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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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闺-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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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风自己蹲了下来,把那些东西全都捡了起来随便塞在匣子里。

谢葭被他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大发脾气,又没有力气和他计较,只好低着头。一时之间就是难言的沉默。

卫清风乱七八糟的把东西都捡好,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试过怎样去真正爱一个人。猛然醒悟,也绝不喜欢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谢葭一直低着头,大约是觉得非常委屈吧。感觉到他轻轻坐在了床边。

“好了,别难过。过几个月,你就回和庆来。”

他伸手来摸她的头,被她一下躲开了。她生气起来,他的手碰她一下她就发抖。

“娇娇……”

谢葭慢慢地缩到被子里。

“别哭,月子里不能哭的。”卫清风有点手忙脚乱,伸手抹他的眼泪。

谢葭哽咽道:“妾身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您为何如此?”

卫清风叹了一声,道:“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谢葭恨恨地别开了脸。

卫清风用拇指一点一点地把她的眼泪擦汗,轻声道:“娇娇,我只是觉得,愧对你。”

哄了半晌,总算让她把眼泪止住了。

谢葭心力交瘁,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靠在枕头上出神。

卫清风看她那样子,心中就暗恨。

谢葭轻声道:“妾身知道,近几年内妾身都不能生养。卫氏子嗣单薄,您要怎么办才好?”

她道:“您是否是为了此事而烦忧苦恼?若是如此,妾身也不愿意与您争执吵闹。您是要功垂千秋的人,妾身只好带着白儿回京城去,不敢再劳您费心。”

卫清风突然想到连姑姑,前些日子她刚和她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和离了。不由得更加头疼了。

摸着谢葭的脑袋瓜儿,他低声道:“什么怎么办才好,长子不是已经有了吗?”

谢葭百思不得其解:“那您为什么要对妾身发脾气?”

卫清风一时语塞,最终搪塞道:“我哪里是对你发脾气。我是想到京城那边的事儿,心中有些郁结。瞧你可怜,岳父又不知道怎么样了……”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谢葭想到谢嵩,果然又悲从中来:“白儿还那么小,不然我该回去看看父亲的”

卫清风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山高水远,怎么好让你再次长途跋涉?何况萧阿简还没抓到。她一定还躲在凉州的地界里没有走。”

谢葭把脸挨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卫清风一时就有些无奈,摸着她的脸,道:“娇娇,你一个人呆在刺史府,记住月子里千万不能哭。好好将养自己的身子,不要胡思乱想。不想我纳妾,那你就要争气。早点养好身子,给卫家开枝散叶。”

谢葭蔫蔫地道:“嗯。”

说了两句话,阮姑姑来请示过一次。卫清风又摸了摸谢葭的头,然后才走了。

谢葭又躲在被窝里默默的流了一会儿眼泪。颠沛流离,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廖夏威和卫清风相继走了。但是凉州经过廖夏威的血洗,却平静了下来。

徐氏悉心照顾谢葭,月子里十分周到,因此谢葭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到了满月的时候,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比以前胖了一些,身体上好像也没有不适。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情也恢复了。毕竟是临产的时候蹲了大狱,而且是蹲了小半个月,又在监狱这种地方生了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是在所难免的。谢葭恢复过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成天蔫蔫的了,整个人又回到了从前活泼开朗。

廖月兮的肚子已经快九个月了,也到了临产的时候。就成天要挨着卫小白不肯走,说是想生个和卫小白一样漂亮的儿子。

卫小白实在是漂亮的惊人,现在脸也平整了,就能看得出来,面容长得像谢葭。但是吃得多长得快,连徐氏也啧啧称奇,说是从来没见过刚满月的孩子能长这么高的,简直像人家几个月的孩子,这个孩子以后绝对会是个彪形大汉。

谢葭试着设想了一下。卫清风的身高比起廖夏威,却不算太高。廖夏威怕是将近一米九了。卫清风不过一米八出头不了多少的样子。就算卫小白以后长得比卫清风还要高,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再顶着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怎么想,好像都有点奇怪。

