不上这么一点东西!我还要为这不到一两银子的东西愁吗?”玉竹情绪很是激动,面上也有些扭曲。
林氏见此有些怔住,讶然说道,“她嫁她的,跟咱有什么关系,以后……”
“娘!不要说以后了!你也说过我等不了了!哥什么时候才能中秀才,中了秀才又如何?凭什么就她那样的好运气,我才不要被她笑话!”玉竹情绪很是激烈,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一回到屋子里就忍不住了。
林氏叹息一声,“玉竹,你好好想想,家里虽然好,但日子忙忙碌碌,要是……说句不好听的,乌梅跟薄荷是两个闺女,说不定她以后生不出儿子,男人家有钱花花心思也多,她娘家没有靠的,她要是嫁得好些,等以后你出门的时候,可以多一些嫁妆……”
玉竹被林氏这说法惊住,更加难以接受,“娘,你难道还想让我去求她,看她的脸色过日子,连嫁妆都要靠她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倒霉,不行!”
说完,玉竹心里也有些不屑,自己老娘膀阔腰圆的,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要真的是早有谋划,轮得到每一次都是乌梅挑?这一次,自己不能再退了,送上门的自然要把握住。
想到此,她眼珠子一转,扑在林氏怀里就哭,“娘,呜呜,我不甘心,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凭什么乌梅就抢了去,这还不是仗着自己生了一张狐狸脸,太不要脸了……”
林氏心疼坏了,玉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至少林氏以为的委屈她没有受过,此时扑在怀里哭,她心都要碎了,又听得玉竹这么说,一把抓着她的胳膊,“你说啥?!”
玉竹只觉得手一紧,然后一股大力传来,胳膊都要被捏碎了,但她也没有惊呼出声,“娘,上次伍……大哥来的时候,一身落魄的样子,水萍差点把她当叫花子赶出去,还是我跟他说话的,我能看得出来……但怎么提亲的是她,我……”
“你是说本来聚丰楼那头是先看上你的?!”林氏因为这个消息惊呆了。
玉竹勾着头,不吭声,反正意思到了她也没有完全说谎,当初可不就是自己过去跟他说话吗?她也自认为当时自己拿捏得很是到位,她也能看出他怔住,是对自己有意的吧。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林氏气都喘粗了,“我找她们去!”
玉竹赶紧一把拉住,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哪里能让林氏此时去闹,“娘,您听我说。”
正文、第118章 歹毒心计
“她会肯?”林氏一脸的不可置信。
玉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心里是压抑不住的失望,自己娘这样天真,一切都还是要靠自己啊……
她提的是让周氏肯出手帮忙,只要他们站在同一边,事情也就好办很多,她才不会像韦家大妮那样笨,用骗眼这样拙劣的法子,这样就算是嫁过去,不就是等着被戳穿吗?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
想到一切都在自己谋算之中,玉竹眼里都是亮光。
声音却平平板板,她已经对林氏不抱太多指望,只希望她能够按自己说的去做罢了,这么多年他们眼里果然只有远风,什么念书什么光宗耀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娘,她凭什么不肯?”玉竹讥诮说道。
林氏被问住,倒吸一口凉气,摸摸玉竹的额头,“你别忘了,你四婶从来就是个不吃亏的,何况水萍也是到了年纪,都是要定亲的年纪了,她怎么肯……”
瞧,这就是自己的娘,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到底还是不够疼自己而已。
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办法而已,这世上那么多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
“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水萍跟我不同,她当面差点用大扫帚抽伍大哥,怎么可能能成?何况……四婶不是一直求着你吗?”玉竹终于说了心里话。
“求着我?”林氏一时间想不透。
这是跟自己装傻?玉竹从林氏怀里挣脱出来,“娘,您就不能疼疼我吗?四婶为什么总是顺着你说话,打量她想的是什么别人不晓得吗?她还不是想让远雾有一门手艺!”
林氏瞬间反应过来,身体一僵,“你是说让你爹把手艺传给远雾?那可是四房,这怎么行!”
玉竹有些冷笑,“怎么不行,难不成的你们一心一意的让哥念书还不够。这个他还能够瞧得上?”
林氏见玉竹神色有些不对,讷讷说道,“不是这样,就算是交给你四婶。她又能做什么?这……”
在林氏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但玉竹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于是继续磨,“娘,这本来就是我的亲事,我也不会傻到去骗眼,这手艺自然不能白白的交给四婶那边,要是她肯帮我们,还有奶奶那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头来我自然有法子,只看你帮不帮我了……”
“这……万一你哥他没有考上……”林氏还很是犹豫。她可不愿意到时候手艺给了外人,到时候自己儿子没有着落,这考秀才又不是十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娘,你说的是什么丧气话!爹又能估堆又能劁猪劁鸡,你别看这手艺说起来不好听。出去谁不是客客气气的,家里养鸡养猪的容易吗?何况爹还会瞧一些牲畜的病,十里八乡,这样的人可没有几个,比别的手艺都保险,要不然四婶人精一样的人,能动心?”玉竹说了好一通。
然后咽咽唾沫。继续说道,“但话说回来,这手艺却有些上不得台面,你们就是留着哥也不稀罕,但要是给四婶就不同,至少有好几个好处。”
“哦。什么好处?”林氏一听这话,觉得玉竹说得很有道理,还有好几个好处,就忍不住问出口,脸上哪有方才的悲伤。
玉竹瞧见她这神色。更是坚定了要自己为自己打算的决心,“娘,我给你好生说道说道,首先,你瞧这学手艺是一日两日能学会的?要是远雾跟着爹学,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学徒,要会伺候师父的!咱就算不如此,但四房那头还不是由着咱们,二叔那头是个闷的,以后家里难不成不是你说了算?不比总是要跟她们争着抢着强?”
