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笑了起来,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不知不觉,在此处定居就有月余了。谢葭平时不大出门,所以并不觉得日子难过。反而比在京中的时候,还自由一些。丰衣足食,也算不得清苦。
阮师父她们到了以后,很快就安置在那个大院子里。两家对了门,在边境的生活开始逐渐步入正轨。
在谢葭生辰那天,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当时谢葭穿着大红的长裙,也没有请什么外人,只让卫清风陪着在院子里喝酒。
大晚上的,就突然有人来敲门。
卫清风就让知画和轻罗去开了门,见是两个风尘仆仆的陌生人,穿着长袍,知画和轻罗就是一怔。
来人似乎也有些尴尬,道:“我们是京里来的,给夫人请安。”
谢葭听到动静,估摸着是京城里来的掌柜,忙道:“快请进来”
那两个人就一起走了进来,都背着又长又沉的包袱,一脸的舟车劳顿,也亏的这包袱没让人抢了去。进了门,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卫氏夫妇,就行了大礼。
“九爷安好。夫人安好。”
谢葭点了点头,道:“两位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知画,快去给两位先生倒了茶来”
那两人忙谢过了。
年长一些的那个便道:“回夫人的话,我们是叔侄俩,小的叫朱炳,这是小人的侄儿叫朱志。本来在横州帮太夫人打理嫁妆铺子的。太夫人收到夫人的信,便让我们俩到西凉来了,还望能堪夫人一用。”
谢葭笑眯了眼,道:“原来两位就在横州,那可是正巧了咱们九爷正想从横州进粮呢两位在横州,是管什么铺子的,可知道横州的米市如何,进货可方便?”
朱炳便道:“小的管的就是米铺。横州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只是这西凉之地山多,出去不容易,如果要从横州运粮,只怕不容易。最好先走一水路,再换马匹走山路,再换水路。不过只要进过来,就不怕卖不出去。小人一路上看过了,廖大人治理凉州,颇有建树,不少中原商贾都走这条路,和番邦做生意,更是有不少分点儿掌柜在这儿。他们最不缺钱,能有足量的大米吃,想来也不会舍不得。”
谢葭心中一动,看向卫清风。
卫清风道:“你说,运输不方便?”
朱炳道:“是,这正是小的所忧。就怕一年难运几次货,天大的生意也难做。”
卫清风却微微展颜。他在别人面前并不常开颜,只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但是被谢葭敏感的捕捉到了。她心中暗自嘀咕,货物难运,他在开心什么……
他果然道:“既然你说不怕卖不出去,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横州那边儿,你可打理妥当了?”
朱炳道:“小的不敢自作主张,只是走的时候确实已经留了信。到时候只要派人送封信过去,就行了。”
卫清风不吝赞美道:“你做事是周到的”
谢葭忙叫人来赏了朱炳叔侄俩。
卫清风道:“今儿天晚了,长忠,你带他们到大院去先休息。明儿再商量。”
长忠答应了一声,便领着朱家叔侄退下了。
眼看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谢葭就忍不住问卫清风:“将军,运粮不易,只怕这生意,一时半会儿难做起来……”
卫清风满不在乎的道:“你急什么,咱们又不指着这个吃喝。要运粮,就要马匹,就要船只……娇娇,我们可以趁机养一支我们自己的马队再和各处官府通好气,整顿出一条路线来,可以直入横州。你想想这其中的妙处”
妙固然是妙,这样一来,暗度陈仓还可以买个马场,只说做运粮之用。打着米铺的名义还能和各地官府搭上线,这样一来就可以越来越接近廖夏威……然而想法是好的,实践起来却是个巨大的工程。
卫清风当然不怕,他本来就是做大事的人,心大的不得了,当然可以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可问题是,这巨大的开销,他们承担不起了啊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吃饭过日子呢
总不能刚到凉州,就又伸手跟京城那边要钱吧
谢葭苦思冥想,最终还是道:“九郎,妾身觉得有些不妥当。”
卫清风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闻言就有些诧异,问道:“怎么?”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道:“妾身自然知道您开这个米铺是为了暗度陈仓,可是这事儿不能叫旁人知道。咱们既然这么有钱能为开个米铺专门买个马场,又能和官府走通关系去开一条路……那我们还开这个米铺干什么难道旁人看了,不会觉得奇怪吗”
卫清风一怔。
谢葭看他听进去了,便低声劝道:“九郎,咱们开这个米铺,明面上,是为了补贴家用。既然如此,横竖都已经到了这儿了,就更不用急在这一时。马匹咱们可以先租,湖运咱们可以先找小家搭把手。等生意做大了,咱们再买马场,那才说得过去”
“九郎,您身负重任……咱们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卫清风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道:“那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谢葭心头一松,笑道:“明儿把朱氏叔侄找来好好问问,让他们给出个计划,看看多久咱们才能名目张当的买个马场既然是娘指定的人,想来也该有两把刷子才是”
卫清风笑道:“好。”
到了这儿之后,他还真是什么都听她的也许是心里的愧疚,让他多了一些耐心吧。
隔日,果然把朱氏叔侄叫来问话。
听了谢葭比较委婉的说法,朱炳显得有些惊讶。但是他是老江湖了,又是卫太夫人的陪房,自然心里有数不该多问。他略一思索,便道:“小的瞧着,这是个利润不错的行当。若是经营的顺利,大约两年之后便能有足够的盈余买个小马场专门走这道线儿。”
“两年……”她看向卫清风,果然他面色不虞。
谢葭又道:“咱们是打京里来的,手头也不差这几个闲钱。若是做一年,生意还算有赚头,那我也不在乎再贴几个钱进去买马场。朱掌柜,您懂我的意思了吗?”
