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坐在高脚登上,昨日从上午下雨一直到午夜,今日便晴空万里,浓烈的日光透过美术室落地窗,铺满了房间,照在海棠头脸上,她画着画着就暖融融的发困。
阮炼推开美术室半掩的门,还没和抬起脑袋啃着苹果的美术老师打招呼,先对着脑袋要栽到画布上的堂妹喊道:“妹妹!要撞画板上了!”
美术老师这才也去看学生,对睡眼惺忪的海棠道:“困得话,你去洗把脸,这要是从凳子上摔下来,小心撞破脑袋。”
海棠听着这话很惊悚,跳了了凳子去洗手间。
洗了把脸回来,就见阮炼搬了凳子在她那张旁边,已经架起了画板,落了笔开始画香蕉苹果了。
美术老师向来脾气好——不太管他们这两个学生,就像钢琴老师一样,知道阮家只是让孩子当做必备技能,要求只是“学会”,而不是让孩子真走这条路。
两个学生十有八/九也是这样想,老师心知肚明,自然也就不会下功夫去费心劳力的培养这样的学生。
海棠便仗着美术老师的放水,坐回自己凳子上,拿着画笔有一搭没一搭的涂着,小脑袋缓缓地阮炼耳朵边,小声闲聊道:“哥哥,你又揍那男孩了吗?”
阮炼拿着画笔,比划着香蕉和苹果的比例,听到问话,没有精神的回道:“我不打人。”
海棠道:“你撒谎,昨天你就打苏渐白了。”
阮炼瞥了眼海棠:“你害怕吗?”
海棠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脖子,很快她又凑过来,自信满满的答道:“肯定是那小孩的错。”
阮炼想说人家比你大,听到这话,疑问道:“他有什么错?”
海棠得意的嘴角一扬:“我还不知道平安哥哥么,你就是块软面团,从来不会生气的,要不然哥哥早被我气死了吧。”
阮炼听得想笑,笑了一声,他便笑不出来了。
海棠画画不专心,只想缠着他聊天,又追问阮炼为什么要揍那小孩,那俩男孩人怎么样,他们两个好玩吗?
问了一通,海棠叭叭叭发现话都是自己在说,就小手推了推哥哥:“哥,你倒是说话,怎么和哑巴一样。”
阮炼答非所问的开口:“因为我脾气好,所以才故意欺负我是么?”
海棠:“诶?”
阮炼握着笔,摇摇头:“不是欺负,是因为我从来不说委屈和难过,所以才不用顾及我的心情和想法,是这样么,妹妹?”
海棠缩回去了脑袋,诚实回答:“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哥哥你确实很好欺负,你都不会生气的。”
楼下满婆送走孟医生,对着两个站在她面前的男孩,板起脸严肃说道:“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们认真听,不会的也不用现在问,过个一天就都明白了。”
蒋北离和苏渐白两个男孩立即站直了身子。
满婆喊来了两个女人,指着四十来岁的妇人:“这是保姆静秋,主要照顾安哥儿,也就是阮炼,但是你们有什么事找不到别人,也可以找静秋。”
静秋对着两个男孩友好的笑了笑,满婆又指着一个十七八的女孩:“这是小花,以后主要负责你们房间的打扫和衣物清洗,有什么小问题,需要什么小东西,可以直接吩咐小花。”
苏渐白听到这里,就小心翼翼的说:“婆婆,我们可以自己洗衣服打扫卫生。”
满婆板着脸:“这是规矩,我是通知你们,不是征求你们意见。”
蒋北离把滚到舌尖的话赶紧咽了回去,苏渐白嘴巴一抿,蒋北离怀疑他是不是又要哭。
满婆又问了两个男孩出生年月,得到回答,开始介绍:“那家里最大的孩子就是阮炼,小名平安,我们嘴里的安哥儿也是阮炼,你们以后见他,是跟着海棠一起喊哥哥还是名字,你们自己决定。”
“海棠是安哥儿堂妹,比你们小一岁,你们两个做哥哥要懂得爱护妹妹。”
两个男孩点头,满婆继续简单介绍了下阮家目前住在这里的人口情况。阮家只常住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剩下的就是保姆、厨师和司机,雇佣的工人比主人家数量还多。
简单介绍完家中人口,满婆盯着这两个男孩:“你们和安哥儿一样大,是不是也该上七年级了?”
