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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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列传-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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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政一怔道:“什么,陈甫没把我姐姐带到你这儿来?”
  目光如炬,回头盯着陈甫,这老家伙见吕去恶被制,早已吓得混身直抖,跪下道:“聂
壮士,小人该死,小人原不想冒犯令姐的,都是受了薛无同的……”
  聂政厉声道:“我只问你,你把我姐姐送到那儿去了?”
  陈甫颤声道:“令姐确是送到此地来了,吕去恶的意思想先将令姐先送往韩城,作为人
质,威迫壮士就范的,那知道被他的家人偷偷的放走了。”
  聂政怒道:“胡说,如果人被放走了,我怎么没碰上?”
  吕去恶道:“没有胡说,放走令姐的是我的妻舅,他是个很正派的人,不满我的作为,
悄悄地放走了令姐,自己也跟着跑了,可能是怕我们追赶,才不敢回去,必然是躲到那儿去
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正在这时,王铁牛也从宅里出来,冲到面前道:“大哥!我抓住了几个女的问了一下,
大姐不在里面,被一个叫秦璞的家伙救走了,那家伙是吕去恶的妻舅。”
  吕去恶道:“秦璞是个很好的青年,不会亏待令姐的,他们一定是躲在那里,最多过一
两天就会送她回家的。”
  有了王铁牛的证实,聂政相信这件事不假,可是他找不到聂荣,怎么也不能放心,吕去
恶在地下道:“你一定要找我交人,我也没办法,你不如杀了我的好,否则你就等两天,令
姐再不回家你就唯我是问。”
  聂政怒声道:“等两天你溜回韩城去了,我还去找你不成,见不到我姐姐,我绝不放过
你。”
  吕去恶吼了一声道:“聂政,我输在你手下,生杀听便,可是你不能贬低我的人格。”
  严遂忍不住道:“你们这种人还有人格?”
  吕去恶愤然道:“严仲子,你是个做官的人,你们的人格表现在政事是非上,我是个剑
士,剑士的人格是表现在个人的尊严上,我在韩相府任职也许是不明是非,但他赏识我,重
用我,士为知己者死,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这一点我并不惭愧,但今日我折于聂政之手
就不会回到韩城去了,这一点聂政或许比你更能了解。”
  对于这番话,聂政倒是颇有知己之感,所以他提起了脚,让吕去恶爬了起来问道:“你
的妻舅在你家里吗?”
  吕去恶道:“不!他是韩邑人,这次是跟我一起探望拙内的,因为陈甫他们来了,谈了
一会儿,就发现他不见了,同时令姐也不见了,才判断是他带了逃走的。”
  “何以见得是他带走的呢?”
  吕去恶苦笑道:“陈甫为了防令姐私自逃走,将令姐的手脚都捆上了,结果发现绳索都
被割断,令姐不知去向,必然是有人救走的,而我家就是这位舅爷失了踪。”
  聂政道:“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吕去恶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把令姐带回家去,你不妨先回
家去,也许一两天之内,就会有消息,假如再没有,我陪你到韩邑去,找不到,你拿剑把我
杀了,我也只好认命。”
  聂政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发下了一句狠话道:“吕去恶,我就先回去等着,假如
三天之内仍无消息,我就唯你们两家是问,那怕你们逃上天去,我也饶不了你们。”
  吕去恶苦笑道:“聂政,什么时候你要杀我,尽管提剑来好了,吕某技不如你,但还不
是贪生怕死之辈。”
  聂政哼了一声,回头昂然而去,到了村口拴马的地方,严仲子与季薇带了一批从人也跟
了过来,严仲子道:“壮士放心好了,秦璞家在韩邑,对此人我略有所知,倒是个守义的君
子,令姐如果真为他所救,必无差错的。”
  聂政拱拱手道:“多谢严先生。”
  季薇道:“聂大哥,我是来向你报丧的,因为怕路上不便,才请严先生送我来,同时他
也很想来看看你。”
  聂政轻叹一声道:“老师仙逝,我这个做弟子的应该到他老人家坟旁结卢守丧一年才是
应尽的孝道,我现在却抽不开身来,老母年迈,乏人侍候,长姐又不知下落……”
  季薇连忙道:“聂大哥,父亲临终前交代过,绝不要你拘礼去守丧,而且连我都不要留
在南山。”
  聂政微怔道:“你不在南山要到那儿去?”
