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只是些微有凉意,但楚擎苍自出来上轿辇后却咳嗽了好几次,夕颜忙将毛毯披在他身上,他似乎今天很畏寒,将毛毯裹紧的同时,把她也抱进怀里,低哑着声音解释,“朕抱着你才觉得暖和。”
“皇上还是请太医看看吧,只怕是真的风寒了!”
夕颜担忧着抬起头,眼里有些难过。
“是吗?”楚擎苍浑不在意的笑笑,朗声道,“朕当年征战沙场,寒冬腊月只穿单,连铠甲都不穿就跨马上阵,也不曾得什么风寒!”
她无奈的笑,“皇上如今毕竟是在帝都,有条件,还是让那些太医来看看,反正只是诊脉,调理调理身子,也不妨事啊!”
笑了笑,楚擎苍抬手刮她的鼻子,“小丫头,倒是嘴儿挺巧!”
说着俯身,在她唇片上落下个轻柔的,带着龙涎香温暖的吻。夕颜没能躲避过去,只好通红着脸任他占便宜,扬起的眉眼里轻轻喃怪,“皇上是越发没正经了!”
“如何没正经?你我夫妻,这才是正经事儿。更正经的,只能晚上做,难道……”他拉长了语调笑问,“难道夕颜愿意在这大日头下的轿辇上做?”
她被调笑的又气又羞,咬着唇瓣把头埋在他胸膛里,“皇上欺负臣妾!”
“朕不欺负你。”
他温柔的笑着,拥紧她,低沉道,“夕颜,朕就是不想你不开心。朕知道,昨日朕没答应你,你不高兴了。7可是夕颜你想想,那慕容清韵竟然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让朕的婢女怀孕,难保从前没有从嫣红那里打听过什么消息。你也知道,嫣红从前是伺候在朕的勤政殿,殿内的奏折,她们时时刻刻都可能看到。朕也是念着嫣红这些年没出国纰漏亦是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才答应送她出宫,否则旁的宫婢犯了这样的事,可是连命都留不得!”
纵然听着他这样的解释,夕颜心里仍旧是冷冰冰的,他还是那么多疑,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完全信任。果然是篡权夺位之类的人,才会如此!
然而面上,她却认真的点点头。
“皇上说的极是。”
她从他怀里起身面对着他,眼里一片真诚道,“其实,臣妾已经想明白了。臣妾没有不高兴,臣妾只是,只是想起嫣红以后的日子,心中担忧难过。”
放心的点点头,楚擎苍将她抱回怀里安慰她,“放心吧,朕会给嫣红安排好。”
随着楚擎苍上朝,朝上三法司上奏,一切已然准备妥当,将由左相亲自监斩,午时三刻,慕容清韵与慕容贤同时斩首示众。
又有礼部上奏,封后大典全部准备就绪,奏请皇上可大赦天下。
左相上了折子反对,说只是封后,又不是皇子出生,没有先例,但楚擎苍照旧允了礼部的奏折,说要显示后德。事后,楚擎苍又提了遣散后宫的事情,朝堂上反对的人虽然不少,但左相却没有站出来。
此事,楚擎苍也就暂时搁浅下来。
那日是夏秋交际最为天气清朗的一天,午时三刻的时候,夕颜正陪着楚擎苍在后花园里散步晒太阳,宫中嫔妃都呆在各自的宫里自觉的不出来找事儿,御花园里安安静静,唯有风声鸟语。
楚擎苍牵着夕颜的小手,将她的腰身拢入怀里,走的稳健有力。他慢慢的在一片荷塘外停驻脚步,望着荷塘中盛开的睡莲,眼底深沉无波。
她走的那年,便是掉在了这片荷塘里。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刚刚送走了自己的父王和恨了半辈子的母后。
父王叹息着打量他,说,“擎苍,父王从前以为你心狠手辣,只能得天下而不能坐天下,如今你登基三年有余,大楚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父王终于明白,是看错了人。擎宇虽然聪明仁慈,但缺乏手段,即便坐了天下,也未必能够治理的好。”
王后亦是叹道,“母后本私心想着,擎宇坐天下,你助他一臂之力。如今看来,是母后太过自私了!”
