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自然知道,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丈夫不是真正被削了爵。那别人,当然也很容易往这方面上想。
别的不说,现在朝堂风云变幻,既然可以有一个萧阿简到了这里,当然也可能会派来其他人。接受萧阿简失败的教训,难免他们会想要打伏击战。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有心人,每日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难保,不被看出一些端倪来……
当下,她只把轻罗叫来,说是为知画筹备嫁妆的事情先缓一缓。轻罗虽然奇怪,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晚上卫清风回来了,她就把此事和卫清风商量。
卫清风闻言沉吟道:“我刚从关外买了近千马匹,并雇了十几个驯马师,目的是为了把这些马都训练成战马。”
谢葭吓了一跳:“那怎么没见您来支银子?”
卫清风把她搂过来,轻声道:“是文夏亲自给我打通了这层关节,银子我才想来找你要,我出一半,文夏出一半,分别是六千两,有没有?”
谢葭颦眉道:“前阵子赈灾损失了太多银钱,若真是再拿六千两出来,只怕咱们最近一批从横州运过来的米钱就付不出来了”
卫清风皱眉思索。
谢葭道:“这么大的动静……”
卫清风道:“趁着这次和庆乱着,也才敢这么做。此时正是掩人耳目的好时机。可是娇娇,我正想说的是你这边嫁丫鬟的事情,还是能低调就低调一些。毕竟我们是在城外和关外动手脚,而你们的动作实在太过明显。这城里若是真有外戚的人,那难保因你大手笔嫁了丫鬟的事情起了疑,再顺藤摸瓜要是摸到我们这里来,可是大大的不妙。”
谢葭颦眉,道:“您都已经这么说了,妾身最近当然是能省则省,知画那里,恐怕只能拖一拖了。”
卫清风有些歉然,道:“你放心,至多两三年,等我复了爵,你做什么也不用忌讳了。”
谢葭勉强一笑,道:“我知道了。”
然而心里却在暗暗担心真的把家底掏个底朝天,到时候要周转一下都拿不出来又要如何是好。
第二天她只好硬着头皮把知画找来商量,看着娇羞的等着做新嫁娘的知画,她简直有些开不了口。但是知画一向是贴心的,听了她解释难处,也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
和大小朱管事那边说了,说是不愿意委委屈屈地把知画嫁过去,所以打算再等两年,不如先定亲。
大朱管事表示恐怕他的兄嫂已经在路上了,那等他兄嫂到了,就张罗着订婚便是。
自己人都很好说话,谢葭就对还没有到来的朱志的娘老子产生了一种愧疚感。毕竟从横州到这里,虽然也说是临州,其实却要在路上少说走上个把月可能还到不了,一来一回将近三个月,几乎是让对方白跑了。这事儿谢葭自己也觉得不地道的很。
就在他们家的家事出了些许乱子之后,廖夏威终于决定回凉州城去了。当天田知县被放了出来,暂领原职——说是虽然有过,但多年来亦有功劳,苦守边境,保一方百姓太平,已属难得。田县令也没有把妻子交出来顶罪,而是实践之前的举动,把她休回了娘家,只是这次把几个孩子留了下来。
廖夏威纵然有惜才之心,以他的脾气和田县令的倔强,也决不能够走到这一步。恐怕又是袁夫人在其中搞了什么名堂。
可是……
谢葭问卫清风:“难道他休妻是自愿的吗?”
卫清风正坐下来想喝茶,闻言就道:“当然不是自愿的。文夏想帮他做媒,被他拒绝了,看来还是想把那泼妇接回来。”
谢葭无语,道:“你们逼他休妻?”
卫清风道:“不休也没有办法,县令夫人做了这么多恶事,百姓既然闹了起来,又哪里能轻易平息得下去?总不能让文夏也明着扛一个官官相护之名吧。”
谢葭道:“说的也是。那屈家老太如何了?”
“两个儿子放了出来,原来充公的房产和地产都发回了,官府还补贴了一百两银子。以后的日子就让他们自己去过了。另还有几起上访的冤案,经查实后一律平了反,并从沈氏的嫁妆里拿了银子出来赔偿。”
谢葭是知道沈氏的嫁妆是她男人当了官之后,娘家巴巴补了过来的,平时沈氏看那些东西看得比命根子还重,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净身出户的。
现在想来,她这么好面子,回了娘家去只怕也没脸见人,以后的路也是难走。
廖夏威走后,和庆城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平静,没有了田夫人,田县令开始了他兢兢业业想要做一个好官的历程。渐渐的,还未平息的民愤就渐渐消了下去。
袁夫人原来说起过要娶妾生子的那户人家姓鲁,家里是个小地主,但是其妻一心想要娶个不要钱的贱妾,大约也是根本就没把小妾这种东西放在眼里。
经过袁夫人的撮合,那鲁夫人亲自上了几次门,原看黄佳女,大约是觉得她太漂亮了,便有些不放心,但是听说谢葭不但不要钱,还愿意陪嫁十两银子过去,鲁夫人哪里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不但给黄佳女花两吊钱雇了一顶小轿子正儿八经地抬进门,甚至还给她做了一身像样的嫁衣。
听到消息后,黄佳女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也没有哭闹,就直接被鲁家人抬进了门,过了几日听说,她在鲁家过得还挺好——毕竟是个美人
入了冬以后,马场又渐渐沉寂下来,但是米铺的生意反而越来越旺。因为上次开仓赈灾,本地人民普遍尝到了大米的滋味儿,而且他们吃了挺长一段时间的米铺救济米,早就习惯并且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因此在过了一季之后,百废待兴,还有经济实力的人便对大米情有独钟。
然而卫清风开米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囤粮,而不是赚钱。因此销售额倒没有比原来涨上去多少。年末,卫清风和谢葭商量着,打算把卫氏米铺,和路陈的米铺,曾伟的米铺,正式合并。
“规模做大一些,一来这阵子可以挡一挡百姓买米的热情,再则,我们私下打通地窖,就可以囤积更多的粮草。”
谢葭想了想,有生意不做,难免令人生疑,那要是扩大规模,怎么样也要停下来装修一段时间,确实可以挡一挡。
她道:“九郎,您之前让妾身去买的那块地,妾身已经买下来了,难道真用来囤酒不成。”
卫清风笑了起来,道:“对,囤酒,还有点别的东西。”
什么别的东西?