  季薇脸上一红,严仲子道:“壮士,季高先生临终曾有遗言,将薇姑托交给你,着令她
一俟三年丧期服满,就下嫁到府上,在这三年中,她就暂居在舍下。”
  聂政愕然道:“要住这么远?”
  严仲子笑道:“齐韩虽为异国,但往返不过几天的路程,实在也不能算远,本来你们都
是侠义儿女,现在就住到你家也没关系,但季高先生是个很守礼的人。”
  季薇道:“聂大哥!我到严先生家里去还有一个工作,那也是父亲指示的,严先生与韩
傀交恶,侠累门下蓄有不少死士,恐将不利于严先生,他这次来是向父亲求救的,父亲自己
因为年纪大了,不宜担任这个工作,原想介绍你去的,但也考虑到伯母年事已高,不便为你
作主,临死前特别告诉我,要我去为严先生护家。”
  严仲子道:“请薇姑去护家是不敢当,犬子颇喜武事,严某是请她去教授剑法,三年服
满后,严遂当为故人遣嫁孤女,今天已经很晚了,令堂在家忧心如焚,严某也不便前去打扰,
明日再登门造访吧。”
  聂政道:“那不敢当,严先生驻驾何处,明日……”
  严仲子道:“严某此次入齐系私行,不便招摇,假逆旅栖身,同时为掩形迹,未敢留名,
壮士来访不便,还是严某踵访吧,同时薇姑也该前去叩见令堂。”
  聂政实在也心急母亲在家,同时聂荣的下落不明,也许家中已有消息,不敢多作耽搁,
匆匆地告辞了。
  飞马回到家中,已是夜深,聂夫人还没有睡,焦急地等着他,见他安然归来忙又问起聂
荣的事。
  聂政将经过的情形说了,还怕母亲不放心,极力劝慰,那知聂夫人倒比他看得透,叹了
一声道:“只要荣儿不落在坏人手里就行了,那个姓秦的既然敢不畏权势,救出你姐姐,必
然是个侠义君子,也许是躲到那里去了,一两天后,他知道消息,一定会把姐姐送回来的,
倒是不必耽心了,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明天别卖肉了,把家里整理一下,好接待那位季姑娘。
怪不得我几次催你成亲,你都左推右推,原来早就有了知心人了。”
  聂政只有尴尬地苦笑一声,什么话都不便说,王铁牛跟聂政出去找聂荣时,钱二虎一直
在家里照应着聂老夫人,两个人都没回家,于是帮着整理了一下。
  第二天清早,聂政家门前来了个三十左右的青年汉子,指名要找聂政,行色十分匆促,
聂政接见后,还没通名,他却先开口道:“聂兄!小弟秦璞。”
  聂政大喜,连忙拉着他的手道:“秦兄!家姐怎么样了?”
  秦璞似乎还有点畏忌,聂政道:“秦兄!你放心好了,昨夜我已经到过田家口令亲家中
并且……”
  秦璞怔然道:“聂兄去过了,有没有跟吕去恶冲突?”
  聂政笑道:“那怎么免得了,但问题都解决了,家姐现在何处?为什么没跟秦兄一起回
来?”
