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谢你替我收尸- 第35部分

　　　　洛文霆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语气算不上很好，只是道：“港城难道便不属于华夏的吗？”

　　　　阮炼对这问题不感兴趣，他皆是漠然看待这类问题，他没去过大陆，因此没有感情，即使身上流着那来自大陆北方的一半血统。

　　　　对待港城，他想起自己前尘之死，也实在不能对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生出什么感激之情了，他是资本家庭的大少爷，他更清楚这是一个金钱累积而成的岛城。

　　　　张九妹却接了洛文霆的话，她道：“文叔，人就是这样的。”

　　　　两个男人诧异看向张九妹，女孩很是漠然的继续说：“一个女人养不起她的孩子，一个孩子没有了爸爸和妈妈，可是这又如何呢？”

　　　　洛文霆愣了半晌，伸出手揉了一把九妹脑袋，他道：“大人……大人就是这样的。”

　　　　阮炼点点头，回了一句日后网络上很出名的一句电影台词：“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到了晚上，阮炼与张九妹在福利院吃了晚饭，离开时已经七点多，他不放心女孩子一人回家，洛文霆也追出来送他们两个小孩，因此阮炼路途相反的绕了一圈，待到自己归家，和昨日一样又是过了九点。

　　　　客厅中留了那盏落地灯亮着，阮炼看着那暖黄色灯光，就很有点心有戚戚。

　　　　他上了楼梯，拐角处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少年，阮炼猜测应该是小孩下楼梯一半，他上来，两人恰巧遇到。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听到他回家，所以出了卧室。

　　　　阮炼也站定，看着隔了不过一米距离的男孩，等他说话，只等来一句：“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阮炼便问：“你还有别的话的要说吗？”

　　　　说完，觉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阮炼放轻了声音补了一声：“阿离。”

　　　　他就见男孩子神色愈加的沉默，像是怀着满腹的心事却无从开口。

　　　　阮炼抬脚继续上楼，少年一句话未说，他也没有回头。

　　　　像是某种电影的片段，一个人站在原地，一个人远走，阮炼只要肯回头，或许他用不回头，也知道身后那少年的目光必是长久的看着他。

　　　　直到再也看不见。

54。第五十四章　暗恋（）　
阮炼回到了房间，因而并不知男孩在他关上卧室门的几分钟后；　在他门前站立良久。也不知男孩的手抬起又放下；　来来回回不知几次；　足足站了将近半小时；　才一脸懊恼的离去。

　　　　阮炼回到房间；　就坐在书桌旁；　他放下手中的本子与报纸；　因为下午张九妹说过的话；　所以展开报纸把那篇有关大陆籍弃儿是否该有港城政府救助的报道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后，阮炼留意了一眼这新闻作者；　显然是反对派；　通篇洋洋洒洒的充斥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语气。这倒也不奇怪，阮炼折上报纸，要想扭转对于大陆穷苦落后的印象，只怕还要再等上十年。

　　　　阮炼突然一笑，心想前生没有去过大陆；　这一世是不是应该去一遭。他在这时突然无端的生出了一点对那陌生土地的向往；　因为那是阿离出生的土地。他本对那片土地毫无感情；　可是他的小孩生于此、长于此；　只是这样想到突然便生出了好感。

　　　　大概正是对应了那句话；　不是爱上了一座城；　爱上的是一座城中的那个人。

　　　　阮炼第二日没有再早早的起床；　等到八点左右睡到了自然醒；　下楼去到餐厅吃早饭；　就见到老太太与李燕华各坐一边，两人谁也不搭理谁的各自吃着早餐。

　　　　他心中想奶奶真是一辈子都不喜欢妈妈，但显然李燕华也不需要婆婆喜欢。

　　　　李燕华父母双亡，哥嫂离开港城后也没有回老家，是至今音讯全无的状态，李燕华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去寻找自己亲哥，再说她如今这样有钱，只怕亲哥找上门要钱——也不见找上门，阮炼都暗自揣测不会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这样伶仃的身世，若是换成个别的女孩遇到阮老太太这样的婆婆，不知道要被拿捏住蹉跎成什么模样。