谢葭却没有心思关心那些,前些日子卫清风大笔的开支,漏洞还没有填上,米铺有生意他又不做。这些日子谢葭几乎要愁白了头发,眼看年关将近,这经济问题却根本得不到解决。
现在想来,卫清风未免天真,难道他真的得天独厚,不但打仗是一把好手,凭他下海做几年生意,就能靠自己的力量组织出一支军队来?再这样下去,卫家谢家都被掏空了,他的军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竟然领的是公差,哪里有自己一个劲儿的掏钱的道理?当然要向公中申请啊
卫清风看妻子脸色不对,不由得关切地道:“怎么,今天吃坏东西了?”
NO。149:出差?
谢葭心道消化不良倒是真的,但坚决不是因为吃坏了东西嘛,这两天算账算得饭都快吃不下了,哪里还有吃坏东西的心情。
她不禁轻声道:“爷,您这么一整顿,又需要多少银子呢?”
卫清风当然不是完全不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看她的样子便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便道:“事不宜迟,咱们得想办法先把这笔钱拿出来,我已经让文夏代为写信回京城去求那边拨款过来了。文夏愿意先借给咱们两千两——他的家底也就这些了,还有三千两,咱们自己掏出来,你看怎么样?”
谢葭苦笑:“咱们前些日子刚拿出了六千两,您看哪里还会有三千两?”
卫清风皱眉,道:“你再想想办法,我也想想法子。”
谢葭苦着脸,道:“只好到处挪一挪,看能不能够筹到这么多了。”
卫清风点了头,道:“你这两天就在家里挪一挪,看一看,成不成,过两天就告诉我。”
谢葭答应了一声。
眼看年关将近,最好还是不要去跟别人借钱,不然过个年心里都不安心。当天下午,谢葭就带着侍女把家里的东西都清点了一下。
值钱的东西其实不少,但是大多数都是谢葭自己的首饰,要拿去卖了未免凄惨,大过年的竟然要卖首饰,也太过不吉利。而且那些东西,也不太好出手……
唯一值钱的,又出手方便的,好像就是从田夫人手里捞回来的小金佛……
谢葭把玩着刚回到她手上的小金佛——既然当初可以把它送给了田夫人,就没有舍不得的道理。但是这么大一块黄金,少说有十来斤。在本朝,黄金和白银的汇率是1:20,光是金子的纯重算起来就值差不多三千两。再加上工本费,起码要往上提百分之五十左右,也就是说这个小金佛的市场价格在四千两到四千五百两银子之间。这么大一笔钱,和庆城内哪里有这样的巨富能一笔拿得出来?
她想了想,便道:“轻罗,你和阮师父亲自去一趟金楼,拿这个金佛去估估价。再派个小丫鬟,去给顾夫人送张拜帖,说明我明日要上门拜访。”
轻罗答应了一声,小心地将那小金佛包了起来,然后就下去了。
谢葭就指挥小丫鬟把东西收拾好放回原处。
轻罗估了价回来,道是金楼老板说了起码值五千两,但是到当铺去当的话最多只值两千两。这么大件的黄金买的人也少,那金楼的老板倒是愿意做一个中间人,将此物卖给外地的商人,但是要抽百分之十的中成。
谢葭听了就皱眉,道:“百分之十,这成未免抽得太狠了一些。”
轻罗道:“奴婢也是这样觉得,大约是看咱们是外地人,又像是急着要卖,所以心狠一些。”
谢葭道:“他说让他做中间人,能卖多少?”
轻罗道:“说是快的话三千两左右。”
再给他抽掉百分之十,也就是三百两的提成……这三百两谢葭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卫清风的行为告诉她,钱是永远不够花的,既然如此,就没有把这小金佛便宜卖了的道理。如果可以,她希望在时间允许内追求最大的价值。
第二天中午,谢葭出门去拜访顾夫人。
因为早就送过拜帖,顾夫人自然把当天的事情都推掉了,早就在家里准备好了午饭等着谢葭。
照例是顾亭娘等在门口,看到卫府的马车,就连下了三四阶台阶,看到谢葭自己从车上下了来。
谢葭笑道:“亭娘?”
