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风去让人拿了纸笔来。两人守着灯火坐在灯下。
谢葭奋笔疾书,把脑海中的记忆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一下,分成几个大类,写在纸上。她主要是注意那个和萧七爷关系匪浅的李大郎的言谈。
第一个阶段,众人还算清醒的时候,只是在互相调侃。多是讨论京里的风流韵事。谢葭把他们先后讨论过的人的名字都写下来了。这样便可由这些名字联想到当时谈话的整个过程。
第二个阶段,这些人已经开始有些抽得脑子发昏了。开始说起了心事。李大郎的心事当然就是萧七郎。但是只是点到即止。
第三个阶段,叫了小倌儿进来,这些人已经彻底疯癫了。李大郎开始拉着小倌儿诉苦,开始说起了自己当年和萧七郎在一起的风流韵事。又说起了自己的其他几个姘头。有个小倌儿也说了,他们这里一个叫竹香的小倌和恩客的风流韵事。
大概写了个类似大纲的东西,她拍拍手,道:“好了将军,只要有这个在,就是再过几天您再来问妾身,妾身也能把所有的事儿都想起个七七八八来!”
卫清风拿着仔细研究了一番,只觉得刚才发生的原本应该是云里雾里的事儿,都迅速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笑了起来,道:“这个法子极好!”
'正文 NO。105:大胆'
谢葭趁机道:“将军,妾身聪明吧?”
卫清风不吝赞美,笑道:“聪明极了!”
谢葭又道:“既然妾身这么有用,日后不妨都带上妾身吧。妾身也想给将军分忧!”
卫清风不以为然:“你是怕我在外面青楼楚馆,一个把持不住吧!”
谢葭索性挽着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头,嘟囔道:“将军是我的!除了我,不管男女,谁也不要想碰将军一根手指头!”
好大胆的言辞!她直接挑明了自己对男女关系的态度!并且婉转地提了自己的婚姻态度!
她去看卫清风的反应,可惜他似乎不以为意,也无动于衷,只是翻着手里的纸张,有些敷衍地道:“醋缸子。”
谢葭暗暗撇撇嘴。
后来实在是又累又困,谢葭趴在床上睡着了。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又被卫清风闹了起来。
谢葭不满,挣了两下,最终还是被他抱了起来。
卫清风低声道:“这儿是香满楼,你想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睡到天亮不成?”
谢葭只好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惺忪着双眼,跟着卫清风披星戴月地回了将军府。
走了将军府的后门。然后伺候卫清风去上了朝。
之后也不敢睡,怕错过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辰,只得去洗了个澡,慢条斯理地吃过早饭,并看书提神。
到了时辰,便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早就起了,神色冷淡——她知道儿子儿媳妇昨晚又没回来过夜!
果然一坐下来,她就道:“你们昨个儿又到哪儿去了?”
谢葭斟酌再三,只得道:“将军带儿去见了一些人。让儿记住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太夫人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他自己是聋子不成!还是傻子,连事儿都记不住!”
谢葭大气不敢出。
太夫人依然在生气,道:“你回来了。他便有恃无恐了!葭娘,你怎么不记住,你是个妇道人家。你比不得他,不能跟着他出去胡作非为!青楼楚馆这种地方。你也敢去!你以为穿着男装,人家就认不出你是女儿身?上次跪祠堂是为了什么,你这就忘了!”
谢葭吓得马上跪了下去:“娘!”
太夫人似乎痛心疾首,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们这门婚事!我是真心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惜,你父亲也视你若掌上明珠,可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爱惜自己!非要跟着那个臭小子出去胡作非为!他是个男人,有雄心有抱负。却连母亲的话都听不进去,其实不过是小儿望月,心比天高罢了!你是好端端的公爵夫人,领着皇家俸禄,出入尊贵,可你怎么不懂得自尊自爱,这样作践你自己!”
谢葭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手足无措地道:“娘,您别生气……”
卢妈妈连忙要劝,被太夫人一把推开。
太夫人怒道:“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算计我老太婆。难道真以为我已经老眼昏花了不成!你给我滚出去!我教训我的儿媳妇,轮不到你来听!”
卢妈妈只好退下了,临走给了谢葭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谢葭眼泪涟涟地道:“娘,您别生气……”
太夫人叹道:“葭娘啊!你说过再不让娘伤心的!”
谢葭哭道:“娘……”
太夫人恨她不争气!她道:“娘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主意!娘也知道,卫氏男儿不可能能安于室,娘是守不住这个儿子的!可是娘想守住你,想守住清风的儿子啊!你就只顾着眼前痛快,不准清风纳妾,又跟着清风胡闹……葭娘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下半辈子要怎么办!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怎么就不明白!娘指望不上那个混蛋儿子,怎么就连你也指望不上!”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给清风娶个没有见识的愚妇,起码不用耽误了你的终身,娘也没个指望!”
话竟然说到这份上了!
谢葭跪在太夫人跟前儿,扶着她的膝盖,哽咽道:“娘,您是后悔挑了儿做您的儿媳吗……”
卫太夫人道:“娘当然后悔!”