　　　　可是看着李燕华如今样子，阮炼心道有这样一个现成的成功人士在眼前，前生的他就算学不会母亲赚钱的本事，也该学会这样独立自我的精神。

　　　　可是人生在世，大概也真的只有到死才能唤醒一个糊涂人的骤然清醒。

　　　　老太太见阮炼来了，脸上先是一喜，年轻时候就不是个善待女性、怜惜同性的女人，如今人越老越不待见女人，除了自己的孙女海棠，就只喜欢男孩了。

　　　　阮炼喊了声奶奶，便自然而然的坐在李燕华身旁，李燕华一只手拿着夹了香肠培根的自制热狗，一只手在儿子头上揉了把。

　　　　这副母子和睦的情景刺了老太太眼，使她想起这大孙子还留着她最讨厌的女人一半血脉，便也不怎么高兴了。

　　　　老太太道：“平安，你坐在奶奶身边，奶奶和你说几句话。”

　　　　阮炼这两天心情实在说不上轻松，他等着蒋北离的答复，即使心中因为一些原因很有把握，但没到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一颗心也着实在七上八下的悬着。

　　　　此时也没耐心与老太太斡旋，更不想老太太指桑骂槐的说妈咪坏话。

　　　　阮炼直接拒绝，回答老太太：“阿奶，我已经吃上了，就不要换位了。”

　　　　老太太不罢休，又唠叨了两句，突然开口问：“平安，你与离仔闹别扭啦？”

　　　　阮炼正拿着面包与李燕华一样夹香肠吃，闻言动作停滞了一瞬，他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动作，一副不在意模样的回道：“我这周休息，与阿离时间都错开了，并不是闹别扭。”

　　　　老太太听了，大约也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只是将信将疑的说：“你们两个感情这样好，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断了感情。”

　　　　阮炼心中叹气，他想与离仔谈恋爱，这大概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小事了。

　　　　李燕华在一旁表情微妙的看着自己儿子，她床头还搁着一本书，名字为《青春期那点事》，讲的是青少年青春期心理。李燕华本想看完琢磨琢磨，再和两个男孩聊聊，结果翻了两页就想睡觉，最终换成了本言情小说看得她津津有味，导致这本书至今还停留在第二页。

　　　　阮炼上午没有再外出，中午在家吃了午餐，让静秋和小花做了三十人份的纸杯蛋糕。

　　　　静秋问他：“这是要带到学校请同学吃吗？”

　　　　阮炼：“下午去福利院，带给小孩子们吃的。”

　　　　弄得李燕华惊奇，纳罕的问道：“阿炼，你这几天都在去福利院做义工？”

　　　　得到肯定回答，李燕华不好意思告诉儿子，她觉得他还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也许以前的阮炼会，李燕华仔细回想，那就要追回到阮炼小学时候，一个心软懂事的小胖子，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就只剩下浮于表面的温和礼貌。

　　　　他成为了大多数有钱人家追求的那种表面矜持礼貌，内里冷漠疏离的性子。

　　　　李燕华道：“儿子……原来你还是很有爱心的，妈妈真是想错你了。”

　　　　李燕华又问：“三十个纸杯蛋糕够吗？”

　　　　阮炼不太肯定：“应该……可能不太够。”

　　　　于是李燕华也加入了做蛋糕的行列，阮炼连饭都不会做，这种需要动手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就只能在一旁等成果。

