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剑阵中一声爆响,暴烈的血光将无数金剑湮灭,剑阵终于被破开,然而血阴已然神魂俱灭,再无一丝痕迹!
王卓凝立半响,似在反复确认血阴究竟有没有形神俱灭,李慕玄见战事终结,飞身上前。
李慕玄刚要向二师兄行礼,却见王卓面如金纸,只是微微抬头对着他一笑,便忽然昏厥过去,身形直直坠落……
二三、魔去人空憔悴损,初临峰谷窥乾坤(上()
且言李慕玄背着昏迷不醒的王卓师兄,回到了营地。
只见火舞魅大哭着迎上前来,央求李慕玄救救姐姐,醒来的她找遍了四周,都找不到火舞娇的踪迹,小小的人儿哭的令人心碎……
李慕玄还待发问,不远处的锦帐中传来云老疲惫的声音:“慕玄回来了?能平安回来就好啊!快进来吧!”
李慕玄走进帐中,将王卓师兄放在一方矮榻上,让他舒服的躺好:大战之后,李慕玄发现师兄只是力战昏迷,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抬头望去,云老面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皱纹变得刀刻斧凿般显眼;法力气息也是起伏不定,一会儿似乎是筑基前期,一会儿又是筑基中期的样子。
李慕玄大惊,连忙要问,云老却是摆摆手,神色中带着浓浓的疲惫,低声说道:“老夫之前激发了族中秘法,将假丹破碎,方才堪堪自保。慕玄伤势如何了?”
李慕玄愧疚的说道:“那黑影三招两式间就将小子逼得危如累卵,不得不血遁而走,现在只是精血亏损而已。本以为他会立刻追杀于我,也算是将强敌引开,没想到还是连累了大家!”
云老坚决的说道:“不能怪你!真不敢相信哪,那黑影就是刘慧生!他竟然是魔道修士!起码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又不惜精血寿元激发邪法,差点将我们一网打尽!”
“什么!”李慕玄几乎跳了起来,胸中烦闷欲呕,一口鲜血再次喷出!
即使如此,他还是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刘慧生!他竟然是魔修!这,这不可能!他是如何瞒过宗门前辈的!”
“一定是他没错了,身形容貌与法力气息都是一致的!”说话间,云老又将其与刘慧生的斗法过程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李慕玄才无力的说道:“他在门中是外门弟子,一直伪装成练气低阶修士,不受重视;只要他在入门之后再修习魔道,有了外门弟子身份掩饰,只需小心不被外门的警戒大阵发现,便可蒙混过关了……”
“云老,听你之前所言,这刘慧生应该便是血魔宗布置在我门中的棋子。之前我血遁近百里之远,还是遭遇了血魔宗金丹长老血阴的追杀,幸亏我师兄王卓及时布下剑阵,才将这老魔击杀,否则,我等尽皆难逃魔爪!”李慕玄心有余悸的说道。
“唉!如今舞娇下落不明,意澜被魔气侵体、经络破损,老夫碎丹之后,只能堪堪保住筑基修为,你师兄又昏迷不醒……”云老纵是身经百战,如今也有些叹息,只觉情况已经坏到了极点。
“云老无需担忧,我师兄只是脱力昏迷,相信不久就能醒转,届时让他看看您老和意澜道友的伤势。但是舞娇姐姐……”
一时间,李慕玄也不知如何是好。
云老摆摆手,说道:“我们都是修士,生死之间、万劫不复都是寻常事,老夫早就看开了。舞娇孩儿若是命该如此,我们也只能接受。修炼路上,得到的机缘才是机缘,得不到的就是命!慕玄,你不必内疚,说实话,在族中出发之时我便有所预料,便是全军覆没,老夫也无怨无悔!”
云老一番劝慰,倒是让李慕玄更加低落起来:初次外出游历,便有朝夕相处的朋友因自己而重伤、失踪,更有信任有加的同门对自己残忍背叛!