谢葭伤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然而脾气却也被激出来,咬着牙忍住哭,道:“娘,可是儿不后悔,儿要做您的儿媳,要做将军的妻子!”
太夫人只是叹息:“你啊……”
谢葭豁出去了,索性道:“儿回来之前,父亲把儿叫去说话,并嘱咐儿,这话不能对旁人说!儿知道,娘必定是已经知道了的。儿也想留在京城伺候娘,可是娘,若是您年轻的时候,必定也会跟着老将军去的吧!”
闻言,太夫人震惊了,然后惊疑不定:“你……那西凉之地,贫苦非你所能想……”
谢葭道:“儿要去,儿必须去!比起那西凉之苦,儿更受不得现在这样的苦处!看着将军一无所知,成日忙碌忧虑,儿却不能将事情全盘托出!儿盼着去西凉的那一天,盼着将军能够知道真相,如释重负!”
卫太夫人却不欣慰,反而又生气起来:“你就只会逞一时之勇!真到了西凉,你后悔也来不及!娘说的话,你们没有一个当回事。你和清风都还年轻,有的是长久夫妻可做!娘挑选了那虞氏给清风做妾,她生的儿子也不至于就辱没了你!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明白娘的苦心,不肯安安分分的听长辈一句劝!”
谢葭大胆地道:“娘当年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没有后来生了清风,老将军的香火又要何以为继!娘当年跟着老将军征南闯北,膝下孩儿夭折了一个又一个,怎么没有想过要留在将军府好好看着卫氏的香火!怎么没想过要给老将军纳妾,免得卫氏香火无以为继!”
这些话一下戳中了太夫人的伤心事!
果然她勃然大怒,想也没想,一巴掌就甩到谢葭脸上:“混账!”
她是练武之人,手劲儿奇大。谢葭一下就被打了出去,摔在地上,只觉得头昏眼花,脸颊迅速火辣辣的疼起来,嘴里也觉出了腥咸。太夫人似乎也非错愕,面有悔意!
但是谢葭慢慢地爬了起来,头昏眼花地给她磕了个头,口齿清晰地道:“娘,儿辜负了娘的一片苦心……又叫娘伤了心,可是儿不后悔。若是让您现在再选一次,当年是否还会跟着老将军走?”
她低声道:“儿知道娘必定还会。儿……心意已决。除非娘将儿休弃下堂,不然儿这辈子,都要追着将军,与他同甘共苦。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太夫人终于掩面而泣:“清风这样,你也这样……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娘会伤心,你父亲也会伤心的啊!”
谢葭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娘……”
卢妈妈连忙冲了进来:“太夫人,太夫人!”
谢葭道:“娘!”
太夫人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卫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娘!”
卢妈妈忙道:“夫人,您就先回去吧!”
谢葭只好站了起来,又是一阵头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出了门,轻罗等人都大惊失色,连忙扶着她往江城楼赶。轻罗急得都快哭了:“先前听到您和太夫人起了争执,可没想到太夫人竟然就动了手了……”
谢葭心乱如麻,只道:“娘也是在气头上。”
轻罗哭了起来,道:“姑娘在家里,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
谢葭也伤心得不能自已:“爱之深责之切……娘也是为了我好。可惜我……”
终究是要辜负她一片苦心。
之前,太夫人试图改变卫清风,让他走一条比较安稳的路线。可是现在,她自己大约也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几乎是以一种认命的态度,她把希望放在了儿媳妇身上。天知道,做母亲的,放弃自己的儿子……这个决定下得有多么的揪心。
可是没想到,连儿媳妇也要跟她背道而驰!
她孤苦伶仃,再没有别的更亲近的人了……所以才会觉得不安,开始和以前不怎么走动的亲戚来往吧。
谢葭无法想象她到底有多伤心,才打了自己这一巴掌……
卫清风一回来就听说母亲和妻子起了冲突,好像还动了手。连忙先去给太夫人请安,结果被赶了出来,一屋子的丫鬟都由卢妈妈领着跪在门外,似乎是在求太夫人消气。
卫清风心知不好——母亲虽然脾气暴躁,可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是妻子做了什么,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他连忙赶回江城楼,路上抓了负责江城楼外务的徐妈妈来问。
徐妈妈想到邢妈妈的态度,小心谨慎地道:“今儿一大早夫人去给太夫人请安,略是起的晚了一些,太夫人本来就不喜。后来又是知道了夫人彻夜不归的事儿,发了一通脾气,连卢妈妈也赶了出来。听莲院的人说,当时夫人似乎是大声顶撞太夫人,把太夫人生生气哭了……”
但是对谢葭挨了打的事情,避而不谈。
卫清风听得皱眉。母亲非常喜欢这个儿媳妇,虽然也会怄气,可是——做婆婆的看见媳妇儿绣的荷包,心就软了,这分明是把她当女儿看的啊!
'正文 N0。106:风起'
妻子刚嫁过来的时候,天天陪在母亲膝下,无可指摘。他知道自己必定要让母亲失望,也非常庆幸感激妻子的乖巧懂事,能替他尽一尽孝道……
他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起了冲突?”