朱炳哪里会听不明白,这就是只能赚钱,而且要赚大钱,不能亏本的意思嘛
他自负对横州米市的掌握,又想到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共有二十余武功好手,那还怕什么做这种两地倒卖生意的,最苦的就是在路上,镖师往往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卫氏的好手撑着,那就半点儿事也没有了
他马上把这事跟谢葭和卫清风说了。
谢葭看向卫清风。心里有些心疼,名动京城的卫氏家将和武婢,要去做着押镖的活计,还真是有些委屈了他们……
但是眼下卫清风自己还是个流犯呢
这时候,卫清风缓缓开了口,道:“这样罢,等横州的人来了,就让阮师父带着人去一趟横州。”
谢葭点了点头,道:“只好先这样了。朱掌柜,事情就麻烦你了。今天下午,先到米铺和库房去看看吧”
便留着朱氏叔侄吃了饭,然后卫清风就亲自先到米铺去了一趟。
谢葭又默默的算了一笔账,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只好安慰自己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带着轻罗和知画就在屋子里做针线。
做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把给卫清风做了两身夏衣。然后她才想起来还要做几亵衣,便打算把亵衣做了再做新的夏衣。她自己的衣服,就只好交给知画去做了。然而知画的针线功夫要比她好的多,几乎三天就能缝出一件夏衣,而且还是模仿的本地款式。她真想让知画把卫清风的衣服也做了算了,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妥当。
对于她来说,能把衣服做出来就不错了,绣花什么的基本上是别指望了。不过好在现在卫清风的身份不同往日,穿的素净一点儿也没什么。
卫清风回来的时候满脸晦气,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估计是自己翻墙进来的,然后就直接上了楼,把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谢葭看他那德行,便猜想他大约是知道了自己买米铺被坑了的事儿。他从小做任何事情都手到擒来,眼下竟然是在市井里被人骗了,必然是非常难堪又不愿意接受的。那样子整个就像一个被人骗了糖果的小孩子
他把人都赶了出去。
谢葭看得又好笑又心疼,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上了前去柔声问道:“九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卫清风有些难堪——那样子就像她刚过门的时候,他得意洋洋的遣了通房想给她面子,结果没想到后来事情比他想的复杂的多,闹的那样难看,他整个颓了的样子
但是对着谢葭,他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葭也不多问,扶着他坐下了,又殷勤地给他倒茶,只是状似无意那般提醒道:“九郎,俗话说的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是娘送过来的人,必定是可靠的。又是横州过来的人,咱们有事儿要多和朱掌柜商量商量,尽管把事情交给他去做就好了。”
卫清风“嗯”了一声,心里却还是不痛快。
半晌,他道:“朱炳说那个米铺值不得这么多,我起码被人坑了一百两”
谢葭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他竟然放得下脸面,把这个也告诉她了
才一百两你苦恼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宅子……
卫清风懊恼地道:“我现在才想明白,我们买的那个大宅子恐怕也被坑了不少……一个店铺才几百两,怎么一个宅子就要一千多两。”
谢葭心里就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又或者该让他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卫清风竟然一脸求安慰的德行
“……”
谢葭长叹了一声,伸手搂了他来,道:“九郎,你也别懊恼,咱们也不差那几个钱。咱们初来乍到的,不吃点亏也是不能,就当是破财消灾就好了。”
卫清风不说话。
谢葭低声道:“术业有专攻,咱们九郎是朝堂上呼风唤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之才,这些东西不会也没什么只要懂得用人,什么都好说。”
卫清风闻到她发鬓的香味,就有些心不在焉,只“嗯”了一声,道:“你放心。”
谢葭嘀咕:“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吻就落在她鬓角上。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假装自己是个和尚,每次都只点火不灭火,早就把谢葭气的嗷嗷叫了。这下一来,谢葭哪里还把持得住,连忙凑了上去,把手伸到了他衣领里。
“嗯娇娇”
谢葭发现他虽然吹胡子瞪眼,但是嘴唇还黏在自己嘴上舍不得离开,便笑了起来,伸手搂了他的脖子,跪在他膝盖上,轻声道:“九郎,抱我。”
卫清风倒抽一口冷气,火热的手掌用力按在她纤细的后腰上,这样一来,哪里还把持得住
混乱间她好像伸手把桌子上的水壶打翻在地上,卫清风就顺势把她压到了桌子上。
谢葭面红耳赤,衣衫不整地抓着他的衣襟:“打,打破了,刺槐他们很快就会上来的……”