　　　　最后一共做了一百个整纸杯蛋糕，装了两个外出野餐用的大篮子。

　　　　张九妹照旧翘了下午的课，三点左右到了福利院，就见福利院那幢五层楼下停了辆陌生的黑色轿车。

　　　　她熟门熟路的先去小孩们的活动室打招呼，走廊上迎面的无论小孩、大人都拿着个纸杯蛋糕在吃。

　　　　张九妹心想难道是哪家面包房老板献爱心，献到了这里，进到活动室就见阮炼和一个胖胖的妇人在给小孩子分蛋糕。

　　　　九妹跑过去也笑嘻嘻的向阮炼要了一个，一边吃一边陪小孩子玩了会儿，没多久有老师进到活动室，要给小孩子们上课。

　　　　蛋糕也已经分完，阮炼示意静秋可以先回家，静秋不同意，要留下来一起献爱心，便被叫去给孩子们做晚饭。

　　　　走廊上阮炼与张九妹靠着栏杆，两人这是第三次见面，不知不觉间至少可以称得上是熟人了。

　　　　阮炼与这小姑娘闲聊：“九妹，你难道下午没课？”

　　　　张九妹趴在走廊栏杆上，看着远处：“我成绩一般，也许能考上大学，不过就算考上家中也无钱供我。”

　　　　阮炼侧头看她，看小姑娘穿着这像是真话，他便道：“我妈妈公司每年都有做公益资助贫困学生，你要上学我给你一张申请表，审核通过后你就不用担心学费问题。”

　　　　张九妹却不再回答，阮炼犹豫了几秒，委婉说道：“你看我来福利院，就知道我这人很有爱心，遇不到就算了，遇到了别人有困难，我不帮一把就心中有愧。”

　　　　“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阮炼真情实感的说道，“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大可以后力所能及的帮回来就是了。”

　　　　“你……”女孩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年，她看到阮炼表情不似开玩笑，阮炼也看到她神情动摇了一瞬——似乎要说什么，张九妹却摇摇头，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阮炼只好重复：“总之你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

　　　　这让张九妹听得发笑，她也笑出了声：“你这么殷勤，是真的不喜欢女孩，只喜欢男孩吗？”

　　　　阮炼毫不遮掩：“我是纯正同性恋，喜欢女孩子做不到的。”

　　　　这是张九妹的知识盲点，她看得杂书不少，知道同性恋这个名词，身边真的出现这样的人，她并无恶意，只是纯正的好奇。

　　　　她很不解的问阮炼，为什么他一个男孩喜欢的也是男孩，男人喜欢的不都应该是女人吗？

　　　　阮炼反问：“为什么男人会喜欢女人？”

　　　　张九妹道：“天生如此……吧？”

　　　　阮炼温和一笑：“我也是天生如此。”

　　　　张九妹：“同性恋不是因为后天环境影响吗？”

　　　　阮炼笑了：“那男人喜欢女人难道就不是后天环境影响？”

　　　　张九妹想想，心道这话听着还真有点道理，再一想，她突然发表高见：“真爱该是不分性别，你只喜欢男孩，有人只喜欢女孩，归根到底并无区别，看得还是外在皮囊。”

　　　　女孩说完，就看到与他对话的男孩不知想到什么，或许说因她的一袭话想到了谁，那种只是惯常的温和有了灵魂，眼中是真正的温柔。

　　　　“有人和你说过很像的话。”阮炼柔声说道，“说他若真爱一个人，爱的定是皮囊下的灵魂。”

　　　　张九妹眼珠子一转，就八卦兮兮的笑：“我看这人得是个男孩子，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你有多喜欢这个人。”

　　　　阮炼不否认，只是突然说：“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九妹撑着下巴：“好啊，只是你不要再给我讲鬼故事，昨天那样的故事太吓人，害我回家后越想越觉得恐怖。”

　　　　九妹便听了个关于一个男孩暗恋另一个男孩的故事，阮炼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

　　　　女孩直白答道：“这该不是你身边的人故事吧？”

　　　　不等阮炼回答，张九妹垂眸：“所以被暗恋的那个男人死了，暗恋的那个人这辈子也没说出口，嗯……也没有机会可以说出口，他一直喜欢着他，喜欢了很多年。”

55。第五十五章　爱他（）　
“人生苦短。”张九妹淡淡说道，“该说你朋友是个可怜人；　还是该说他是个懦夫？”

　　　　阮炼低下头；　盯着自己握住围栏的手指：“你不要这样说；　他是个很好也很坚强的人。”