  秦璞嗫嚅地道:“令姐还好,只是腿扭伤了,兄弟只得先将她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再
来通知聂兄。”
  原来他悄悄地救了聂荣,为了怕人追及,不敢直接回来,只得在田野中乱窜,聂荣趺了
一跤,扭伤了腿,他只好不避嫌疑,背负聂荣,藏在一个山洞,然后再悄悄地来通知聂政,
聂政谢过了他,也把昨夜交手的情形说了,秦璞听他居然击败了吕去恶,不禁十分钦佩地说
道:“早知聂兄如此英雄,兄弟昨夜就不必多事了,反而害令姐受苦。”
  聂政连忙道:“这是什么话,吕去恶的剑术不愧高明,兄弟只是胜得侥幸,不管怎么说
秦兄的义举仍是令兄弟感激万分,现在就烦秦兄领路,这就去将家姐接回来吧。”
  聂夫人听说女儿有了着落,也是十分高兴,同时听说聂荣受了伤,未免有点着急,秦璞
却力保无妨,聂荣只扭伤了脚踝,不能行走,他懂得医道,所以立即背负而行,不使伤势加
重,回家后再稍加休养,就会恢复的,还说:“既然聂兄技镇吕去恶,又有严大夫出头,陈
甫谅也不敢再作怪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聂大姑娘接回来,只是她此刻不良于行,最好
是雇一辆车子,再有两个女子扶着她较为妥当,而且我也得带点药去,立刻为之诊治。”
  王铁牛道:“叫我跟二虎的浑家去接大姐好了,疗伤的事,还是麻烦这位秦先生吧,这
方面我们都一窍不通。”
  聂政想想也不错,遂请秦璞继续费心,由钱二虎去雇车叫人,则由王铁牛陪着上药铺去
买药。
  把他们送走后不久,严遂轻车简从,陪着季薇来了,还带了一份极为隆重的厚礼,聂夫
人接待季薇十分亲热,也非常喜欢,并且,感谢他们父女对聂政的成全,也对季高之死,表
示由衷的惋惜与哀悼,但对严遂送来的礼物,却坚辞不肯收下,同时疾言厉色道:“严先生
我们家一向清寒惯了,小儿虽操贱业,尚足温饱,黄金白璧对我们毫无用处,绫罗丝绸,也
不如布帛称身,你还是收回去吧,我就是这么一个儿子,不想叫他为豪门卖命。”
  严遂惶恐地道:“老夫人言重,严遂呈此薄仪,仅是一片敬意,别无用心,老夫人请别
误会!”
  聂夫人沉声道:“严先生,如果你无所求于小儿,送这些礼物是侮辱他,我这儿子虽然
不成器,却还不是个能为富贵所动的人,如果你对小儿有所求,这份礼又太轻了,黄金有价
生命无价,我这儿子不会这么贱的。”
  严遂惶然失色,不知怎么说才好,季薇在旁道:“伯母!您误会了,严先生绝无此意,
请您放心。”
  聂夫人一叹道:“孩子!你年纪轻,有很多事是你不懂的,如果他是送你师父这份厚礼
还可以说是一片敬意,因为季老先生德高望重,朝野知名,可是政儿才二十多岁,早年还沦
落为市井游侠,声名狼藉,那一点配当他的尊敬?政儿又是个一介不轻取的人,受赠则必须
回报,像我们这种人家,除了一条命之外,有什么可以报答人家的?”
  季薇也没有话说了,聂夫人又叹道:“有了令尊的遗命,我不便说什么,其实我也不赞
成你到他家里去的,好在只有三年,等你服满后还是快点到我家来吧,只是我们家清苦得很
你过得惯吗?”
  季薇连忙跪了下来道:“伯母!您放心,侄女绝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先父在世之日,隐
居南山,就是我们父女二人,操家缝织,都是侄女一身任之。”
  聂夫人慈祥地拉起她来,道:“好孩子,我知道,政儿能改变气质,完全是季老先生化
育之功,你是他的女儿,还错得了吗?严先生,东西请收回去,因为你是季老先生的朋友,
小儿授受于季老先生,理应竭忱款待你,以后你如不弃,时常来赐教诲,老身是非常感激的,
但如果你再要带这些东西来,老身就不便接待了。”
  严遂一身是汗,避座长揖道:“是!严遂愚昧,多蒙夫人赐诲,严遂汗颜无地,今日权
宜谢过告辞,改日严遂当斋沐肃容,再行登门求教。”
  聂夫人笑了一笑道:“今天因为小女遭故,家中无人中馈,不便留客,改日再薄治粗肴
款待先生吧。再者老身尚有一事奉托,如果先生的公务能耽搁一两天,就请多留几天,我想
跟薇姑多谈谈。”
  严遂又肃然拱揖道:“严遂遵命,请容退。”
  于是他收起礼物告辞了,季薇却被聂夫人留下,没多久,聂荣也回来了,劫后重逢,道
不尽的悲喜。
  陈甫因为怕聂政再找他的麻烦,仓惶回韩去了。
  秦璞则与聂政颇为相投,再者他精于医道,被聂政留了下来,一面为聂荣治疗腿伤,一
面叙阔。
  吕去恶果然辞去了韩相府的工作,隐居在家,再也不谈剑事,严遂每天必然来拜候一下
聂政,青衣微服,连从人都不带一个,每天倒是叨扰了一顿酒饭。
  住了七八天,他终于因为事务羁身,不得不回去,季薇自然得跟着走,秦璞也要走了,
大家都有不尽依依之感!