这一点很合林氏的心意,她可是腻歪死跟苏钱氏扯皮,她点点头表示认可,却没有到让她把手艺交出去的地步。
“二来,半夏她们分出去,你瞧那日子折腾的那叫一个红火,本来就没有什么银子,卖个豆芽卖个豆腐,以为能够赚大钱?这打量谁没有做过买卖啊!眼睛就能长在头顶了,要是我们这边一起,难不成比不过她?娘你就是心软,我们为了人家好,人家未必领情,有他们哭的那一天,何况总不能让二房爬到咱们头上吧。”
这个也是好处吗?林氏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也没有反驳。
玉竹也不理她究竟听没有听进去,只说自己的,“还有嘛,要是我嫁到聚丰楼,娘你不希望看到?谁有都不如自家有,你也知道哥要念书,还要去赶考,这一路考上去,难不成是不需要花银子的,等考了后要捐个官或者要走动走动,不也是钱,要是我嫁过去,哥这边自然不用愁,等哥出息了,我也有依靠,咱两家才是最合适的。”
不得不说,这一点林氏根本无法反驳。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完全糊涂,“那……人家定的是乌梅啊!”
玉竹嘴角翘了起来,没错,定的是她,成亲的又不一定。
“闺女,你要是真的是……到头来过日子岂不是也没意思。”林氏还是惦记着这个,说到底也是为娘的苦心。
“娘,我是那么傻的吗?我就要两边都求着我嫁过去!到时候我还要看答应不答应!当然,这前面咱们也要好好注意才行。”玉竹很笃定。
林氏有些犹豫,毕竟玉竹还是头一回跟她说这些话,她拿不准究竟是不是要如此,也不敢答应下来,“这个还要问过你爹,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想得了那么周全,万一这手艺没了,事情没成……”
“娘,这学手艺,能不能成,还不是看爹的!”玉竹说道。
“这个倒是,但你怎么让别人改变主意。”林氏纠结这一点。
玉竹心里自然已经有了打算,眼珠子转了转,“娘,咱们不着急,你先想想,暂时先别让爹知道,他也不好操心这种事情,何况,难不成的你就不能办妥一件事情让他好生瞧瞧吗?”
林氏果然又被她说得犹豫起来。
“玉竹,你给娘说说,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见她如此,玉竹一脸的失望,却也知道要是不说清楚,林氏怕是做不了主的,于是压低了声音,“娘,这明明就是她抢了咱的东西,又不用她如何,等这亲定了,就要成亲了,要是这新嫁娘突然出了什么毛病,你说这要怎么办?人又在这,那边要娶吧,一个不中用的过去,人家可是独子,要是不娶,你说外头会如何说他?这做买卖的人更加怕这个,你看二叔那一家,又是假清高的,最后必然也是硬气,这……”
“如何?”林氏受到玉竹声音的影响,自认为也压低了声音,还是有些粗声大嗓。
“这新嫁娘要是不成,这家里,难道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所以说,到时候怕是两边都要求着我,这算不算里子面子都有了?你就等着享福吧!”玉竹脸上怎么都掩盖不住的狠戾。
林氏有些吓一跳,“这……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中用,万一被人知道,这……”
“这年头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娘你怕什么,咱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我又不是要她死!何况她又不是没有死过,有那一天真的查出什么,也是四婶出的手,跟我们有什么瓜葛?”玉竹眼睛一眨,说道。
林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但不得不承认,这让她很是动心,她本来就不待见二房,刚才问也不是担心,而是怕担责任,最最希望的莫过于二房跟四房这样对着咬,反正也不是自己下手……
就这样自我安慰着,倒是也挺管用,不多时,她居然就认可了这样的打算。
“那我去找你四婶。”她就是说做就做的性子。
玉竹赶紧拉着她,“娘,你甭急,咱有的是时间,她比咱更急呢,就算是定亲之后再说也是来得及的,等她来找你你也不要答应什么,反而显得咱谋算一样,你就说考虑回头咱们商议,等以后真的露馅了,她也没话说!”
说完,玉竹还叹息了一声,“这过得好不好的,还不是看咱们能不能心狠一些,要过得好,就只能如此,要不是对别人狠,就是对自己狠。”
林氏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闺女,已经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究竟是心酸还是欣慰。
但从这日之后,日子仍旧还是平平静静地过。
吴媒婆又来了好几次,事情进展得都很是顺利,要不出意外,该是秋后就能成亲了。
三房那边也没见什么动静,整日的捣鼓那些泥巴,听说路已经修通了,正往上头铺鹅卵石。
而周氏,见乌梅这事情如此顺利,一次次地不甘心却又不能做什么,就连苏钱氏也接受了这门亲,没有什么话,瞧那送过来的东西,她眼睛能滴出血来。
她是没有多大本事继续闹腾了,却不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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