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费力又笨拙地安慰着,谢葭笑了起来,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将军,妾身不能久留,恐母亲不喜。”
卫清风嘟囔道:“我伤成这样,却也不能常去看你。”
又道:“你要争气,不管怎么样,记住我是你相公,只会对你好。等我把去边关的事儿平息下来,母亲气消了,就接你回来。”
谢葭红着脸点点头。
“……你脸红什么?”
谢葭嘟囔道:“不好意思呗。从前的事儿,指望将军能忘了,别取笑妾身……妾身真是鞋子滑,才摔倒的,并不是……”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卫清风笑了起来,低头亲了她一下止住了她的话头。
并不是多激烈的亲吻,谢葭的脸却更红了,心跳得厉害,掀起眼帘看着他。
卫清风低声道:“爷不取笑你,爷只心疼。”
“我真是鞋子……”
看他又笑起来,她只好讪讪地把嘴闭上了,有些狼狈地别开了脸。
结果她出了门之后,脸蛋还是红红的,知画和轻罗都好奇地打量,却又不敢出声问。出门之前,她去了一趟莲院。毫无意外,又被拦了。
她打听了一下,卢妈妈果然被罚了,只不过是罚得比较轻,只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正文 NO。091:刘氏产子(上)'
谢葭叹了一声,对门口的丫鬟道:“好好照顾娘,若是为我气坏了身子,我是万死难辞其咎。”
又摸了一锭银子给她。
丫鬟掂了掂,自收下了,也没什么神色。
谢葭便带着人走了。
坐上车,知画忍不住道:“姑娘,你为什么要给她银子?不过是一个看门的丫头,也敢摆脸色给您看……”
谢葭叹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银子是要打水漂了,好在我们也不欠这几两银子。”
知画道:“太夫人也真是,您刚过门的时候,疼您疼得真跟自己嫡亲的闺女儿似的,怎么这会儿就……”
谢葭不语。
她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委屈。但是却不能去怪罪太夫人。太夫人年轻守寡,撑着她活到今日的,是为死去的将军守住将军府的荣耀和香火。就算疼爱小辈,她也总是还有她自己的立场……
何况,卫清风这点血脉得来不易……当年想必她心中也是忐忑的。她是不想再让卫氏经历当年那样的坎坷吧。再则,卫氏本家血脉凋零,她也不想年老了再有旁支虎视眈眈的纠纷发生吧。
想得明白归想得明白,可是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
幸而……她一直是个幸运的人,和娘家矛盾的时候,婆家成为她的寄托。现在和婆婆关系恶劣了,和父亲的关系又及时修复了。不至于孤苦伶仃。
也不是没想过自立门户……关上门,任人非议我自逍遥,也是不错的。可是她心里挂念着卫清风,又不是因为他能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怕的是感情牵绊进去了,现在有个不错的退路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想着心事,回到了谢府。
轻罗来扶她下了马车。
本来她是想让轻罗先回将军府去。毕竟是新婚夫妇,总是分开也不好。可是现在她在卫府的位置有些尴尬,只怕轻罗回去了。婆家人会苛待于她,因是便想着先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也好。
又一月的时间眨眼过去。过了十月,谢府一片平静。
谢葭着人去看过谢雪。听说她总是躺在床上装死。
她只冷冷地道:“病总有好的时候,或者是在府里呆着反而坏了心事。灵隐寺是个清净的地方,去那儿养伤或许还妥当些!”
言罢,再不留情,直接让人给谢雪收拾东西。
当时她正在蒹葭楼喝茶。
王妈妈突然来了,请了安,神色有些惶然,道:“大娘非要见姑娘一面……”
谢葭抬了抬眼皮。道:“怎么?”
王妈妈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道:“她说,若是姑娘不见,她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让姑娘也不好过……”
谢葭笑了起来,道:“看来连她的口疾也好了。”
言罢,她站了起来,带着人往雪园去了。
谢雪一身素衣,面白如纸,站在园内。
谢葭笑道:“恭贺大娘。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谢雪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好妹妹,就不奇怪吗?”
谢葭颦眉。
谢雪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我这所谓的口疾。是谁治好的,你就不想知道?”
“是谁?”谢葭笑着问。
谢雪更加得意了,道:“告诉你,是将军给我治好了口疾!将军心里始终是挂念我的,只不过是碍于太夫人和父亲的颜面,才娶了你!才做戏给你看!偏偏我懂得了将军的苦心……到时候,将军一定会来山上接我的。现在你也失宠了……将军一定会来山上接我……”
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后面几个婆子唬了一跳,连忙上去按住了她,只恐她一副疯魔样伤了谢葭。其中一个粗壮的婆子赔笑道:“姑娘,大娘关了一阵子,怕是得了失心疯!看还是要早点送到庙里,静静心也好。”
谢葭点点头,道:“到底是我们家的小姐,我已经和主持谈妥了,每年支一百两银子香火钱过去。看这靥症倒是不轻,年纪也不小了,盼能早些治好吧……不然真的只能一辈子呆在山里了……”
说着,她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谢雪在后面歇斯底里地大喊:“你等着瞧!将军一定会来接我的!一定会的!”