苏渐白眼睛一亮,回道:“该上初一了。”
满婆便看着他:“成绩怎么样?”
苏渐白带着点羞涩的得意回答:“每次模拟考试都是年纪前十。”
满婆点点头,蒋北离动了动嘴,正要跟着回答,满婆就说:“成绩是很好,可是港城初等中学入学考试,科目应该和大陆有差异,你们到底能不能顺利升入港城的学校,还要等你们做过卷子才知道。”
“此外,既然你们来这里居住,阮家担负起了你们上学,就一并会负责你们其他方面的学习。”满婆慢悠悠的露出一个笑。
看到两个男孩不明所以的背挺得更直了,满婆告知二人:“你们两个以后除了学校课程,还要在家中学习钢琴、美术、书法,如果英语很好,那就不用接受额外的英语补习,可以跟着安哥儿一起学习法语。”
满婆每吐出一个课程名字,两个男孩脸色就白了一分,看着俩男孩最后不可思议的表情,满婆心满意足的一挥手:“七年级入学考试模拟试卷已经送到你们房间了,离午饭还有一个半小时,孩子们,去吧,不用写作文,够你们做完一份国学试卷。”
蒋北离不能再沉默了,颤颤巍巍的问:“国学试卷是什么?”
满婆想了想,恍然大悟的回道:“应该就是你们的语文课了。”
等到午饭,所谓的国学试卷确实正是对应的语文,但还有学习内容有所不同。
两个男孩被满婆亲自监考,从家乡出发到港城,早就没碰过书了,突然来了一场考试,两人头昏脑涨的紧赶慢赶,满婆也放水了时间,也还是用了快两小时才答完所有问题。
就这样,还是作文还没写。
蒋北离本来想告诉满婆,他成绩年纪前三,现在也不好意思说这话了,苏渐白做完卷子,更是面色苍白,很像是被狠狠蹂/躏了一番。
等到了饭桌上,蒋北离正要好奇苏渐白和阮炼再次见面的场景,就先被桌上的刀叉用具吸引了目光。
海棠坐在椅子上,脚挨不住地,晃着小腿说:“怎么今天午餐吃牛排,我想吃海鲜煲和糖醋排骨,昨天不是就说了吗。”
阮炼和海棠坐在一侧,他的对面是蒋北离,海棠对面是苏渐白,苏渐白来了客厅,是专门避开他目光,抢在蒋北离之前坐在了海棠对面。
阮炼想,挺好的,离我远远的吧,就这样永远的远离着我。
老太太坐在长长的餐桌首位,瞥了眼两个男孩过来坐下,厨师领着保姆端上冒着热气的牛排,两个男孩不出意料的尴尬的看着刀叉。
老太太笑道:“吃牛肉好,宝贝,你看那些白人,都是吃牛肉鸡蛋才长得那么壮实。”
海棠拿着刀和叉子晃了晃,撇着嘴:“傻大个一样的,我才不喜欢,我喜欢……喜欢……”
海棠看着对面的苏渐白,眼睛一亮,嘻嘻笑道:“喜欢小白哥哥这样好看可爱的。”
阮炼就看着苏渐白脸红了,眼睛发亮的对着海棠说:“海棠……妹妹,也很好看。”
阮炼:海棠下面会说什么呢?