他呆呆的站在他们面前,望着马车上的两个即将离去的人,从小到大,他总觉得父王和王后欠着自己,他们对自己不公平,父王也不了解他。可是如今听来他才明白,即便再不受宠,父王他,仍然把自己看做是儿子的!
其实,他要的,从来也不过如此啊!
“这虎符,是惜卿交给我的。当初她送我们来,担心你事后会对我们不利,将这保命的东西留给我们。擎宇生前说,她爱的人是你,既然如此,也算是天道昭昭,让她得尝所愿,擎苍,你便好好待她,莫要伤了她。她那般的女子,天下少有,一颗真心,世上罕见,有她在,父王对你,对大楚,便放心了!”
他将那冰凉的东西交在他手里,深深的打量他一眼,长叹而笑。王后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回到楚王身边,他携着王后登上简单的马车。
风掀起车帘,他能看到父王对王后深情的笑着,耳畔,还记得王后对他悄然说,“你母亲没死,她在天牢里。她是南燕最后一名公主,这期间的事情到底如何,你还是去问你母亲吧!”
楚擎苍没有去问,因为那时候他就知道了,没必要再问,无论母亲如何,都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王的爱,父王自始自终是爱着王后的,他也爱他,可是他的母亲,才是真正的,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本以为送楚王和王后走乃是万全之策,因为玉圣教一天不毁,大楚江山就难以稳定。他准备与木元阴决一死战。
熟料中途暗卫送来消息,他听着暗卫的诉说,当即眼前发黑,不顾一切的带人冲回来,好容易把她从水里捞出来,却不想寒冬腊月里,看到的,竟然是那样伤痕累累,几乎分辨不出容颜的她!
那一刻他的心,比冰还要冷。他恨不得立刻拿起剑杀了月影,可是他不能,没有月影,木元阴怎么会来?
所以,他不能杀了月影,只能把她带回去,救她,用尽自己的所能对她好一点,他那时已经明白了,他不能再失去她,他爱她!可是终究,他没能保住她。
她离开的那日,他得到消息,父王和王后的马车坠落山崖,双双坠崖身亡,他痛苦至极,他守在月影身边,等着木元阴来。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那时候他却得知消息,高度戒备的朝宫里没有等来木元阴,却等来了她的逃亡!
城楼上见她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回不来了。她恨他已然恨到了极致,他想那就恨吧,恨死了,她就会离开,离开了帝都,她就安全了。
只是他无路如何都不会想到木元阴没有来朝宫,不是因为他出动兵马去拦截惜卿,却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帝都,而是埋伏在路上等了许多天,就等着将惜卿置于死地!他得知的,是她已经死了的消息。
其实那日的天气很好,像今天这样天朗气清,像今天这样他站在湖边,听到暗卫说,“主上,皇后同孩子,全部身亡。”
他望着幽深的湖水,想要终身一跃跳下去,如此死了算了。
然后月影来了,对他说孩子没有心脏换快要死去,她找来了办法,能够用处、女的血维持那个孩子的生命。他同意了,他知道,要用血的不只是那个孩子,还有,藏在宫中的木元阴。
等了三年,他没有想到再次在堂上看到了惜卿,纵然她变得美丽到难以置信,可是当她明媚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心里狠狠的用疼的方式告诉他,那是惜卿,他的惜卿没有死,而且回来了!
其实他也猜测得到她为何回来,但,正如她所说,恶有恶报,他无所谓,他楚擎苍从来就无所谓做恶人。而她以那样优秀的姿态回来,然后,帮助他以最快的方式解决掉了木元阴。他开始明白,所谓天后,真的就是她。
“皇上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夕颜歪着头好奇的问楚擎苍。
他低头看看她,眼里蕴含着浓浓的情意,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眼前的碎发,看清她明亮的眼睛,楚擎苍忍不住笑出来,点点头。
“皇上想的是什么呢?”