谢葭颦眉,快走了几步,出了院子。
知画就忍不住开始絮叨:“真是瞎了她的狗眼!将军那么宠爱姑娘,哪里有她什么事儿!再说了,她平时都被锁在这园子里,将军纵然有心,又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治口疾!姑娘,您可千万莫信了她的鬼话!平白坏了您和将军的情义!”
谢葭满心的妒意,只道:“还是要去查查,她的口疾到底是怎么好的!”
正在路上,又见一婆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知画大声道:“站住!你是哪个园的妈妈,怎的这样惊慌!姑娘在这里,也敢无礼!”
那婆子吓得差点摔倒,顺势就跪了下去,直道:“姑娘赎罪!奴婢是沁心园的下人,家里那口子姓钟!”
沁心园……
谢葭道:“你这是要往雪园去?”
钟妈妈连忙道:“回姑娘的话!姨娘是要生产了,可是到处找不见产婆,奴婢想来找大娘想想法子啊!”
就生了……
谢葭道:“大娘病愈,我遵父命要送她去灵隐寺。怎么会找不到产婆?”
钟妈妈一听,眼里就有些怨毒之色,开始哭嚷起来:“姑娘啊!当年姨娘待您也不薄哦!今日您一掌家,怎么就能这样对姨娘母女啊!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知画勃然大怒:“大胆的奴才!竟然敢口出狂言!”
那钟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肮脏,竟道:“老奴保不住姨娘母女的命,活着也没有用了。盼老天开开眼,现在府里是没大没小,迟早要败啊!”
说着,竟然就一头往旁边的假山上撞去!
顿时身边惊呼声一片。等谢葭让人上前察看,刺槐也有些惊魂未定,道:“死了!”
众人更加惊慌了,全都不知所措地看着谢葭。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道:“抬下去!”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今儿怎么老碰上神经病!
轻罗却忧心忡忡,疾步跟在谢葭身边,道:“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沁心园。”
轻罗低声道:“姑娘,刘氏被囚,外人不知道缘由,这钟家的撞山而死,您又把大娘送去了灵隐寺。刘氏生产之后即死,难免……”
谢葭脚下一顿:“你是怕他们出去胡言乱语?”
轻罗道:“人言可畏……”
谢葭有点烦躁,现在太夫人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到时候弄的乌烟瘴气的,就算太夫人开明,却管不住卫府的下人的心思。然后她们再在太夫人耳边嘀咕一阵子,她这个恶儿媳的名声可就算是落下了!
脚下一顿,她道:“去,找两个产婆来。”
轻罗答应了一声,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知画看她走了,才在谢葭耳边嘀咕:“姑娘,不是我说,轻罗姐姐考量得太多了。这一码归一码,钟妈妈死都死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就算刘姨娘不死,他们也不会说好听的。”
谢葭笑了起来,道:“你这个小鬼头,倒是没看出来你的心那么狠。”
知画笑了一声不说话。其实,她只是在揣摩谢葭的心思罢了。看谢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所说的,就是她心中所想的。
许是嫁了人,又生活安逸,轻罗整个人变得软弱起来,也心慈手软。但是知画却忘不了当年跟着谢葭吃苦的时候。她知道谢葭也忘不了。谢葭这个人,其实还是一副孩子脾气,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加倍好。但反之,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
赶到沁心园,产婆堪堪也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匆匆忙忙地出来,碰到谢葭,就是一怔。
谢葭认得她,她是当年随沈蔷陪嫁过来的黎婆婆,后来归顺了刘氏的。
谢葭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自道:“去接生,若有意外,保小。”
两个产婆互相对望了一眼,都道了个是,进去了。
沁心园已经十分萧索。比起珍姬产子的时候,这里真可谓冷清落魄到了极点。刘氏的惨叫声开始响了起来。谢葭许久没见到她,只觉得听着有些陌生。
心里的恨意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她知道,本主又醒过来了。
谢葭脸色阴沉,各人都退了开来,无人敢上前。
直等到天黑,刘氏身边的立儿冲了出来,哭喊道:“姑娘,姑娘!您快救救姨娘吧!姨娘难产了,产婆要拿剪子把孩子剪出来,您救救姨娘,救救姨娘吧!”
她满手是血,哭得跪在地上,模样十分可怜。
谢葭甚至感觉得到,本主也有些动摇。
她沉默不语,任由立儿跪在自己脚边,哭得声嘶力竭。
刘氏的惨叫还在继续,产婆也不敢轻举妄动。女人都心软,何况这做主的姑娘今年还不到十四。听听这哭叫哀求的声儿,谁知道她会不会留情。
“立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求您救救姨娘,救救姨娘吧,立儿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姨娘母子的命,愿意一死……姑娘,姑娘……”
她的额头上撞得全是血,还在“砰砰砰”的磕头。
'正文 NO。092:刘氏产子(下)'
半晌,谢葭终于轻轻地哼了一声,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用的不错。立儿,我问你,你姨娘是不是告诉你,姑娘年纪小,心肠必定软,灌毒便罢了,但哪儿能见得人眼睁睁地在眼前被剪开了肚皮?难产,也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吧?”