海棠笑眯眯的回道:“我当然好看了,小白哥哥,你怎么不动呢,牛排要凉了呀。”
苏渐白眼睛不亮了,脸更红了,低着头笨拙的学着海棠拿起刀叉,满婆站在蒋北离和苏渐白身后,班主任监考似的伸了脑袋,阴测测的说:“北离,左手叉右手刀,先拿起餐具,然后看……”
坐在蒋北离对面的阮炼已经动手,就道:“看着安哥儿的动作,跟着模仿。”
客厅中不一会儿,就充斥着刀和叉摩擦着盘子的刺啦声。
蒋北离脑袋冒了汗,心中又是那样的感情,羞愧。
他觉得自己像是这里多出来的一样的东西,是不该坐在这里的孩子。可是李姨能收留他,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他不能再抱怨和委屈。
这样想到,一盘切成小块,正好能入口的牛排被推到面前。
蒋北离愣住了,一刀下去摩擦过了盘子表面,长长的一声刺啦中,对面的男孩童声柔软:“小北离,你吃这盘。”
蒋北离看着这盘切好的午餐,脸发烫的回道:“我自己来。”
阮炼心想,孩子不好意思了,也是,这就是北离的性格。
蒋北离说了拒绝的话又开始后悔,他懊恼的想我就不能说话软一些吗,这一点应该学习苏渐白。不过他更快的想,叫我北离就算了,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啊?!
15。第十五章 旁观()
满婆看到阮炼这样的举动,就赞赏的点头,对着两个新来的男孩说:“爱护弟妹,这一点,安哥儿自来做的最好,你们以后对待比自己小的孩子,也要学习安哥儿。”
如果放在曾经,阮炼听到这样夸奖自己的话,早就会不好意思的谦虚几句。
此刻,现在听着满婆这样的话,阮炼没忍住,他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一味的委屈自己对别人好,别人就会领情吗?”
餐桌静了一瞬,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阮炼身上。
老太太一副不认识的语气出声:“这还是我们安哥儿吗?平安,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海棠迅速接道:“上午时候,哥哥就在想这些呢,确实不太像哥哥会想的话。”
满婆也皱眉,很诧异的看着对面的男孩,阮炼被她看着,显然自己也惊讶了自己说出的话,露出了些无措的神色。
但很快,他就直视着满婆:“满婆,你也是我的老师,我问的不对吗?”
满婆皱了眉:“安哥儿,教你与人为善,爱护幼小,你认为是委屈了自己,还是我教错了你?”
阮炼缓缓放下刀叉,垂眸不再看满婆。
满婆便说:“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没人让你委屈自己,你所谓的委屈自己,和与人为善,爱护弟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阮炼这一句问话,饭桌上的气氛稍稍有了变化。
本来几个人关注点都在新来的两个孩子,短暂的大家把话题转到了阮炼的话上。
老太太牙口不好,牛排吃的是牛里脊上那一块,通常称做菲力牛排,只煎的五成熟。姿态熟练的切着这块牛身上的嫩肉,老太太瞅着阮炼:“平安,你是心里委屈吗?”
