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道:“其实这有什么难的。田县令想要把发妻接回来,这是天伦,谁也管不了。只是,在接回来之前,我可以先帮他管教管教”
“……”
最终袁夫人再三表示一定不会乱来,谢葭才松了口,道:“这事儿就先不跟田县令说。您想把人接到您府上,若是调教好了,您再跟田大人打个招呼,让他把人接回去。”
袁夫人就掩着嘴笑起来,道:“那是,横竖你过不了几天就要走了,这事儿啊,你也能撇得干干净净。”
谢葭笑了一笑,道:“婉婉姐,您什么时候走?是回横州去嘛?”
袁夫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道:“说是不让到横州去,说什么那儿太乱,让我回娘家去呢”
“……”
袁夫人道:“我问他有没有脑子?我一个出嫁十几年的姑娘,丈夫参军了我还巴巴回娘家去,这叫我娘家人怎么想?他被我骂得也不敢吭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该到哪儿去了。”
谢葭就脱口而出,道:“不然您跟我回京城吧带上您的儿女住在将军府也成,在外面寻找个宅子先住下来也成”
袁夫人一怔,道:“哎,那怎么好意思……”
谢葭忙道:“您也不想想,要不是为了我们夫妇俩,你现在还是风风光光的刺史夫人,哪里用得着吃这许多苦头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好好报答姐姐。再说了,京城那么无聊,咱们姐俩也好做个伴。”
顾夫人也劝道:“是啊,袁夫人,您就到京城去住一阵子,也好安排孩子的前程。”
袁夫人想到孩子,觉得也是,就道:“那我就厚颜无耻,到将军府去蹭吃蹭喝一阵子了。那田夫人怎么办?”
谢葭一怔:“对啊,那田夫人怎么办?”
谢葭是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发的了,袁夫人如果想跟着去京城,最好当然跟着谢葭一起走。那么她们刚刚想好的计划不就完蛋了嘛。
然而少顷袁夫人又爽快地道:“这有什么的,大不了你先走,我先把人调教好,送了老袁参军,再单独上京城。”
谢葭有点不放心:“您一个人走……”
袁夫人笑道:“你们卫大将军,倒不至于连几个护卫都派不出来。”
经过一番商量,便暂时就这么决定了。谢葭也知道袁夫人是想留下来和丈夫多相处一些时间,便答应自己先上京城,到时候另外派护卫护送袁夫人上京。
谢葭和顾夫人,袁夫人的缘分,说起来也十分奇妙,丝毫不亚于和廖月兮。因此现在要离开了,也有些淡淡的愁丝。袁夫人是要跟着回京城的,倒没有什么。但是顾夫人就……
谢葭拉了顾夫人的手,轻声道:“姐姐,这些日子,多亏了您的照应。”
顾夫人倒是笑了起来,道:“虽说你是做了将军夫人,才叫我一声姐姐。不过我是一直把你当妹子的,这话你说可就太客气了。”
谢葭真挚地道:“那个时候若不是您仗义相助,只怕我早就被捉去做了人质,我家相公就算本事通天,怕是也栽了。”
袁夫人就道:“哎呀,你也不用这么舍不得,顾大人也是位勇士,到时候立了军功,带着顾夫人一起上京去见你”
谢葭笑了起来,道:“那就最好了!”
顾夫人就道:“哎,军功哪有这么好立的”
袁夫人笑道:“那要看跟着谁了。跟着卫氏战神,哪里有打不赢的战?打了胜仗,当然就能立功。攒了军功,可就能加官进爵了”
顾夫人笑了笑,道:“我们家老顾啊,就是一身力气。这么些年了我们俩从来没有分开过,不然以他那个臭脾气还不知道要闯多少祸。我看啊,他要是能保住命回来就好了。”
谢葭一怔,道:“您不想顾大人去从军?”