看血魔宗的邪魔手段,若是落入敌手,舞娇姐姐也许还有比死更糟糕的结局,让他如何能够释怀!
众人在愁云惨淡的氛围中度过了三天:云老的修为稳固在筑基前期,日后再想突破,难比登天;云意澜虽醒,但被魔气侵体,修为尽废,形神皆伤;李慕玄补足了大部分损失的精血,正努力的涵养受创的神魂。
锦帐之中,李慕玄盘坐在地上,不断祛除着神魂中的丝丝黑气,想不到血阴的摄魂魔音霸道至此,他只不过略受波及,至今神魂尚且玷污!
好在李慕玄根基浑厚,再加之魔心相助,“秽神血印”又有淬炼神魂、吸纳污秽之效,再花费些时日,便可完全消除魔音的后患。
“小师弟?”耳边突然传来王卓师兄细微的话语声。李慕玄连忙起身,只见王卓躺在矮榻上,双目微睁。
“太好了,师兄,你终于醒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李慕玄将王卓半扶而起,轻声问道。
“唔,不过是神魂透支,不碍事。我昏迷了几天?”即使受伤,王卓也是勉强的站了起来,风采傲然。
“师兄已然昏睡三日了,要不是见师兄你神魂日渐恢复,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师兄感觉如何?”
“已经差不多复原了。幸好我提前服下了‘皎月玉珠’,护住了神魂,否则在血阴自爆之下,只有神魂撕裂、发狂而死的下场!不过这场凶险也是值得,除去了血阴这个魔头,等于救下了无数后来弟子啊!”王卓感慨的说道。
见李慕玄沉思,王卓又说道:“慕玄,这血阴乃是我云水一脉的大敌。他出生于修炼世家,师父在游历时发觉其家族暗中抽取生灵精血魂魄修炼魔功,残忍歹毒,于是代天行罚,雷霆诛灭,却是被这血阴逃走。偏生这血阴天资高绝,继续修习血魔功法,不足两百载,便有金丹巅峰修为……”
“此獠复仇心切,又是邪魔心性,竟然完全不顾身份,四处偷袭击杀我门弟子。并且,凭借他的惊人灵觉和血遁之术,等闲元婴修士也抓不住他!”
“这次师父推算他极有可能截杀于你,而你的身上天机混淆,他的灵觉定然无效。师父便吩咐我暗中守护,若遇血阴,就找准机会布下‘九星混洞大阵’,将其击杀!让你身处险境,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此獠进阶元婴,就是宗门的心腹大患了!”
李慕玄点头道:“正当如此!这样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师弟此行却是连累了同行的几位道友,内心甚是愧疚!”
王卓苦笑道:“刘慧生堕入魔道的事,我也是在他发动魔功时方才发觉,真是隐忍啊!当时我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没有出手打杀,但是与你同行的火云族族长不惜碎丹搏命,让他燃尽了精血寿元,就算被他自残逃走,今后也是废人!”
李慕玄心中十分苦涩:这一路上与刘慧生朝夕相处,竟然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反倒让他暗算偷袭,损失惨重,实在是平生之耻!
王卓接着劝慰道:“魔修与我道门争斗万载,一直死而不亡,论及魑魅魍魉的手段,的确令人防不胜防!火云族族长既然愿意为你拼死击退魔修,我门自然不会袖手。稍后其族长回返,为兄便与他分说,火云族可为我云水一脉护法,每代遣送数位优秀子弟在门中听讲,当可保他代代传承,也算是尽到了咱们的心意。”
听到王卓如此说,李慕玄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些,云老一生致力于复兴宗族,如今能够倚靠在玉清门之下,起码可以保证代代传承,日后光大宗族可期。
见李慕玄心绪有所好转,王卓便和他聊起一路上的趣事,大都是李慕玄一行人离开后的拾遗补缺:比如在碎玉河的水晶宫中与敖广激战半日,最后让其低头,并保证封河百年;在魔窟中将封印再次加固、隐匿起来,还顺手灭杀了潜藏的熔火黑蛇……
师兄弟正说得热闹时,云老回到了锦帐,见王卓已然醒来,便俯身行礼,甚是恭敬。
王卓朗声说道:“云族长,此次你为了救护小师弟,不惜碎丹,族中子弟也身受重伤,我云水一脉感念在心。以后火云族可为我脉护法,受我门庇护,未知云族长意下如何?”