  聂政的生活又归于平静了,由于他技慑吕去恶,惊动朝野,登门求访的人很多,多半是
负着聘约的使命的,但聂政一概谢绝了,季薇来时带给他一卷秘录,那上面是季高老人一生
的技艺精华,成为他每天必修的功课。
  过了几个月后,严遂再度微服来访,这次是为了秦璞祈求前来作伐,要求迎娶聂荣,一
度患难相共,他对聂荣的坚毅与温淑大为心折,聂夫人对这年轻人也有好感,虽然遣女远嫁
有所不舍,但仍是答应了。
  秦家在韩城也算是殷户,聂政送姐姐去出嫁,未免对自己的菲薄妆奁感到有点不安,谁
知到了韩城,严遂早已暗中替他准备了一份厚重的陪嫁礼物,聂政本待不受的,但为了姐姐
的风光,他只好厚颜地接受了。
  他也见到了季薇,得知严遂为了上次在田家口的事件,再加上陈甫的挑拨,更为相互不
容了,而且由于韩傀的权势日张,使严遂的地位更加困难了。
  严遂见到他时,绝口不提这些事,这还是季薇悄悄告诉他的,聂政听了十分难过,也没
有向严遂告辞,托季薇留了一张字条给他,上面只疏疏几个字,“亲在未敢身许,知己之德
先师之命,容图后报。”
  就这样悄悄地回到了齐国,屠沽如故,只是他暗地里用功更为勤勉了。
  一年过后,聂荣归宁,聂夫人见她嫁后容光焕发,也知道她的生活很愉快,夫妇之间极
为恩爱,高兴之下,多喝了几杯酒,由聂荣扶着回房去睡,第二天早上,再也唤不醒,年老
的人禁不住兴奋,她已在微笑中大归了。
  料理了母亲的丧事,也摒挡了一切,他带了季高的那柄剑,带了王铁牛与钱二虎两个人
藉着送聂荣的理由,到了韩城,把姐姐送到婆家之后,就去拜访严遂。
  到了严府,他奇怪地看见门口也悬着白,好像在举行丧事,不禁十分奇怪,心想事情会
这么巧,自己丧母,严家也死了人,死的是谁呢?严家上面没有老的,严夫人也去世了,两
儿俱健,假如是一个不关紧要的人,不至于府外悬素,如此隆重呀!会不会是严遂自己呢?
  怀着满腹疑惑,他走到里面,却见严遂一身素白地迎了出来,聂政迫不及待地问道:
“严先生!怎么回事?”
  严遂看见他身着素衣,也是一怔道:“壮士已知道了?”
  聂政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糊涂了,问道:“知道什么?”
  严遂目含泪光道:“壮士如果不知道,又怎会着素呢?”
  聂政急急道:“家母前月逝世,因为路途遥隔,不敢惊动,不想府上也有人不幸,到底
是谁?”
  严遂呵了一声,握着他的手道:“壮士,你是个非常人,否则我真不敢告诉你,你跟我
来吧。”
  牵着他的手,一直来到后堂,聂政看见灵帏前供着季薇的那口雌剑,又看见灵牌上的字
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华美的卧室中,严遂、王铁牛、钱二虎都焦灼地站在
床前。
  他一下子跳起来,握住了严遂的赂臂就叫道:“快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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