卫清风喘着粗气,用力握住她的手指:“别管她”
他拉住她畏缩躲避的手指往自己身下带,她好似一个明明会游泳却很久没有下过水的人,不由得心生畏惧,最终半被强迫的握住了,那种滚烫又奇异的触感让她整个一哆嗦。
卫清风的汗掉的更厉害了,抓着她的肩膀,似有哀求之意:“娇娇……”
谢葭心生不忍,轻声道:“九郎。”
她松开手,主动用力搂住他的肩膀。感觉到滚烫闷重的压力抵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过的关系,这次的感觉分外强烈,只感觉他哪怕每一个微妙的动作,就让她紧张的连脚尖也绷直了。
她几乎银牙咬碎,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快,快点”
话落,就感觉他直接一冲到底
痛意袭来,但是片刻后就被他的热情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太久没有过,卫清风比以前哪一次都快就泄了出来。但是这次他一停也不停,直接把她转了过去让她趴在桌子上,颠来倒去地折腾了大半日。最后两人又纠缠在床上,四肢都紧紧缠在一块儿,无论如何也分不开。
谢葭被折腾的昏昏沉沉,最后就只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的吻落在自己嘴角,然后她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都快第二天天亮了。
床铺早就收拾好了,身上也非常清爽,只是酸痛得厉害。
然而两人显然都忘不了昨日有多么放纵。卫清风早就醒了,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此时两人就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从那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卫清风就不肯自制了。之前她也曾和他商量过此事,当时他是一本正经的拒绝了。没成想一开了闸,他就整个管不住了,闷头闷脑的就要个不停。
谢葭也不好意思提醒他他之前说的话,实在受不了了就小声讨饶,幸而他都会停一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技术确实好了很多,懂得什么时候她磨得疼了,便知道停一停,放下心思来**她的情绪。
这样下去,怀孕只是迟早的事……
在边关的第一年,谢葭就在每个月等着大姨**日子中度过。幸而每个月还都来了。
卫清风仔细考虑过,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米铺上,而是直接把事情丢给了朱氏叔侄去打点。每个月只查查账,和朱氏讨论一下生意的进度,看看什么时候能明目张胆的买个马场。
别看他一脸面瘫,但是交际能力却不弱。在上京的时候,无论是哪个集团的人他都能去插上一脚,即使满桌都是他的仇人,他也泰然自若。何况是到了这个小地方,这些人,自然也不能和京里那些人精比。半年的功夫,他就和当地的官员和大贾都混的相当熟,不时就有人上门来喝酒说话。
从某个程度上来说,这个城市是个很安逸的城市。尤其是有钱人,晚上除了喝酒取乐,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转眼到了新年。
谢葭一大早就和卫清风三令五申,严令禁止他今天还跑到外面去鬼混,更不允许他今天还把什么人带到家里来。而家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夫人的性子非常随和,平时九爷怎么闹也没关系。可是如果夫人放了话,九爷也只能乖乖听话。
然后谢葭就领着家人在翠屏园打点院子,准备过年。虽然说入乡随俗,但是谢葭还是想像以往在将军府那样布置。时到今日,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懂得把事情安排妥当能交差就万事大吉的小姑娘了。虽然一开始她很不习惯,但是这半年来,她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打点一个家庭,她开始有了自己的喜好和主张。
就在她指使人在院子里挂红灯笼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
这个时候……
轻罗去开了门,然后就惊呼了一声,笑道:“姑娘,是京城来的人竟然凑到一块儿去了”
谢葭一听,便知道肯定是卫府和谢府的人碰上了,连忙道:“快请进来”
两府都是一个管事带着两个随从,进门就磕了头。卫府来的是外院的白管家,见了卫清风就老泪纵横。听说小时候,卫清风习武入门就是他带的。
好一番唏嘘之后,谢葭让人带着四个随从去休息喝茶,然后把两个管事留在身边说话。
又看了谢府和卫府的书信。谢嵩并没有多说,只说已经照她的意思迎了舒氏进门,现在四郎养在舒氏膝下,让她不用担心。
卫府太夫人就更不可能长篇大论,只是教了谢葭一些独自在外的道理。
谢嵩带来了一些京中的糕点,和几身衣物,其中也有卫清风的男装。想来是舒芷娘收拾的。太夫人则干练的多,直接搬了一万两银票过来。谢葭就松了一口气。正担心财政问题呢,这无异于是及时雨。谢嵩送来的那大量的糕点,倒是可以用来做礼物送给别人。
卫清风和白管家的关系,比谢葭和谢管家要好的多。他们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谢葭对着自家管事,就有些百无聊赖。
坐了一会儿,她只好站了起来,道:“我先去把院子布置出来,九郎,你们坐着说说话。晚上好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