夕颜又问,声音里夹着点孩子气的可爱。
“想……”他顿了顿,俯身到她耳边轻语道,“想今夜,夕颜又会如何让朕欢愉?”
“皇上!”她撒娇着推开他,喃怪,“皇上怎么日日都想着这些事情!”
“朕若是不想,还能算得上夕颜的丈夫么?”他一伸手将她拉过来,低头便霸道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下,深沉得道,“夕颜,朕,真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她低着头,让自己柔顺的依靠在他怀里,亦是轻声道,“夕颜也想。”
那么,便下辈子吧。夕颜,朕在奈何桥边等着你,下一辈子我们真的好好在一起,好好地,莫要有这些恩怨情仇吧?
四周一片寂静,楚擎苍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拥着她。觉得身体在发寒,浑身的力气仿佛一寸寸的被抽走,眼前的湖和睡莲渐渐都有些看不清,幻化成了她的笑颜,仍然是带着胎记的小脸儿,冻得发白,小心翼翼站在门口对他说,“我这里是进不了相府的,你去前门试试吧。”
“你冻得厉害,进来喝杯热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热水还有些。”
她站在门口望着他,披着他的狐裘大氅,他回头,看到她明澈的眼睛里落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子。
那时候他想,等到他功成名就,他就带她离开那里,不,他得娶她,娶她回家,日日夜夜,看那双美丽的眼睛。
惜卿,你知道吗?世上第一个知道你美的人不是楚擎宇,是我,是我!所以我不甘心,不甘心你与他好!
“皇上,皇上!”
什么人在惊叫?惜卿,是你吗?
他的世界,终于是连惜卿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只有沉重的,带着血腥,带着他这一生血腥的呼吸。
而此刻的菜市口,也是一片血腥。据说南燕的慕容清韵和慕容贤谋逆,今日要被斩首。帝都的百姓们纷纷到菜市口观看。但并无太多乐趣,不过是两个皮头散发的男人被推出来,连长相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脑袋就咕噜噜落在地上,鲜血飞溅。那场景,还不如人群中的一个光头法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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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重新封后
皇上称病,太医说是风寒,封后前不上朝。
朝中臣子们私下里议论说,皇上是又被那妖后迷惑,不知到了封后大典,那妖后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情!均去与左相讨论,然左相一席话说的也着实在理,“按祖制,皇上大婚前后应昭告祖宗,如今皇上不上朝,乃是为了昭告先王及王后!”
如此,倒也实在挑不出什么错,何况每日送上去的奏折也都批复下来,可见得皇上并没有耽误政事。
夕颜已经是第三天帮助楚擎苍批阅奏折,此刻他正坐在榻上,身上随意穿着件明黄的外衫,噙着笑听她念奏折里的内容。
太医说他是染了风寒,开药服用两天后已经大好,今日本该是封后大典前最后一天上朝,但楚擎苍却仍旧说不愿意去,晨起让她陪着他在园子里转了几圈儿,到一座假山后坐一坐,便回来榛。
用过早膳,荣德将大臣们的奏折呈上,楚擎苍就让夕颜念奏折。起初两天他就是如此处理奏折,开始夕颜全数念给他听,他不耐听,让她看完搞清楚什么意思,告诉他,他就给她答复,她学着他的字体写上去。
“左相奏明,慕容家谋逆一案已可结案,请皇上决断。”
“既然已经结案还问什么?”楚擎苍不耐烦的眯着眼睛,道,“批复他,结案吧!已”
“哦!”