　　　　九妹就道：“我倒觉得；　往往好人都很懦弱；　但想要做一个好人；　其实更需要强大。一个人的善良若是没有爪牙；　焉知这所谓的善良其实不是懦弱呢？”

　　　　九妹说完；　阮炼便静伫良久，张九妹都怀疑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　就听这阔少怔怔说道：“你说的真有道理。”

　　　　张九妹撑着下巴；　天空中飞过一群水鸟，翅膀洁白而硕大。

　　　　她道：“大少爷，你一看就知道我出身底层，这些道理像我们这样底层的人都懂，想作恶才容易；　想做好人才难。你想做好人；　就一定要有能与恶人对抗的能力。”

　　　　“你也是个好人。”张九妹笑道；　“总之谢谢你提供的主意；　我要是真能考上大学；　就找你要那什么申请表。”

　　　　阮炼侧头看着这小姑娘；　这一瞬间；　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孩子还未来得及长大已经老去。

　　　　阮炼心头一动：“九妹；　你听过重生这个词吗？”

　　　　九妹露出了点惊奇；　想了想才回答：“我看过这种主题的科幻小说，平行世界，重生什么的。”

　　　　阮炼嘴唇动了动：“所以你也觉重生，重生的是平行世界对吗？”

　　　　张九妹也看向阮炼：“你脸色很不好，阮炼，你没事吧？”

　　　　就只见男孩直直看着她：“一个人重生，他将原本发生过的事情改变，身边的人也会因为这些改变发生一系列连锁的改变，那他身边的人还是他曾经认识的人吗？”

　　　　张九妹两眼发晕：“你说的太绕口了，我好像听明白你大概要说的是什么，也好像没有听明白。”

　　　　阮炼握紧了生了锈的栏杆：“比如在小说中，一个人前生信错了人，又因为身体原因早逝，错过了真正对自己好的那个人。在小说的设定中，他重生回到了小时候，和前生错过的那个人相恋，不再信任那个坏人，也开始注意身体，于是重生后的他改变了曾经结局不好的人生。”

　　　　“但是……”阮炼五指握的通红。

　　　　九妹仔细看他，大概生因为这男孩痛苦的神情太过于真实，她几乎顺势产生了一个想法：阮炼说的人就是他自己。

　　　　但这想法着实荒唐，张九妹很快就抛在脑后。

　　　　阮炼说出了后半句：“但是他身边的人，还算是前生的那些人吗？”

　　　　九妹道：“哇，这个要看设定了，要是作者设定的是平行世界，记忆、经历、做过的事情都不一样了，我觉得已经算是不同的人了。”

　　　　“可有的小说设定的是时间回溯。”张九妹道，“不是平行世界，是时间倒流。当然这又涉及到了很多哲学问题，比如时间回溯后，记忆随之一起被抹去，那么没有了曾经记忆的这个人，还算是曾经的那个人吗？那决定人本质的到底是什么？决定这个人还是不是这个人，难道仅仅是凭记忆决定？那所谓人的灵魂又算是什么？”

　　　　阮炼一愣：“……你好厉害。”

　　　　张九妹道：“所以我想，决定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这个人，本质是他的灵魂。”

　　　　阮炼觉得自己被这话震撼到了，久久没有出声。

　　　　九妹撑着下巴的手换了一只，一回头就看到洛文霆站在他俩身后，手中夹着一支烟没点，看着她一脸佩服的表情。

　　　　“文叔。”张九妹喊道，“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洛文霆说：“你们两个聊得好嗨，我走过来你们都没反应，九妹，你说的话好深奥。”

　　　　张九妹笑了下，又表情无趣的看阮炼：“阔少，你不要这样看我，太夸张了。”

　　　　阮炼收回自己敬佩的表情，他心中突然间豁然开朗，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隐藏在心底的一道怀疑。

　　　　他想弥补对他的愧疚，可是今生的阿离还是前生的阿离吗？晚来了足足一生的弥补，就像是错过这个词，永远令人无法挽回的不是错，而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