顾夫人道:“有哪个女人是希望把自己的丈夫把战场上送的?是他自己,非倔得像头牛似的,拉都拉不回来。”
袁夫人就安慰道:“男人嘛,哪能没点野心呢。没有野心的,就是田县令那样的,虽说也是情深意重,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第四卷:新丰绿树起黄埃
NO。156:回京
真要回京城,事情比想象的繁琐得多。
且不说谢葭自来到西南,身体几番大损,山高水远,要颠簸那么长一路,这件事本来就不让人放心。
现在卫氏已经光复荣耀,不比当初狼狈被逐出京城的时候。谢葭从京城下西南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政敌的行刺,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自负的外戚根本就不把被流放驱逐的卫氏将军府太放在心上,而是更专注削弱京城残余的卫氏势力。
这种时候,卫氏的新主母,又是忠武侯世子的生母,更是卫将军身边的唯一女人,离开卫清风上路回京,怎么看都是非常危险的。
卫清风经过研究,决定让替身先行,带着主要部队走陆路,以转移敌人的注意力。然后规划了一条水路,让谢葭乔装成普通士子上京。
“这条水路是最缓的,共有三十二个关卡,其中有二十九个是卫氏旧部。剩下三个也不是外戚党。起码可以不用担心人祸。”
谢葭悉悉索索了好一阵,终于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她红着脸道:“这样怎么样?”
卫清风回过头去,一怔之后便笑了起来,道:“好一个俊俏儿郎”
既然是要乔装成世子,当然要女扮男装。谢葭已经换了一身蓝色绣鸢尾花的圆领文士服,洗干净了白嫩的脸盘,并把额头也露了出来,整个人显得非常有精神。虽然太过俊俏,但也只能说是男生女相,又是年纪还小的一个小士子。
谢葭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部,皱着眉道:“憋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卫清风道:“你还真裹上了?”
本来卫清风说不用裹胸,但是谢葭力图做到尽善尽美,所以还是把胸部裹得死死的,结果现在就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实在很奇怪书上说的那些女扮男装的人到底是怎么混的。
卫清风招招手让她过来,然后拉了她坐在自己怀里,解开她的圆领,扯出裹胸布,将那脆弱的,颤颤巍巍的胸尖解放了出来。
谢葭红着脸捂着胸前,然后退了两步。
卫清风微微一哂,道:“都是孩子的母亲了,还这么害羞做什么”
谢葭胡乱扣上衣领,道:“这样呢,看得出来吗?”
卫清风看了,道:“还成,不大看得出来。”
谢葭就有点受打击了。本来嘛,她也不是天生的那什么霸……
卫清风不禁莞尔。
第二天一早,卫清风让和谢葭身量差不多的刺槐打扮成谢葭的样子,珠帘垂面,倒是也有几分神似。他亲自送了刺槐带着大部队出门,然后才折回来,送谢葭去重山渡口。
按照卫清风的规划,他们要从重山渡口进入西南的母亲河云江,然后再从云江进入西海,然后一路北上京城。京城也是濒西海的,这样一来,倒是走了一条直线,比陆路还要近一些。只是当时卫家被抄了家,所以没有这个条件单独调出一艘船来送谢葭去西南。
马车里。谢葭看着一身甲胄面无表情的卫清风,一时间心乱如麻。
卫清风瞧了她一眼,然后叹了一声,伸手搂了她过来。
谢葭的眼泪差点掉出来,但是被她忍住了,她只嘟嘟囔囔地道:“盔甲……硌得难受。”
卫清风就把胸甲拆了,比划了一下谢葭喜欢靠的位置,然后又把左边的肩甲拆了,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然后才搂了谢葭来,把她抱在怀里。
谢葭突然轻声道:“您走的时候,妾身是从来不送的。”
卫清风道:“那是因为你不舍得眼睁睁地看着我走。”
谢葭一怔,然后就笑了起来,半晌,才道:“谁说您是个心思比筷子还粗的武夫来着?”