阮炼看蒋北离不肯接受他切好的牛排,干脆跳下凳子,走到蒋北离身边坐下。听到奶奶问话,他拿着自己刀叉对蒋北离说:“你看,要这样拿比较顺手。”
才回道:“奶奶,我只是……疑问。”
海棠说:“我觉得哥哥如果委屈,也很正常。你们总让他爱护这个,谦虚那个,害的哥哥这个人做人好无聊,如果这样才是优秀,那我可不要这样的优秀。”
老太太瞅了眼孙女,正想说你懂什么,仔细一品阮海棠的童言童语,她先忍不住笑了两声,才道:“因为能这样做到的人很少,所以能做得到的人非常优秀。”
海棠哼了一声:“如果优秀代表的是无聊,那我还是喜欢和有趣的人一起玩。”
说罢,海棠就对着悄悄偷瞄着,看阮炼怎么教蒋北离用刀叉的苏渐白说:“小白,你一定不像我哥哥这么无聊吧。”
苏渐白握着刀叉的手一紧,抬眼看海棠,憋红了脸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海棠说:“你怎么这个表情,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老太太慢悠悠的吃着牛排,满婆也默不作声,两个大人都好奇这男孩怎么应对海棠这小姑娘。
阮炼知道大人是在“吃瓜”,他想到如果放在曾经,这个时候的阮炼一定会出言解围——因为他是个好人,被教导的看不得别人难堪。
只是现在,阮炼抽身世外的旁观着,发现他的家人是这样教导他,也认为这样做人是对的,可是他的家人自己是做不到时时刻刻与人为善。
真是何等讽刺。阮炼心中默默地冷笑,心中却痛快怨怼的想,阿白,以后都不会有我这个平安哥哥来帮你了,你以后的路再与我无关了。
看着旁边的小北离,阮炼不露分毫,糯糯的童声不紧不慢,言语清晰的给蒋北离耐心做示范:“你看,要这样顺着纹理切,不用使劲儿就切开了。”
又告诉蒋北离:“我们吃的是西冷牛排,比较有嚼劲,像是奶奶吃的就是菲力牛排,是牛里脊那块,就比较嫩,此外常见的还有T骨牛排与肉眼牛排,都是位于牛身上不同的位置。”
蒋北离听得全神贯注,乃至于没有分出心神,并不知道身边苏渐白陷入了困境。苏渐白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也没等来谁给他解围,他只能求救的去看唯一算得上有感情的蒋北离。
也没有得到蒋北离回应。
苏渐白只看到蒋北离侧着脑袋和阮炼凑在一块,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阮炼的脸对着他,他看到这男孩完全不同于看到他时的友善,还有轻声细语的耐心。
苏渐白迅速移开眼睛,眼眶发酸,他盯着自己切的乱七八糟的午餐,小声回道海棠:“阮炼哥哥很好。”
海棠不满回道:“我哥哥当然很好。”
苏渐白:“所以阮炼哥哥不无聊。”
海棠看着苏渐白,撇了嘴:“你觉得我说错了?你又不了解我哥哥,他就是很无聊。”
满婆的声音严肃的插/进来:“海棠,十下手心,五十张字帖。”
海棠切牛排的手一颤,刀从牛肉上滑下在盘子上刺啦一声,她整张脸都僵了,满婆看着她:“还用我说原因吗?”
“不用……”海棠欲哭无泪的低下头继续吃午饭,吃一口,就愤恨的瞪苏渐白一眼。
苏渐白经历着这场无妄之灾,午餐吃的食不下咽,还要注意正确使用刀叉,午餐一结束,他就想回卧室对蒋北离诉苦。
阮炼却把蒋北离带走了。
在保姆过来收盘子时,两个男孩很有点迟疑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他对蒋北离说:“北离,你跟我来。”
满婆对于孩子们的固定午休是饭后到两点半,这期间是午睡还是做别的都不会干预。
只是对两个男孩子交代:“北离,渐白,你们下午要做一份数学模拟试卷,两点半开始。在二楼书房考试,不要迟到。”
苏渐白眼睁睁的看着蒋北离也不拒绝,乖乖的和阮炼走了,他看着两个男孩的背影,怔怔的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儿,有那么一会儿,他在想一起跟过去,可是想到阮炼,他还是害怕。
海棠已经跳下了凳子,看到他这样,脑子里转了转:“哥哥是要做什么,小白,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苏渐白对于阮海棠这小女孩心有余悸,闻言立刻跳下凳子回答:“我回房间继续看课本了。”
就跑了。
海棠翻了个白眼,带着蒋北离一起评价:“都很无聊。”
满婆看着她:“来吧,先把手心打了。”
海棠:“……”
16。第十六章 兄妹()
阮炼把还是小孩子的北离叫道了自己卧室,保姆静秋没过两分钟,端着托盘,盘上放着烤的黄油曲奇饼干和奶茶,敲了敲门,小孩子的声音说:“进来吧。”
推门进去,静秋还没开口说“少爷,你午餐吃的太少了”,入眼就是阮炼摆了一床的衣服。
新来的那名为蒋北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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