徐妈妈道:“说还是因为夫人彻夜不归的事儿。”
卫清风进了江城楼。里面竟然也是哭声一片。轻罗知画刺槐紫薇鸳鸯,一个不少都站在门外,竟然个个都眼泪涟涟的。
连刺槐和紫薇也……
“将军!”
知画跪了下来:“将军!”
卫清风脸色阴沉,心知刚才那婆子并没有言无不尽,这事情必有蹊跷!
轻罗也跪了下来,哭道:“将军!”
现在阖府上下都传得沸沸扬扬,太夫人要撵姑娘回娘家啊!姑娘肝肠寸断,伤也不治,人也不见,已经把自己关起来整个时辰了!
卫清风眼看这些丫头都说不出话来,心中更加烦闷,索性越过她们自己推开门进去了。
谢葭坐在床前,垂头丧气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卫清风第一眼就看到她红肿的脸颊,一时难以言语……如果不是他带她出去,也不会让母亲伤心,连累她受累。
谢葭倒不在哭,只是低声道:“将军,我又让娘伤心了。”
卫清风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到底对娘说了什么,娘才伤心成那样!”
谢葭又愧又悔,当时何必争一时之气!可是有些话,却又不能对卫清风说!
她低声道:“娘还在为虞氏的事儿生妾身的气,言她千辛万苦挑了这个出身良好的大家女,就是不想让那孩子辱没了妾身。又跟妾身讲了卫氏的传承和祖先训诫,提点妾身要以大局为重。可妾身对她说。旁的妾身什么都能忍,唯独这事儿是绝对不能的……言辞激烈,争执了起来。是妾身顶撞了娘,然后,然后娘一气之下就打了妾身。再把妾身赶了出来,说是。说是卫家没有我这样的儿媳妇!”
说着,她又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卫清风恨不得也给她两个耳光:“什么时候了!还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还不跟我说实话!”
谢葭只把脸越埋越下:“妾身说的是实话。”
卫清风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足够我休了你!不孝,又妒忌!七出你就占了两条!娘既然把你接了回来,就是不打算再跟你计较虞氏之事,怎么可能现在又发难!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葭被他吼得哆嗦了一下。愈发缩了起来:“妾身,说的是实话……”
卫清风一把把她拉了起来,道:“走!跟我去给娘请罪!”
谢葭被动地让他拉下了床,踉跄了两下,憋红了眼眶拉住他的手,哀求道:“将军,将军!您这样拉着妾身出去,像什么样子!妾身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府里的下人又会怎么看妾身!”
卫清风冷冷地道:“若是娘现在就让我休了你,那你也没有以后了!”
谢葭僵住。只觉得被人一盆冷水从头顶淋了下来……如果,如果太夫人真的要他休了自己,那么,他……
卫清风却是这才看到她伤得那么重!
他的手就松了松。半晌,道:“娇娇,你别怨娘,都是我……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去那种地方了。”
他竟然对她认了错……
一时之间,谢葭心中百味杂陈。
她低声道:“娘对妾身好,妾身知道。妾身这就去给娘请罪。”
卫清风叹了一声,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先洗干净,然后上了药去休息一会儿。娘那儿,我去说。”
谢葭道:“不,我还是要去给娘请罪……”
卫清风把她按了下来,皱眉道:“别倔。”
说着,叫了人进来。轻罗和知画胆战心惊的,打了水来给她洗了脸手。然后再让府里的医婢来给她上了药。卫清风让她到床上去睡。
她确实受了惊吓,只觉得脸上还一阵一阵火辣辣的疼。又一夜未睡,躺下时觉得自己会辗转反侧,实际上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卫清风看着她睡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去把朝服换了下来。
他慢慢地问屋里人话。可是当时并无人服侍在侧,只依稀听到里面有争执,零星片语,也不足以推断出什么来。只能确定,母亲确实被气得不轻,这个他在看到莲院里的那个阵仗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猜想可能又是因为昨夜彻夜未归的事情激怒了母亲,虽然惊讶,但是母亲必定知道了昨夜他们留宿在哪儿。但是妻子到底为什么顶撞母亲,还把母亲弄得这样伤心?这他就想不通了。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去了一趟莲院。太夫人尤在盛怒之中,避而不见,这是他早就料到的。
兜了一圈,他还是不死心,又恐再触怒母亲,只好趁卢妈妈起身去张罗太夫人的午饭的时候把人叫了过来问话。然而卢妈妈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多。
她回忆了一下,道:“太夫人是因为夫人彻夜不归的事儿先生了气……当时夫人就跪下了,并无顶撞之言。”
“后来,老奴就被太夫人赶了出来,也不敢靠在门上偷听。太夫人盛怒之下,确实说了没有这个儿媳妇一类的话,但老奴伺候太夫人那么多年了,也了解太夫人的秉性……那必定不是当真的话。不是真的爱惜夫人,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
卫清风一头雾水,却找不到头绪。
然而他也不能多做停留,客云居的灭门案越牵越广。皇党咬住外戚不放,外戚则拼命地在皇党里拉垫背的。扯来扯去,竟然把谢嵩也扯了出来。
卫清风意识到萧氏是打算让萧七爷来接管那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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