满月之后刺史府简单的做了酒,算是帮谢葭庆祝。在席的不过就是徐氏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和大着肚子的廖月兮罢了。

她们看着谢葭母子,目中都有淡淡的怜惜。大约是想到她一个公爵之女,带着卫氏嫡长子,满月酒这样寒酸,实在是可怜吧。

但是谢葭并不喜欢她们这样同情的眼神。

比起那些,她比较关心的是卫小白的状况。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儿子,又半点不认生,身体也强壮,十分好带,不像别的孩子动不动就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些都是足够让谢葭高兴并且骄傲的事情。其他东西都不值得一提。

一天清晨,谢葭让人把卫小白的摇篮搬到院子里晒太阳。一边盘算着廖夏威上京所需要的时间。一般情况下,他是官方仪仗,又押解着犯人,走到京城最少都要两个月。在京城耽搁几天,又正好碰上官员进京年审的时候,再回程。

但是廖夏威应该会先派人快马加鞭把书信送回京城去。到时候再递上拜帖,正式登门拜访。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书信应该已经到了。

廖月兮带着丫鬟来了。她的身子已经很重了,可还是老是到处乱走。每天都要来找卫小白。

谢葭拿了把扇子躲在假山底下纳凉,卫小白的摇篮就在她跟前。

廖月兮和她已经熟悉了,也不跟她客套,直接站在摇篮面前,拿了串什么东西笑嘻嘻地道:“白儿,白儿……”

卫小白本来还在睡觉,听到动静,好奇地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就跟着那串东西转。

谢葭一下子认出那是当初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印章和钥匙,心中就一惊,但是面上不敢动声色,道:“哪儿找到的?”

廖月兮道:“在梁善言家里找出来的。我大哥一直在找当初你被他捉去时的被他拿去的东西。昨晚在他家里埋伏的弟兄差点抓到了萧阿简,当时这梁善言就是傻傻的拿这东西想给萧阿简,被我们抓个正着。”

谢葭一怔:“什么叫差点抓到萧阿简?”

廖月兮道:“就是又让她跑了,这女人实在太狡猾。”

谢葭不由得暗恨。

廖月兮又道:“葭娘,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很要紧吗?为什么萧阿简会想要?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谢葭看着她手上拿着那东西在自己面前,沉吟了一回,道:“那枚小玉匙是我相公送给我的定亲信物。另外那个是我的印章。”

廖月兮道:“她要你们的定情信物做什么?”

谢葭伸手,廖月兮就把那东西给了她,她看了看已经洗干净了,便挂在自己脖子上,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这东西一直挂在我身上,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若实在说有……那就是这个印章。我是卫府主母,凭我的印章,能调动卫氏家将武婢约三百余人,其中不乏绝顶高手……可是要这么做,却要与我母亲一斗。卫氏老太君可不是浪得虚名,总会发现不对劲。”

廖月兮便也不再多问,又去看卫小白。

谢葭知道她不信,说不定还留了钥匙的拓本。毕竟现在是双方合作初期,会处处小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这把钥匙制作十分精密,哪怕只差毫厘也根本打不开锁。何况就是卫府内部,也没有多少个人知道这钥匙是做什么用的,更不知道有这么一把钥匙。九连环的机关不是说说而已,能发现锁眼的人都没有几个。廖氏远在西凉,知道了也无伤大雅。

廖月兮又去逗卫小白,笑道:“能生个白儿这么漂亮的儿子,那真是什么都值了。”

谢葭得意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儿子长得像我,真是漂亮得不得了。”

廖月兮白了她一眼,突然脸色一变。

谢葭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大惊失色:“月娘”

旁边的丫鬟哪里见识过这些,马上乱成一团。

谢葭站起来大声呵斥道:“慌什么快扶你们姑娘回去知画你去通报夫人,刺槐你去把连姑姑找来”