卫清风不禁莞尔,道:“不就是你说的?”
他又道:“回了京城,遇到什么事情,千万别赌气,更别和自己过不去。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谢葭道:“嗯。”
卫清风道:“家里的事,和母亲商量。朝廷上若是有什么事,就去问岳父的意思。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不管怎么样,母亲和岳父总比你看得远也看得透。”
谢葭道:“嗯。”
卫清风又道:“照顾好白儿。咱们卫家的男孩子从小都是要吃苦头的,你也别舍不得,更不能因为这个跟族里的人起冲突。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谢葭又道:“知道了。”
卫清风拉了拉她的披风,轻声道:“好好将养身子。”
谢葭道:“您……也要好好顾着自己。”
卫清风一反常态的絮絮叨叨的,谢葭都一一答应了。大半晌,谢葭才反应过来,恐怕……他比她,更舍不得,也更加不放心。
如果说是年纪小,那肯定不是,谢葭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已经活了两辈子的老妖怪了。只是她总是状况频频,卫清风习惯了她的娇气,所以即使在四周环境再恶劣的时候,他也是把她当成自己怀里的孩子那般护着宠着。
突然得到这个认知,谢葭的心口就钝痛了一下。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九郎。”
卫清风就住了嘴,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重山渡口在本地算是个大渡口,但是因为今天卫清风要来,所以采取了隔离的措施。卫清风扶着谢葭下了马车,她就只看到整排的挺拔的卫家军。
水天一色之中,除去苍山阔野,便只有一艘孤独的大船,停泊在云江水上。
卫清风送谢葭到了码头上。谢葭也没有迟疑,直接上了甲板。要缠绵要诉说离情,刚刚在马车上就已经做过了。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谢葭不会表现得太过软弱,因为她的丈夫是要统御千军万马,上阵杀敌的。不想让将士们觉得卫清风是个儿女情长的软蛋。
卫清风看着她,半晌,方才抬了抬手,道:“启程。”
船夫答应了一声,然后船头轻轻点了一下,开始缓缓启动。
谢葭就拿那把原来用来装气质的折扇遮住鼻子以下,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船眨眼间开出去几米远,她就利落地转了身往船舱走去。
鼻端闻到西南特有的柴丘混合着湿润泥土的气味,随着脚下的云江水丝丝萦绕那般,好像也变得缠绵起来。
谢葭脚下就踉跄了一下。
卫清风看见了,不禁笑了起来。直到那艘船变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点儿,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回城”
卫家军发出整齐一致的声音,准备回城。
谢葭一上了床就进了船舱,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这是一艘小型客船,分上下两层,并有一个大型的发动装置。这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先进的了。卫清风说他找的都是最好的船夫,确实没有夸大海口。不过等她一恍神的功夫,船已经驶出了渡口,开始进入水道。
这次知画是乔装成小士子的宠姬,穿了一身的妖娆妩媚,也挡不住她猴子似的的个性。这是他们第一次坐船,所以一上了船,她也顾不上别的,就在船上上蹿下跳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她大嚷大叫地冲进了船舱:“夫人夫人,我都打听清楚了,这艘船共有十七个船舱。这条路倒比陆路还要快一些,而且都是已经开好的水路。船师父说,最快十五天,最慢也就一个月,咱们就能到京城”
谢葭闷闷地“哦”了一声,好像不是非常感兴趣。
然后知画就去闹她:“姑娘,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坐船,您不出去看看景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谢葭拉了被子把头盖住,道:“又叫错了,罚你一吊钱。”
知画:“……”
因为有了替身先行,水路又不是那么好追踪的,何况这条路还是卫清风千挑万选的,所以谢葭这一路走得倒是比较顺利。就是谢葭自己好像有点晕船,整天昏昏沉沉的,在船上睡得一塌糊涂,而且根本吃不下东西。好在没有吐。