云老听罢,喜不自胜,连忙说道:“多谢前辈!”
王卓微微颌首,接着说道:“方才我以神识探察,你的神魂、法力、肉身皆有伤损,而且伤势相互淤结、相互牵扯,即使是元婴修士,也难以根治。”
云老再次行礼谢道:“前辈费心了,我早年便是屡经恶战,如今又碎丹搏命,积重难返,此残朽之身,实在没有更多的念想;只望前辈能够多多照拂火云族,于愿足矣!”
云老一席话,情真意切,李慕玄不禁动容。
王卓赞许的说道:“虽说修道人以身心外物为根本,有些失之偏颇,但心念纯一,自能永不退转。云族长假使能够常保本心明澈,再时时修养身心,未尝不能凭借水磨工夫,渐渐恢复。”
稍微顿了顿,王卓接着说道:“至于云族长那位受伤的晚辈,是魔气入体致使的灵气逸散,我道门已有对症丹药‘清心化魔丹’,待我将此事缘由禀明师父,日后云族长去我云水一脉时立刻奉上。”
“此丹妙用非凡,不仅可以弥补伤损的经脉,还有较为明显的提升资质之效,火云族寿元漫长,再得此丹洗髓伐毛,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谈话既毕,众人再次准备出发,再有一天的行程便可抵达南中谷,云老总不能立马回归宗族,还是想着在南中谷交易一番。
临行前,王卓对李慕玄说道:“小师弟,南中谷鱼龙混杂,还须小心在意。离开南中谷后,你可易容换装,以散修甚至凡人的身份、心情游历世间,惟其如此,才能见识到许多不同的东西。师兄我的历练也尚未结束,这便去了。”
李慕玄感怀的说道:“慕玄还以为此番游历无穷艰险,却没想到还有师兄在旁一路护持,何其幸也!但是修炼之道,必是亲身求证而来,慕玄一定持如临深渊意,行勇猛精进事!”
王卓点点头,拍了拍李慕玄的肩膀,向着稍远处云老等人挥一挥手,化作一道金虹而去……
二三、魔去人空憔悴损,初临峰谷窥乾坤(下()
日上中天,骄阳似火,炎炎热力使远方的景物扭曲变形,波荡不休。
大道上,一辆灰色马车缓缓驶来,一位面容清秀的青衣少年淡然驾驭着两匹神骏的黑色鳞马款款而来,正是李慕玄。
一路上行人不绝,让这世外之地多了几分繁华之感。可以见到不少修士或骑乘、或纵掠的赶路,但最多的还是一队队凡人,驭马套羊,运载着各类货物。偶尔还能见到一道遁光飞过头顶,落入前方的山谷,而后消失不见。
“云老,为何这些凡人都拉着这些杂物来这南中谷?修士所求的不外乎法器法宝、天地灵物,他们哪里寻得到?运这些世俗物事做什么?”李慕玄看着路上凡人所拉的货物,疑惑不解的问道。
云老解释道:“慕玄,你的起点太高,却不知世事多艰哪。这些凡人的货物,大多是金银财宝、世俗灵材、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南中小会,不仅仅是散修的盛会,也是这些凡人的盛会,若是能够在小会上交换到凡人合用的灵材、丹药、修炼功法、修士的承诺等等,对于世俗中人来说,可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啊!不少有渊源的豪门世家,都从不错过这样的盛会,并且凭此屹立不倒呢!”
顿了一顿,云老接着说道:“对许多散修和小型修炼世家来说,金银财宝、低等灵材也是需要的。并且大多参会的修士都有兴趣来逛一逛这些凡人的摊点,以期淘换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宝物。世俗中人虽不能深入大山大泽,但胜在有大量的人手穷搜山野,倒也真能找到不少好东西,曾经还有散修在凡人的摊贩中购得上品法宝的先例!”