廖月兮也被弄蒙了,饶是先前多从容的女人,此时也面容扭曲。她的大丫鬟扶着她要回去,她已经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看向谢葭:“葭娘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么疼”

谢葭刚才一声吼叫,已经把自己的儿子吓哭了,此时也是手忙脚乱。突然听了这么一声,顿时哭笑不得:“这才刚开始呢”

羊水也没破,急什么

廖月兮的羊水是在回去的路上破的。幸好两人住得不远。

徐氏第一时间赶到了,谢葭因为要照顾卫小白,就没有去凑热闹。

可是直到当天傍晚,竟然还是没有人来报信,也就是说,廖月兮还没有生下来

谢葭就让知画去打听。

知画回来之后也急得满头大汗,道:“说是宫口还没开,疼了一整天了也没有生下来。”

谢葭想到自己生产时的惨状,顿时亡魂大冒。当时就生了一整晚,才把孩子生下来。原因主要是自己年纪小盆骨不宽,又受了惊吓。但是廖月兮从早上耗到晚上,宫口竟然还没开

“连姑姑可在哪里,有没有说如何是好?”

知画道:“连姑姑说,实在不行只能扎针催产,但是这样一来对孕妇耗损实在太大,只怕产后体虚日后再难生产了因此迟迟不敢下手,想让黄夫人再使把力。”

谢葭忧心如焚。

突然想到廖月兮平时是供佛的,也顾不得知画吃惊的眼神,索性打开大门,对着一轮皓月跪了下来。

“若是天上真有神仙,请保佑月娘母子平安吧”

她闭上了眼睛。

直到半夜,终于熬不过去了。连姑姑最终还是下了针。黎明时分,廖月兮生下一个男婴。

谢葭听到报喜的人回话,一下子软了下去几乎站不住。

“月娘怎么样?”

“说是怕血崩,连姑姑还守着呢。”

谢葭刚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实在不能想象昨天白天还和自己言笑晏晏的人现在竟然已经在死亡线上挣扎。

“那……孩子好吗?”

知画道:“孩子倒是没什么,也能哭。”

NO。130:危急

谢葭略放松了一些,知画服侍她休息了一会儿。

早上起来她就画了一副百婴图,让刺槐打了样子绣包被,送给廖月兮的长子。然后才去了廖月兮那里。

连姑姑熬了一整晚,出来的时候正碰上谢葭,眼下的淤青也有些明显,忙行了礼:“夫人。”

谢葭抬了抬手,轻声道:“连姑姑,辛苦你了。月娘怎么样?”

连姑姑沉吟道:“应该不会血崩了。黄夫人身体底子好,恢复一下应该没有大碍。”

“那……”

连姑姑含蓄地道:“少则两年,多则五年,不要孩子就没事。”

谢葭心头猛的一震,心道这不是和自己一样吗

她道:“我去看看月娘。”

连姑姑拦了一拦,低着头道:“夫人,黄夫人还在休息,而且血房还没整理好,恐冲撞了夫人。”

谢葭只好回去了。

因为昨天焦虑不安,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谢葭很快就睡着了。自从她的手好了以后,卫小白就被她抱到床头和她一起睡。

这一觉也没有睡多久,谢葭几乎感觉自己刚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外面一下子乱了起来,顿时就惊醒了。

“知画”

知画应声而入,脸色不太好看:“姑娘,黄夫人血崩了”

谢葭惊得差点一脚把卫小白踢到地上

连忙下了床自己扯了衣服来更衣,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知画就上去帮忙。

“怎么回事,不是说应该不会血崩吗”

知画半蹲下身子,给她把腰带系好,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黄夫人生产之后,身子一直很虚弱,刚刚才醒了。连姑姑让人送了药去。黄夫人喝了药刚睡下,没多久就血崩了”