然而刺槐那一路就非常血腥了,一路上埋伏不断,据说是死了不少人。直到经过奉州,当地刺史是卫氏旁支,也正要上京,看到自家主母被人这样欺负,恼火之下直接调出了两千兵马,并亲自护送她们一路上京。这样才消停了下来。
毕竟,两千兵马的护送下,这个目标就算再醒目,却也不好轻举妄动了。外戚还没有那个胆量,公然派出一支军队,和人家打上一架——就为一个谢葭。
在谢葭的感觉上,十几天的水路,她根本就是睡了过去。
眨眼之间,知画就已经在她耳边拼命嚷嚷着“京城到了”谢葭这才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拖着一把酸痛的骨头打算去甲板上看看风景。她既然会晕船,看起来坐船的机会应该几乎没有了,那么不就真如知画所说,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可是等她爬出来一看,出了满江混沌的江水,还有就是密密麻麻的船只——京港快到了。哪里还有什么风景可言?她不禁有些索然无味。
知画就只敢在心里嘟嘟囔囔,谁叫您早不出来瞧瞧的。
谢葭正打算钻回去,身边突然有人高呼:“谢大人”
谢葭一怔,出于条件反射,连忙叫人拿了西洋镜来给自己看,结果果然看到岸边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当中被簇拥着的那个修长的人影,竟然真的是谢嵩他身边的人不停的左顾右盼,看起来他倒是在等人
知画已经急得又蹦又跳,道:“夫人,夫人,是侯爷吗?是侯爷来接我们了吗?”
谢葭放下西洋镜,然后微微一哂,道:“是我父亲不假。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到了。”
知画就道:“侯爷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谢嵩明显是个好官,在民间的口碑竟然非常不错。从最里面那层开始,无论是官船还是商船,发现了他之后,都开始欢呼起来:“谢大人谢大人~”
等谢葭等人换了小船,分批进入拥挤的港口,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这种情况下,尤其怕行刺,金荣和连姑姑一直紧紧地护在她周围。
但是进了港口之后,又因为谢嵩的出现而乱了次序,人潮汹涌,纷纷欢呼,众人根本就进不去。谢葭眼看着官员开始疏通另一边的船只,心中一盘算,轮到自己这边,恐怕天都要黑了,便让身边的人呼喊谢嵩。
身边的武婢便高呼道:“谢大人谢大人”
但是人声鼎沸,这点声音很快就被混入众人的声音之中,毫无辨识度。谢葭便想让人叫“谢嵩”,但是众人哪里敢?
眼看挤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禁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灵机一动,道:“你们叫‘谢**’”
众人一怔,但还是开始大声呼喊:“谢**谢**”
谢葭一直盯着谢嵩,果然见他微微侧了侧耳朵,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众人继续大声呼喊:“谢**谢**”
在人声稀薄的时候,一个“娇”字,正落在尾巴声,非常清晰。谢嵩果然发现了这边。谢葭就连忙挥手。谢嵩上前了一步,然后就对身边的官员说了些什么,身边的官员就过来几个,先疏通这一边的船只。
疏通了大约一刻的样子,才让谢葭的船只靠了前。她在知画的扶持下慢慢地踏上了岸……在水上漂得久了,上了岸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以至于刚走了几步就踉跄了一下。谢嵩动了一下,他身边的入画比他更快,连忙几步下来扶着谢葭上去了。
谢葭就俯身给谢嵩请安:“父亲安好。”
谢嵩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看她瘦成这样,心想大约没有少吃苦头。他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倒是笑了起来,道:“怎么穿成这样”
谢葭就有些尴尬。
谢嵩叹了一声,然后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身边的随从突然道:“谢大人,王将军到了。”
谢嵩这才回过神,道:“来人,你们先送姑娘回将军府,并快马加鞭先去将军府报信。”
坐了谢府的马车,基本上在京城里是可以横着走的。但就是这样谢嵩也不放心,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