李慕玄点点头,看着蜷缩在车厢角落里的两只小火狐,心中叹了一口气。一路上,云意澜和火舞魅都以原身现前,静静呆着,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师兄的承诺让云老心中安定,满怀希望,但两只小火狐内心的伤痛却不是宗族未来复兴所能抚平的……
问过云老之后,李慕玄已经下定决心,在南中谷中寻到鬼面楼,先成为鬼面楼刺客,再发布任务,尽力追寻刘慧生和火舞娇的下落,这也是对自己、对火云族有一个交代。
一刻钟后,南中谷已近在眼前。等到接近之时,才知这山谷是何其雄伟:
两座山峰拔地而起,谷口数百丈宽,一览无余,越至高处,却是越发收窄,及至最高处,只余一线,莫名的令人体会到稳固与倾危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来。
远远望去,山峰上寸草不生,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整个南中谷便如一柄绝世神剑,深埋地下,稍露其锋;又如一位绝世剑客,沉默的矗立在这片葱茏的大地上,遗世独立。
“好剑!好剑法!”李慕玄称赞道。
云老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开口说道:“传闻南中谷尚是大派之时,便以剑修法门为第一。可惜,剑修心念纯定,宁折不弯,在大劫中往往形神俱灭,南中谷剑修一脉,就此断了传承。如今即使有门派遗脉,却再也不复往昔风采了……”
“门派兴衰,自为常理,大道之门,固可永存。今日能观南中妙景,追今抚昔,更当继往圣之绝学,寻道不息而已!”李慕玄见云老言语中多有低落,豪情的说道。
云老点点头,不再言语。马车慢慢的走近,李慕玄惊讶的看到路上有许多叩首呆立的凡人们。说来也是,李慕玄初见南中谷时都会仰慕赞叹,凡人一眼望去,心神被夺,生出朝拜之心,也是常事。
一行人走到谷口,才发现宽阔的场地上已然设立了两个不同的入口:一边是熙熙攘攘的凡人,另一边却是相对冷清的修士。
修士入场,竟然还要收费:炼气以下,每位二十下灵,炼气以上的修士不予收费。至于凡人,会被引导进入山谷旁的驻营中休息,未到盛会开始的那一天,是不允许进入的,算来还有三四日光阴。
李慕玄老老实实的付了六十下灵,门口的炼气小修初时看着一行人灰蒙蒙的马车,还有些不屑的神色,待发现云老“深不可测”的筑基修为时,立刻变得恭敬无比。
其人前倨后恭至此,倒让李慕玄心中感慨:如此心怀品性,简直比世俗凡人更加不堪,谈何炼气修行?
接过四只铁质令牌,一行人终于进入南中谷中。才一入谷,映入眼帘的便是谷内右侧山壁上垂下的两列大字,上书:“南山胜景,中道大行”。
这两行字便是南中谷的由来,传闻是化神道君留下的字迹,经久不散,蕴含着高妙的剑意和神韵,历来有无数修士曾在此石壁下久久琢磨,感悟触动。
所以,此地总是有许多修士在石壁下观摩、临摹,经年累月的体会着字迹,希望有所收获。
这八个字约莫都有一人大小,排成两列,字体呈金紫之色,以古篆文写就,放射着金属般的蒙蒙光华。
李慕玄仔细的观摩着,只觉这些文字浑朴大气,合于道韵:虽有泠然剑意,却圆润内敛,直如山间溪水般活泼自在,透出一股汨汨然、无所不在,熏熏然、无物不容的高远气度,令人心中向往……
渐渐地,山壁中传出一阵嗡鸣声,粗拙的山石慢慢变得如玉石般通透起来,两行字迹之间隐隐现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只是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
山壁前观摩的修士都喧哗鼓噪起来,李慕玄一时被扰动,退出了某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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