夕颜低头,将楚擎苍的回答写上去,一个字,“批。”
拿起另外一份奏折,看了看,正欲念,突然脸颊被有些凉意的手指抚摸过,抬起头,楚擎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褐色眸子里含着温暖的笑意看她。小脸儿微微一红,夕颜不解的轻声问,“皇上,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楚擎苍俯身,将她的小脸儿捧得更高,让她粉嫩的唇片对着自己,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哑声道,“夕颜,你我似已有三日不曾缠绵,难道……”他拉长语调,俯身含着她的耳垂问,“难道你不想吗?”修长的手指,顺势穿过她的发丝,抚摸着她光裸在外的雪白脖颈。
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手中的奏折几乎掉下去,忙握紧道,“皇上,这份奏折很重要!”
“哦?”楚擎苍从她手里取过来,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果然脸色严肃下来。夕颜起身,将一块垫子放在地上,扶着楚擎苍坐下,端杯热茶放在他手边,悄然跪坐在他身边,磨着墨。
那是一份关于边境的奏折,说西晋近来再次***扰边境,抢劫边境居民,守将刘远带兵出击,兵败叛逃。
掷下手中的奏折,楚擎苍端起热茶一口喝下去,茶盏啪得摔在桌边。正欲开口,胸口却是一紧,他忙抚住胸口,闭上眼睛强行去压胸口的疼痛。
“皇上!”
夕颜大惊,叫着他爬起来到他身边,在他身后手忙脚乱的为他抚摸脊背,急切道,“臣妾去请太医吧?”
“不必!”楚擎苍冷声拦住她,继而回头,深深看她一眼。夕颜微怔,不解的看着他,满眼懵懂。他轻轻笑了笑,抬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别担心,朕的身体好的很,你看这风寒,不是两三日便已经好了吗?”
“可是皇上刚刚……”
“朕那是被气得!”楚擎苍拿起奏折扔回桌子上,反手把夕颜抱在怀里,叹道,“刘远是早年跟随朕的将士,随朕出生入死,他叛逃,朕怎么能不生气?”
夕颜自然记得,楚擎苍第一次出击西晋得胜归来,曾经将一袭雪狐狐裘送给他,他则顺手送给了颜惜如。当时正是她的生日,楚擎苍别无可赠,准备把一柄扇坠儿给她,却被楚擎宇给拦住了,说是他母亲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
“或者刘远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胡乱猜测着,楚擎苍低头看她,不语。
半晌他忽然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门,从最里面抱出个挺大的盒子。夕颜忙起身去帮他,他却不用,亲自把那个看似普通的木盒子抱到桌子上,轻手轻脚的打开,里面用红色的布裹着东西,他解开布,一袭雪白的狐裘露出来。
楚擎苍取出,递给夕颜。
她微微一怔,不知所措的接过来。
“穿上试试。”
楚擎苍笑着告诉她。
虽然不解,夕颜还是打开,将那顶狐裘大氅披在肩上。大小尺寸正合适,堪堪包裹着她玲珑的身躯,像是本身就是为她定制的。夕颜抬起头,像所有穿了新衣服的女子那般求证的看向楚擎苍。7他眼里的笑意甚浓,唇角亦是熔着温暖的笑意,仔仔细细得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次,颔首道,“真好。”
“皇上,这是……”
“这是朕给先皇后准备的生日礼物。”他走到她身边,将她认真的打量着,眼里却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深沉悠远得,轻声道,“只可惜,当初朕没来得及送给她。还有一块玉佩,朕也准备送给她的,可是也没有送出去。”他回转身,从木箱子的底部取出只丝绒的盒子,打开来递给夕颜。
里面是块晶莹剔透温润如酥的雪白玉佩,正是当初他扇子上常常吊着的那枚扇坠儿,她还记得,楚擎宇曾拿这个讽刺他是庶出,只能和颜惜如那样的庶出女子为伍。可是她没想到,这些东西他居然全部都留着?
“喜欢吗?”
他问她。
怔怔的抬起头,触到他温柔的目光,夕颜忙将手中的盒子合上推过去,脱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整齐叠好放进盒子里,矮身道,“这些都是皇上送给先皇后的东西,臣妾不敢收,臣妾此生都只是皇上的续弦妻室,不敢与先皇后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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