谢葭的脸色渐渐难看下去。

这个时候还怕什么血房冲撞。她让知画和刺槐留下来,和王氏一起守着卫小白。自己带着几个人就往廖月兮那里去了。

那院子里竟然已经围了不少人。除了廖夏威的正妻徐氏,还有这屋子里剩下的三个姨娘,显然廖月兮出了事非同小可,谁也坐不住了。徐氏虽然脸色苍白,但还算站得住。

见了谢葭,只淡淡地一点头:“卫夫人。”

谢葭突然反应过来……恐怕,这件事除了一手照顾廖月兮的连姑姑难辞其咎,连徐氏也……

等到廖夏威回来,一定会责问徐氏没有照顾好廖月兮。万一廖月兮有个好歹,恐怕廖夏威在小妾的怂恿下,纵然不至于休了徐氏,但是夫妻失睦已经是必然的了。

这是他们的家事。廖夏威一直没有投效某一党,究其根本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滩泥水,那他想守着的应该是自己的家族。眼下他刚向皇党投诚,并且自己带人上京。这个时候,谢葭的人去给廖月兮接生,不管是怎么回事,若是廖月兮有个好歹,廖夏威肯定会勃然大怒。

卫清风曾经说过,廖夏威是个够狠能忍的人。但是恐怕一触到他的底线,他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人。

谢葭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疑心大约是还躲在西凉某个角落的萧阿简搞的鬼。但是廖夏威从京城回来的日子还早,眼下最好能和徐氏结成统一战线。

这么想着,她就看了徐氏一眼,道:“夫人请宽心,黄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徐氏还没怎么呢,旁边一个水蛇腰的小妾突然道:“卫夫人,我是个口舌快的,倒是要问上一句,你们那女大夫,到底给我们姑娘喝了什么药怎么先前还好好的,这喝了药就血崩了呢”

话落,几个小妾刀子似的眼睛都剜了过来。徐氏面色却依然淡淡的。

谢葭冷哼了一声,道:“我们连姑的医术,就是在上京城也是轮得上号的。何况要害黄夫人,昨晚就害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可未必,我们姑娘生产的时候就是你家大夫扎的针,醒了又吃了你家大夫煎的药,才弄成这个样子……好苦命的姑娘啊,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样……”

谢葭似笑非笑地道:“徐夫人,这事儿非同小可,与其推脱责任,不如找找真凭实据。这个时候,最忌一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东西在中间挑唆。”

谢葭隐晦地提点徐氏,这些小妾现在可以在徐氏面前落井下石,在廖夏威面前,一样可以。

“你……”

徐氏看了还欲说话的小妾一眼,骂道:“田姨娘,够了你是什么身份,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谢府的姑娘岂是你能编排的?”

那田氏就委屈的扁着嘴,道:“夫人,人家也是担心姑娘啊……”

谢葭凉飕飕地道:“担心归担心,别再惹麻烦是正经”

徐氏并不真的是一个愚钝的人。

她冷冷地四下扫视了一眼,几个小妾都暗暗心惊。

“江妈妈,你们送几位姨娘回去。帮不上忙,就不要出来添乱了。这段日子,就都给我好好呆在屋里刺绣静心。若是发现谁乱嚼舌根子,到处窜门,直接拖出来打死也不可惜”

一时之间,众人噤若寒蝉。连江妈妈似乎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带着人,把几个小妾送了下去。

谢葭松了一口气。徐氏是个能打交道的人。

“眼下最要紧的是姑娘的病。若是能治好姑娘的病,什么都好说。”

徐氏的口气还是非常冷淡,似乎一眼也不想瞧谢葭。

这个时候,里面看诊的医婆突然冲了出来,急道:“夫人,回夫人的话,姑娘怕是不行了”

徐氏和谢葭具是一惊。徐氏已经什么都不顾冲进了产房。

谢葭就抓住那医婆问话:“不行了,怎么不行了?咽气了吗!”

医婆道:“那倒没有,但是血崩止不住,迟早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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