顾亭娘答应了一声,眼睛却往她身后瞄,猛然对上谢葭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睿智的眼睛,她的俏脸就一红,低下头去。
谢葭假装没看见,笑道:“你母亲呢?”
顾亭娘轻声道:“在家里等着呢。”
谢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粉面含春,张显着无限的青春和活力,谢葭不禁笑了起来。
顾亭娘就道:“葭姨,您笑什么呀。”
谢葭掩着嘴儿笑,道:“笑亭娘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顾亭娘的脸就一红,然而心中却如藏了一头小鹿那般乱撞,又是欢喜,又是惊慌,她想,原来葭姨都是知道的……
谢葭笑道:“走吧,别让你母亲久等。”
说着,就让顾亭娘带着路,两人一起进去了。
顾夫人正在准备午饭,今天意外的是顾家竟然没有客人。看到谢葭,顾夫人就几步连着从半厅下了阶梯,笑道:“葭娘啊。”
谢葭就笑道:“顾夫人,我又来给您添麻烦了。”
顾夫人就道:“还这么客气”
说着,二人就联袂坐下了。
先是吃了午饭,等顾夫人吩咐把午饭撤下去,然后两人才坐着说话。说起那田氏夫妻的事情,最后都是唏嘘不已。
顾夫人终于注意到她身边跟着的阮师父,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她奇道:“怪事,你怎么让阮师父跟您一块儿出来了?”
她是知道谢葭敬重阮师父,平时不太劳动她的。
谢葭道:“是因为我带着些东西,别人拿着我恐怕不放心,便想着还是带着阮师父比较好。顾夫人,您在这附近一带的县市都多又结交,我倒是有件事儿想拜托给您。”
顾夫人道:“嗨,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谢葭就让人拿了那尊小金佛来给顾夫人看。
顾夫人一看就傻了眼,道:“这,这不是你原先送给……”
谢葭笑道:“没错,是我原来送给田夫人的。后来出了点事儿,她就把这尊金佛还了我。但是现在我想把这尊金佛卖了,最好是年前。”
顾夫人一怔,道:“怎么想到买这些物件?葭娘,你老实说,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谢葭没料到她会关心这个,心中一暖,连忙道:“不是,就是我相公,他是做生意的,前些日子灾后我们填进去太多。我想着他做的都是大生意,我们现在又今非昔比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意思……”
顾夫人敏感地道:“那为什么要年前?”
谢葭傻了眼。
顾夫人便认真地道:“葭娘,如果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还是要对我说一声的好,毕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只能靠钱来解决的。”
谢葭心中感激,道:“劳您费心了。只是确实是生意上需要一些周转,我也确实瞧着这金佛没什么意思……”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拿来送给田夫人不是?”
顾夫人被她逗笑了,道:“你啊你。”
谢葭便说了这金佛拿去估价的事情,并道:“您有没有什么门路,能帮我把这金佛脱了手?”
顾夫人颦眉思索了一下,道:“门路自然是有,这么大一块黄金,你又要卖得这么快,恐怕寻常也是不容易的,除非……”
“除非?”
顾夫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屏退了左右。谢葭会意,也把自己人屏退了下去。
顾夫人压低了声音道:“走面道恐怕不行,葭娘,这事儿可非同小可,你要心里有数,更不敢跟别人提起。“
谢葭知道她娘家是当地有名的大镖局,接触的人都是隔层各面的,听她这样说就知道肯定有门。她来了兴致,道:“您就姑且一说,我也就姑且一听,听过之后,不管成不成,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顾夫人就道:“瞧你说的,难道我还会信不过你?”
然后就道:“你也知道,这凉州城外族多,又临着不少西南小国,有些交易都是过不得明面的,就是廖大人那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庆临着的岩山县,就有凉州最大的一个地下交易市场。我爹爹和他们的欧阳管事是旧识。”
地下交易市场,就是黑市了……
顾夫人看了她一眼,又道:“那个市场的货运流通十分之大,也是鱼龙混杂,什么都有。你这么大一尊金佛拿过去,我想几天之内就会有结果。你可以让你相公宴请我的父兄,让他们给你们想想路子,做个担保。只不过多少要给他们一些提成。”
谢葭忙道:“这还用说,总不能让您娘家人白白为我们跑一趟。”
当下,她表示要回去商量卫清风,看看能不能成事,她用自己的身份做推脱:“毕竟我相公现在是流放之人,也不太好和地下交易市场什么的扯上关系……”
顾夫人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你就先回去商量了你相公。”
谢葭点头答应了。
当天晚上,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卫清风回来,听见下面落了锁,谢葭就直接从楼上地迎了下去,道:“九郎,您怎么才回来?”
卫清风身上有些酒味儿,脚下似有些虚浮,道:“和路陈他们喝了一会子酒。”
谢葭连忙搀了他上楼,道:“酒还是少喝一些,又没有什么好处。”
卫清风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知道了。”
谢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