“可惜……谁能忘了,我娘当年生我的时候,可没有人可怜她!”
立儿怔住。
谢葭高声道:“来人,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小贱婢给我拖下去!你既然一片忠心,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你姨娘的下场!”
刺槐和紫薇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就去把立儿拖了出去。
立儿一路都在哭喊,声音凄厉无比:“谢阿娇,谢阿娇!你会遭报应的,你残害手足,迟早会遭报应的!”
知画嘀咕道:“可不是,残害嫡女,眼下这不就是现世报?”
她真想不通,这些人倒是敢死敢喊!脸皮比城墙还厚不成!
她抬起头,看着谢葭。谢葭只是阴沉着脸,少顷,直接进了产房。
产婆高呼:“宫口开了!要生了,要生了!”
谢葭脚下一顿,随即冷笑,果然!
这一招不管用,想着起码保住自己的血脉吗!
她进了屋,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血腥味,让人倒胃口。
“姑娘……”
谢葭一把推开身边的丫头,站在床前。刘氏浑身是汗,头发全黏糊在脸上,显得非常虚弱狼狈,然而还是卯足了劲儿,睁着无神的双眼。
这样一看。她也不过是个女人,是个母亲。那些野心和恶毒,好像都和此刻的她没有半分关系。
“啊——”
她最后一次用力之后。是不算响亮的婴儿啼哭。
产婆齐齐松了一口气,道:“姑娘,是个儿子。”
谢葭低头看着刘氏。笑了起来:“姨娘,是个儿子。”
刘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是儿子,是女儿,是女儿……”
谢葭柔声道:“两位妈妈,快把小公子抱下去梳洗干净。”
刘氏脱力地躺在床上,突然泪流满面:“给我看一眼,就给我看一眼……”
谢葭笑道:“姨娘,心急什么。现在哭成这样,到了阴曹地府,也会是个瞎子鬼哦。”
两个产婆不敢多听,连忙抱着小孩出去了。
刘氏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抱了出去,却动弹不得。
真是可怜。
谢葭只看了她一眼,笑道:“姨娘,我娘生我的时候,哭了吗?她是不是也跟你今天一样,哭着求你,求你把孩子给她看一眼?”
刘氏紧紧抿着唇。
谢葭还是笑。一脸无害:“你没有吧?姨娘,这么多年了,我了解你,你却不了解我。我知道你必定没有。”
刘氏图谋深远。绝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她这样从最底层开始爬的人,往往有一种不达目的不折手段的韧劲。就算她此刻的哭求是真,谢葭放过了她,她以后一有机会也不会放过谢葭,更不会心存感激。
可是她不了解谢葭。谢葭的性子烈,谁都看得出来,都觉得是个刚极易折的。其实她在忍气吞声的时候,只是没有自哀自怜,反而苦中作乐。她常常叫嚣着要一击即中,结果果然一击即中。她可以处心积虑不不经营,并不怕和刘氏比谁更不要脸……那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所犹豫?
刘氏始终把她当个孩子,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放在心上。想来她也料不到自己会有今天。
谢葭冷冷地道:“所以你不知道,我是个小心的人,既然有机会,我当然也不会再让你东山再起。”
刘氏双目紧闭,颤声道:“如今我不过是个失宠的贱妾……你已经出嫁贵为将军夫人,再不是从前那个女娃。再怎么样,我也害不得你了。”
谢葭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放过你。毕竟我娘是死在你手上。”
刘氏睁开眼,双目失神,却笑了起来:“说起来……姑娘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停地杀人……”
“姑娘”,指的是沈蔷。
刘氏低声道:“谢阿娇,我知道,我也是你杀的第一个人。”
谢葭双目一凛:“你是死有余辜!”
刘氏只是笑,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好像竭尽全力,也要笑出来一样……
谢葭转过身,再不看她一眼,慢慢地走出了这间迎来新生又要迎来死亡,无限血腥的血房。只有刘氏濒死的笑声不断回荡。
“姑娘……”
她道:“走吧。”
黎婆婆突然蹒跚地追了上来,跪在谢葭面前,颤声道:“姑娘开恩,姑娘开恩啊!”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道:“黎婆婆,你不忠不义,但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黎婆婆浑身抖如筛糠一般:“姑娘,姑娘,老奴求您,您就饶过姨娘这次吧……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当年夫人待姨娘甚好,两人情同姐妹,都是老奴,老奴从中挑拨!才让姨娘心性大变,才害了夫人!姑娘,姑娘,您杀了老奴,饶了姨娘吧!”
谢葭脚下一顿:“你说什么?”
黎婆婆老泪纵横:“是老奴,猪油蒙了心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想要她出人头地……”
谢葭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你是说,你是刘冬儿的生母!”
她在府里为奴几十年,到如今竟是从来没有听人提起此事!
黎婆婆老眼昏花,絮絮叨叨,跪在地上,白发萧索:“老奴年轻的时候就被丈夫卖了,拉扯着女儿过活……后来冬儿在元娘面前得宠,日子才渐渐好了些,又跟着冬儿一起到了公爵府。元娘做了掌家夫人,冬儿也得侯爷宠爱,老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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